“姑娘,等等,可否告知姓名,以作下次答谢。”身后传来那少年焦急的声音,听后,容笑笑并未转身回头,只是回道:“如若下次有缘,再叙。”
一次匆匆的相遇,还未交换姓名,她便又匆匆而去。雁已过,却独留一池春水泛着丝丝涟漪。
自那以后,苏亦墨偶得空闲时,便会去凤阳楼小坐。他未去二楼幽阁雅间,只是点上一盏清茶,几碟小菜,在那日她坐过的小桌前,听着说书的人的故事。这一过,便是数月。而她,却从未出现过,有时他也会想,自己是否已然疯魔!
春去秋过,花开花落………
冬至时,三五好友相邀,盛情难却,同携城外南山,一路吟诗作赋,对酒当歌,踏雪寻梅,好不风流快意。
却惊鸿一瞥,那心心念念的佳人隐与红梅之间。似是人声过多,惊了那梅花中人。突然间的四目相视,或许她是记得自己,遥遥冲着自己一笑,蓦然转身前行,转瞬衣袂飘飘间又杳无踪迹,只剩浅浅的梅香萦绕满怀。
之后便有白云学院传闻,那江南来的世家公子最近又迷上了南山的红梅,这冰天雪地的,天天向那雪山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疯魔了。
苏亦墨披着雪白的毛氅默默站在那次相遇的地方,再过几日便是年末,他便要起身回江南了,这一走便是数月,如若她再来这,却错过了,可如何是好。
红梅,飞雪,朔风,清香,你们有谁能了解我的心意,若是了解我的心意,可否为我送到她的身旁。
那日大雪吹彻洛阳城,苏亦墨带着苏省背着行囊走在洛阳城中,马上便要启程归家,他突然临时起意,不理会身后苏省的呼喊,匆匆拐了几条街,停在凤阳楼前。
一目了然,大厅内只有几个稀松的客人吃着小菜闲聊着,而那说书先生也未在台上。眸光划过一丝黯然,一声长叹后,他落寞的转身,却怔楞住,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姑娘,你可还记得在下,上次承了姑娘的情,一直想报答姑娘,相请不如偶遇,不若一同进去坐坐可好!”刚说完,苏亦墨的心便提了上来,这姑娘不会以为自己是登徒子吧。
容笑笑轻颦眉角,似是想了想,蓦然笑道“竟是你,既然有缘,便一同进去吧,还有,我名容笑笑,上次答应你再见之时便告诉你的”
“容姑娘可以叫我苏亦墨。”伴着容笑笑走进凤阳楼,他想,这场雪,来的真好!
“墨有香魂墨亦香,香有墨心香有心。苏亦墨,好名字”容笑笑张口念出两句诗词,夸赞的道。
亦是少年的苏亦墨,此时却红了脸,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这样解释。“容姑娘,那日在城外踏梅赏雪的可是你。”
“恩,那日我见你们人多,便先行离开了。”容笑笑随意的回答着,引着苏亦墨在大厅中木桌上坐下。
“原来如此,那我和姑娘,这便是第三次见面了,真是有缘。即是天定的缘分,何不结为知己”苏亦墨凯凯而谈,其实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希望找个借口,下次可以相约。
容笑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少年,噗的一下笑了。“过了这个冬日,笑笑便是及笄之年,不知苏公子。”
“苏某不才,虚长姑娘一岁。”苏亦墨没想到容笑笑竟还未及笄,她的性格,真是跟江南那些女子格外不同。
“那我叫你苏哥哥,可好!”容笑笑一展笑颜,睫毛弯弯。梨涡浅浅。一瞬间风华绝代,竟胜过十里春风,华灯千夜。
“好”苏亦墨微微颔首,翩然一笑。他本就生的温雅清润,眉目有极为秀美隽永。这一笑之间,面容舒展开来,仿若天地之间猝然绽放的大片雪色莲花,温雅柔和到了极致,便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说道这里,苏亦墨停了下来,他目光柔柔的看向容笑笑,“笑笑,那时我便已爱上了你。”回应他的,同样是容笑笑的笑颜。
第十章 容笑笑(三)
因为这次的不期而遇,苏亦墨错过了归期,自此他一辈子再未踏足过那温润水乡的江南。这一别离,便是一生。
后来,因为误了归期,苏亦墨便索性留了下来,只让苏省带了封家书回去。到现在他还记得,苏省期期艾艾不肯离去时的表情,真是苦了这个孩子啊。可能真的是上了年纪,说起从前时,话语中总带着些感慨。
之后苏亦墨索性就在城中客栈住下。渐渐他们相识,相知、再到交心。他知道她父母早亡,知道她独自支撑这凤阳楼,并办的有声有色。只是外人只看到她的风光,却没有人可以体会到她的心酸,于当时他想,自己应该更加对她一点。而当时的苏亦墨,却忘了自己还只是年仅十八的少年。
容笑笑虽为女子,可能因为父母早亡,从未读过女则女训,因此没有时下女子的含蓄和矜持。他们可以一起看城外的雪映红梅,也能在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观赏地方风情。
他们无话不谈,自诗书,到经商,自庙堂功名到漠北战场,一切无所不言。那日他们在凤阳楼中相谈甚欢,因而忘了天色。苏亦墨担心容笑笑的安危,便坚持送她归家。而容笑笑也因为天色的原因,强行将苏亦墨留在家中客房居住。
那晚月色格外朦胧,因为是第一次住在容笑笑家中,苏亦墨在床上躺了很久,可还是睡不着,他脑海中一直出现她的音容笑貌,他想,完成学业后,是否可以让父母派人前来提亲。
“走水啦,救火啊,快来救火啊。”“救命啊。”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厢房内,苏亦墨赶紧披起外衣走了出去。看到内院隐约传出的火光,苏亦墨就知道出事了。
他急忙奔跑了过去。近时才发现,大火已经蔓延了整栋房屋,数名仆人提着水桶,正匆匆的扑火,可是火势如此凶险,哪里是几桶水就可以熄灭的。
“家主,家主还在屋里呢。”听声音,应是一个一老仆妇。声音急切而悲鸣,声旁还有一个小丫鬟正搀扶着她,家主不就是容笑笑。苏亦墨脑袋一懵,他甚至来不及拿床棉被再冲进去,直接将外罩棉衣扯下,夺过仆人手中小小的木桶,将棉衣浸入水桶中。
潮湿的棉绵衣盖住头发披在身上,掩住口鼻便冲了进去。或许他还太小,一时热血涌上心头,便冲进去救人,不过如若时光可以倒流,相信他还是会冲进去救人。
屋内烟火缭绕,灼热的毒烟顺着苏亦墨的呼吸一下一下的灼烧着他的喉咙,可他却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笑笑,笑笑,你在哪?”苏亦墨在火光中向床边走去,却看到床脚落处有一团黑影。床上的棉絮早已燃起,甚至苏亦墨可以看到床脚黑影上也腾起一抹火光。苏亦墨三步并做两步,用外衣扑灭黑影上的火焰。
“容姑娘,容姑娘。”苏亦墨叫唤了两声,却无人作答。他赶紧将人抱在怀中,紧赶慢赶终在房梁塌陷前赶出了,只是他那一头泼墨秀发,已被星火缭烧的参差不齐了。
“快传大夫,算了,备马车,直接送去医馆。”苏亦墨接过下人的披风,为容笑笑披上,直到坐上马车之后,他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却发现自己嗓子疼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几息,苏亦墨用沙哑的声音小小的叫唤着:“容姑娘,容姑娘。”迟迟得不到答复。他舔了舔自己干渴的唇,在将手指慢慢的摸向那人唇边,等了好久,苏亦墨才将手指放下。幸好,还有呼吸。
待在医馆小厮抱怨声中砸开了医馆的门,将容笑笑放在床上后。借着灯光,苏亦墨才发现。容笑笑的脸部,身上已经有多处烧伤。这么多伤口,看着就疼,可是容笑笑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人不会是死了吧,还带个死人来治病,真是晦气。”显然医馆小厮也是看清容笑笑此时的状况。不过小厮虽然在抱怨,脚下却利索的将大夫请来。
大夫一番诊治以后,只是默默看着苏亦墨等人,摇头无奈的道:“哎!准备后事吧。”
苏亦墨自听到这句话脑袋便一片空白,直到耳边传来仆妇的哭喊声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哇唔,我苦命的家主,呜呜,大夫,求你再看看吧,大夫,求求你了。”
她才刚及笄,甚至没办成一个完美的及笄礼。她还未成婚,还有看到那十里红妆,子孙满堂。他还未同她说可愿做苏家少奶奶,他还什么都未来的及说……
“大夫,请你务必救救她,求求你了。”这是苏亦墨第一次说出求人的话,不是为了父母,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那个他已放在心上的女孩。
大夫苦涩的笑了笑,“救人本就是医者本职,若是能救,又怎会不救呢。这姑娘吸入大量的浓烟,又被火焰灼伤,现在肝火虚升,退散不开。也只能先用人参吊着命吧,是福是祸只能看听天由命了。”说完,无奈的搓了搓胡子,便吩咐小厮去熬煮参汤。
隔着一层帷幔的内室压抑无声。只有仆妇帮容笑笑擦洗身子,上伤药微小动作的声音。默哀大于心死,苏亦墨就那么迷迷糊糊走了出去。如同一抹游魂,行尸走肉般在长街上游荡。
寒冷的夜风抵不上心底的凄寒,他就那样漫无目的走在城中。已是深夜,街道上无一丝人影。
不知走了多久,却见到前方有一丝亮光,靠近时才发现,竟是深夜还开着的小酒馆。他蹙着眉头望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甚是陌生。略一定身后便踏步进去,他现在迫切的需要酒水一醉方休。
“店家,来几瓶好酒。”苏亦墨都未审视酒馆中的环境,也未奇怪为什么这酒馆竟会在深夜开门。
微弱的烛光在桌上摇曳,让人担心它是否随时就会熄灭。一只异常修长白净的手提着两坛酒水放在桌上。宛如白玉的手上无一丝血色,甚至连微小的毛孔也发现不了。像及了一双白玉雕成的手,不似活人。
第十一章 容笑笑(四)
夜黑的深沉,酒香的迷人。
揭开尘封红纸,清澈的酒水中带着点点粉意,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苏亦墨无暇慢品酒的甘醇,直接提起仰头灌入喉咙。“咳咳,咳咳……”辛辣的滋味将他的眼泪逼出。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温润的眼睛微挑,有些迷离的看着眼前的店家。
青衣墨发,姿容清雅,晋风魏骨。实在不能想象;这竟是小小酒肆中的店家。
“店家,是怕苏某没有带够银子吗。”他现在穿着的还是之前浸过水的衣袍,水分早已在大火和寒风中蒸干,上面多初灰迹有灼烧的小洞,在配上那散乱的半头墨发,着实不堪了些。
“呵呵。”安陵轻笑了声,实在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人,还面色不带一丝羞愧,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银钱只是俗物,像公子这般人物,我又怎会以俗物相轻,只是看你独自喝的苦闷,特意作陪而已。”
“即是如此,来。”苏亦墨将另外一坛推给安陵。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只是这幅画面在安陵眼中,这个脸上还带着灰迹的半大少年,直愣愣的眼神略显蠢萌。揭开红纸尘封,慢慢品尝着忘川。似甜似辣,若烈火般灼烧着喉咙。一幕幕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又勾起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
“安陵,我喜欢这个,你送给我。安陵,爷爷说这是紫竺果,吃了能延年益寿,你吃了好不好。安陵,那个水月兔好漂亮,我也想要,你去找来吗。安陵,你真好,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好不好?”一声声呼唤,有轻柔,有欢快,有恼怒,有悲伤,都是来自记忆深处同一个声音。伴随着声音,是眼前浮现的一幕幕画面。粉衣的女童,蓝衣的窈窕少女,最后定格在那桃花树下温柔浅笑的女子。佳人独立,绝世而倾城。
浅薄的唇紧抿,黑若深渊的眸子带着爱恨纠缠,说不清那里究竟隐藏这什么。姬五月,这个他一遍遍守护在心尖的名字,此刻却让他疼的几乎窒息。
店内沉寂而压抑,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酒坛碰撞和咳嗽的声音传出。苏亦墨灌下大半坛酒水,眼眶都发红了。大舌头的喃喃自语:“如何才能救她的命,老天,你何其不公。”
安陵放下酒坛,缓缓吐出酒气。他好久为喝忘川了,没想到又被勾出压抑在心底的名字,一时有些失态了。他定定的看着狼狈的苏亦墨,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微光:“你朋友死了,因此你深夜才如此伤心买醉?”
“不,她没死,她还没死,你为何要诅咒她。”苏亦墨对眼前的男子怒目而视,怎么可以说她死了,她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会。
“不是死了,你为何如此伤心?“安陵指尖轻抚着坛沿,轻轻摩擦澄黄的纹理。漫不经心的说着。
“大夫说,没救了。真是个庸医。”苏亦墨依旧不停将酒水倒入口中,不带一丝烟火。可那清澈的眸中,却是浓郁化不开的悲伤。
“那就是快要死了,她是你什么人?”
恋人,喜欢的人,知己?重重字眼在舌尖环绕,最终却是吐出:“她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望能陪伴我一生的人。我宁愿此时死去的是我,也不希望瘫倒的在病床的是她。”那是多么深的感情,一字一句,浓烈万分。稠密的悲伤将他环绕,几欲昏厥。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实在令人惋惜。我这里倒是有一种神药,频死之人服下,则立刻起死回生。”安陵的语调平淡无波,似含无限感概。可双眼中,却划过淡淡的嘲讽。
“啪!”一直握在手中的酒坛打碎在地,酒水四溅。这时候的苏亦墨神智已有些模糊,只是像握住最后一丝稻草一样,死命的抓着安陵的衣袖。“我求求……你,咯……只要能给我神药,我,咯咯……我什么都答应你。”一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隐与青衫之中。
“将你的灵魂献与我,这颗天命丹便是你的。”一个木制锦盒交在苏亦墨手中,然后打开锦盒,一枚金色的丹药躺在丝绒布之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时间,“好。”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