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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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江湖-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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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破幻境的天色老也不改,闻瑜本就是个暴脾气,这回更是要疯了。

    可秦盛却是没那么容易回来的。

    只见闻芷暇刚刚还是一副任人鱼肉的颓废相,听闻那“此生不见”之后却破罐破摔地狂笑了起来,他偏过头,双眼充血得赤红,“秦家小子,我挺喜欢你。”

    “不劳,”秦盛手中的匕首不放,也哈哈大笑起来,“喜欢我的人够多了。”

    “你胆子不小。”

    “谬赞谬赞,”秦盛谦虚,接着真诚道,“不过区区不才不是奉承,您脸皮倒是货真价实的厚。”

    “……”闻芷暇抿紧了唇,“谁给你这个胆子这样说话?”

    秦盛的回答是将匕首更加用力地顶进了闻芷暇的脖颈,“我还说去哪里找人报仇,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居然傻到自投罗网,你说我该不该感谢你呢?”

    “你为何杀我?”

    “你忘了吗?”秦盛趴在闻芷暇耳边轻声说,“那可是不行。”

    闻芷暇岿然不动。

    秦盛拿刀一点点地在他脖颈处比划,“谁利用的秦周,谁让秦周多次涉险,谁居心叵测,谁害死了……”

    “住口!”闻芷暇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像是只罗刹恶鬼,只是秦盛何时怕过,不仅权当看不见,而且心下闪过无数快(hexie)感。

    师父那个人,你怎么配得上?

    秦盛想笑。

    而闻芷暇仿佛看见秦周就在一旁,用他那招牌的木讷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闻芷暇,你怕了吗?

    ——怕面对事实,怕再次想起是谁满手爱人的血腥?

    “怕了……”闻芷暇几乎就要说出口,他似乎看见秦周的眼睛开始渗出殷红的液体,那血划过脸颊,在脸上纵横交错地划下一道道痕迹,接着顺着下颌汇集到他的下巴上,再坠落下去,碎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痕迹。

    闻芷暇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破了,碎了,没了。

    他怕了。

    “你又是秦周的什么人,你又了解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咆哮,“他自己都不曾忍心对我重话过半句,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怎么能去想那些事呢?

    那都是地狱的业火,恶鬼的纠缠,不灭的梦魇,烧的他痛不欲生。

    即便癫狂了,疯了,忘了,他十几年来依然日日不得安宁。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几乎因为嘶吼而渗出了点点的血腥味儿,“你要做什么?!你他妈能做什么?!不过是寒舍的狗!!”

    “我能,”秦盛冷哼道,“替父寻仇。”

    ……父?

    闻芷暇弄不清个中关系,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瞬间被两个词塞得死死的——秦周,孩子,孩子,秦周,孩子。

    接着便觉脖颈上的力气一紧,只听刀锋划破空气的嗡鸣想起,一道白刃划过,时间像是静止了片刻,风都凝成了粘稠的液体,只有那锐利的匕首轻易地撕裂雪白的皮肤,一路顺风顺雨地直逼要害,接着大片大片的血花便从闻芷暇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那过程极快,只有伴随浅浅一声轻响。

    手起刀落,刀进血出。

    红色的礼花就炸裂了。

    ——闻芷暇居然没躲开,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击。

    秦盛脑子中瞬间炸开这句话,还来不及思考其中玄机,闻芷暇的身体便晃了晃。

    他回头看了秦盛一眼,伸手似乎还想干点什么,那沾满血的手勉强抬起,触碰到了秦盛的额头,在那片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猩红痕迹,又无力地垂下。

    只可惜到底是力不从心。

    他倒在一泊血红的液体中,大睁着眼睛,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盛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匕首,心里近乎是冷漠地想,“死得……好。”

    “你不能活着,”他蹲下身子,“你活着,我师父怎么办呢?”

    “他要是碰到了你,他该怎么办?再让你糟蹋一回么?”

    秦盛仰着头看着天,“我可再也舍不得了。”

    “虽然他笨,但大家都把他保护得好好的,再没有人敢欺负他。”

    “你都这么多年没出现了,现在又自作多情地出来做什么?秦周墓中的一把刀……你以为我师父死了么?”

    再就是仰天长笑。

    “你不是想要么?我这就给你你要的东西,你不是问我我算是什么东西么?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算是什么玩意儿。”秦盛解下腰间的刀,在刀柄处轻轻扣动了几下,掏出一张纸条,随手就扔进了那泥泞的血泊中,像是扔了什么垃圾一般。

    ——此生,不悔。

    “你看看。”秦盛冷冷地说,“他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让你活着呢。”

    “你活着,我师父如何活得舒心?”他貌似对着空气叹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一声突兀的声音便打破了宁静。

    “秦周还活着?!”

    闻芷暇在秦盛背后不远处站着,秦盛没有回头,而闻芷暇也早就忘了防备,他颤抖着拿着那张纸条,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

    秦盛的眼神很复杂,一瞬间几乎闪过万千思绪。

    接着就听见有水滴打在了地上。

    先是一滴,再是一滴,然后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活着……活着?”闻芷暇呆怔怔地,“活着?”

    像是要疯魔了。

    秦盛仍旧没回头看闻芷暇,他站起身子,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滚了滚,便和沾满血迹的纸条一同瞬间烟消云散。

    他早就知道地上这个人必然是幻境制造出的替身。

    只是本想再回过身,却没了下真正杀手的力气。

    脑海中一张美丽的脸硬是拧成了凶狠的模样,闻瑜吊着眉毛怒视秦盛的画面栩栩如生。

    秦盛故作风流的笑笑,“真是的,差点就把他忘了。”

    不远处的闻芷暇浑身破绽,他却没了杀他的愿望。

    “我已经杀了你一次,”秦盛看了看手中已经消失的血迹,“算了。”

    往事如风,顷刻弥散。

    ☆、第六十七把刀

    第六十七把刀

    江湖到底是什么呢?

    行侠仗义?还是为祸乡里?

    秦盛一边喝酒一边道:“要我说,就是有吃有喝有美人,有今有昨有明朝!”

    秦周一个眼刀子横过去,“油腔滑调,不像话。”

    “哎呦师父。”秦盛连连感叹,“迂腐,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迂腐!徒弟我好歹也算游历归来,就是见不得你这样的人!”

    “荒谬。”秦周训过秦盛后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闻芷暇为何来这儿……你说说,他怎么就突然跑来了寒舍呢?掌门他……”

    “你这话说的,”秦盛又喝了一口酒,辣得大着舌头道,“好像你多在意掌门的想法似的,高兴就高兴,别在这儿做样子,做给谁看呢。”

    这话真是一点也不这样的嘲笑,秦周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整个人一气红个彻底,他干咳一声,接着便恼羞成怒地道:“不肖秦盛,我秦周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接着便拂袖而去。

    秦盛对着闻瑜无辜地眨眨眼——他说的是实话,这老东西脸皮薄,就是见不得别人揭他短,这下可是正打在他的痛处,合该让那老东西疼个一两天了。

    秦周出了门,东绕绕,西绕绕,怕被门人撞见,又怕有人发现他私自窝藏了闻芷暇,一时间竟不知往哪里走好。

    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潭像是蓦地被搅混了一般,涟漪荡了起来,便再也平复不下去。

    “他娘的,”素来重礼数的秦周也忍不住骂道,“他娘的。”

    当日秦周负手站在门内,听着门外静默一片

    他知道一墙之外他这辈子好不了的心病。

    那心病长得眉目如画,这辈子没有再见过更好看的人——闻芷暇就静站在门口,只要他打开门,那人的容颜便不再只能在梦中怀念。

    “他怎么好意思呢?”他听见一旁的掌门怒道,“普天之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十几年来不见他骚扰,我还当他良心发现,不想这人竟是又打上门来。”

    “是啊!”“也不看看二当家为他受了多少苦!”门人纷纷叫嚣起来,“不如杀出去,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他不是自称独自前来,只求一死么?我们这就成全他!”

    “他……”秦周忍不住道,“他可能只是想见见我,众位不必……”

    “笑话,”掌门冷哼一声,“我寒舍的二当家是谁都能见的?这人也真是好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秦周被梗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竟是隐隐有了乞求的意思,“大哥……”

    “你少在这儿心软,”掌门一摆手,打断了秦周的话,“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见不得他肖想你,你忘了当年你都快没气儿了,我求了多少人才把你救回来么?!再说,就不提你这命是我给的,爹爹去得早,我又是你大哥,横竖这事儿你该听我的!”

    秦周讷讷地住了嘴,门外的人又嘶哑地喊了一声:“只求见秦周一面,我愿以命相换。”

    掌门点头,“呵,有点儿尿性。”

    “掌门,他下跪了!”不远处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孩儿,许是从外面偷窥回来,“他哭了!”

    秦周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那个骄傲的人,何曾做出过这样者如自己的事?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那闻芷暇,就这样跪了。

    他当即膝盖一软,也不知是哪里疼得厉害,只知道连气都穿不上来,憋着的气都化成了躲不开的刺痛。

    “秦周,你这是干什么!”掌门怒吼,“你给我起来!”

    秦周颓然地跪在地上,“我就看看他,掌门,大哥,我就看看他。”

    他真的太想闻芷暇了。

    然后的事便太混乱了。

    门被打开,闻芷暇正跪在他面前,似乎对于他也跪下一事十分惊愕,竟都忘了擦擦脸上的眼泪,他觉得有些好笑,然而下一秒,众人便鱼贯而出。

    他们在为当年的秦周报仇。

    闻芷暇生生受下第一刀,一声也没吭。

    他就定定的看着秦周,默默的说:“这是我应得的。”

    直到他跪下的那片地都染成了血色,掌门一声令下,门在闻芷暇面前砰地一声合上。

    秦周跪着,什么也说不出。

    掌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胡闹。”

    “我知道,”秦周强忍着心痛道,“秦周不孝,对不起秦家列祖列宗。”

    再后来,华灯初上,大家也都散了。

    他偷偷地跑出去,偷偷地昏倒在地的人抱了起来。

    秦周抱着闻芷暇,露出了一个颇为复杂的微笑,然后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房间,结果抬眼一看,秦盛带着个漂亮小子就站在他的房前。

    那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秦周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儿,终于还是架不住慌张,又回了自己的小院。那漂亮小子便迎上来,笑眯眯地道:“师父,你看看这正是吃饭的时候,您一走我们也不好继续不是。”

    秦周顿时舒坦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闻瑜,道,“听说你是闻芷暇的孩子?”

    “正是,”闻瑜装的是又谦恭又贤淑,“只是区区是父亲大人被人设计所生,所以和家父一直关系颇为淡薄,还请师父不要介怀。”

    “不会不会,”秦周摆摆手,“那人能生出你这样有礼的孩子,我是替他高兴的。”

    一旁的秦盛看着两人请来请去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周是喜欢这么说话,可闻瑜这样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秦盛也开始担忧地打量起闻瑜来,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枕边人便被掉了包。

    江湖人鲜有讲识礼数的,秦周对于闻瑜的好感大增,两人聊的热切,竟都推心置腹地聊起了闻芷暇。闻瑜安抚地笑笑,“家父对师父一直放心不下,挂念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他一直疯疯癫癫,是绝没有二心的。”

    “对啊,这都十几年了,”秦周皱了皱眉,“我实在是不敢相信,我这都近年近不惑,这事儿实在是……”

    “你到底是不敢个什么劲儿,要是接受不了我们就把他扔回去。”秦盛使劲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就那么个玩意儿除了你谁还要,不赖上你赖谁?”

    “胡说八道。”秦周嘴角一撇,“我看是你是想面壁。”

    “拜托,”秦盛无奈地道,“我都二十了,不是十二,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让外面的小姑娘看见了,我堂堂一个刀鬼,面子往哪儿搁!”

    这下连闻瑜也跟着秦周放眼刀子了。

    ☆、第六十八把刀

    第六十八把刀

    “二当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仆役在门外喊了一声,“他醒啦!”

    刚才还在气得直皱眉头的秦周听见这话瞬间便变了脸色,急匆匆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这闻芷暇命可真大,”秦盛一边剥着花生一边道,“二人总算得互诉衷肠了,我那傻子师父估计根本不会怪他,你看着吧,丁点儿也不会。”

    闻瑜对秦周一事也有所耳闻了,他点点头,“师父看着就不像那小肚鸡肠之人。”

    “非也非也,”秦盛却摇头,“我小时候做的那些错事儿,你要是让他细数,绝对一件也不会少的,心眼儿小着呢。”

    “那……?”

    “不过是不表现出来罢了,追求他那狗屁的君子之道,”秦盛大笑,“况且闻芷暇那事儿是不一样的。在他心中,闻芷暇是没有错的。”

    闻瑜震惊地看着秦盛。

    “这你就不了解了。”他摸了摸下巴,“闻芷暇啊,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闻瑜想了想,忍不住插嘴,“对于我而言,你也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哦?”秦盛抬眼笑吟吟地看他,“那我要是哪天逛了花楼找了小娘子小相公,你也忍气吞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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