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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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之交响-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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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时隔多年,当初的茶谷少年再次得胜凯旋踏入京城,战马之上已是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将军,接受着京城子民的欢呼崇拜,他是个英雄,整个大清朝的英雄。

七年前,葛尔丹覆灭,随后准葛尔部争权内乱了一阵子,很快又有了新的首领,策妄阿拉布坦。

历史的轨迹已经走偏了,曾经是策妄倒戈与康熙合作逼死了葛尔丹,而如今,葛尔丹是被康熙亲征、费扬古领帅,“胤禛”和茶谷两个少年将领带兵合力围杀的。

策妄在葛尔丹死后,趁机接过首领大权,却将矛头指向了大清,为了聚拢准葛尔部的人心,策妄一向表明和康熙势不两立,口口声声要为葛尔丹报仇雪恨,虽然不敢和驻边的清军正面冲突,却也时不时地在边疆对着大清子民骚扰几番。

不得不承认,策妄有葛尔丹的野心,也有葛尔丹的狡猾,更比葛尔丹多了几分忍耐,足足隐匿了六年多的时间,这才蓄势重整旗鼓勾结沙俄,借着雪耻的名义,想要挥兵血杀大清子民,强占大清江山。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听说,当年英勇无比、智谋无双的董鄂氏少将军,这些年,却是在归化城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甚至整座城子都被搞得热热闹闹、三教九流齐全了,端的是逍遥自在赛神仙。

听说,少将军其实是大智若愚、玩的是欲盖弥彰,其实他手中训练了一支神兵铁骑,倘若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犯险,保准是有来无回,应了当年那句话,敢犯我大清者,杀无赦。

听说……

这些个“听说“,准葛尔部的策妄和他的部族不敢轻易相信,于是,屡屡试探,特地跑来归化打探的,还真瞧见了这位传说中的少将军每日大街小巷的溜达,也没少流连归化城新起的青楼楚馆。

然而,不论是探子还是打前哨的小部分部族马队,十之八九都是去无音讯,策妄谨慎求稳,又不敢大意鲁莽,所以,这一憋,就足足有了六年之久。

然而,六年来的蓄力一击,策妄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座两座的空城,一次又一次的空城设伏,不止如此,那茶谷根本没打算给策妄缓过劲儿来的机会,第三次,茶谷麾下当年的轻骑营加上刚刚威名大振的铁骑营直捣了策妄的老巢,连个蚂蚱也没逃脱。

策妄觉得脑子不够使了,这究竟是人还是鬼,明明远在几千里外的归化城逍遥自在,怎么会带兵出现在面前,三下五除二毁了自己多年的谋算?明明是想要避开此人锋芒,如何又偏偏撞了人家枪尖上了?

“呵!还以为是个聪明点的,没成想,这准葛尔部首领是一个不如一个,还不如那个葛尔丹……”茶谷的话,策妄听得懂,此番亲身感受了一回“覆灭之灾”,此时又听眼前人说这般风凉话,策妄一口气没喘过来,索性吐血晕了。

换来的,只是茶谷一个不屑的眼神,这一仗,如何与当年那一场夜战相提并论?忒不痛快了!

结束回忆,再次看着这京城大街,茶谷倒还真是感慨颇多,离开的那年,是没想过,一别就有六七年之久,又或许,当初离开,心里倔着,甚至打算这辈子就老死归化城了。

果然,世事无常。

即便心里念着当年的夜战,可毕竟此次打仗才是全胜,如今奉旨回京,茶谷克制了心中冲动,只得先行进宫去见康熙爷,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在宫里等着?

路过怀源酒家的时候,茶谷骑在马上,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想着酒楼二楼处看去,眼神甚为犀利,却只见那窗户微掩,瞧不清是哪个的眼神透过窗户,微灼?

“你倒是真淡定。”语气微微带了些嘲讽,却并无恶意,张士安替着楼下大街上的这位战神将军抱不平了,“我说八爷,连我这个外人都瞧得出来,想是他最愿第一个见你,你倒好,躲这里享清闲,还不惜抗了圣旨,愣是没去呆在宫里候着……”大军得胜还朝,康熙爷可是领了一大帮子皇子阿哥、大臣朝官在宫里等着。

“胤禛”看似面无表情,可士安与这位八爷处了也有多年了,仔细打量,还是瞧着“胤禛”脸色是微微僵硬了,士安却也识相不再啰嗦了,毕竟,真将八爷惹火了也不行啊。

康熙自从接到捷报,这些天龙心大悦,而茶谷这位大功臣回京,更是让康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这位一别七年的小将军,也就没怎么注意,哪个阿哥没来、哪个臣子没到。

倒是太子爷的眼神向着皇子堆儿里看了看,见是独独缺了“胤禛”一个,心中有些计较,微微叹了口气,此番虽是边疆太平了,可想来这京里就不能清净了,也不知大清朝董鄂氏出了这么个鬼才少将军,是福、是祸?胤礽这些年,性子越发深、沉了。

直到康熙在宫里摆宴,茶谷作为主角刚刚谢恩落座,不经意间侧头,脸上肆意的笑容依旧,却是在眼神相交的片刻,让对方看到了,茶谷眼底深深掩藏起来的雀跃……和想念。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雍郡王“胤禛”是什么时候到的?

一直注意着茶谷的胤礽也顺着茶谷撇去的眼神,看到了这似乎神出鬼没的八弟,也就这顷刻间,康熙原本低头对着李德全吩咐些什么,突然抬头向着“胤禛”看去,那目光,带着点骇人的意味,却是一闪而逝。

“胤禛”只是淡淡的笑着,像是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为了茶谷这位大清战神的归来而高兴着,仅此而已。

康熙看不透,胤礽同样无法看透,暗中还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一瞬间,又有几个能够看得明白?

一夜欢醉。

这紫禁城的酒,自然是好酒,却不是归化城那般的辛辣烈酒,所以,到最后,茶谷告退走出宫门的时候,睁眼闭眼间,再无一丝醉意。

“镇国将军好酒量,我们可都是甘拜下风啊。”“胤禩”随后出宫,就见着宫门口茶谷在夜色下站得挺立,走近了看,可不,眼神清明的很。

茶谷也笑了,“鸿郡王,过奖了。”眼前这位爷,可不是省油的灯,单是刚才那晚宴上,四两拨千斤的交际段数,茶谷就不会小视了,这种人,往往都成精了,一个皇家阿哥,一个有着皇贵妃当靠山的郡王爷,如果这样的人成了精,那就更可怕。

康熙爷当初赐封的时候,指了一个“鸿”字,茶谷远在归化的时候,也没少琢磨,却是也猜不透这万岁爷究竟想做啥?而眼前这位皇子,可真有一展宏图的报复?

“呵呵!”看得出茶谷的警惕,“胤禩”不在意地笑笑,“怎么?国公府的马车没来?这样,将军若是不嫌弃,不知本王有没有荣幸送将军一程?”这话说得妥当,殷勤相送、却是以“将军”、“本王”称呼,不显得亲近,也表示了善意。

茶谷笑了,带着些爽朗的笑声过后,却是摇摇头,“多谢王爷,只是不用了。”顿了顿,久久不见那人出宫来,“我再等等。今日圣上盛情,高兴,就喝多了些,正好吹吹风,清醒一下。”深不见底,这是他为将多年养成的性子,是变得圆滑了,然而骨子里依旧傲然。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眼前的茶谷那原本毫无波动的笑容下,瞬间多了许多真诚,“胤禩”不用回头就猜得到是怎么了?不禁又生出几分好奇,这茶谷和老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四哥也在?”“胤禛”带着疑惑问道,也没理睬眼神直直盯着自己的茶谷。

“胤禩”差点失笑,怎么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老四,是个不一样的,与前世那个、与今生往日里的那个都不一样,“胤禩”摇摇头,罢了,这些都和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想八弟和将军是多年旧友了,有话要叙叙,我就不打扰了。”

这两人还真是不忌讳,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刚才宫里还懂得掩饰,这会儿子在宫门口倒是敢明目张胆了。

“四哥走好。”“王爷走好。”几乎是异口同声。

“胤禩”是哭笑不得,这两人是巴不得自己赶紧消失吧?啧啧!得儿,爷回家抱儿子去!那拉凌宁前不久终于诞下第二胎,鸿郡王四阿哥府上的第二个嫡子,小阿哥排名老三,还没取名儿。虽然这辈子子嗣仍是不丰,但是“胤禩”已是十分知足了。

只是,福晋那拉氏这回产子,大伤了。

这头,茶谷瞪眼看着“胤禛”,也不说话。

七年,当初两人差不多的个头,甚至茶谷还要显瘦些,谁想如今眼前这人整整高出了一个脑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胤禛”还是看得出来,茶谷长年练武驰马沙场的身子骨,要比自己更硬朗。“胤禛”心里生出几分不甘心……夹杂一些异样。

“上车。”冷冷说完,“胤禛”率先上了马车,并不担心车外这人不懂自己的意思。

七年,默契依然。

茶谷想都没想,直接跟在“胤禛”后头钻进了雍王府的马车里,似乎刚才和“胤禩”提起要“吹吹风清醒”的并不是他茶谷,“我回来了,短时间内,不走了,留下来呆在京城。”

短短的一句话,茶谷说得十分干脆,却带着些沙场将军浑然天成般的威势,即便不会吓到了“胤禛”,却也足够让“胤禛”燃起战意,没错,是战意,就好似寂寞许久的剑客,遇见了值得一战的对手,全然是兴奋。

“胤禛”并没有掩饰心中的些许好奇,眼前的茶谷显然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有些聪明、有些无赖、很是纯粹的少年,细细打量着,也发现,茶谷再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子了,皱眉,不语。

茶谷任由“胤禛”的目光肆无忌惮将自己看个遍,在归化的时候,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场景?或许,就该是此刻这模样吧,“胤禛”向来寡言,也只有在探讨兵法战阵的时候,才会多言几句,当然,还有例外,便是八爷训人的时候,除了多数时候的威严冷瞥一眼,偶尔“胤禛”也会念念叨叨,茶谷的记忆中有。

“喏,这个给你。”茶谷叹气,他就知道,面对眼前人,是最最的无力的,如果可以,茶谷宁愿去横扫千军万马,只是……此时的无奈,偏偏是甘之如饴。

“胤禛”怀里多了一个小物件,是一个小小的玉牌,不怎么起眼,然而那入手的温暖,让“胤禛”明白,这暖玉的品质丝毫不亚于前些日子被儿子弘晖讨去了的那个玉佩,拿来仔细一瞧,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这……兵符?”是一个特制的兵符。

茶谷笑了,笑着点头。

其实,这小玉牌,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一个兵符,就简简单单看似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记,除了那上佳的质地,看样子,十分普通,毫不起眼。

从茶谷的手中递过来,七年后见面,做的第一个事儿,“胤禛”几乎是没有深入思考,就这么直接把心里的感觉说出了口,这是个兵符,沉甸甸的,暖人心,“其实,不必如此。”话音咋一听有些清冷,属于“胤禛”的清冷,却细细品来,何止是温和,简直就是感情丰富。“胤禛”都微微诧异,自己何时这般过。

茶谷依旧是笑着,他不会误会,“胤禛”这话不是在拒绝,不是在不屑,自然更不会是虚伪客套,“就是觉得这玉配你,找人简单打磨了下。其实,算不上兵符,毕竟,真正的兵符那是万岁爷管着的,我也没胆就这么送你啊!”没有过多的解释,茶谷的话语,隐隐透着一股强势,不容拒绝的强势,这是七年前从未有过的。

“胤禛”微一挑眉,好像是明白了,七年来的回归,意味着什么?

“当年向你效忠,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很认真的思考,结果是,总是觉得自己那时候,年少,太冲动鲁莽,怎么办?我后悔了。”两人沉默了一阵子,茶谷估摸着若是再不开口,今晚怕是没机会了,而七年之后,他不愿仍是换了另一个七年的后悔。

“胤禛”听得很认真,他以为……却不料,这小子竟然这么说?胆子大了!“胤禛”的手指习惯性地在膝盖处敲打着,这是他惯有的动作,表示在认真思考,于是,马车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茶谷却是不急了,慢慢等着,想要听听,“胤禛”如何说?或许当初最怕的是这位八爷的“沉默”,然而,期间七年的空白,眼前人的所有,曾经反反复复想念了七年,还有什么是怕的?

七年前,以一个战场得意的少年姿态,落败离京。

七年后,茶谷看着沉默的“胤禛”,至始至终都没有改过脸上的笑意,最后,甚至还对着“胤禛”颇为俏皮地眨眼,“算了,小爷我也是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效忠便效忠了,你放心,我不会反悔的。”恣意傲然。

后悔了,却不会反悔,这的的确确是最真的真心话了。却容易引起歧义。

“胤禛”看着茶谷起身,也明白,这一沉默,竟然到了国公府门口,“……”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他刚才有很认真地思考,却依旧没有最后的决定。

“胤禛”原是想,说一句“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想想,却又觉得多余,这本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而刚才茶谷有这么一说,定然也不是想要听自己如此回应。

“不过,慎之,效忠了是一码事儿。”茶谷的口中突然蹦出来“慎之”二字,是曾经“胤禛”心心念念想要改的名儿,却不知茶谷如何得知,当年被康熙拒绝以后,“胤禛”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而茶谷似乎没有瞧见“胤禛”神情中的一顿,扬起更深的笑意,却又带着十分满满的诚意,“我就想陪着你,你赶也赶不走的。”

于是,下一刻,在“胤禛”略带着戏谑的笑意中,茶谷自认为很是气定神闲地跃下马车,挥手告别入了国公府。

我就想陪着你,你赶也赶不走的。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特别强势的话语,愣是让茶谷端着万分强势的架势宣告了。

在这么一瞬间,“胤禛”眼里,七年后的茶谷,和七年前的茶谷,眼前的和记忆中的两个身影重合了,依然是那个纯粹的少年小子……从来都是爱得很卑微。

然而,这一晚,相较于当年轻易将写满自己名字的许多纸张束之高阁、轻易将那一年茶谷的心意刻意忽略,如今,这一晚,注定了,“胤禛”在书房再次翻出那些早已泛黄的纸张、有些淡去的笔墨写着许多“胤禩”,又想起刚才茶谷的那一句“慎之”……久久,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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