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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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瑕-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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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灵光稍纵即逝,如闪电划破夜空,归于沉寂。云泥怔愣着说不出来话,柳无心道,“你怕,就强驱执念,辗转于烈焰之上,困苦不得行。身受牵制,心为禁锢,你的心智勇力妄图自如,两相纠结,安能不成魔。已诺于我,不是刀,而是我身体心灵的一部分,我从来不驾驭它,它也不忤逆我。刀剑原本戾器,但也有个性,有魂魄,刀的魂魄能与你血肉相连,心灵感应,才能步入佳境。”

云泥听着柳无心的说教,觉得大而空,无从把握。柳无心摇头道,“刀剑是最任性的东西,你不顺应它,最终就驾驭不了它。这三个月我让你养刀,你还是没懂。”

云泥咬唇不做声,她的刀被洛逸人没收了。

柳无心淡淡瞟了一眼她空荡荡的腕子,笑道,“刀既成魔,你就不能再养刀了,他做得对。”

云泥道,“柳大哥,我若是被废掉,还,还能重新练功吗?”

柳无心道,“若是被废掉武功,你的内力接二连三受损,身体无法承受,能保住命已是难得,再别想重新练功了。”

云泥骇然退了一步,唇青白,面如死灰。柳无心不忍心,抚慰道,“你先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我再想办法。”

云泥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柳无心心下怜惜,将她抱回床上,云泥虚弱地看着他,苍白一笑,言语间有几分哽咽,柔声道,“柳大哥,不能驭刀,在墨绝是要被处死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云泥凄然笑道,“我若死,你也不要给我报仇。你回去和我大师兄说,云儿感念他,却是没有那个福分了……”云泥热泪横流而下,泪眼婆娑道,“我孤身一人,不过垂死挣扎,已知求生无望,柳大哥陪我,云儿,……”云泥泪奔流,扑在柳无心怀里泣不成声道,“云儿无以报……”

柳无心贴着云泥的头,悄然泪下。云泥强抑哭泣,仰起湿漉漉的小脸央求道,“柳大哥,吻我一下好吗,云儿想……,想让你吻我……”

柳无心心恸,颤抖着,轻轻俯身吻她青白冰冷的唇,泪咸而苦涩,情却一发不可收拾,深入,似乎要探究出深藏着的清冽甘甜。

痛,渐渐洋溢流转出血的腥咸,柳无心无声地抿住被咬破的舌尖,云泥却是慧黠般笑了,笑若花开,芳香动人。

她笑了,眸子湿着,眉宇间却颇有几分昔日的娇俏无赖,她笑道,“这样,柳大哥就忘不了我了。”

柳无心宠溺地抚着她的头,云泥在她掌下仰面而笑,像是只邀宠的猫。

“你是有心防破不开,悟不到,好像滴水不能汇入江海,是暂时的。刀成魔不要紧,人清醒就好。先不要悲观求死,有我在,决不会让别人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更新很卖力吧,下一章云泥要被处死了,可惜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去杭州,我想,应该是周日能再更新,~嘿嘿,那个就周日晚上七点,咱不见不散~

第五十八章 天问

云泥静坐一夜,连鞭伤叫嚣的痛似乎也归于沉寂。那一夜,她终于懂,她怕什么?

她所怕的,不是死。或许她命中总是要用死来求得生之圆满。对大师兄是,对水狐家亦如是。

她怕的,其实是死也不能解脱她肩上的背负。

上一次对大师兄,她只要任性地去死就行了。可是这一次不行。

如果死就能解决问题,她还这么辛苦地活着干什么。

家族的怨恨,墨绝的秘密。水狐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唯有她,唯有她自己而已。

她死不足道。剩下的怎么办?

她可以碾成泥,化成灰。她的魂也可以飞,魄也可以散。只有那种执迷,她放不开。

她做得原本就是不自量力的事。宛若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粉身碎骨又如何,海依旧是海,日终究会落。

以一己卑微的生命去抗衡,悲壮悲慨,关乎的只是精神,无关的,是事情本身。任凭一个人如何强悍,也不可以凭一己之力回天地,撼山海,大师兄尚且要忍辱负重连横天下豪杰,何况她如此孱弱的一个洛云泥,水狐慧。

死了。水狐氏灭绝,秘密成绝响。还怕吗?

她最大的野心,不过就是借洛逸人的力量打压承墨家,一雪水狐之怨仇,之后呢?那个秘密会让她死,她没有力量对抗洛逸人。

而水狐家之怨,当最后一个水狐家人在人世消亡,还有意义吗?

她无法被挽救。她不能抛开一切快乐地存活,所以柳大哥,不该来。

月淡星稀,东方泛出鱼肚白,不到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万物未曾蠢动,天地寂静无声。

洛逸人来了。

见她静坐地上,苍白俊美的容颜,眸子竟是水般清,玉般润。他怔住,又惊痛又怜惜,半晌说不出话。

“王。”云泥轻声唤,半低着头。

洛逸人爱抚着她的头,“你,一夜不曾歇吗?”

云泥不语,他沉默了半晌,柔声道,“伤疼吗?”

见云泥摇头,洛逸人一点点在她身边蹲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轻叹道,“恨我吧。”

他很少这样从里到外的温和。云泥下意识地摇头,洛逸人苦笑道,“不恨吗?怎么会呢,你本来是名成皙的新娘子,会被他宠着,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被我掳来,让你面对这么多。”

云泥浅笑,泪湿眸。

洛逸人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说道,“我对不起你,你一个女孩子,我或许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让你背负这么多。云儿,对不起。”

云泥惊颤了一下,没有抬头。洛逸人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唏嘘道,“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水狐老师,对不起你三哥。我不该把你带回来,你原本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云泥眼圈湿了,轻轻从他怀里离开,轻声道,“他们要杀我了,是吗?”

洛逸人语滞。

云泥清浅一笑,“云儿人不御刀,任刀成魔,是死罪,无所怨。王,……,不用为我伤心。王与太后,至亲母子,血浓于水,是云儿不好,让王母子失和,王权动荡。云儿死后,王……”

洛逸人伸手盖住她的嘴,云泥抬头,洛逸人轻轻吻上去。

云泥被他轻啄了一下唇,洛逸人抚着她的头道,“我不会让人杀你的,废掉你武功,我会想尽办法留下你的命。你不要怕,我养着你,我宠你,云儿,没有武功也没什么要紧,我这一辈子,陪着你。”

云泥苍然笑。洛逸人眼眶湿了,唤道,“云儿……”

传来宫人早起洒扫的声音,洛逸人要走了,他要去王庭,还有一群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人在等着他。

他临行轻吻着云泥,嘱咐道,“云儿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杀你。你乖乖承认,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动杀机,你认了,总有一次赦免你的机会,让你摸刀,你拿着它就是了,多想着身上的伤,想着疼,其余的什么也别想。你走火入魔未久长,大不了就是废你武功,你不要抵抗,由我动手,总之我会留你的命,这事非同小可,你千万别自作主张,你一定得听我的。”

云泥不说话,洛逸人缓声道,“你别难过,有我在,我也为水狐老师报仇,就算有武功,你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听话。记住了吗?”

他的言语类似央求,云泥半是懵懂半是费解地望着他,洛逸人叹了口气,捧过她的脸在她额上吻了吻。

他离去,高大的背影在刚刚破晓的晨曦里挺拔寂寞。洛云泥仰面微笑,总是要来了,不是吗?

她被宫人客客气气地请走,穿过石阶,花园,宫阙,走上漫长的沿山小径,然后在祭坛脚下停住,祭坛外观是一个浑厚的环形物,高高在上,气势恢宏。

严阵以待的兵士,威武森严。通向祭坛的路,很高很远。

一个宫人从上而来,冰冷威严地扫了云泥一眼,说道,“跟我来吧”,转身前行。云泥亦步亦趋,身后是一丝不苟的两排兵士。

云泥一步步走,带着轻柔的浅笑,好像走在雨后盛开的□,清新,芳美。

她觉察到威严的压力,但是很从容。

雄伟的祭坛上,四方肃立着重重叠叠的兵士,祭神后的馨香,袅袅漫于上空。居于上座的是盛装的流风和临雪,他们戴着高高的羽冠,插着芳香的兰芷,着宽大的锦裳,绣满奇怪神秘的巫符,腰间悬挂着青白圭玉,颈上带着一串古怪的玉饰,黑如墨染,亮若明珠,在一个仰视的角度,棱角竟又散发出五彩。

居于下座的是洛逸人和承墨太后,他们背后侧,站着齐齐刷刷的两排人,皆正服,表情肃穆。

承墨太后端庄美艳的脸似乎在冷笑,洛逸人的俊脸也有点阴沉。

每个人都在看她。洛云泥一身素衣,无修饰,连发也没束,在身后披散着。

她有一双黑如墨玉亮若晨星的眸子,水一般清,淡而无波。

辰时的日光在她身后,为她拖下长长的影子。她从容淡定地站在所有人之下,竟是冰清玉洁般风雅皎洁,不卑亦不亢。

一个瞬间,祭坛静得可怕。

“云儿,跪下。”洛逸人提醒她。云泥温顺地跪在地上,半低着头。

“水狐慧,洛水之神在上,问你的话,你如实答来。”开口的是流风。

云泥恭顺地称是。

流风道,“墨绝子民初习凤凰刀,皆受到谆谆告诫,凤凰刀乃心之灵界,成魔者为妖孽。必杀,必除,必毁灭。水狐慧,你可曾忘过?”

云泥道,“水狐慧不敢忘。”

流风道,“昨日下午,你人不御刀,杀人成魔,你可认?”

云泥淡淡吐字道,“不认。”

众人倒吸口气,窃窃私语。

承墨太后冷笑着看向洛逸人,洛逸人绝望地闭上眼,扭过头去。这丫头,她疯了!她,终究不信他。

流风也略感迟疑,说道,“你御刀成魔,人所共见,洛水之神在上,撒弥天之慌,所付代价,水狐慧,你可知道?”

云泥道,“逆神欺天,炮烙凌迟,罪不赦。”

流风道,“水狐慧执迷不悔?”

云泥道,“水狐慧未曾执迷,也无从悔。”

流风罢语。临雪道,“桓室你一连杀五人,为何。”

云泥道,“水狐慧被暴力威逼,苦不堪受,故而一怒杀人。”

“你凤凰刀何在。”

“水狐慧犯错,被王鞭笞责罚,不准再用刀。”

临雪对洛逸人道,“凤凰刀于墨绝人,犹如生命,人在刀在,非御刀成魔,不准卸下凤凰刀,王君临墨绝,可是故意打破规矩?”

洛逸人冷笑道,“这丫头犯错畏罪,以死相逼,除了御刀成魔,以刀自尽的人,也没资格再用凤凰刀吧。”

承墨太后在一旁冷笑道,“成没成魔,以刀试之便可。”

沉默半晌,临雪道,“上刀。”

薄如蝉翼,洁白如冰雪的凤凰刀。

洛云泥起身,凤凰刀呈至眼前,她蓦然感到腕间血脉的蠢蠢欲动。

她复又想起柳无心问她,你怕什么?

怕什么呢?云泥刀在握。她告诉自己,什么也不用怕。

一死无所怕,甚至比活着还快活。生命归于寂灭,当断种种执着。生而不欢喜,本已罪孽深重,死犹沉重,未免愚昧荒唐。

她握住刀的一瞬间,凤凰刀轻薄冷硬的质感,仿似灵光照射心海。

刀为刀,我为我。刀从不曾御我,它只是不甘心为我所御。

那个瞬间,洛云泥未动,纹丝未动。

承墨太后的眼中闪过杀机。

即便这妖女能强自控制,只要略加挑衅,她的刀便成魔。

以她空虚之内力,刀竟成魔,现在身边高手如云,她不死于妄杀,亦会被刀反噬。

洛云泥握刀,竟自微笑了。

她的眼神清澄如早春之洛水,近幽亮,远含烟。她姿仪优雅地复又跪于地上,面对流风临雪,行学生大礼。

众人疑惑,惊讶,一时间屏住呼吸。

洛云泥恭敬地开口请教,她的声音如林下清风,舒爽怡神。

“在下水狐慧,由王引荐,得风雪两位大人传道授业,水狐慧资质愚钝,屡错之下迷惘不得解,万望两位大人指教一二。”

流风道,“你讲。”

云泥道,“墨绝律法,凤凰刀为心之灵界,心无杀机而刀杀人,是为魔,是吗?”

流风道,“不错。”

“三百年前,刀狂夷殇御刀成魔,瞬间斩十七人,入街市,腥风血雨,滥杀无辜,墨绝三十六位高手与之血战三天,折损十三,方诛杀夷殇于洛水之滨。故而墨绝谈魔色变,刀成魔,不可赦,不惜严刑峻法,斩尽杀绝。是吗?”

“是。”

“刀为心之灵界,凤凰刀最高境界,在于以刀之轻薄,心之柔弱,两相激荡,却宛若凤凰浴火,翱翔于九天之上,杀人于无影,是吗?”

流风沉吟,道,“是。”

“意到而刀至,视为刀之大成。意不到而刀至,是为魔。那么请问风雪两位大人,意到而刀不至,是什么?”【】

流风语迟。片刻沉寂之后,众人开始私语议论。

洛逸人唇角漾起笑。似激赏,又似轻慢。

流风环顾四周,四周霎时宁寂。流风开口道,“意到而刀不至,芸芸大众皆如此,是为凡庸。”

云泥道,“同样是意不能驭刀,一者为魔,一者为凡庸。是以凡庸者众,故无害。水狐慧今日大胆问天,洛水之神在上,凡庸者意到而刀不至,当真就无害吗!”

洛云泥话语突厉,竟似越过风雪二人,直指洛水之神,众人一时讶然,唏嘘激愤者渐次而出,一时喧哗潮动。

洛云泥对风雪二人行大礼,叩首道,“请问风雪两位大人,凡庸者心若成魔,却苦于意到而刀不至,如何!”

风雪二人面面相觑,一时语迟。洛云泥道,“刀不至,有诡变,有权谋。世间杀人者,有心即可,何须用刀。”

洛云泥行礼起身,上前三步,直面承墨太后,肃然道,“十三年前,家父于王庭之上,以言论获罪,水狐家两百三十七口,任人诛杀,血流成河,比夷殇之祸,惨烈尤甚,操纵者心成妖孽,只因刀术凡庸,便无害吗?”

承墨太后冷声道,“水狐逆党图谋叛逆,大逆不道!”

“不动一兵一卒,悉数引颈就戮,如此为叛逆,诸位皆可为叛逆!”

“他妖言惑众,动摇王室根基,谋逆墨绝,人人得而诛之!”

洛云泥冷笑道,“当时王庭之上,王令如山,诸位畅所欲言,言之无罪!你说谋逆墨绝!悠悠众口,民心者众,岂是你一声谋逆便是谋逆!”

承墨太后怒而起,厉喝道,“给我拿下!”

云泥退一步,横刀在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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