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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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瑕-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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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心道,“你悟性不足,我想给你却紧闭着门,我有什么办法。”

云泥不言语,几乎是温顺而惭愧地,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不出来。柳无心道,“现在总算是开窍了,以后好好练功吧。从今天起,能和我内力相融,勉强算是我的亲传弟子了,以后,可以叫师父了。”

柳无心说笑着,洛云泥伏在他臂弯里的脸却偷偷红了。

墨绝常年干旱,洛神圣地又是杳无人迹,柳无心花了七天时间,成功地在山崖东南转弯溪水汇聚回流向洛水的地方,找到了一小片天然形成的盐湖。岸边自然结晶的盐粒不很多,但玉洁冰鲜。

很快地,茅屋变成了小木屋,林子边稀疏的树木间架起了一架简陋的秋千。他们有了口小石锅,有了张木桌,两个木凳。

工具简陋,但每样东西都被柳无心用锋锐的凤凰刀削磨得尽量光滑美观。洛云泥有功课要做,但柳无心督促不严,所以常常是柳无心一边做活,她在一旁凑热闹,偶尔帮点小忙,也是悠闲懒散。

日出日落,月升月没。每一天都那么葱葱郁郁地过。云泥一早爬起来练功,柳无心在洛水边看着。柳无心进林子里打猎,洛云泥跟在身旁,她是玩。

柳无心在火上烤肉,云泥在一旁熬汤。味清淡,但是很醇香。

中午烈日,两个人躲在林子里,柳无心把细树枝编成帽子;每当晚霞的时候,云泥喜欢在秋千上晃,柳无心从山崖的石缝间砍断根竹子,做成笛子,试着吹。

云泥看着他摆弄,笛子发出不是特别悠扬的声音,可是她很着迷。

晚上他们睡不着的时候,清风明月,他们手拉手躺在石头上,看清澈明亮的星星。

云儿有时候喜欢往柳无心的怀里钻,有时候喜欢驱动内力在林子里跑,追逐枝叶间晃动的光影,散漫,灵动,倏忽而转变。

“柳大哥,”云泥抱着柳无心的脖子,凑在他耳旁道,“我现在自己的内力,比你助我时还充沛许多,我是不是,进步了很多?”

“嗯,还行吧。”柳无心放松四肢躺在石头上,漫不经心地应了应,无可无不可。

云泥拖长声音“啊”了一声,抓着他道,“那,若我再用功些,你能不能夸奖我。”

柳无心道,“可你不用功的时候,我也没罚你啊。”

云泥无辜道,“我哪有不用功。是你让我怡神养性,不能逼自己的。”

柳无心捏着云泥的鼻子笑,“我说让你不逼自己,可没让你偷懒贪玩啊。有点小成就就要人夸,真要想教训你,早就该打板子了。”

云泥笑着往他怀里窝,柳无心拥着她,身体顿了一下,云泥狐疑地望向他,柳无心道,“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柳无心的观点,貌似杂糅了老庄的某些思想,其实却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观点,也是儒家所提倡的,把握今生的思想。未卜来世,不寻求彼岸世界的幸福,看重此岸今生的现实世界。毫无罪孽感的存在,欢享生命,中国人从来不承认什么“原罪”,人生来就要好好活着,或者延长生命的长度(道家),或者追求生命的意义(儒家),我们中国人对于生命的痛苦,是教人用智慧采取规避的态度,不可免,则顺之,还有一种塞翁失马的辩证与豁达。刚烈一点的,舍生取义,追求道德的完美与名声的不朽。中国人不是很相信天堂上帝那些很遥远的东西。我简单地唠叨几句,这事情要是说起来,要写整整一本书去。

中国的佛教,与本土思想能完美结合,大大不同于印度。佛的最好境界,在中国,尤其是禅宗,往往是归于现世生活,而不是往生成佛。诸如,悟者为如来,不悟者为凡夫。吃着同样的饭,做着同样的事,因为思想领悟不同,态度各异,就形成人与佛的差别。悟道三阶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三个阶段,不过就是用一种新的态度重新观照我们的人生,而这种态度,让我们豁达,欢喜,幸福,快乐。

让我们的今生,活得更好,这个命题朴素,却很艰难。那个佛经故事,原来也看过,没怎么以为然,后来看《天子谋》,就突然被三土激发得热泪盈眶。人生是场大破败,人经营的不过是小圆满。只是,人是应该看重那场大破败呢,还是欢享那点小圆满?

换个更搞笑点的说法,话说,我这人一向缺乏幽默感,今天也东施效颦幽默幽默。或许所谓人生,不是我们摘下了手边的浆果品出甘甜,而是我们摘了浆果,咬了一口,发现它很酸,而且上面,还有一条被咬断的虫子~

呵呵,好笑吗?

呃,在下学识浅薄,一时兴起,我姑妄说之,各位就姑妄听之,有错误之处,一笑了之,自动更正~嘿嘿,鞠躬下~

第六十二章 不识故人面

花临泾见到洛云泥的时候,云泥素衣散发,正并肩和柳无心坐在洛水泮看星星。

他们并坐相偎,十指相牵,背后波光水漾,竟似神仙般幽游恬畅。

花临泾愣了下神,云泥回眸望向他,似含笑。眸光宛若洛水春波,在明媚的阳春里,是柔亮的,温存的,清润的,淡定的。

美至斯,依稀旧时模样。花临泾泪湿目,竟自行了一个属下的大礼,叩头道,“属下见过六小姐,见过,……,柳公子。”

洛云泥愣神。六小姐,这称呼?

她起身去扶花临泾,不想花临泾已是泪满脸,不肯起身,只是悲声道,“六小姐!”

云泥无措道,“您是?……”

花临泾泪唏嘘,拉着云泥的手道,“六小姐,您不记得我了,我是二公子身边的花临泾啊!”

云泥惊心,颤声道,“我,我二哥?……”

花临泾悲声道,“六小姐!总算是能见到你了!咱们水狐家,总算还没死绝……”花临泾言至此,竟抑制不住,大放悲声。

云泥泪湿目,说不出话来。她在藏书楼读书时,已查阅了水狐家资料,旁支远系先不说,自己有六个叔叔,二十七个堂兄弟,五个亲哥哥。亲哥哥中,大哥幼时因病耳聋,不甚出众,其余的哥哥们皆聪颖过人。只是家庭罹难,三哥死时不过十三岁,四哥十岁,五哥七岁,皆未长成。唯有二哥,死时文采武功已卓然于世,最是杰出优异。那年他十九岁,刚刚大婚。花临泾是被爹爹收留的孤儿,从小跟在二哥身边一起学习,以勇力闻名。水狐家零落,他侥幸逃脱,身在奴籍,却是揭竿而起,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墨绝王室几番诛杀未遂,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花临泾英武,朗硬果敢,洛云泥望着他,仿似可以想见哥哥风采之万一,不由一时酸楚,热泪夺目而出。

花临泾痛哭的热诚,似一把火,煮起云泥的血,渐沸腾。她忍住泪,轻轻颤栗,跪在花临泾身前唤道,“临泾哥哥!”

应该是幼时的称呼吧。云泥没有记忆,却叫得亲近自然。

那一声临泾哥哥,一下子唤起花临泾众多鲜活的记忆。六小姐竟还记得这称呼!他跟随在二公子身侧,亲眼看见六小姐出生,会说话,会走路,出落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见了二公子和他,总是张开双臂跑过来,用稚嫩的童声娇滴滴地唤“二哥!临泾哥哥!”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人人视为掌上明珠。二公子也甚是疼爱这个妹妹,老爷经常入宫在外,二公子十六岁掌管家事,六小姐聪慧爱学,五岁那年去书房做五公子的旁听,二公子时常唤过来考问,六小姐每次见了他总是凑过来问他,“临泾哥哥,我二哥今天忙不忙,会不会问我功课?”

五岁那年。六小姐五岁那年。花临泾一时大恸,握着云泥的手臂,大哭。

花临泾要云泥去他的藏身处,那里有三万等待暴动的民奴。云泥望了望柳无心,迟疑道,“临泾哥哥,我……”

花临泾道,“六小姐,可是信不过我吗?”

云泥摇头。花临泾道,“这里是洛神圣地,人迹罕至。六小姐避世,便置外面二十万民奴的生死于不顾了吗?”

云泥懵懂道,“临泾哥哥何出此言?”

花临泾叹息道,“你可知王上为何一定要得到你吗?”

云泥一下子想到那个秘密。花临泾见她不语,苦笑道,“因为六小姐是民间传闻中,墨绝的贵人。当年水狐家繁盛,门生遍天下,老爷早年曾在民间开坛讲学十年,天下人翕然向往,以圣贤视之。墨绝干旱,雨水被视为圣洁宝贵之物,偏偏水狐家的六小姐每逢生日,便天降甘霖。以水狐家之盛,以此事之巧,墨绝人自是顶礼膜拜,连当时的王上,也是如此认为,一早和老爷说,要让您将来嫁入王室的。”

云泥咬唇,欲辩驳而无话。花临泾道,“六小姐走,从此您生日那天再无下过雨。可蹊跷的是,六小姐今年在王室,生日当天,竟然又天降甘霖。所有百姓都欢呼激动,他若是娶你做王后,则天下人心,民奴暴动,皆定矣。”

不可置信。云泥在名成皙身边长大,从小就不信什么天人感应,不过几次巧合,就传成这般荒诞。

花临泾叹息道,“只是承墨家和水狐家之仇,不共戴天,您为王后,就是天下民奴之首,具备了足以抗衡承墨家的势力,会给承墨家带来灭门之祸。所以承墨太后一定是要你死,在她看来,贫民贱奴,不足虑。”

云泥默然,半晌道,“那当初,为何不杀了我。”

花临泾道,“当时的王上,念在墨绝凋敝,颇有振作之心,欲变革,遭到以承墨家为首的官僚强烈反对。他遂在王庭之上,以变与不变为议题,让大家畅所欲言,力图借老爷之言论,让群臣信服,行变革之实。两大家族当时明争暗斗已经如火如荼,王上倾向水狐家,当时的王后为确保承墨家的利益不受损害,不知用何手段,盗取王印,下旨处决水狐家。水狐家血流成河,王上才知晓真相。”

这段历史云泥是清楚的,故而咬着下唇沉默不语。花临泾道,“王上身体本来不是很好,受此惊变,一病不起。承墨家掌管抗衡王庭的大军,王上也是不敢乱动。承墨太后野心勃勃要征讨天下,振兴墨绝,选好了她十六岁的妹妹冒充公主去祸乱天下。王上执意上朝,在王庭之上与众人商讨,竟是突然下旨,让六小姐你,做墨绝公主,赐姓洛。承墨家反对,王上大怒,一意孤行。就这样把你,送出了墨绝。”

洛云泥半晌无声。送出墨绝自是极其凶险,但留在墨绝,则必死无疑。

花临泾突然翻身跪在洛云泥面前,恳请道,“六小姐,你不为水狐家,也要为墨绝二十万的民奴想想。墨绝当今,当真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啊!前些年,大家还抱着墨绝人征服天下的梦想,愿意等,愿意忍,可是墨绝孤注一掷,外面的世界却不可征服。墨绝狼狈退回,天下绝望,民奴暴动只消一个火种,便成燎原之势。六小姐,跟我走吧!”

云泥浅笑,“我便是那粒火种吗?”

花临泾道,“当今王上,也算是雄才大略,只是无力回天。承墨家是他母族,他执掌王权,若是能娶你,三方和睦或许是条通途,但是民奴与承墨贵族势不两立,水狐家和承墨家也不共戴天。承墨家,的确太强横霸道,咄咄逼人了。他们活活逼死先王,又害死两位王子,扶当今王上上位,掌控不成,也是极力牵制打压,当今王上,对其也只有恨,没有爱的。”

云泥道,“临泾哥哥要我怎么做。”

花临泾道,“矩子说,万事俱备,只要请到六小姐,一切事水到渠成。”

云泥颤动。矩子,墨绝民间那神秘的矩子,民奴真正的领袖,没有人见过其真容。他常常一身墨衣,戴着面具,踪迹难觅,却智谋出色,五次从洛逸人手里救出濒于灭绝的民奴军,民间甚至传说,说他是水狐二公子水狐晟。

云泥却知道不是。如若二哥真的没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娘遭受□诛杀,唯一|奇|的妹妹困在|书|王宫,怎么会一次不去救她,不管她?

那么矩子是谁?当墨绝还是墨家的时候,他们的领袖叫做矩子。后来墨家散,忠贞的信徒组建墨绝,为逃避战乱,与外界阻绝,独自繁华。墨绝几经变迁,有了等级,有了特权。贪图个人的尊荣,不再兼爱,非攻;爱慕繁盛的享受,不再非乐,节用。他们的领袖成了王,不再称矩子。

如今,这个称矩子的神秘人,要掀起燎原巨火,冲击王室,独霸墨绝了!

看来她生而为棋子。不是这个人的棋子,就是那个人的棋子。

花临泾看到她眼里的冷冽淡漠,不安道,“六小姐,你,你……”

云泥淡然道,“临泾哥哥有没有想过,烈火燎原之后会怎样。”

花临泾道,“那样我们水狐家大仇得报,墨绝的民奴从此都过上好日子啊!”

云泥道,“临泾哥哥,若矩子想借民奴的力量,夺取墨绝王权,又如何!民奴流血丧命之后,幸存的又能怎样!”

花临泾怔愣。半晌,勃然怒道,“六小姐,你不能这样说矩子!”

云泥沉默,低下头不再言声。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柳无心在一旁道,“云儿,矩子到底如何,先不必妄测,你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云泥咬唇,转头唤道,“柳大哥……”

柳无心对她一笑,轻叹道,“我们出去吧。你总是要看一看真正的墨绝。”

云泥回到他身边,无语。柳无心道,“墨绝的天总要变的。顺应其变,再做打算吧。”

在洛神禁地,云泥对外面的世界觉得厌倦。但马上她知道她错了。

她厌倦,是因为她不懂,真正的墨绝,是什么样。

离王城越远,越触目惊心。车子不过行了一日,离王城不过百里,已然看不到繁华的街道,却是堵满了数不清的流民。

再前行,流民愈众,他们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悲号痛呼,不绝如缕。路上不时有死尸,暴尸路上无人掩埋,墨绝酷热,腐烂发臭,蚊蝇漫天。

花临泾事先打了招呼做了准备,但云泥见竟是如此惨烈,用药帕捂着鼻嘴,忍不住泪下。

外面是冲天的哀嚎。灾荒,饥饿,死亡。瘟疫,赶杀,暴毙。

这样的墨绝,那衣食丰美的王宫,直若是人间天堂。王室但凡有一点悲悯之心,亦会穷则思变,发奋图强。民奴但凡有一点后路,也不会揭竿而起,冒死造反。

云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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