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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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哪里跑-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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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垂眸不屑地扫了我的破袖子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险些连命都没了,还顾着件破衣裳。”

我掀起眼皮将他望一眼,便越过他的肩头去看后面那粗壮的老榕树。

老榕树大约是由于生长得年头久了,加上此处又温热潮湿,所以树干上倒生出不少绿茸茸的苔藓来。而在那一丛绿中,又惶惶然插着两抹闪耀的金色,赫然便是两枚金叶子。

秦璋挥手将那两枚金叶子取下,看了一瞬后,便紧锁了眉头,将它们搁在我手中。

这两枚金叶子自然是与我在瑶镇时从那三名死者身上拿出的一模一样,因此从表面现象来看,那凶手方才就在附近。

“去前面看看。”秦璋自然而然地拢住我晃荡在破袖子下面的手,牵着我向前面那两个人影走过去。

我抬头望了眼不甚清晰的天际,安慰自己其实被牵手不算是被吃豆腐,何况狐狸打从我三岁那年起就经常如此。

“狐狸,其实你不拉我的话我是可以躲过那两枚金叶子的,而且如果你不拉我,我的袖子也就不会破成这样。”

秦璋闻言忽然就顿住了前行的步伐,我诧异地将他望了一望,他回眸来亦将我望了一望,沉声道:“因为你的反应实在太慢,所以我不大放心。”

我愤然,虽说自打我服了毒药又活过来后行动就不大爽利,但好歹我是拜在天机老人门下的,躲过个把暗器该是不成问题。

“普通的暗器你躲一躲是不成问题,但此番却略略不同。”秦璋牵着我缓缓道,我诧异地看他一眼,以为他已神奇到可以听见我的心声。

前方立着的两人此时已是两具尸体,不出所料的,那女子便是覃娘,而男子的面目虽陌生,但他腰间一块玉佩上刚劲有力的“屠”字亦让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秦璋在看过尸首后,阖目一叹对我道:“他们已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致命伤在咽喉,一击毙命。”

我凑上前去翻了翻覃娘的宽袖,转而问秦璋道:“狐狸,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他“嗯”了一声后,将覃娘的宽袖拎起,说:“她的右手脱臼,而屠当家的右手则不翼而飞。”

“奇怪,这个凶手似乎对手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

然而这厢我话音一落,那厢便听见“啪嗒”一声有人踩断了树枝,紧接着周围影影幢幢的人影若隐若现,竟是有一群不知名的东西逐渐将我与秦璋及两具死尸围在了山谷之中。

6第五章 月朦胧,人朦胧

在我与秦璋相识的十八个年头里,我俩闲磕牙的时候数不胜数,并肩迎敌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所以今次一战就算得上是最为激烈的一场。

遥想方才那影影幢幢的人影并不是旁人,而是屠家家将数十口子。按常理推断,屠家原本是医药世家,理应以医术见长。但是这个世界往往不走寻常路,所以在与众人交手后我才愕然发现,屠家的人是以用毒见长的。

在我以往看过的话本子里,盖世英雄通常以一敌百。譬如某大侠一掌挥出后,那挡住他去路的数百无赖便会四下瘫倒,此大侠则毫发无伤,不费吹灰之力。

在现实中,此时奋战在我前方的秦璋就该是这样的一位大侠。因为据我的不完全统计,目前江湖上能够将逍遥散人打趴下的高人都已驾鹤西去,而秦璋在四年前就已能与逍遥散人战成平手。所以说,高人都是这样的低调,这样的深藏不露,而我也时常将秦璋的身份忘记,进而对他动手动脚,其实无知的我果真是在冒着生命危险。

但实际上,大侠秦璋以一敌数十毒人,明显吃力。而我又腿脚不甚灵便,他顾及着我,就更加吃力。

所以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不可逾越。

不出意外的,我的破袖子被扑上来的毒人又揪下去一大半,进而彻底升格成为没袖子。同时,我的手臂也被他抠出条长长的血道子。不过转瞬功夫,那条伤口就渐现紫黑色,整条手臂麻木不已,同废了也无甚区别。而另一个毒人见我受伤,便趁火打劫地飞扑上来,一刀刺进我的右胸口。

刹那间,我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血流如注,却没的奈何,唯能拼尽全力躲开那人的致命一击。下一瞬,万蚁蚀心的痛楚伴随着不明所以的眩晕令我再难寻到秦璋挥剑如虹的身影,于是只得在倒地时拼了力气吐出一句:“狐狸,我中招了。”

失去意识前,我发觉自个儿此番倒得是何其另类,竟然没一丝丝透出话本子中姑娘该有的纤弱本质。

我就那般直直地仰面摔在一堆枯叶上,进而眼前一片漆黑,人事不知。

师父他老人家曾说,人在无梦的时候往往危险,那证明其心理或身体已产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且通常是恶变。

而以往的我基本没机会去证实师父他老人家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梦境连连。是以这件事一直拖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略略地领悟了。

因我方才睡着时就一直没有任何做梦的迹象,而我现在浑身疼得就如同要散开一般,所以我基本能够肯定师父他作为世外高人的高深之处了。

我醒来时,窗外正一片漆黑,我猜度是乌云蔽月的缘故。

我按照常理躺在一张床上,但那床却红得格外不真实,且头顶一副鸳鸯交颈图让我不禁在心底微微一寒。

在这么一间空旷的屋子里,却独独只有我一人,实在不合常理。常规地讲,我的病床前合该有一个彻夜守护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含情脉脉,但总要有一个的。可目前的现实却很打击人,我只得默默顾影自怜。

“吱呀。”木头门被谁从外推开来,强烈的风呼啦地一下子从外面猛灌进来,呛得我止不住地咳嗽。

“爷,您、您醒啦?”庄庄端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口欢呼雀跃,显然忘记了将门关上。

我勉强挥了挥那只残手,招呼庄庄赶紧把那天杀的门关起来。

庄庄手上端的诚然是碗黑乎乎的汤药,那味道是种说不出的腥臭酸辣,恶心得没法儿形容。

庄庄在床沿边边上坐下,瘦削的面容蜡黄蜡黄的,充血的眼底一片憔悴。

我扯了扯嘴角,打算活络下气氛,于是道:“庄庄呐,你看你先如今怎的整出这么一副老妈子的形容,看来我委实是得把你将养将养,日后才能多挣些聘礼。”

“爷,您就别说笑了,您赶紧把这身子养起来才是正事。”庄庄垂了眸子,看一眼那酸臭的汤药,毅然决然地将它推到我的鼻子下面。

我屏住呼吸,望了眼那黑漆麻乌的药汤子,对庄庄道:“庄庄,咱俩来打个商量,往后你改改对我称呼,权且叫我声姑娘就妥了。”

“诶,姑……姑娘。”说着,庄庄的眼底又是一番水汽氤氲,我这厢慌忙接了那药汤子咕咚咚灌下去,她才恍然牵出个笑来。

喝罢了那酸臭的药,我这才惦记起一个人,于是问庄庄:“狐狸哪儿去了?”

我这么一问,庄庄那在眼眶眶里打转的泪珠儿才算是真正地落下来,“姑爷他、他在隔壁屋里歇息。”

姑爷——

我真心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疼,这姑爷二字又是为那般呐。可转个弯儿来正经地讲,依照秦璋的秉性,他是断不会在我生死未明时就倒头大睡的。

于是我断然掀了身上的大棉被,却没料这一番动作正正牵了我那未愈的伤口,疼得我冷气倒抽,龇牙咧嘴。

“姑娘!”庄庄扑上来摁住我,“您权且歇着,姑爷这一时半会儿地也醒不来。”

“醒不来?”我恍惚间听见心头咔嚓一声,似有东西坍塌一般,“你说的醒不来,是哪个意思?”

庄庄在慌乱间垂下头去,握着我肩头的手松了一松,“没,也没有。”

我卸了全身的劲力,由着庄庄重新将我盖在大被之下,叹了两声说:“我这就歇下了,你莫再忧心。”

庄庄素来了解我的脾性,所以她便守在床前,直至我的呼吸绵长,才动作轻缓地熄了烛火,悄悄从房里退出去。

黑暗里,我缓慢睁开酸涩的双眼,适应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右胸口的伤仍旧是惊心动魄地疼着,手臂上的麻木感消退后,此时正裹了厚实的纱布,闷闷地酸痛。

而也就是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略有庆幸曾经能在死亡边沿上滚了那么几遭,是以现下的状况尚算不得糟糕。

我勉力撑着两条绵软软的腿在房里绕了那么两圈,在感觉无甚大碍后,才披起外袍步履艰涩地挪出了这间小屋。

庄庄说狐狸就在隔壁歇着,可我的隔壁却生生盖了两间屋,这左右究竟是哪个隔壁来的?

巴掌大的院落里阴风刺骨,时不时卷过的细碎冰碴子扑簌簌撞在我的脸颊上。我望了一眼沉得瞧不见边的天际,心惊于此地在盛夏之时竟也能这般凉爽,便猜度这院子大抵是盖在了雪山尖尖上。

我思量一番后,就本着男左女右的原则,挑了左边的那间小屋推了门进去。

而我这厢甫一进门,便觉得一股子药香味儿扑鼻而来,地上烧着的火盆子里火光摇曳。

秦璋一向偏爱的玄色袍子此时正齐整地码在衣赏架子上,墨黑锦缎的靴子靴头朝外,一丝不苟地摆在脚踏旁。

一条厚实的大被下,秦璋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且平和。他的面容拢在烛火摇摆不定的阴影中,瞧着格外不真实。

说实在的,他以往在我跟前时,一向都格外地鲜活,如今这番苍白无力的形容真真是我从未目睹的。

我搬着两条腿蹭过去,攀着床沿寻了个边边坐下,默了一瞬,索性就将外袍褪了搭在他的大棉被上。

其实,秦璋的眉眼是顶好看的,他斜斜扬起的眉峰总令我念起若虚山上连绵不尽的峰峦,虽姿态柔和却也锋芒毕露。而他的唇又从来都是这般凉薄的模样,过往我总要拎着此事拿他打趣,说他是个薄情的人。

秦璋鲜少与我计较,只在说得他恼了时,才会捻起我的一缕长发道:“不若我明日便向沈府提亲?”

想着想着,我突然福至心灵,于是对他道:“狐狸,你此番若是安然度劫,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将花月绑来,叫他与你成亲。”

诚然,我这个做了多年伪断袖的人,对于断袖这个特殊群体是能够理解和支持的。正所谓,不做断袖,哪知断袖苦。

果然,我的这番说辞打动了秦璋,曳动的烛光下,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就那般微微颤动了下。

“狐狸,此番我俩被屠家那伙人围攻,实在是命悬一线。我俩能保住一条小命,也就亏得你如今顶了个江湖第一的名头,否则又岂能全身而退。只是难为了你将我救出来,却连累得自个儿遭了罪。你看,我现在多么内疚。可我又不能以身相许,因为你是断袖么。”

我蹭在床沿儿上絮絮叨叨,但见秦璋额角忽而青筋突起,很是怒火中烧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哀叹一番,拖着半残废的手臂帮他理了理齐整的被角,然后披起外袍,又搬着两条腿挪出了房去。

房外,北面吹来的风仍卷着冰碴子呼啸而至,苍茫的夜空中一轮昏黄的月若隐若现,荒凉寂静的院落里一株干枯的老树巍峨而立。

冷风吹得我抖啊抖啊,我磕着上下牙慌忙裹住外袍,再望了一眼秦璋的小屋,就麻利儿地拖着两条腿回了我的房里。

我这一遭受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轻在外伤,重在内毒,只是怪也怪哉,那毒自我伤了之时到现在,居然连丁点要发作的迹象都没有,也不知是被解了还是被我吸收了。

打我醒来后的五日内,秦璋都始终在睡着。我每日每日地去看他,每每都觉得他要醒来,可他却不肯睁一睁眼。

直至到了第六日上头,我本是在院里闲散地晒太阳,却不料被九宝揪住直接推进了秦璋的房里。

九宝冰着一张脸问我:“女人,你前几日对我家公子做什么了?”

我看看九宝,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问的很惊悚,就仿佛我趁着半夜时分对秦璋做了什么一样。

九宝不屑与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必须对我家公子负责。”

我更为惊悚地望着他,“狐狸他怎的了?”

“公子昨夜里醒了一醒,说你前几日趁着夜半时分偷偷溜进来,将他……将他,臭女人!”

九宝的一张小脸诡异地红了红,我的一副心肝也跟着颤了颤。诚然我前几日确确是趁着月黑风高时来了狐狸的床前一遭,可那将他如何的人却万不是我。

“阿歌,是你么?”

身侧,一个低哑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我定睛一看,乃是始作俑者秦璋悠悠转醒。

7第六章 世家的悲哀

我陪着秦璋在院里晒太阳吹风的时候,他与我解释,其实他是要向九宝委婉地转达下对我的感激之情,但由于身子并未好得利索,于是就未将那句话说得囫囵了。

彼时我正在手里替他刨着一根玉米棒子,听了他的话,我抬起眼皮狐疑地将他望了一眼,但见他一副清风和煦的模样,也只得佯装着信了。

狐狸大抵是由了这些年习武的原因,所以待他醒来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神矍铄起来,对于这点,我甚欣慰。

而九宝约莫是在内心里默默将我坐实在女魔头的位置上,所以总用一种警惕的眼神将我看着,再用一种老母鸡的姿态将狐狸守护着,令我很是伤神。

这种不良状态一直持续到第十九日上头,才被狐狸一句“咱们该下山去了”给打破。

于是我着了庄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包袱,笑呵呵地等在那破院子门口准备下山去。

秦璋出门时,我才惊觉他今日是着了一身墨藻颜色的绸袍,那袍脚上格外诡异地绣了几朵歪歪扭扭的浅白梨花,而这梨花也委实是抽象了些,若不是我怎么瞧怎么觉得那花眼熟,就断然瞧不出那是几朵梨花,只会那是衣裳破了几个洞,露出了中衣而已。

日头冲上中天时,我与秦璋并庄庄、九宝一行四人穿行在山路上。秦璋手搭凉棚望了眼天色,转而对我道:“咱俩得去趟屠家。”

我愕然,“他们差点灭了我俩,你当真要去?”

“当真。”

我慎重地点头,“不如我央了小花与你一道去,好歹你俩一道死了算是殉情,总归比我与你一道的名义来得浪漫些。”

言罢,我眼睁睁地看着秦璋眼底怒火滔天,九宝在一旁不温不凉道:“女人,你可真没良心,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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