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却觉得那贵公子的笑里仿佛藏着锋利刀片似的,刮过身上,森森的凉,禁不住各自退了几步,将围着云翎的架势散开了些。
云翎也不生气,冲着那群弟子莞尔一笑,“是呀,何掌门说的对,那么冲动做什么?妖女长妖女短叫的那么顺口,等下会后悔的!”
何胜气急败坏看着云翎:“你这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等下老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翎懒得看他,理了理袖子,朝颜惜挥手道:“颜少主,想来当晚的事你也不知情,去一边喝茶看戏吧!”
颜惜朝她一笑,还真自顾找了个角落,搬了张椅子,悠悠喝茶去了。一旁颜葵急得汗都出来了,“少主,你还真来喝茶?”
颜惜浅浅啜了口茶,没理自家书童,向何胜道:“走久了有些乏,喝喝茶歇歇脚!对了,何胜前辈有什么话好好说,这雨前龙井还不错,您一起来品品?总得找个有意义的事才能不负这盛春时分啊!”
何胜差点没晕气过去,这罪魁祸首的妖女对他明目张胆挑衅,而这罪魁祸首的同伙更是倨傲到离谱,施施然坐一旁喝茶去了,全然没把他这栖霞掌门亲兄放在眼里。按他往常的性子必然加倍报复对方,可颜家家大势大,便是再大的气他也得掂量一番。斟酌片刻,他冷冷一笑,把矛头指向了云翎,他料定了此事是云翎所为,况且他派人打听过这妖女,都不知底细,想来是个没什么来历的野丫头,虽有两下子武功,但能赤手空拳敌过整个栖霞么?好,且等自己将铁证都摆出来,看颜惜还能护着她不成?届时这丫头对着栖霞上下便是螳臂挡车自找死路了。
如此他心下舒坦多了,向云翎道:“妖女,你盗宝杀人,罪不可恕,今日我断断不会让你逃脱。”
云翎从颜惜身边搬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慢条斯理道:“盗宝杀人,证据呢?喊我妖女,依据呢?红空白牙诬赖好人,要知道我为人一向小气,何前辈说话千万悠着点,别让我寻到了机会,睚眦必报。”
何胜见她不但口气狂妄还悠闲坐下,登时气结,想着等下便让她无话可说以命抵命,忍了忍道:“休要狡辩,你要证据,我便给你便是!”手一拍:“小四,阿奇!”话毕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下人打扮的男子应声走过来,一个衣衫凌乱,脸上有伤,正是跟在何洪威身边助纣为虐的小四,另一个五短身材样貌普通,云翎感到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两人来了后何胜急不可耐问:“小四,阿奇,把你们昨晚所见跟各位讲讲,让大家都知道这妖女那晚上犯了什么罪行!”
小四看了看云翎一眼,直接抖索着朝着何虹玉扑通跪了下来,“掌门!就是这丫头杀盗了困龙环杀了少爷的!昨晚上她偷偷潜入我们栖霞甄宝阁之后盗走至宝之后,想从后门溜出去,被夜起练功的少爷发现,少爷见她行迹可疑,便上前盘问,不想这妖女趁少爷不备,一剑刺穿了少爷的胸膛,小的我这伤也是当晚被这妖女所伤,小的本想喊人,可这妖女武功高强,直接将小的打晕了,醒来后发现少爷已经没了!呜呜呜,少爷啊,你死的好惨……”
何虹玉眉头一紧,推开小四攥着她衣袍的手,神色凝重地看向云翎:“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
云翎也没答话,冲着阿四古怪一笑,心想这事如果叫颜葵讲出来,便一定是一出好段子,段名便叫“受害者无辜背黑锅,作孽者恶人先告状”了!
一旁何胜愤恨道:“妖女!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讲的,妹妹,快将她拿下!”
“证据确凿?仅凭一人之词就算证据确凿?”云翎迎上何虹玉的目光,慢悠悠走到小四面前,问:“小四,按照你的逻辑,昨晚上我是先偷宝再杀人的。那么我们现在就一桩桩说清楚。你说我偷了你们的至宝?证据呢?或者证人呢?”
小四畏惧地看了云翎一眼,身子缩了缩,将阿奇推出去。阿奇走到何虹玉脚下,低头道:“是小的看见这位姑娘潜进了甄宝阁。”
何虹玉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你不用怕,将你那天看到的慢慢道来。”
“是。”阿奇接着说:“小的是栖霞里的打更人,每晚负责打更夜巡,昨夜里小人夜巡时,便见这位姑娘躲在无人角落,偷偷摸摸靠近了甄宝阁。”
何虹玉还没出声,云翎便笑出来,看着阿奇道:“这位小哥,你眼力真好,黑灯瞎火的夜里,你一眼便瞧出来是我了,敢问你从未见过我,怎么就能认定那人就是我呢?”
阿奇想了想,红着脸道:“我见过姑娘的,那日掌门寿诞,我负责送酒至大堂,路过大堂时不小心将酒撒了出来,泼到姑娘身上,我当时还跟姑娘道歉了的。”
云翎颔首道:“如此说来,你既然见过了我,所以便能肯定那晚盗宝的人就是我咯?”
阿奇点点头。
云翎又问:“你既亲眼见过我昨夜盗宝,还看清了我的相貌,必然还记得当时我穿的什么色的衣裳咯?”
阿奇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穿的就是这身水红衣服。”
云翎意味深长地向颜惜看去,“那日我被这小哥泼了身酒,多亏颜少主送了我一身衣裳,不然仓促下我还没有合适的衣服换洗呢!”
颜惜放下手中杯盏,弯唇笑起来,“好衣赠美人,那罗兰紫的团花锦缎配云世妹再合适不过,对了,那衣裙世妹昨日还穿得好好的,怎么今儿又换了,可是不喜欢么?若是不喜欢,尽管让颜葵给你换成其它的。”
颜葵附和道:“对,小姐喜欢什么花色什么布料什么做工,尽可跟我交代,我一定帮小姐选一套心仪的来。”
云翎还没来得及答,立在一旁的阿奇突然插了嘴,“掌门,我刚说错了,不是水红色,昨晚上这姑娘是紫色衣裳。”
云翎笑着看向阿奇,“究竟是紫色还是水红色?小哥,你可想清楚了。”
阿奇道:“是紫色没错。”
云翎点头:“小哥好记性,那请问你昨晚见到我靠近甄宝阁是什么时候?既看到为何不喊左右将我这窃贼拿下呢?”
何胜在旁冷声道:“你这妖女扯东扯西,到底是何居心!”
云翎冷冷瞥过何胜,“你既有拿下我的把握,说明掌握了足够的铁证,既然如此,又何必连几句话都不让我说清楚?难道是证据不足导致心虚,急于将我灭口么?”
何胜脸色一僵,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愤愤道:“好,我便容你再撒泼一时,你要死个明白,我大仁大义便成全了又如何!”头一扭看向阿奇:“阿奇,你昨晚是什么时辰见到她的?讲!”
阿奇垂下头朝跪着的小四看去,小四偷瞪他一眼。阿奇捏着衣角搓了半天,支吾道:“那会我以为姑娘只是刚巧路过甄宝阁,想着姑娘又是来祝寿的宾客,就没有喊人前去查问。那个时间大概是,大概是……戌时。”
话刚说完何胜哼了哼,而一旁何虹玉脸色微微一变。
☆、第二十五话 激烈敌对
话刚说完何胜哼了哼,而一旁何虹玉脸色微微一变。
云翎也注意到何掌门的变化,却只是笑笑,继续问向阿奇:“你确定是戌时?”
阿奇点头:“是……是戌时。”
云翎看向何虹玉,话音轻快的转了个话题:“何掌门,说起来我还没跟您道谢呢,昨夜戌时您邀请颜少主与我一道前去您的兰芳阁品茶,那香茗的滋味真是入口醇厚久久难忘,害我捧着那好茶一直赖到亥时才舍得走,哦,对了,您当时还说我衣裙的藕荷色很是特别呢。”
阿奇的脸色顿时一白,而何胜也是瞪大眼,半晌反应过来,冲何虹玉道:“妹妹,她说的不是实话吧!她信口雌黄的,你莫要被她骗了!”
何虹玉沉吟片刻,极轻地点头,“萧姑娘昨夜戌时确实是穿着藕荷色的衣裙与我一道品茶。”云翎在外一贯随母姓自称萧翎。
阿奇登时面若死灰,何胜亦是目睁口呆。
云翎微微一笑,跨步到阿奇面前:“哪里有什么紫色衣裙?哪里有什么戌时偷宝?我无非跟颜少主随口几句,你便自乱阵脚漏洞百出!”顿了顿,突然倾身逼近阿奇,眼神一厉高声质问:“我且问你,你当着掌门师尊,当着栖霞诸人,捏造事实颠倒是非,对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子恶意诬陷,你到底是何居心?!”
阿奇迎上云翎刀锋一样的目光,打着哆嗦大汗淋漓不止,片刻后他噗通一声跪下来,揪着何虹玉的衣角,连连求饶道:“掌门饶我!掌门饶我!我是被被……”话还没说完,两眼一翻,居然吓晕了过去。
云翎苦恼地扶额,暗想栖霞的门人真是胆小,轻轻一唬便会发晕,也不知是做戏还是真。
何虹玉扫了一眼晕过去的阿奇,脸色阴沉,下颚一扬,几个随从弟子便将阿奇拖了下去。阿奇个子本就矮小,那些弟子常年习武都是孔武有力之辈,随手一拎之下,阿奇的身子便摆了几摆,这一摆不要紧,便见阿奇袖袋里滚出几锭黄灿灿的大金锭,阳光照下来,明晃晃甚是惹眼。
云翎手明眼快,抓起一块金锭随手掂了掂,唏嘘道:“栖霞派可真是财富宝地,随便一个巡夜的下人,便抵得上外面一个普通富户。”
一旁颜惜玉扇轻摇,满满玉面风流的样子:“栖霞对待下人真是优厚大度,惜之前还以为越朝岛门人吃穿用度已是丰足,但跟栖霞比起来,当真羞愧!”
颜葵做悲戚装,适时的接话:“是啊少主,我们越潮下人每月也只有几挂钱,恨不得一文钱掰作两文花,可这栖霞门人,都是拿黄金使的呀!您回去也跟老爷说说,我们这月银是不是也该涨涨啊!”
云翎拿着金锭不住的把玩,眼光一个劲往小四身上瞟:“便是月银也就罢了,就怕啊,这不是月银,是有人拿大把的金子买通了阿奇,好来栽赃无辜的人咯!”
话说到此处,便是傻子也听出来云翎的意思,一个巡夜的下人月银不过几挂钱,除去开销支出,每月也剩不了多少,而这几锭大金锭,对他们来说价值天文,加之阿奇无缘无故捏造事实太过蹊跷,何虹玉蹙眉,心下既疑又惊。
何胜也是一片云雾迷迷,他本想让阿奇指证云翎,却不知这阿奇本就是与小四串通一气,那小四清醒后,见主子断气,而困龙环罪名昭然的摆在屋里,何洪威害人不成终害己就罢了,可至宝困龙环被主子私自偷出而他做下人的知情不报也是死罪,当下又恐又惧,从已死的何洪威身上掏出几锭金子,高价买通了老实巴交却好赌缺钱的守夜人阿奇,打算来个恶人先告状,横竖人是云翎杀的,这盗宝之罪便一并栽赃嫁祸到云翎身上。且那小屋偏僻,向来人迹罕见,况且主子已死,死无对证,只要自己和阿奇两人一口咬定是云翎干的,加之何胜得知独子惨死后暴躁发狂,估计不会容云翎多做解释,直接将云翎杀之泄恨。可惜世事难料,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掌门居然做了云翎的证人!小四想到这里,心下一片悲愤。
那何胜虽被蒙在鼓里,却不愿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眼看着被拖走的阿奇,狠踹小四一脚,“阿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且放在一边!但昨晚我儿被杀,你亲眼所见,你快说!我就不信这妖女能脱得了干系!”
小四跪在地上,仰头凝视云翎,云翎也剪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他,她淡淡的笑意里,看似风轻云淡,可分明写满了轻视与怜悯……小四心底的卑微莫名油然而生,轻贱的念头止不住要将跪着的姿势伏得更低更低,直低到尘埃里去仰望她才合适……他狠掐自己一把,这才甩脱这可怕的想法,再看那少女势在必得的神色,心里不由一恨,蓦地想起主子确实是被她所杀,无论如何,就算她能脱得了盗宝这罪名,可杀人之罪却是无论如何逃脱不了的!她将他逼到这个地步,就别怪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
想到这他昂起头,高声道:“小人昨夜亲眼所见,她拿剑一招捅穿了少爷的胸膛!小人对着苍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双指并拢指着天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发着毒誓由不得人不信他。
何胜听到这话,联想起儿子死后圆睁的眼睛冰凉的尸身,不由悲从心上来,一手指着云翎,厉喝道:“妖女!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讲?”
云翎眼皮也不抬,将脚底下一个小石子踩着把玩,满不在乎道:“哦?你说人死了,可口说无凭,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呀。”
何胜气得嘴唇发抖,强忍着怒火向下人道:“把少爷遗体抬过来,”又冲云翎道:“你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今日定要让你跪在我儿面前叩首三千,不死不休!”
“好呀好呀!”云翎笑吟吟答,不见丝毫恼怒。
几个下人小心翼翼将何洪威的尸身抬到庭中矮榻上,由于栖霞派急着要抓凶手,怕破坏现场及伤口罪证,故而何洪威的尸身并便没处理,他还是之前的打扮,着黑色锦袍,瞎了那只眼睛上蒙着布。因着断气了大半宿,尸身早已冰冷僵硬,心口那个利剑捅穿的伤口狰狞,血早已流干殆尽,只剩眼睛还在圆睁着,似在诉说死前的恐惧及不甘。
何虹玉别过头不忍再看,何胜凝视着儿子尸身,两眼早已通红,若不是碍着掌门在场不好发作,恐怕早已飞身过去,拼了老命也得将那妖女毙于刀下。台下弟子看到何洪威的尸首亦义愤填膺,亦挥舞着手中兵刃喊道:“杀了妖女为师兄报仇!杀了妖女为师兄报仇……”
一旁安然喝茶的颜惜环视四周,停下手中徐徐摆动的扇子,瞧了何洪威的致命伤处半晌,眉头微蹙。
云翎围着何洪威的尸体转了几圈,忽地哈哈大笑:“宝不是我盗的,但我承认,人是我杀的,可这又如何?”
“你!”何胜没料到她一口承认,满腔怒气霎时冲向脑门,当下霍地抽出青锋宝刀,手腕一转,便向云翎肩膀砍去。他这一动,台下弟子也都磨刀霍霍,就等掌门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树下乘凉的颜惜仍是不紧不慢品着茶,目光若有似无落到何胜的刀上。何胜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这些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