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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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男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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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何采采


第一章

日光透过浅紫色的落地窗帘爬进来,室内已泛起大片亮色。

抬眼,带坠的晶亮吊灯分明告诉苏恒,这里不是哪个医院的病房,而是一家几星级酒店的客房。

苏恒慢慢地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室内寂静一片,于是微微一侧脸。

身边的床位已空,床头上,留了一沓红色的纸币。

当我是什么了?

二十六岁的苏恒望着天花板,勾起唇角,讽刺地笑笑,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一起身,却一脱力,头扎倒在枕上。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

也许是昨天晚上纵欲过度,醒来好几次,身下火辣辣的□刺痛感从未断过,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换了好几个体位和花样折腾地他浑身的骨头断裂了一般;也许是自己病得太厉害,真的已经不能消受这种笙歌夜宴的糜烂的生活——从医院带着药针晃晃悠悠出来的病人,疯狂地玩419,真的是个天大的笑话。当然,离开他之后,苏恒的生活时常如此。

一想到他,苏恒觉得晕得厉害。

视线模糊成一团,胸口像被什么堵得紧紧的,恶心的感觉像洪水般扑来。

苏恒深呼吸一口,分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烂苹果味。自己口中散出的。

——这下糟了。

喘息越来越急促,苏恒只觉得,自己喘得像一口刚被宰了的牲口,脖子已断裂掉,呼吸,却在苟延残喘。

苏恒于是知道,这次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病了那么多年,不是早就放纵这一天的到来么?

苏恒勾起唇角,继续粗喘着,闭眼,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帘,倒影沉沉。

“病包,病包,我来B城了,我想见你……”

昨晚,他又来B城了。

挂掉他的电话,迅速关机,抽掉电池,选择不再见他,却不知死活地跑出来玩一夜情,现在,真的想见他,然有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了。

苏恒涩涩地想念着,努力伸出那双苍白的手指,努力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再伸手,手指扑空。

费力地将自己沉重的身子向外倾了倾,努力斜靠在床头上,像一只被巨浪打翻在沙滩上的鱼一般挣扎着,削长的手指终于触及床头柜上的手机,摩挲,再摩挲,攥在手中,终于,按住开机键,刚想按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号码,便有一阵急促的铃声传入耳间。

接通了,却听到一个比铃声还急促的清脆男音,磁性的声色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焦急:“苏恒,我是萧洋,你现在在哪?”

萧洋?!

“你怎么了?”

萧洋听到苏恒急促的呼吸声,大声问道。

苏恒呼哧呼哧粗喘着,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名叫萧洋的是昨天请他吃晚饭的年轻编辑,找他写书的。

“我在……”

苏恒急促地喘息着,不错,我在哪啊?

所幸的是,苏恒一抬眼,瞥见床头柜上的一把小梳子,梳背上赫然印着XX大酒店几个大字。

说出酒店的名字之后,萧洋继续问:“你在几楼?哪个房间?你怎么了?”

萧洋只听,电话的那头先是粗喘,再咣当一声响,震得他耳朵发麻,之后,却没了人声。

“苏恒!你说话!”

萧洋急地站起来大喊一声,惹得出版社写字楼里周围的同事目光齐齐地扫来。

萧洋浑然不觉,一边对着电话急急地叫着:“回答我!”一面冲出写字楼,发动起小帕便驰往XX酒店。他知道,那里离B城最大的GAY吧很近,近得过了马路就是。

萧洋之前也去过那个酒吧。

那时候,萧洋才读高二,一杯伏特加下肚,人没醉却招来一个猥琐的西装男,萧洋一口气再灌一杯,两下将那西装男撂倒,掐着腰,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不爱玩那个!来喝杯闷酒感受下气氛不行啊!”

他记得清清楚楚,打完架之后自己又点了一杯amblerum,眼却一直瞟着暗处的两个人,昏暗灯光的一个角落下,他期待了多少次的人美目梦幻样的微闭,睫毛撒下一团阴影,一双长腿,正挂在别人的宽厚肩膀上……

小帕上了主路,开始堵车,像每日的高峰期时一样水泄不通,萧洋使劲按一下喇叭,惹得前排司机透过反光镜大骂:“就你走不了啊!真他妈的神经病!”

红灯一个接一个,似是在挑战他的耐性,萧洋心底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抽痛感,痛得他心里汩汩淌血。把着方向盘的手骨关节正啪啪作响,眼前晃过一个个影像,那个笑,明朗得像春日午后淡蓝的天空。

八年了。哪怕昨天,八年之后再见,红色的纸灯笼下已掩饰不住他的孱弱,他的笑在日式料理店棕红的主流背景下依旧夺目。

苦苦暗恋一个人八年的感觉,在那一刻,全都成了疼。

疼着疼着,终于上了高速,萧洋猛一踩油门,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等了你八年,你真的要有事么?

萧洋知道,即便到了酒店,他根本不知道苏恒的房间,也免不了一顿好找,果不其然,客流量太多,前台的小姐也已换了早班,根本不知道他描述的那个高高瘦瘦的雕像般的男子是哪路的神仙。

昨天,萧洋请苏恒吃日式料理时候邀他写书,他以事情太忙为由拒绝,分开之后,萧洋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便有鬼魅般的男声飘来,这种布景音乐,听得萧洋一阵恼火。

“我是萧洋,刚才和你见面的那个小编辑,你在哪?”

苏恒漠然地回答:“喝酒。”

“你怎么能喝酒!”萧洋紧张地问。

之后,未等苏恒回答,却听一声陶醉般的男子浪声:“美人儿,你今晚有空么?”

之后,电话便成了忙音……

“他是和一个男的来的。”

从前台小姐的眼神中,萧洋知道,她显然以为他是来捉奸了。

小女生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岁数,眼巴巴望着面前英俊男子。男子约1米85的身高,精瘦而不单薄的身躯在白衬衣里裹着,胸前一起一伏。

男子深呼吸一口,点上一只香烟,猛吸,再长长地吐出。

小女生有些不忍,却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没有权力说这样的事情。”

萧洋将烟头狠狠地掐灭在前台的烟灰缸里,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急躁,郑重地说:“他是我表哥,病得很严重,刚才他打电话向我求助时呼吸都不正常了,一旦耽搁了,首先,能出现多严重的后果我也说不准,再者,这个负责我们谁也担不起,不是么?

女孩子见萧洋一脸的庄重,不像是在说谎,掐着手指甲,低声道:“那我去问问我们经理。”

萧洋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漂亮的小妹妹,人命关天,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毁掉一个生命,通融下好么?求,你。”

求字的停顿,女孩于是听出这个字在他口中说出的艰难,心一软,摸过键盘,开始输入苏恒二字。

跟着服务生上了七楼,刷开房间卡,萧洋便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

纵欲过后的浓烈气味,混着一股烂苹果的味道扑鼻而来。

苏恒歪躺在床头,被子盖在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红痕从本是莹白的脖颈开始延伸,蔓延。苏恒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雪片,唇却红得像樱桃的色泽,将手指凑到他的鼻间,已感觉不到气息在流动。

“苏恒!”

萧洋心里一紧,晃了他几下,没有反映,急忙掀开被子,刚要将他打横抱起,却见苏恒如意料之中那般浑身上下不着丝缕,大腿根处的一颗牙印赫然分明。

萧洋狠狠地一咬下唇。

急救室外,红灯一直亮着。

四周的墙都是白的,白得萧洋眼晕脑胀。

推进急救室之前,医生意味深长地望了萧洋一眼,望得他心虚。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

萧洋拽着医生冰凉的的大褂问。

“不知道!”医生摔袖。冷冷地答。

萧洋掏出香烟,刚点上,就被一个奔跑而来的娃娃脸的小平头的白大褂一把抽出,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你是他什么人?”

大眼睛的娃娃脸医生瞪着萧洋,一脸的冷酷。

“我是他男朋友,”萧洋上前问说:“医生,他的情况……”

“男朋友?我是他表弟,我怎么不知道!419就419吧,知道他有病还把他折腾成这样,你是禽兽么?”

萧洋一脸平静:“如果我是419,我有必要在这等结果出来么?”

大眼睛的小平头瞪他一眼,“我看你不是男朋友,是死神。这次的情况很严重,送来的也太晚,什么后果看他自己了。”

第二章

挑了最柔软的一条毛巾,轻轻放在刚兑好的温水里。

温水用温度计测过了,不会烫到哪怕他最柔软的部位。

将毛巾仔细浸透,萧洋痴痴地望着终于老老实实躺在被子里打点滴、鼻间还带着氧气

罩的家伙,暖笑。

抢救了一下午,他的命总算捡了回来,只是人依旧昏迷着,医生说需要人看护,娃娃脸医生一听,立刻抬腿,自言道:“我马上去请假。”

萧洋一把拦住:“你还是省省吧,闲人就在这里。”

——萧洋当然知道,苏恒是独居的。

两小时测一次体温、两小时测一次血糖、两小时给翻一次身外加喂水、盯着点滴的进度,这便是苏恒醒来之前的工作,此外,还有……擦身体,真是捡了大便宜。

说到擦身体,萧洋小心地掀开苏恒的被子时,脸刷地红了。

多少年了,自己单相思了多少年的飘渺男子,如今正毫无反抗力地躺着,解开他的病号服,恒锁骨上和左肋间的心脏直线带连着病床旁边的心脏检测器;看得萧洋好不心疼。

许多年前,苏恒不是这样的。

少年时候的萧洋,经常从邻校门前路过,每每远望着苏恒像玉树一般在一群女生的包围圈之内巧妙进退,一脸的洒脱,自己心内的所有苦闷便一扫而空。

那时候,总觉得和他是有缘的,哪怕对方那么优秀,包括足以让所有人动容的笑。为什么,当初如此洒脱的他,现在却如此胡闹呢。

无数次走上前去,想故作漫不经向他打声招呼,说一声:“嗨,苏恒!”萧洋却一直没有真正实施过,屡屡等他好久,走上前去,仅仅是偷望一眼,任两人擦肩而过。他萧洋不是花痴。也曾给他准备过生日贺卡和礼物,每年一份,结果,全部都摆在家中的书柜里,将礼品盒摆得整整齐齐,去英国读书时候一样不落地带了去,七年后归国,完好无损地又带回书柜,盒子的表面仍旧是一尘不染。

睁开眼,萧洋端详着那张完美得足以让上帝妒忌的脸,探下身,长长、绵绵地吻了苏恒的美好的额心,轻轻地为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后,冲进洗手间。十分钟之后,洗干净双手,倒掉盆中水,扶起睡得孩子似的男子,小心翼翼防止着连在锁骨和左肋间的电线为他拍背……

事情一直持续了四天。

苏恒的表弟,那就是那个娃娃脸每天也都会频频来探查病情、替曾换下萧洋,也曾请了假让萧洋回去做自己的事,遭萧洋拒绝:亏你还是他表弟,平时是怎么照顾那家伙的!

娃娃脸赶他去陪护床上休息,自己守在床边,萧洋翻来覆去半小时,一骨碌爬起来,将椅子上的娃娃脸赶到一旁,说:“该给他翻身了。”

娃娃脸点点头,留下一句“累了就打电话联系我,我替你”于是离开,剩下萧洋给苏恒翻了身,忽想起该给他擦身体了,便急忙去取热水。

此时,昏迷了四天的苏恒尚在梦中。

他梦见,自己从阴湿的沼泽里爬出,小憩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身子暖暖的,水花声清脆,只是,怎么还有拧毛巾的声音?

吃力地睁开眼睛,苏恒看到了满天花板的白色。

又是医院么?

苏恒只觉得头脑胀痛,浑身无力,高处的输液架上,还挂着一瓶点滴液,凉飕飕,一滴又一滴,滴到自己的血管里,滴得心里更凉,肌肤,却依然是暖暖的。

苏恒听到了水花声。

一声,又一声。

清脆的水花声忽然停止,化做丝丝惬意——等等,这里好像不是温泉。

苏恒吃力地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

居然还活着。

可是,自己已经病到这般田地了么?明明只有二十六岁呢。

抬抬胳膊,想摘下罩住大半个脸了呼吸罩,胳膊比山压得都重,心跳倒是突然加速。苏恒闭上眼睛,任水花声再起。

突然,苏恒只觉得自己的腰身被抬起,不由得吃了一惊,睁开眼睛时,腰身却被一头发黑亮的男子放下,身下登时绵软干爽起来。视力虽然依旧模糊,他却知道,此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小平头表弟。

苏恒身体一抖,脸登时羞得通红。

这时候,苏恒听到护理自己的人一边仔细地帮自己盖上被子,掖好被角,一边戏谑地说:“脸红什么啊,出去玩419的人还怕别人看?对了,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玩了,下次找我吧,我还算怜香惜玉,不会把你弄到爬不起来的。”

萧洋说完,不怕死地拿下苏恒的呼吸罩,挂到氧气架上,吻了那张诱人的唇,惹得苏恒心跳再次加速。

视线稍稍清晰了些,苏恒于是看到一个红T恤的男子,黑亮的短发,黑亮的眼睛。听那清脆铿锵的声音,于是他知道护理自己的人居然是头一天认识的编辑,萧洋。

苏恒是个优雅的人,无论何时会维持自己的风度,于是,费力地勾起嘴角笑笑:“你没听过吗,灯关了都一样,可现在是白天,男男授受不亲,想找你的话,领个号码排队去。”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苏恒有点微喘,萧洋不出声,从陪护床上自己的包里掏出笔记本,迅速地撕下一页,恶作剧地用签字笔大大地在纸上写下一个“1”字,凑到苏恒面前战利品般举起,耀武扬威般启口坏笑。

这么大的字,苏恒视线再模糊,倒也看的分明。我说小朋友唉,你非要在我这样子的时候开这种玩笑么?

“倒数第一啊,你真善解人意。”苏恒继续不客气地回应道,说完,呼吸又重了些。

萧洋见苏恒说话都吃力,却还嘴不饶人,又好气,又好笑,便安然而无辜地一扬眉,说:“你看你正和倒都不分了,一定把黑天当白天了吧,嗯,我们来吧!”说罢,便又要去掀苏恒的被子,苏恒本能地一护,却胳膊乏力,被萧洋轻轻拿下。

(下)

苏恒刚要说什么,被子已被萧洋掀开,萧洋一脸关切:“你别害怕啊,刚才忘记给你擦爽身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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