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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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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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西言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僵硬转身,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副等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左右不见人,出来找,就见佟西言弯着腰慢慢换着衣服,那姿势跟挨了揍似的。

“啊呀!你磨什么呢!”他着急吼。

佟西言白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越过他直接进了层流区。

孙副原地纳闷,怎么人状态不太对头,不是真挨了揍吧,胸口好像有紫青。

佟西言直接洗手进层流室,边穿无菌衣边看手术台上的情况,示意于鹏换位置,站稳了,做了一个深呼吸,淡定向器械护士伸出右手。

孙副在旁边看手术经过,起初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但半小时后,逐渐放心下来。这个人,明明瞧着有天大的心事,一站台就变了个人了,两手起落未见怎么敏捷迅速,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有条不紊,在刑墨雷惯用的手法上融入了自己的特色,处理起来更胜一筹。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让周围帮忙的都定下心来了。这是天生做外科医生的料,刑墨雷有眼光。

他暗叹了一口气,只是,梁悦这小祖宗,未必会放人回来,加上佟西言那与世无争的性格,这十年的修为,怕是要白白荒废了。

一个小时,他果断切了脾脏、胆囊,缝合破裂的肝脏,切除部分坏死的小肠,而后耐心的缝合剩下的肠段。

全血输了几十单位后中断了,迟迟不见化验室送血上来,麻醉医生急得打转。打电话催,那头态度还很不好,说你老催干嘛我再接你电话不是浪费时间更慢嘛。巡回拉着孙副做主,孙副算算这血已经输了三十几单位了,下面化验室必定也是一刻不停的在忙,便安抚说:“窗口科室也有难处,急诊的危重病人等在那里,他也不能不管。”

佟西言被监护仪不停止的报警声和麻醉医生的抱怨声吵得没法专心,放了血管钳,跟护士说:“电话给我听。”

电话通了,不等对方开口,佟西言就冷着腔调厉声劈了过去:“人不够就叫加班,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何必死撑着,医院又不是不给加班费!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眼见着血压六十五十四十的下来,大伙儿这边急得一个个恨不能割脉给他,医技什么时候想想临床的处境!你让我们看着他死?他今天,性命捏在你手上了!”

听也不想听那边的回应,佟西言说完,转身回了位置继续手术。房间里几个人惊讶的使劲看他,像不认识了一样。没想到棉花团一样佟医生也会发飙啊。

到底病人还年轻,原来底子也不错,血输上去以后,生命体征渐渐的回复过来,麻醉医生小心的控制着血压,那些数据看起来能让人稍微安心些了。

孙副才舒了一口气,就见佟西言在台上晃了一下,巡回的小护士眼尖瞧见了,连忙搬条凳子过去:“佟医生您坐。”

佟西言扭头谢字还没说出口,眼睛一闭,软软的就要滑下手术台面了。

房间里刚忙完一阵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扶到平车上,佟西言气若悬丝说没事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了,于是给挂上了糖,推到外面休息室,让个实习生看着他。

于鹏站回主刀的位置,继续手术。孙副又瞧里面又瞧外面,等手术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佟西言闭目养神,孙副轻声问他:“小佟啊,哪儿不舒服啊?”

佟西言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病人呢?”

孙副说:“关腹了,挺顺利的,这会儿在ICU呢。”

佟西言疲惫的闭上眼睛叹息。

孙副想说两句劝劝他做人不要这么累,可总也找不到话,后半夜一熬脑子更不好使,索性作罢,站起来,说:“我也得回去了。你回家好好休息,要是起不来,少上一天班,也不会对不起梁悦的。”

护士敲门进来说外面的病人家属吵着要见佟医生,想必是陈若听不到一个答案不肯安心,佟西言拉住孙副说:“您回去休息吧,我跟家属谈。”

陈若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佟西言。

佟西言带他一块儿到ICU看病人,跟ICU主任做了简单的病情交流,出来说:“熬过今天晚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陈若喜出望外,一拍他的手臂说:“我就知道你行!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刑墨雷这老家伙好退休了!”

佟西言倦意浓浓,一听到这名字,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陈若还以为他是为那医疗事故担心,信誓旦旦说:“你放心,我的忙你不会白帮的,不就是什么鉴定委员会么,只要是人,陈哥都能给你摆平了!”

佟西言只当是他夸海口呢,敷衍着道别,陈若说:“去哪儿?”

佟西言不解看他。

陈若说:“去我那儿吧。别去宝丽金,这会儿打烊了,死了个王八蛋。”说这话轻松的像是嗑瓜子。

佟西言犹豫。陈若说:“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知道。”

佟西言连喷血的劲都没有了,立马拒绝,转回科室去,于鹏还在忙另一个病人,打了个招呼,把他值班室借了混一晚上。

早晨是被刑墨雷的电话吵醒的,他不那么清醒,听见手机响,迷迷糊糊摸着,看也没看就接了。

刑墨雷在那头问:“吵醒你了?”

佟西言呆了两秒,说:“没……”

刑墨雷低低笑,问:“睡得好吗?”

佟西言说:“嗯。”

刑墨雷说:“乖乖等我回来,什么事都别管,知不知道?”

佟西言不作声,他今天虽然休息,可事情早已经排满了。当然不会让刑墨雷知道。

刑墨雷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不答,心里馋他那晚叫自己名字时的亲昵,说:“叫我名字听听。”

“啊?”

“叫我墨雷。”

“……您别开玩笑了。”

“叫,我爱听。”

佟西言撑起身体抱膝坐在床上,捏着电话,想起陈若昨晚的话,死活不肯张嘴。

刑墨雷一声长叹,说:“真挺想你的。电话里不愿意叫,留着床上叫吧。”

佟西言给弄得浑身寒毛倒竖,直到吃早饭的时候,还被毛得吃不下馒头,喝了点粥就忙和去了。
第十年(下部)

第十年(下部) BY: 道行清浅/郑二

45

王副给的一刀拨款申请单还在兜里,他第一站要去梁家签字。没有梁宰平的签名,财务一分钱都不能拿出去。

先给打了电话,然后才登门。梁悦提了水壶在院子里浇花,领他进书房,问:“吃了没?”

佟西言说:“吃过了。院长怎么样?”

梁悦说:“老样子。”

佟西言把档案袋递过去:“王副都审批过的,要你签字。”

梁悦一张一张的翻,在上面签上梁宰平三个字。

佟西言按不住好奇,问:“怎么把屋子弄这样?”大白天关门窗不开灯,跟晚上一样。

梁悦笑笑,说:“没什么。”

离开梁家,去医院把单子交给财务科,回家。

佟母买菜回来,见儿子下了车,往家里走,叫住了他:“西西!”

佟西言回头,转身几步接过东西拎。

佟母惊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佟西言说:“这两天忙。”

佟母骂:“医院给多少钱一个月啊你这么卖命!不行,我得去找你们院长说说!”

“院长还躺在床上呢。”佟西言提醒母亲,挽着她的手臂上楼。

佟早早坐在电视机半米远的地方看电视,见父亲跟奶奶回来,乖巧叫:“奶奶,爸爸。”

佟母叫:“要死了!坐这么近要坏眼睛的!乖乖,坐远一点!”

佟早早哦了一声,抬了抬屁股,把小板凳往后挪了几厘米。

佟西言把女儿抱了起来,一起坐沙发上,女儿还是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正在重播前一晚的韩片,女主人公在男主人公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佟母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问:“跟人家姑娘出去过没?”

佟西言茫然:“谁?”

佟母说:“蓉蓉啊!那么好个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啊!”

佟西言才想起来,啊啊两声模糊应着,说:“妈,我跟她不合适。”

佟母握着菜刀虎着脸出来,站父女俩面前,说:“你倒说说,怎么不合适?”

佟西言冷汗下来,连忙说:“我有中意的人。”

“不行!”佟母挥着菜刀爆喝:“你中意的那叫什么人啊?啊?!抽烟!离过婚!还轻浮!我问你,她有没有孩子?”

“有……”

“她还有个孩子!你让你女儿以后怎么办?!”

佟西言缩着脖子试图藏身在女儿小小的身躯后面,闭着眼睛,不回答,消极应对。

佟母愤愤:“你这是要气死我!”拎着菜刀牛似的喷着火回厨房了。

“早早,咱们去看外婆好吗?”佟西言凑女儿耳边小声问,眼睛瞄着厨房里母亲的动静。

佟早早连刚才奶奶的咆哮都完全没听见,死盯着电视,眼泪含在眼眶里,直到男主人公咽气了,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他死了!呜呜呜呜!”

佟西言心里说,你看得懂吗?无奈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鼻涕,不敢跟母亲打了招呼说带出去玩,偷偷抱着哭个不停地女儿出门了。

佟早早等车开了,才停下来,啜泣着问:“我们去哪儿?”

佟西言说:“去看外婆,好吗?”

佟早早没父亲那么善,直言:“不好!大爸爸说要离她远一点!”她有阴影啊。

佟西言故意说:“外婆一个人在那边医院很可怜的,又吃不饱,又穿不暖。”

佟早早不作声了,揪着手腕上的金链子玩。

佟西言才看见坠了个金娃娃的手链,问:“这是谁送的?”

“嗯……小田姐姐!”

佟西言惊讶,说:“早早,不能拿别人东西,知道吗?快给爸爸,回头爸爸给你买个一样的。”

“奶奶说可以拿的……”佟早早嘟囔着,还是乖乖把链子扯下来递到父亲手里。

佟西言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得尽快把田蓉约出来谈谈了,他们不合适,她别再浪费那些精力。

想到这些,思绪不受控制想到昨天早上刑墨雷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苦笑,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不如一根加了春药的烟。如果他是为一晚上的荒诞负责任,那他佟西言不需要也不接受,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女人,何必为这种事往本来就已经冰凉的关系上再抹一层霜。

佟早早抱着椅背,死活不肯跟父亲进门看外婆,佟西言无可奈何,只好留她在车里,自己去。没想人家根本不领情,工作人员出来说:“老太太不愿意见你。”

佟西言说:“我不跟她正面接触,你让我看她好不好就成。”

工作人员于是带他进去,院子凉亭里,老太太正跟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学跳操,看上去精神饱满没什么异常。

佟西言放心了,总算跟地下的一对父女有个交代。

带女儿去书店买了两本卡通书,安心回家吃午饭,补了个午觉,一点半钟闹钟闹醒,他照着一个地址去找人,找病人家属。

按着地址找,找到一个别墅区,佟西言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门,倒是旁边一户人家的外地保姆好心告诉他,那户人家主人死了,老婆跟子女出国了,没人住,空了两个月了。

佟西言愕然,都出国了,那么是谁把病历拿上去的?

那保姆倒了水要进门,突然说,想起来了,这户人家好像还有一个儿子,就住在市里面,可就是不知道住哪里。

佟西言恳求她再想想,保姆说,再想也没用,她确实不知道,他们不太来往。

佟西言只好道谢离开。

46

梁悦这几日在家教“小孩”,教得不亦乐乎。他已经尝试把窗帘拉掉一层,只剩一层薄纱,梁宰平能够适应,梁悦面上没什么,心里很高兴。梁宰平的每一点进步,他都很高兴。

他每隔两个小时就把梁宰平按在马桶前面站着,自己在边上吹口哨。保姆看他把人从浴室拖进拖出,问他做什么。

梁悦说,我在教他上厕所,你非礼勿视。

老人家一头冷汗走开了。

他教他知道他们是父子,把房间里做摆设的两只亲子猪拿出来放地毯上,指着大的说:“这是你。”又指小的:“这是我。它们是父子,我们也是,你是爸爸,我是儿子。我是你儿子。”

然后翻出厚厚的相册来,一张张讲给木头人梁宰平听。

“……这张,你把我放引擎盖上面拍的,后来我掉下来了,为了接住我,你把那台进口相机砸了,记得吗?”

“……这张是在中山公园,我一周岁……不是不是,好像是二十个月。”翻过来看背面,确定了:“嗯,二十个月。”

“……这张是在老医院,院办谁抓拍的,你那时忙得要死,都不管我,就把我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我把你资料撕了一大堆,你还笑得出来,还把我举那么高,你这傻瓜。”

“……还有这个,哈哈,你给我打屁股针,我好几天都没理你,还给你脸上抓了个五指印,一点儿不疼吧?哈哈!”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这是,两年级去春游的时候吧?这张像是偷拍的……哦,我明白了,你跟踪。你这毛病半辈子也没改掉。”

“……这张是我刚当上大队长,第一次主持升旗仪式,让你别来看,你一定要来。我还满帅嘛,倍儿长你脸吧?”

“……这张是九九年我们在大峡谷避暑漂流时留的,我记得还有个女的老跟你说话,半夜还跑咱房里来了,你可真招桃花,烂桃花!”

“……哇!美男出浴!这张是我拍的!你性感死了!一定能卖不少钱!”

梁宰平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没什么反应。保姆倒了杯酸梅汤进来,对趴在地毯上的梁悦说:“让你爸爸休息一下吧,别累着。”

梁悦爬起来盘腿坐,喝了一大口汤,说:“我才累呢,他累什么……怎么没放冰啊?”

“你感冒才好,不能喝冰,再说天气都这么凉了。”保姆笑着,拉上门出去了。

梁悦把杯子举到父亲面前:“要吗?”

梁宰平看着他,梁悦凑近了,说:“阿姨说,小时候,连块豆腐你都要嚼碎了嘴对嘴喂我,你还真是疼我啊爸爸。”低头含了一口酸梅汤,覆住梁宰平的嘴唇,一点一点送进去,完了舔舔他的嘴唇,说:“我们继续。”

梁宰平目光无神,全无反应。

佟西言约田蓉在咖啡馆见面,那姑娘来时满面笑意,似乎是为他的难得主动而喜悦。佟西言看到她的表情,有些退缩,但还是狠狠心说明了,并把她送早早的手链递还了过去。

他低着头看杯子里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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