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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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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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难民一般,望着自己的故国,发了好一阵儿呆。莫大可无话可说,轻轻与骆书记握了握手,就低头走开了。
  莫大可伤感的同时,藏西贵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虽然他比莫大可有钱得多。他的烦恼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钱多。
  藏西贵现在的感觉:自己就是一粒油菜籽,而何舍之就是那架榨油机。
  何舍之的文集出来了,一共四大本,一百二十余万字。为了这套文集,何舍之拉了藏西贵整整十万元赞助。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路上拣的,藏西贵很有些肉痛,又不好说什么。只在心里怪自己多嘴多舌,如果不是酒后嘴巴漏风,赶着问何舍之想不想跟时下那些大小作家们学习,也出一套文集风光风光,说自己愿意赞助呀,这不就省下来十来万吗。何舍之听见他这话,立马像苍蝇见了血,岂是肯放过的。藏西贵说出的话收不回,只得忍痛割“爱”。
  由于是赞助性出版,出版社稳坐钓鱼台,包赚不赔,所以听从了何舍之的建议,将文集定在一个较低价位,印刷质量却是上乘。加之何舍之文笔确实不错,人又在报社,在传播界有众多朋友,大家帮着一起煽呼,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舍之文集》在全国卖得相当好。
  从前同为本市名人,何舍之有才,自己有钱,藏西贵还觉得自己跟何舍之平起平坐。而今何舍之飞机上吹喇叭,声名都播扬到全中国去了,藏西贵作为一个地方名人,与何舍之碰到一起,有时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为了感谢藏西贵的无私帮助和支持,何舍之决定出一回血,在南海渔村请藏西贵吃顿饭。藏西贵害怕到头来又让自己结账,想推辞却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何舍之晚六点半在南海渔村门口见面,不见不散。何舍之特别嘱咐带上各自相好的女人,吃完饭后再找个地方好好地玩玩,放松一下。
  何舍之挂了藏西贵的电话,紧接着就给官丽丽拨电话。他生怕让藏西贵占了先。接电话的是官丽丽的同事。他听见话筒那头有人在喊官丽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橐橐的皮鞋声。凭脚步声,他就能听出来过来的是官丽丽。
  官丽丽的声音适合当播音员,低沉略带磁性,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她说:“谁呀?”何舍之嬉皮笑脸地道:“我呀。上班时间谁叫你满世界乱跑的,害我等这么半天。你们领导也不管管你。”官丽丽说:“我上厕所去了。”何舍之说:“那你们领导就管不着了。”官丽丽问他有什么事,何舍之先不着急回答,仍旧东拉西扯了一番,直到官丽丽不耐烦了,说:“你到底有事没有?你要没事我就先挂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何舍之看了一下手表说差五分就下班了。官丽丽说差半分也是上班时间。何舍之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劳动模范。你快下来吧,我就在你们大门口等你。我有些很要紧的话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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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丽丽放下电话就到了下班时间。她背着包出来,在单位大门口见到了何舍之。她看见何舍之穿着出客的衣裳,她冷着脸,问他有何要紧话说。何舍之满脸堆笑地说:“晚上我请个朋友吃饭,想请你做个陪客。”官丽丽脸上阴得似乎要滴下水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紧事吗?”何舍之笑道:“这事的确很要紧。我请的这位朋友是我一个十分重要的朋友,咱们以后许多事说不定都要指着人家帮忙呢。”官丽丽说:“我没什么事要人帮忙的。”何舍之说:“是我不会说话。是我需要人家帮忙,你只是帮我忙。”他赶着赔小心,又涎着脸道:“一夜夫妻百日思,未必你连这点儿面子都不肯给我。”官丽丽翻了他一个白眼,说:“你满嘴喷粪。”
  何舍之只是一味赔笑。
  官丽丽没办法,只好答应与他一起赴会。他照何舍之的要求,忙碌了一通,换下长裤,换上一条眼下时兴的棕色百褶羊皮长裙,然后穿上一件红色薄圆领棒针衫和一双半高单皮女靴。在她换衣服的过程中,何舍之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官丽丽的一身白肉,刺得他眼睛作痛。
  官丽丽身材本来就修长,加上这身打扮,更显得亭亭玉立。
  官丽丽收拾停当,何舍之嘴里赞不绝口,心里边却活像吞了个青皮橘子,酸里透涩。他对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的官丽丽说:“我觉得你要是穿上皮短裙,上身配羊绒短大衣,下面穿羊皮高跟儿小蛮靴会更好看些。我觉得那样打扮才更能发挥你身材的优势。”官丽丽听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一伸手说:“拿来。”何舍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说:“拿什么?”官丽丽冷笑说:“钱哪。你不是要我穿皮短裙、羊绒短大衣、高跟儿羊皮小蛮靴吗,你给我钱,我现在就可以按你要求的打扮起来。”
  何舍之听了,只是笑。官丽丽哼了一声。何舍之上去在她脖根儿使劲吻了一下。官丽丽站着没动,屋里光线很暗,使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模糊不清。
  官丽丽从车棚里推出一辆簇新的公主车。何舍之让她赶快放回去。何舍之说:“就你这模样打扮,没有大奔已够让人觉得委屈,岂能再骑自行车。”官丽丽说:“我等着坐你的大奔呢。”何舍之笑着说:“你等着吧,会有大奔让你坐的一天。”
  官丽丽把自行车放回车棚。两人拦了一辆面的来到南海渔村。他们在离南海渔村还有半站路的地方就下了车,然后步行来到南海渔村。何舍之老远就看见藏西贵的蓝色宝马停在南海渔村外面。他轻车熟路地领着官丽丽走进大堂。大堂里和他上次来时一样高朋满座。今天周而复始,又轮到南海渔村的民乐之夜,一支穿民族服装的小乐队也依旧在演奏着《空山鸟语》之类的民乐。看着眼前此情此景,有那么一刹那,何舍之心间感到一阵刺痛。
  他用目光四下寻找藏西贵,发现藏西贵坐在南头一个角落里,跟他坐在一起的是个浓妆艳抹像刚从胭脂缸里捞出来的似的女人,两人正在有说有笑。这时藏西贵也看见了他,站起身来跟他挥手打招呼。他的手臂在空中摇了几下,蓦然就僵住不动,看他眼歪鼻斜,好像突然中风的样子,何舍之吃了一惊,尔后顺着藏西贵的目光朝身后找去,发现官丽丽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神情也僵得像块石头。
  何舍之朝藏西贵坏笑,轻轻扯了官丽丽一把。
  “走呀!”
  官丽丽飘飘忽忽,脚下踩着棉花似地走到藏西贵面前。何舍之替他们相互介绍,官丽丽是女朋友,藏西贵是铁哥们,然后又要求藏西贵帮助引见他携来的那位描眉画眼显得像个风尘女子似的女人。他发现往昔伶牙俐齿满嘴跑火车的藏西贵,这时嘴里却好像含了一块大萝卜,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含混不清。
  “这位、这位是……”
  藏西贵说了半天等于白说,除了这位是他的同学,何舍之仍旧什么也不知道。藏西贵却如释重负,说声“坐吧!”也不管别人,自己先一屁股坐了下去。
  何舍之一边点莱,一边暗自留意宫丽丽和藏西贵。他发现自打官丽丽进门,藏西贵一双眼睛就像长在了她身上,又顾忌着自己,不敢过分放肆,这样天气本不热,藏西贵脸上却直淌汗。
  何舍之点完菜,笑着问藏西贵:“我女朋友漂亮么?”藏西贵脸腾地红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啊,漂亮。漂亮。”说完,讪笑着赶忙将目光转开。何舍之瞅官丽丽,官丽丽低头喝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好像在仔细咂摸茶水的滋味似的。何舍之瞧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就问小姐说:“今天有新鲜龙虾吗?”小姐说:“有的。我们这儿的龙虾是下午刚从澳大利亚空运过来的。”何舍之征求大家的意见说:“咱们来只龙船吧。”不等大家说话,他就开始一二三四地点人头,点完对小姐说:“我们一共四个人,来只大熊船吃得完吗?小了又怕不够吃。”
  最后还是要了一只大熊船。小姐拿着点好的菜单离开后,何舍之从藏西贵的烟盒里拽了支红塔山,一边吸,一边对官丽丽说:“你吃过澳洲红龙吗?”不等官丽丽回答,又说:“我没吃过,今天咱们就开开洋荤。西贵是不稀罕的,人家是大老板,天天拿龙虾当饭吃。”说着,一扭头问藏西贵说:“是吧,西贵?”藏西贵说:“瞎说。”说完就笑,显得手足无措。何舍之说:“西贵,今天我高兴,你可得陪我好好喝两盅。”藏西贵问他何以今天特别高兴。何舍之说:“我见了你就高兴。”藏西贵这时精神松弛了一些,笑得也就自然了些,说道:“真的假的?我可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何舍之笑指官丽丽说:“不信你问问我老婆。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一分钟准有五十九秒是在说你。丽丽,是不是?”官丽丽面无表情地说:“睁眼说瞎话,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说过你这位朋友?”何舍之听了,脸上略见些红,笑着对藏西贵和藏西贵的女伴说:“你们别介意,这不是她在说话,这是别人在说话。她气糊涂了。她这个月的奖金被他们头儿找茬儿扣了,所以今天心里忒烦。”
  菜陆续上来,何舍之和藏西贵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空了四五瓶长城干白。官丽丽和那个女人只喝椰汁。何舍之借着酒劲,开始跟藏西贵侃女人,听上去他对妇女问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似的,就仿佛他是全国妇联主席。官丽丽听得脸上直发烧。那女人初次见面,不好表示什么,只好讪笑。
  再后来,何舍之说到得意处,哈哈地笑,竟一伸手将官丽丽揽在怀里,叭地就在官丽丽脸上啄了一嘴。官丽丽一把推开他,眼睛瞅着他瞪得像两个大铜铃。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随后她拿起外套,好像准备走人。何舍之一把扯住她,两眼放着红光,满嘴喷着酒气,威风凛凛地说:“坐下!平时什么都由着你,今天我哥们儿跟这儿坐着呢,你敢不给我面子?你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拆了你骨头。”
  一边说,一边斜脱着官丽丽,见她立在那儿,胸脯急剧起伏着。他面醉心不醉,猜想她一半是真生气,一半却肯定是在借故掩饰心中的不安,不禁心里更加来气,大着舌头嬉笑着对藏西贵说:“我老婆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点儿,哥们儿你甭见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是好人,就是糙点,我老婆就是这样的。”
  他抽着烟,对藏西贵挤眉弄眼。藏西贵如坐针毡,摘下眼镜来擦,一边擦一边偷觑官丽丽,又怕何舍之发现,眼一睃忙又溜开。何舍之都瞧在眼里,只装不看见,给官丽丽介绍什么澳洲龙虾是怎么回事,和什么叫一虾三吃,以及一虾三吃是怎么个吃法。
  说了一气,对藏西贵笑道:“我这都是现从人家那儿趸来的,班门弄斧你别见笑,我只听说过澳洲红龙好吃得了不得,其实从来没真正尝过。”藏西贵赔笑说:“光听人说是不行的,毛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手摘一个来尝尝。”何舍之笑道:“我今天就是来尝梨子滋味的。”说着,回头对官丽丽说:“丽丽,说说话,大伙儿都挺高兴的,你甭扫了大伙儿的兴。你那几块钱奖金,回头让我这哥们儿补你就是。西贵,你舍不舍得这几块钱?”藏西贵忙说:“舍得舍得,是给我弟妹又不是给外人,有什么舍不得。”就问官丽丽被扣了多少奖金。官丽丽说:“你听他放屁。神经病。”藏西贵听了笑说:“弟妹你别见怪。我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太有谱儿。”何舍之吊着眉毛说:“是吗,说话没谱倒没什么,别做人没谱就行。”
  藏西贵和官丽丽听他好像话里有话,两人心怀鬼胎,听了都不敢贸然搭茬儿。又坐了会儿,官丽丽推说跟人约了点儿事,要赶着去办,跟藏西贵和藏西贵带来的女人道歉,站起身准备走。她对何舍之看都不看一眼,好像根本就没有何舍之这个人似的。
  何舍之拦住她不让走,说:“大熊船还没上来呢,今天咱可就是奔着澳洲红龙来的。你好歹吃了再走。”官丽丽冷冰冰地说:“留着你自己慢慢吃吧,小心别噎着。”何舍之笑着对藏西贵说:“不知我又触着她哪根筋了。”他这里说话的时候,官丽丽已推开椅子,穿好外套向外走了。何舍之忙大喊大叫地让官丽丽等等他,一阵风追了出去。
  他走到一个听不见的地方,那艳乍的女人就对藏西贵说:“你这哥们儿是不是缺点儿什么……”她翘起一根涂成黑色的指甲戳了戳太阳|穴:“这儿是不是有毛病?”她话音未落,藏西贵就一脸凶神恶煞地吼道:“有这么些吃喝还堵不住你的嘴吗?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许你对我哥们儿评头论足的。”那女人好像很怕他,被他一通训斥,果然立刻闭上了嘴巴。
  藏西贵靠在椅背上,瞧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儿呆后,也起身准备走人。小姐拦住他,问他们谁结账。藏西贵付了三千多元的饭费,才得脱身。怕做冤大头偏偏又做了一回冤大头,藏西贵一边数钱,一边心里好不懊恼。
  在南海渔村外面,藏西贵扔给那女人两张老人头,让她自己打个“的士”回去,自己却开上蓝色宝马,追着何舍之和官丽丽走的方向去了。
  何舍之追出南海渔村时,看见官丽丽已钻进一辆出租车,他连忙跟着也钻进车里。司机问他们去哪儿,他说兴宝门。官丽丽让司机先到张公寺。何舍之单位在兴宝门,官丽丽他们单位却在张公寺,中间大概隔着五六公里的路。何舍之让司机别去张公寺,直接开到兴宝门,官丽丽却坚持要司机先送自己到张公寺。司机说:“要不然这样吧,你们俩先下去商量一下,商量妥了,到底去哪儿,回头告诉我,咱们再走。”官丽丽大声说:“张公寺。”
  司机瞄了一眼何舍之,见他不吭气,就发动汽车。到了张公寺,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何舍之付了车费,追在官丽丽后面,使劲问她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官丽丽好似不听见。
  说话间,官丽丽走进了他们单位的宿舍区。官丽丽他们单位的宿舍区与办公区在同一个大院内,那是一家大外贸公司,门禁森严。何舍之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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