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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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要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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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蔡小田的指导下,我们在杨公桥的右出口找到了一辆崭新的红色嘉陵摩托。蔡小田戴上硕大的特制头盔,驱车在崎岖的弯道上攀爬。车至半山腰的时候我们折向了松林繁郁的土岔路,又往前行了约五分钟,来到一大片黄土平台。但见空气清新、树木苍翠、百鸟鸣啭,平台上零零散散地放了三套木凳石桌,边缘处各有三条石板路,沿左边而下,就到了蔡小田的秘密住所。   
  据蔡小田说,这是一个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别墅群,改革开放后政府将其划分成数套小宅出售——这“一平台三别墅”均属于蔡小田的一个好朋友。此友好云游四方,就把房子转给了乡下的一个亲戚,亲戚装修一番后经营“农家乐”,却生意寡清。恰逢蔡小田需要安心写一个诗剧,这朋友就招呼亲戚低价租了一栋给他。平时三餐、热水都可与隔壁的房东搭伙,获得不少便利。   
  杨帆到洗手间洗掉墨迹,换回了女儿身。她一出来,就让正在腾挪客房的蔡小田大惊失色,以一种天外飞仙的惊讶口吻赞了句:“太美了!太美了!”而杨帆显然被蔡小田的丑陋吓了一大跳,但一听说蔡小田是作家马上就笑逐颜开。我将案情的始末,小心翼翼地给蔡小田讲了,谈到在法律求证上的无能为力时,蔡小田比我们还焦急地搓着手,念叨着:“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他出去了,不多久,便见他端来六个馒头、两盆稀饭、一碟咸菜,一边看着我们吃,一边从法律证据角度为我们出谋划策。只可惜这些想法都经不起推敲,才说了一半,他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   
第26节:医院 朋友妻不客气(3)     
  杨帆感激地苦笑道:“谢谢蔡大哥,但小峰和我讨论过了,我现在找不到证人和证据,光凭嘴解释是没有法子的。”蔡小田却坚信道:“不可能,绝对有办法,绝对有办法。”之后他又询问了杨帆诸多场景与细节,杨帆似乎不愿再老调重弹,只草草地敷衍了几句。到最后蔡小田终于尴尬地摊了摊手,说:“这可难办了啊,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会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杨帆幸福地看了看我,乐观地转换话题道:“蔡大哥,要发表文章容易吗?”    
  “容易。”蔡小田温和地答道。   
  而杨帆却感叹道:“那我高中时的投稿怎么全被退回来啦?”   
  蔡小田儒雅翩翩地问:“你投的是什么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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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获》。”说完杨帆就咯咯笑起来,“我那时投的是一首诗!”   
  “什么诗?”蔡小田似乎很感兴趣。   
  “喏,狗屁诗,瞎写的。”杨帆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蔡小田却紧追不舍地问:“你,你可以念给我听听吗?”   
  杨帆不好意思地说:“蔡大哥会笑话我的!”   
  蔡小田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我不笑的。”   
  于是杨帆就真的念了,我虽然不懂诗,但也发现其音律全无,平仄尽失,更别提什么寓意或者手法。但蔡小田却侧着那硕大的头颅,半眯着眼睛认真倾听。杨帆念完诗后,他还在那儿反复念叨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说:“好诗,好诗!比我高中写的诗还好,嗯,假如修改几个字词,投《中学生文艺》是可以发表的。”   
  “真的吗?”杨帆挺兴奋。“是的。”蔡小田继续侃道,“我高中时当过他们的特邀编辑,你的诗绝对可以发表。”杨帆小姐可真是受宠若惊,她对我失声嚷道:“我当时怎么这么笨呢!”   
  这后边的交谈把写小说的我晾在了一边,我赔笑着打开箱子,收拾现在属于我的所有财物。之后蔡小田又讲了他在北京闯荡的经历。杨帆刚开始听得全神贯注,但到后来也呵欠不断,我也感到眼皮沉重,蔡小田便建议我们各自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我才发现淋雨带来的种种难堪:面红耳赤,鼻子里像塞满了铅块,呼吸极度困难。我分明是疲惫的,床分明是暖和的,但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折腾了约莫两三个小时,鼻子终于通畅,我在精疲力竭中终于睡了过去。此后我迷迷糊糊、磕磕碰碰、神神颠颠,醒来后只觉头昏脑胀。我挣扎着想起床,却感到四肢无力,手脚酸软——我这才知道自己终于病了。   
  我张口想喊,却发现喉咙里像滚进了一盘火沙。我侧耳倾听,却发现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楚。等我竖着耳朵分辨了许久,好像才听到蔡小田在动情朗诵着什么,杨帆则在一旁啧啧称赞,估计又是那该死的诗!   
  就那样躺在床上木然了许久,我的魂魄终于渐次回归体内。等我挣扎着走向客厅,杨帆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蔡小田则坐在她旁边,手中拿着一沓龙飞凤舞的诗稿。   
  杨帆对我摆了摆手,说:“小峰,快来,蔡大哥在讲评诗呢!喏,蔡大哥还买了我最爱吃的泡椒凤爪,你再不来吃,我可要吃完了喔!”我步履蹒跚地走过去,蔡小田问了一句:“病了吗?”   
  我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没,大概是睡过头了,有点晕!蔡大哥你继续讲吧。”   
  杨帆不安地问:“怎么,睡得声音都哑了?”   
  “咳,咳,没事的。你们聊到什么了?”   
  杨帆一再关切地问道:“真没事?”   
  “真没事。”   
  蔡小田递给我一支烟,我刚抽了两口就呛得咳嗽起来。但为了不打扰他的兴致,我把烟气都憋在了胸腔内。   
  但闻风华正茂的蔡小田,将写诗的诸多技巧与手法不遗余力地讲给我们听——当然主要是给杨帆听。因为我对诗的兴趣的确不大,但我尊重并感激蔡小田,于是不得不谦卑地点头应和,以示他讲得很精彩。滔滔不绝了一会儿后,蔡小田又建议道:“出了一天的太阳,外面平台上的地也干了,小李,要不要上去摆两局?”   
  杨帆心情挺不错,兴致也颇高,就积极地替我接下了战书,还反问道:“你想和小峰下什么棋?象棋吗?”   
  蔡小田说:“还是围棋有趣些,小李会下吧?”   
  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只懂些基本规则,还没正式下过几盘呢。”   
  “下象棋,下象棋,小峰的象棋可厉害啦!”杨帆在旁边起哄,其实她所谓的厉害是我们刚认识那一会儿的网上对战。她太臭了,是出手就“拉炮打马”的那种,才走三十多步就被我将死。实际上,我的象棋至多也就算中等水平。   
  “那挺好,我们就杀几盘象棋吧?”蔡小田脸色平和,然后转向杨帆,问:“你和谁一方?”杨帆初获新生,又见深山、树林、百鸟、夕阳,当然乐不自胜,只见她煞有介事地对我们宣布道:“我中立!”   
第27节:医院 朋友妻不客气(4)     
  但今天实在是无心恋战,头昏脑胀地几步走下来,就被蔡小田占得了先机。杨帆在旁边哇哇啦啦地要帮我“献策”,但我这儿却败得更快。小姑娘撅起小嘴,问:“小峰,上次你是怎么赢我的,难道在作弊?”然后又转过身,满怀崇拜地问蔡小田:“蔡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学的象棋?”   
  “三岁!”蔡小田斯斯文文地答道,紧接着猛然推车架炮,“将”!——将我置之死地。杨帆埋怨地瞪着我,问:“你怎么才这点本事?”我尴尬地笑笑,说:“要不你来下一盘?”   
  杨帆摩拳擦掌,竟然真的要上。我退居二线,看她是如何在几步之内就败给蔡小田的。没想到杨帆却时时处于优势,蔡小田的车假装无意地停在了马脚上,便被飞快地吃掉了。等杨帆遇到类似幼稚的错误时,就会赖皮谄笑道:“蔡大哥,让我重走一步,好吗?”蔡小田布满小红点的额头不断闪现快乐的褶皱,只见他猛烈地点头,说:“好的,好的。”才二十分钟我就被蔡小田置之死地,但杨帆与他“酣战”了一个多小时。杨帆把蔡小田的车、马、炮全部吃光,只剩下两个可怜的卒子有气无力地朝前推进。这样下来,杨帆更加扬扬自得了,她干脆急功近利地将“士、相”吃得干干净净,这才长驱直入,将“无卫之王”将死。   
  赢得胜利的小天使快乐得像一朵火红的玫瑰,蔡小田也乐呵呵地看着她笑,我呢,心中突然充满病态的孤独与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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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鲜红的太阳伏垂在西边草甸的山岭,透过松柏枝丫照进来的缤纷光柱,在干爽的空气里转换着不同的色泽。鸟儿们翻食着被风雨打落下来的陈年松果,唧唧喳喳,仿若配乐。杨帆红润的脸上反射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她的一笑一颦,全都深深地烙在这松涛阵阵的舞台上。她娇笑浅语,对蔡小田说:“我为你们跳支舞吧……”   
  当时我的心中竟然充满酸涩醋意。虽然我为杨帆曼妙的舞姿能多获得一个观众,能够尽情展示在大自然的舞台上而高兴,但另一方面,我认为杨帆已经不再为我而舞。不过还好,杨帆即兴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久就稀释了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情节,我痴痴地看着渐次雾霭飘荡的山林,太阳斜斜地消沉,杨帆在柔软的黄泥草香中,如一只晚起而忙碌的美丽蝴蝶……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一本正经的蔡小田,仿佛陶醉进了梦中。   
  晚上泡了一个小时的澡,山间清泉的清冽将我的骨头都泡松了。我躺在依山而凿的天然浴缸里,头皮胀痛、双目火赤、四肢松软、内脏飘移,不知不觉中就枕着缸沿睡了过去。在短暂的睡梦里,我浮游在死海之渊,四肢作浆,随着舒缓的节奏划向无边无际的大海。突然间只觉全身一沉,我就如一块赤铁落入了水中。在下坠时我见到了蓝色的游鱼,我拼命挣扎,四肢竭力凫水欲上,然而身体却仍然不断地下坠。水波就像空气一般无法支撑我的身体,我以为自己是掉进了真空,但我分明感到越往下沉,我的全身就越快被水压成一坨肉泥……   
  然后就被压醒了。我竟然已经沉到了缸底。然而此时的我全身乏力,甚至连从一米深的水缸中抬起头的力气也没有。我就像一具僵硬的铁铸尸体,躺在浅水之中等待着迫在眉睫的死亡。刚开始我还试图呼叫,但冰凉的泉水大口大口地灌进我的喉咙,直逼胃肠。我只能够努力地伸出一只手来,节奏苍白地敲打水面。   
  在临近死亡的边际,我看到赵一平穿过狭窄的壁沿向我游来,他睁着无邪的双眼在水中夸张地笑着,他张开嘴,突然吐出满口淤血……我大叫,我挣扎,我呛水。模糊之中好像又看到赵一平游进了石壁,再看到一张被水波扭曲得丑陋不堪的脸,出现在水面的上方。   
  蔡小田将昏迷的我打捞上来。据杨帆回忆,当时的我半点气息都没有了。我的嘴唇浮肿乌黑,就像一具亿万年前漂流下来的浮尸。蔡小田拼命地捶打我的胸口,但我的嘴里只呕出一小股黏稠的口水。杨帆吓得哭了起来,一哭她就什么都不顾,拿起浴缸旁的手机,拨了120。   
  但杨帆又说不清地址,蔡小田接过手机与对方详细描述了一番,然后叮嘱杨帆速回房间,再背我登上石板小道,来到黄土平台。   
  我在蔡小田的背上苏醒过来。蔡小田只有一米五,为了将我背上平台,他得将我拂到台阶的双腿,不断向上费力地提升。我在一摇一晃的折腾中,突然觉得身下正喘着气的蔡小田,就像我那伟大而无私的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蔡小田终于把我背上了平台,将我平放在黄昏下棋的木桩上。潮湿的雾气将树林裹胁成一片漆黑,等了十分钟,才见一股微弱的光束,在山林中游移。   
  医生将我呛进肺部的泉水整饬一番后,开始检测我身体上的其他毛病:超级高烧、无敌感冒以及胃溃疡。我被安置到了一个二人间的病房,蔡小田将各式杂费押金交付完毕,在外面的小摊上买了八宝粥与水果,喂给我吃。之后他服侍我吃完药,方问:“小李,你怎么得了重感冒不早点说?” 
第28节:医院 朋友妻不客气(5)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地告诉了他我真实的想法:“没钱啊,又不想过多地麻烦你!”   
  蔡小田说:“嗨!这点钱算什么?医生说再晚两个小时就有生命危险!”   
  我感激涕零,后怕不已,忙说:“啊?谢谢!谢谢!谢谢……”   
  蔡小田轻轻地摆了摆手,说:“我们是朋友嘛,难得你这么信任我,大家就别见外了。”   
  这几句朴素的话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嘴里不断叫着“蔡大哥,蔡大哥……”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要住几天院。你放心养病,回去了我们再下象棋,我知道你下午没出全力的……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山上看看小帆,给她报个平安。一会儿再来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想睡会儿,你晚上真的不用来了。”   
  “也好,那我明早来吧。到时再给你买点吃的,有什么事情你按这个铃,那边有专门值班的护士,我去给她们打声招呼……”   
  蔡小田掩门出去,一会儿又开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年轻的护士。他再三交代安慰一番,才转身离去。年轻护士不无羡慕地问:“他是你大哥吗?待你可真好!”   
  因为药物的作用,第一夜我睡得还算安稳。第二天大早,蔡小田提来了一大包补品,杨帆却没有来——这我能够理解,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与蔡小田还没说上几句话,邻床的老先生就咳嗽起来。他一边呼天抢地地咳嗽,一边不断捶打着本就单薄哮喘的肺。蔡小田帮忙叫来了护士,护士又请来了医生,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什么东西,老先生这才勉强平静下来,但还是止不住地喘息。   
  中午的时候,我悄悄地抽了一支烟。刚燃了半截,那老先生就老气横秋地提醒我:“年轻人,少抽点烟!”我愤愤地将烟头灭掉,但见他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于是便与这老头交谈了一个下午,内容大抵都是他传奇的人生经历与不孝的孽子戾孙。后来又有一股强烈的咳意将我们的谈话打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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