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很多年后,在皇城禁宫内亲手杀掉天义帝的又将是何人?
没有人知道,就如同苔伊根本不知道在被这对逃亡的杀手夫妻收养十几年后,命运又会发生一次扭转一样。
手捧着山茶花的苔伊跑下那条羊肠小道,一屁股坐在大道旁边,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山茶花,在她有记忆开始的那年,每逢九月,父母便会带着自己上山来寻这种山茶花,因为母亲告诉她,她与父亲便是在某年的九月,用一朵山茶花定了终身。
苔伊向后一仰,躺在野花丛中,将山茶花放鼻前细细地闻着,幻想着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像自己递上一朵山茶花。
“小姑娘,这条路可以通往叶州城吗?”一个和苔伊一样稚嫩的声音问道。
苔伊撑起身子,见山道中间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赶马车的人竟和自己一样是个孩子,不过看似起来似乎比自己年长几岁。
苔伊点点头,伸手指着前方:“一直向前走,在曼陀罗村岔口向右,直走便是叶州城。”
那男孩儿微笑着点头:“谢谢小姑娘。”
“不要叫我小姑娘!你还不是个小孩子!口气像个大人一般!”苔伊大声说道,很是不高兴,即便是在家中父母也不是时时将自己当成小孩儿。
男孩儿哈哈大笑,然后闭嘴看着苔伊,看了很久后才说:“姑娘谢了,还有……你长得真好看。”
男孩儿说完后,一抖马匹的缰绳,马车缓缓地驶离,一直消失在苔伊的眼中,她这才将目光移到面前的那朵山茶花上。
虽然村子中也有不少人夸苔伊好看,不过从没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会如此大胆、坦然地细看了苔伊后,说出那样一句话来。这句话已经足以让十岁的苔伊脸红心跳。
此时的苔伊不知,自己的父母就在身后的山坡上,与死神擦肩而过。
苔尙和彩虹紧紧靠在一起,看着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五个人。
“十几年了,还以为真的躲过去了。”苔尙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彩虹。
彩虹看了看一直没有说半句话的五人,握紧拳头,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不用问了。”苔尙在旁边接过话去,“你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是五人众了。”
那五人身材身高都差不多,站在最中间那人挪动了下步子,用手指支撑起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笑道:“果然是巳字号杀手,知道五人众,嘿。”
彩虹吸了一口气,知道眼前这五人不好对付,五人众都是风满楼自小就收养的孤儿,以十人一组从小培养,待到成年之后,再以两人一组不带任何食粮赶入大漠迷宫之中让情同手足的十人互相残杀。这十人的互相残杀,可以是他们自己决定谁生谁死,总之只能活下来五人,不能多,更不能少,如果只剩下四个人,一样走不出大漠迷宫,只能在里面慢慢变成一具具枯尸。
出来的五人,便会被编排成为小组,五人众小组所执行的暗杀任务都是高于平时酬劳十倍以上,另外还会执行风满楼的所谓家法,追杀逃亡的杀手,带着目标人物的头颅回去复命,否则完不成任务,他们也便会被另外的五人众所追杀。
所以,苔尙和彩虹现在面对的只有两条路——拼死一搏或者同归于尽。
按照风满楼杀手的排行,从实力上按照高低区分,分为十二门徒——子字号、丑字号、寅字号、卯字号、辰子号、巳字号、午字号、未字号、申字号、酉字号、戌字号、亥字号。
身为曾经巳字号杀手的苔尙和午字号杀手的彩虹,并不清楚五人众的实力到底属于十二门徒之中哪个字号的杀手,可曾经从未听说过五人众有失手的时候,故此推断实力至少是与巳字号杀手差不多,所以两人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无法击退他们逃走,为了苔伊,只能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
苔尙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彩虹,暗室她看自己的动作随时准备动手,可这一小动作却被五人众中间那人察觉,那人忙上前一步道:“两位,请不要误会,今日我们并不是为追杀你们而来,是受老大之托,找到你们,求你们办件事情。”
苔尙和彩虹依然没有放松,苔尙问道:“何事?”
那人摘下斗笠,笑道:“我是五人众之长,叫乌头,左边两个是我的妹妹铃兰和夏雪花,右边两位是我的弟弟苦木和常山。”
乌头介绍完之后,带着微笑,竟带着其他四人向苔尙和彩虹鞠了一躬。
全是毒药的名字,苔尙和彩虹听完后几乎同时想到。
那四人都没有摘下斗笠,鞠躬的时候身子都无比僵硬,那模样就如同死人一样。
“老大托我们带话给两位,有件大买卖想交予两位,买卖完成之后,酬金四六开,两位四成,我们六成,并且从此之后放两位自由,不再找你们麻烦。”
乌头又说道,随后盯着苔尙和彩虹,希望得到答复。
苔尙笑道:“四六开?这倒是像是那人一贯的作风,别人出去卖命,自己坐镇大漠之中坐享其成。”
“你的意思是……拒绝?”乌头道,手缓缓地伸进衣衫之中,苔尙的手也慢慢伸向腰间。
彩虹此时挪动一步,挡在苔尙的面前,高声道:“等等!目标是什么人?酬金又是多少?另外,我得知道雇主的身份!”
“目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酬金足以买下整个叶州城,雇主的身份富可敌国。”
乌头的回答简直不能称为回答,但句句话都扣得很死。
苔尙站在彩虹的背后,不明白妻子到底要做什么。因为只要一旦再替风满楼做事,那么就永远无法摆脱他们,一头野狼,除非它死了,否则无论有多少猎物都无法满足它的欲望,因为野狼天生只会做一件事——猎杀。
彩虹站好,双手垂在两侧,盯着乌头问:“可否容我们考虑考虑?”
乌头立刻回答:“可以,一日之内给我答复,还在这个地方,否则……”
“否则怎样?”在彩虹身后的苔尙冷冷问道。
乌头笑笑道:“你们知道,不需我说,也别想再逃,我们有五个人,既然我们能在这偌大的东陆土地之上找到你们,也不会担心再次踏上寻找你们的旅途,就算这次你们跑掉,下次找到你们的时候,便不会这么客气的先打招呼了。”
彩虹和苔尙都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还有一个问题。”彩虹问道。
乌头恭敬地答道:“请问。”
“为何要找上我们?”
乌头伸出三根手指头:“理由有三,其一你们犯了禁忌,逃出了风满楼,其二老大对你们的出逃一直耿耿于怀,其三这次买卖你们出马再合适不过。”
苔尙冷笑道:“你倒也实话实说。”
乌头答道:“这种时候再编造些一戳就破的谎言,没有任何意义,两位好生考虑考虑,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们,希望不要让我久等,或者失约,亦或者让我亲自找上门去,毕竟你们还有一个无比疼爱的女儿。”
乌头说完,带着其他四个人转身离开,留下愣在原地的苔尙和彩虹两人。
乌头最后一句话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他们,他已经找到两人最大的弱点,那便是苔伊,照此推断乌头找到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或许很久之前就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命令。
“我先前说过,前面的路就算每天走上百遍,你都不会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苔尙伸手将身子微微发抖的妻子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远处,山道旁边,苔伊还捧着那朵山茶花,回忆着那个小男孩儿的样貌,还有离去时所说的那句话。
落雁。苔伊II
苔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她侧过身子,看见彩虹坐在旁边,摆弄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苔伊奇怪地看那双黑色的手套,似乎手套外面还有什么都关系,在窗口射进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娘,这手套好漂亮。”苔伊忍不住说。
彩虹这时才发现苔伊已经醒来,走过去将苔伊搂在怀中道:“你这不长心的丫头,竟能在山坡上睡着了,要不是爹娘早早发现,否则被坏人掳走了那可怎么得了?”
苔伊摇头道:“不会,爹娘比坏人厉害多了,爹爹一出手,用青花剑把他们都赶跑。”
彩虹用手抚摸着苔伊的额头:“你就这么喜欢爹爹的青花剑吗?”
苔伊使劲点点头,由于太用力,整个身子竟都跟着蠕动,那模样逗得彩虹止不住的笑。
笑罢,彩虹抱着苔伊说:“你长大了,应该如爹爹说的那样,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如果有一天爹娘都离开了……”
彩虹说到这,发现苔尙站在门口,便没有说下去,苔伊看见苔尙喊道:“爹爹!爹爹!”
苔尙笑着应了一声,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拿出苔伊最喜欢的那青花剑,晃了晃说:“看看,这是什么?”
“青花剑!”苔伊从彩虹身上挣脱,扑到苔尙的跟前,伸手就要去拿。
苔尙将青花剑高高举起,低头看着苔伊道:“你想要青花剑吗?”
“想!”苔伊不假思索地回答。
苔尙蹲下来抱着苔伊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爹爹,你为什么会喜欢青花剑呀?”
“因为它很漂亮,就和我一样漂亮。”
此话一出口,逗得苔尙和彩虹笑得合不拢嘴。
彩虹走过来,摸了摸苔伊的头道:“小丫头,才十岁,懂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苔伊将青花剑放在自己的脸旁边,面朝自己的爹娘说:“看看,多衬我的模样。”
苔尙看着剑鞘上的青花纹路,又看看苔伊那张稚气的小脸,笑笑道:“爹爹告诉你,这青花剑可不是玩具,是武器。”
苔伊点头:“嗯,我知道,是武器,是用来打坏人的武器!爹爹以前用它打跑过很多很多的坏人,对不对?”
苔尙和彩虹此刻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羞愧,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告诉苔伊的那些过去的故事,都将自己说成了江湖上来无影去无踪,行侠仗义的情侣侠客,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只是为了金钱的杀手。
单纯的目的,就如他们将事实反转告诉给苔伊一样,也只是想单纯的让自己的养女从小向善,不要重蹈覆辙。
苔伊将青花剑捧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喜爱得不行,她五岁那年,无意中一次看到了苔尙在山坡上练剑,便缠着要学剑术,苔尙原本就想将这套青花剑法交予苔伊,但一直遭到彩虹的反对。彩虹一心只想让苔伊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从小多学些礼仪、刺绣等女人该做的事情,长大之后嫁个好人家。
谁知道,事与愿违,苔伊从学剑开始,便表现出极有天赋的一面,且非常能吃苦,短短十年,已经将苔尙那十二路青花剑法学得有模有样,只是年龄尚小,速度和力道有些不足而已。
苔伊拿着剑在院落之中练习之时,苔尙和彩虹两人并肩坐在门槛之上,看着自己养女的身影,满脸愁容,时间就这样慢慢的逝去,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如果不给五人众任何答复,一家三口唯一的结局便是横尸野外。
苔伊身子跃起来,向着院落之中那个木人一刺,剑尖刚刺到木人身上,便被弹了回来,也害自己摔了一跤。
苔尙忙喊道:“女儿,你过来。”
苔伊拍打了身上的灰尘,持剑走到苔尙的身边,被苔尙抱入怀中。
苔尙指着那木人说:“爹爹交过你,如果本身力道不足,可以用什么办法来弥补?”
苔伊不假思索地回答:“速度。”
“对,速度。”苔尙又问,“可速度推动爆发力,还需要一个绝对的前提,那便是你自身身体的平衡,还要身体坚硬如石,否则爆发力只会伤了自己,明白了吗?”
苔伊使劲点头:“爹爹,我明白了,我再试试。”
彩虹看着苔伊挥舞青花剑的模样,轻声对苔尙说:“明天很快就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苔尙摇头:“没有打算,只是觉得那是五人众的一个陷阱,我们是逃亡的杀手,风满楼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即便是我们答应替他们去干那件事……”
“不行!”彩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要替他们卖命,去杀死那些无辜的人。”
苔尙不语,彩虹扭过头问:“你难道忘记了?将我们的誓言全都忘记了?”
苔尙伸手搂住彩虹,靠着她的头,轻声说:“从未忘记,无论如何我都想你和苔伊母女俩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苔尙的话让彩虹心中十分不安,她忙问:“你想做什么?他们可是五人众。”
“我自有办法。”苔尙仿佛在自言自语。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院落外的小道上,驾车人正是昨天向苔伊问路的那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先是如大人一般拱手向苔尙和彩虹施礼,随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院落之中的练剑的苔伊,竟看得有些入神。
苔伊一心一意练剑,根本没有发现男孩儿的到来,一直到苔尙开口问道:“这位……这位……这位小兄弟,有何事呀?”
苔尙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个孩子,因为从他来看,这个孩子一举一动,脸上的神色表情都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不相符合,干脆称他为“小兄弟”。
苔伊扭头去看,发现那男孩儿坐在马车上,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忽然间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