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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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鱼-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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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何苾听得发呆,恍惚中说了句:“你在说我啊?”

卓瑞也愕然呆住。

第十八章

上流圈子里有句话说:未婚夫妻,说明两人未必能成夫妻。在许多人看来,那些阔少的未婚妻,只不过是目前比较上心的女朋友换个说法罢了,就好比卓瑞与何苾的未婚夫妻关系,虽然是从卓瑞口中说出来的,外人却都看得比当事人还淡薄。不过,也有一种情况的未婚夫妻会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就是那些会影响股价涨跌的世家联姻,比如,陈惜墨和许乐。他俩人终于还是正式订婚了,墨功、鼎天两大集团的联姻早已是许多人意料中的事情,算不上是轰动的新闻,但因为该消息一经记者会发布,便为两家集团的股票打了强心针,毫无意外地上了财经版的头条。

何苾早有心理准备,早餐时间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全然不觉意外,照旧吃早餐,还多喝了半杯果汁。

卓瑞瞥了她一眼问:“没什么吧?不要死撑。”

何苾轻轻笑了一下:“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已经过去了就算了。我只不过在想……”

“想什么?”卓瑞问。

何苾看了他一眼,答道:“想,送什么礼物好。”

卓瑞淡淡地说:“他们那份贺礼,我已经吩咐甄妮送过去了,用我们两个的名义。”

何苾愣了一下,想想也对,在墨功和鼎天这两个集团的“自己人”眼中,她还是卓瑞的未婚妻,于是笑笑说:“那就这样了。”

可是回头进了自己的房间,何苾却陷入令一番思量中。她回想自己与陈惜墨交往这短短几个月,看似缱绻,却被太多东西牵拌,一场恋爱谈得那么辛苦,她一直都没有精心为陈惜墨准备一份礼物。如今已经分开,他也另觅佳人了,何苾才想到要送他一份礼物,这个想法在她看到陈许两家的订婚新闻之后,越来越强烈。

何苾想了很久很久,才做下决定。想好之后便出门去了古玩市场,她买了块好墨,买了颜料、画笔和绢布,回到酒店开始埋头干活。

她花了一小时花了半朵荷花,犹豫了一下,把整张图扯下、丢弃了,重新执笔,花了整整九个小时,花了一幅兰花图——她笔下的兰花叶茎有张力,一条条跟真的叶子在风中飘摇似的,干脆利落,颜色也调得极好,翠绿欲滴,仿佛刚被露水洗过的样子。几朵粉红变色蝴蝶兰点缀叶间,似花似蝶,好象要跃到画布外面来了。

她很小就学过国画,那时卓灵请了一位国画大师为她和卓瑞做书画启蒙的,卓瑞只学画虎,她则杂攻花草字画,她幼时算是天资聪慧,五岁时候的画作就已经被老师拿去参加过展览,虽然未曾拿到什么大奖,也算琴棋书画俱全的“小神童”,后来回到何家,她的所有艺术课程全部中断,再无大的长进。一直到大学时期,她活跃于各个社团,艺术才能方面才略有温习、提高。因她念的是名校,老师、同学中有不少书法、国画大师级的人物,她的书法、画技得到过名师的再指点,毕业时还有同学为她发起了一场告别展览,展出的一百零八幅花草图中,有四五十幅都是她最喜欢的荷花,那场展览在校园风动一时,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对知情的人说:荷花,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国画。但是出了校园,不管她的荷花图拿过多少奖,作过多少展览,得到过多少大师的赞赏,都成了过去式,与她的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毕业之后的何苾,一直活跃在财经、工商界。她那手书画技艺,渐渐成了少为人知的一面,连陈惜墨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

本来,她是想画一幅荷花的,但想到那幅墨荷飘香图,她改变了主意,改画兰花。

画完了兰花图,等风干的过程中,她又稍微有一点点心有不甘——凭什么,她要一直示弱?

何苾不得不想起小学时候,她是班长,同时选出的班副是陈惜墨,但他不甘心居她之下,一口回绝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好意,坚持不肯当那个班副。何苾一直记得他那副倔强的表情,话不多,却字字有力:“我为什么要当她的手下?我不!”

当时,有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子站了起来:“他不当,我当!”那就是高渐飞。

后来,何苾的班长一路当到了中学,高渐飞这个班副一路随行,陈惜墨则一路陪衬。

想到那些陈年往事,想到自己多年来的低调行事,想到陈惜墨那个不服输的脾气是从小养成的,何苾嘴角泛起了一层笑容。一冲动,手中的笔疾书起来,很快的,兰花图的左上角多出了一列字。

题记写完,待到整幅画风干了,何苾又带着画跑了一趟古玩市场,找了专业的朋友指点,动用了一些关系,终于淘到一块上等的檀香木。接着,她找来当地最好的装裱师傅和木工,订做了一个古色古香,几乎称得上奢华的屏风。

收到屏风成品,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三天,已经是加班加点不眠不休赶出来的作品。何苾仔细的核对、检查,款式、刀工都满意了,又没有找到瑕疵,高高兴兴地收了货,从古玩市场直接联系了搬运公司,将屏风送往西堤别墅,陈惜墨的住处。

何苾跟着货车到达西堤的时候,正是白天上班时间,陈家别墅里只有李卉和园丁、保姆在家,何苾的到访,让李卉着实吓了一跳。

面对何苾,李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连声说:“香香,要过来怎么也不早说,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何苾笑了笑,说:“我就是来送贺礼的,送到了,该走了。”

李卉看了看那架檀香木屏风,说:“其实,你不必……”

何苾打断她说:“我是真心的祝福他和许小姐。”

李卉眼中似有疑色,吞吞吐吐地说:“难得你这样有容量,是惜墨对不住你……”

何苾微笑道:“是我不好,不关他的事。”

李卉有意无意地说:“你们从小就合得来,也算是青梅竹马,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心肠也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从小就那么识分寸……我真舍不得……”

何苾抓紧了手中的包,神情真切地看着李卉的眼睛说:“卉姨您说得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我呀,记性不好,很多事情一过去,就忘了,小时候的事情,都忘光了……否则,我和惜墨也不会那么快就分手……时间不早了,礼物就麻烦您帮忙收好,我走了。”

之后,李卉还是极力挽留,但何苾极力推托,送走搬运工人,自己也走了。李卉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锁着眉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何苾在大道旁拦了辆计程车,上了车,却仿佛听到了那声长叹一般,微笑着摇了下头,也轻轻叹了一声,有点恍惚。

计程车开动的时候,何苾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李卉仍站在别墅的大铁门旁幽幽望着她。车屁股后面烟尘滚滚,腾起又湮灭,一如她刻意尘封的那段记忆。

其实,她只是想过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结果却画成了省略号,让人浮想联翩。确切地说,是让李卉浮想联翩了。

只因为,她太聪明,又或者太幸运,知道得太多。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没被灭口,她应该感谢苍天让她生在这样一个光明的时代。

虽然她在李卉面前说自己“记性不好,很多事情一过去,就忘了,小时候的事情,都忘光了……”——事实上,该记的她都记得,不该记的,她也一直没忘记。

谁叫她那天要上卫生间呢?上卫生间不要紧,谁叫她四处乱逛呢?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知道太多没好处,知道太多别人的秘密,会遭天谴……做人不要总带着好奇心。

那时候她还很小,念小学吧,应该是五年级的时候,那时候老师吩咐她帮班里几个拼音、成语不过关的同学补习,其中一人便是陈惜墨。然后,那一天,她到了陈惜墨家,帮他补习……

陈惜墨拼音方面并不是不会念,而是书写老是出错,音调位置一直标错,至于成语,那就更是乱用一通了。他属于那种又闷又倔的,不太爱发问,何苾只能对他实施题海战略,丢一堆题目给他做,完了再讲解,自己还乐得轻松。

陈惜墨做题的时候,何苾一般是从他家书架上抽本书下来看,两人都极少出书房去玩。直到有一天,陈惜墨埋头题海中,何苾去上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隔壁,何苾也不是第一次借用陈惜墨家的卫生间,没什么希奇的。希奇的是,那天的何苾突发性的脚痒,四处溜达。那一溜达,就溜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天,何苾在陈家老宅里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后堂。因为是老式房子,后堂显得格外的暗,阴森森的,何苾心下发毛,正要抽身往回走,突然,听见了一阵女人的哭声。一时好奇,她循着哭声的来源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走到声音发出的那个幽暗房间的门口,她看到李卉在里面抱着电话哭诉。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他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你不能就这样把他丢一边不管了……我知道,他一出生,太太就过世了,你觉得对不起太太,所以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可是,他是你儿子,他姓陈,他现在就在陈家的老宅子里……我们犯了错,孩子没有错……我从没有想过要跟陈家索要什么,能让我这样子留在孩子身边,我已经很满足,很感激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孩子不行,孩子需要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孩子一直问我,为什么爸爸不来看他……我求你了,至少寒假暑假,接他过去团聚几天……”

坏就坏在何苾自小太聪明,听明白了李卉说的话,猜出了话里头的秘密,慌慌张张地跑开。李卉也当场发觉了,追出门拉住何苾,急急地问她听见什么了,何苾年龄虽小,心智不低,回答李卉说她不记得了,但当时她毕竟是嫩,还不懂得谎话要先骗过自己才可以去骗别人,神情紧张,言辞闪烁,一眼就让人看穿了她在说谎。不过李卉也没拆穿她,只微笑地说:“你这孩子就是聪明,怪不得老师们个个都喜欢你。千万要记住了,你什么也没听见,对什么人都不能乱说话,包括惜墨在内,明白吗?回去书房吧,你帮惜墨补习,卉姨给你做好吃的去。以后记得常来玩……”

何苾告别李卉,往书房方向走的时候,她就在想,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一个比她可怜好多好多倍的人。

那一路上,她的心砰砰地跳,几乎要跳出胸膛来,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然后,她脑子里升腾出一个成语来。那个成语叫做:心如鹿撞。——她曾经怎么也理解不了的一个成语。

回到书房的时候,陈惜墨还在抓着脑袋想作业答案。他完全不知道就在前一刻,他家的后堂,那个暗暗的房间里,一位很重要的女性正在为他哭泣,为他哀求。

她的怜悯之心顿时泛滥。然后,陈惜墨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终于回来了,这两个成语什么意思呀?”他拿着本子站了起来。

何苾接过本子一看,那上面的两个成语,其中一个,便是心如鹿撞。

……

据说,每个人都是一条鱼,游在人潮之中,冷暖自知的同时,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以为自己会溺死,于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期望有一根浮木。陈惜墨,恰好就是何苾以为的浮木,游了那么多年,抓到手了,她才发现,他只是根稻草。而她太沉了,需要一座山,甚至需要一座比山还坚固的。

可谁是那座山,谁又是那座诺亚方舟?何苾一路想,一路掩不住砰砰的心跳。这一次的心跳,再不是那种要跳出胸膛的感觉,而像放进了一只小鹿,有点惴惴不安。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跟放电影似的,有个图像被定格、放大……

这一次,她终于真正弄明白了,心如鹿撞的感觉。

李卉看着何苾乘车远去,不知道她这回是来彻底作别的,还是来示威的,忧心忡忡。做人难,难在不能轻易做错事,其实做错事还不要紧,关键是不能留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她这一生便是受了这个教训的,一步错,处处受制于人,结果,机关算尽,累了一生。

李卉虽然出身低,智商却不低,还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忍耐力,她一直都自信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陈家的人都不简单,可是,不也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若不是她的机关算尽,她不可能有机会生下陈惜墨,也不可能让当时的陈太太成为第一个知道陈惜墨存在,然后心肌梗塞、“难产死亡”的人;若不是她知进知退,陈成功也不会正式承认陈惜墨,还留她在陈惜墨身边做管家;若不是她多年的苦心经营,陈惜墨不可能融入父兄的世界,无意间就挑起了父兄之间多年隐藏的嫌隙,成为墨功国际唯一的“墨少”;若不是她推波助澜,陈惜墨不会在何苾与许乐之间徘徊,若不是她“无意间”认出卓灵,陈惜墨不会那么快知道何苾的卓家养女身份;若不是她“不小心”说漏嘴,陈成功也不会知道何苾与卓家的关系并收她为谊女,父子对垒;若不是她长期以来与许乐的互通有无,陈惜墨不会在离开何苾之后,这么快就与许乐携手走上红地毯。

她真的是算了一辈子,赢了一辈子,一切尽在掌握中。她这辈子唯一的疏漏,就是被何苾知晓了陈惜墨的身世秘密。好在,当时何苾还是个孩子,一个聪明的孩子,虽然紧张,虽然还不会说谎,却是知道分寸的,知道矢口否认自己听到什么。

于是,李卉一直都知道何苾是个聪明得可怕的孩子,但她毕竟只是孩子,一个未修炼到家的孩子。所以,对何苾,她一直采取明着笼络,暗着打压的政策。

只是,在何苾送来“贺礼”的时候,李卉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心里泛着隐隐的担忧。尤其在何苾刻意说出:“我呀,记性不好,很多事情一过去,就忘了,小时候的事情,都忘光了……否则,我和惜墨也不会那么快就分手……”的时候,神情那么真切,还敢盯着她的眼睛看,哪里还像小时候那个说谎话时神色慌张、言辞闪烁的孩子!

陈惜墨和许乐婚期将近,何苾在这个时候亲自送来贺礼,李卉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有这么大方。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当口上翻跟头,于是,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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