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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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另一半-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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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娜在她位于索马里兰的医院门口。(拍摄:尼可拉斯)
    有了安妮和她朋友的帮助,医院终于落成了。在兴建过程中,埃德娜打破了索马里兰营业的所有常规。首先,她禁止工人咀嚼卡塔叶,那是一种含有类似安非他命14物质的叶子,全区的男人都喜欢咀嚼。工人不相信她会来真的,后来她解雇了一些不服从的人,他们才乖乖听话。接着,埃德娜坚持让泥瓦匠教妇女制作砖块。起先他们抗拒不从,但是谁付钱谁是老大,因此索马里兰很快有了第一批女性制砖者。哈尔格萨镇的当地商人也支持医院,让埃德娜免费使用建筑设备,他们甚至捐助了860袋水泥。
    最后,一座三层的白色医院建成了,前方用英语写着“埃德娜·阿丹妇产医院”(EDNA ADAN MATERNITY HOSPITAL),完全看不出来它的前身是垃圾场。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这家医院,有着西方医院的卫生标准和办事效率。任何习惯了破破烂烂的非洲医院的人,看到它都会惊叹不已。医院有60张床位和76名职员,埃德娜住在医院内部的一间公寓里,以便能够随时待命。她不领薪水,甚至还动用世界卫生组织发放的退休金来补足医院运营的开支。
    “像这种东西对我们就非常珍贵,”她拿着外科手术口罩说,那是在索马里兰买不到的。医院的所有医疗用品都是进口的,也幸亏有来自四方的捐款和物资,医院才得以运作下去。发电机是丹麦难民委员会送的;超声波仪器来自曾经来访的一位德国医生,他把旧的送了过来;血液冷藏箱是一位索马里人捐赠的,他欠埃德娜人情;联合国难民署捐赠了一辆救护车;荷兰送了两个婴儿恒温箱;美国国际开发总署建造了一座门诊中心;英国捐赠了手术室的设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捐赠了疫苗;世界卫生组织提供了输血的检验试剂。
    “埃德娜医院之友”一开始是在美国搜集仪器设备和医疗器材,然后运到索马里兰。后来渐渐变成纯粹募款,好让埃德娜就近购买医疗器材。该团体也资助了埃德娜的两名护理学生就读医学院,将来她的医院就能够拥有两名“自己的”全职医生了。此外,“埃德娜医院之友”也设法成立了捐赠基金会,好让医院在埃德娜去世后继续运作。
    不可思议吧,医院就这样建成了。一次,凌晨三点,一名男子用独轮手推车把即将临盆的妻子推来医院。医疗团队立刻行动,火速把产妇推进产房。另一次,一名游牧妇女因在沙漠中分娩而得了瘘管,她丈夫无法忍受妻子的臭味和滴流不断的尿液,拿刀往她的喉咙一刺,刀子刺穿她的舌头,却卡在了上颚。其他牧民把她的喉咙用针线简单缝合后带到埃德娜的医院,一名瘘管手术客座医生把这名妇女的伤口从喉咙到膀胱都缝合了起来。
    埃德娜在医院里巡视走动时,有如十月的天气:时而激愤如风暴,时而温煦如暖阳。她在医院的主要工作是一拨又一拨地训练助产士、护士和麻醉师,而且她不断用英语盘问这些培训生,希望他们全都能对答如流。在走廊上,这一刻,她停下脚步训斥一名出错的护理学生,确保她不会重蹈覆辙;下一刻,她跟一名瘘管病人谈话,又展露出无比的同情心,聆听病人哭哭啼啼地叙述丈夫如何逼迫她离开家里。
    “我也是女人啊!”埃德娜握着那名女孩的手,“我听了也快哭了。”有一次,一名男子开车进入医院大门,后座里躺着即将临盆的妻子。车刚停下,妻子就生了,于是丈夫立刻调头要把车开回去。
    “停下!停下!”埃德娜对他大吼,“你这样会害死你老婆!胎盘要取出来!”
    “我不会付你钱的,”男人吼道,“我要走了。”
    “关上大门!”埃德娜大声吩咐警卫,然后转身面向那位先生,“不付算了,”她说,然后当场在后座把胎盘拉出来,才命人打开大门让他离开。
    索马里兰人有个迷信观念,认为火烧婴儿的胸口就能预防肺结核,因此埃德娜必须时时予以防范。至少有一次,一名母亲就在医院厨房这么干过。
    医院建成后,美国赞助者们陆陆续续来到了索马里兰,他们想看看自己的支持促成了什么样的改变。旅行代理桑迪·彼得森是前往哈尔格萨镇的第一个,后来其他人也陆续到来,包括安妮·吉尔胡利和她丈夫鲍勃。他们几年前拜访埃德娜时,埃德娜还身兼两职,除了在医院行医之外,她还担任索马里兰的外交部长。安妮在发给我们的电子邮件中写道:埃德娜在她的医院帮一名妇女分娩。(拍摄:尼可拉斯)
    我们跟她一起在伯贝拉市(Berbera)的亚丁湾(Gulf of Aden)游泳,当然是一件衣服也没脱就下去游了(除了鲍勃,他是男的,可以穿泳裤)。我们在那温暖的蓝绿色海水里畅游,远方是粉红色的山脉,她的保镖带着机关枪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来回巡视。
    这比在我们家附近的基督教青年协会打桥牌有趣多了。
    安妮也看到埃德娜强悍的一面。有一次,一名资深护士过了很久才召唤医生来做剖宫产手术。埃德娜认为护士危害了那名产妇的性命,当场勃然大怒,对着护士破口大骂,让安妮和鲍勃相当震惊。后来他们认为埃德娜是正确的:要拯救病人和改变医护人员的态度,她的确得来个下马威。
    “埃德娜认为医护人员对产妇的处境不够敏感,她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安妮回忆道,“在她的医院里,每一名病患都要被给予全面关注。这次的经验着实给我上了一课,仿佛心灵受到了洗涤,我这才了解到埃德娜承担的是如此重任,而我们外人要真正感受到这一点,又是多么难。”
    
    第八章 家庭计划与『上帝鸿沟』
    
    每当食人族濒临饥荒,无限仁慈的上帝就会送给他们一位肥美多汁的传教士。
    ——王尔德
    一天下午,26岁的肯尼亚妇女罗丝·汪洁拉出现在妇产科诊所。她身旁紧跟着一名小孩,肚子里是另一个即将出世的婴孩。罗丝身无分文,没有做过产前健康检查。她是贫民窟诊所里一位特别的客人,因为她上过大学,又会说英语。她坐在肮脏、昏暗的诊所一隅,一边等,一边跟我们诉说几星期前野狗是如何把她丈夫咬死的。护士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她躺上折叠床,医生帮她检查,听诊腹部,然后告诉她受了感染,她和胎儿的性命都有危险。医生帮她登记参加了安全孕产计划,好让她得到产前护理及分娩协助。
    罗丝就诊的这家诊所是救援组织联盟设立的特殊前哨,专为难民妇女提供生育健康护理。她们往往是地球上最孤苦伶仃的人。这个联盟包括国际救援组织“关怀”(CARE)、“国际救援委员会”(International Rescue mittee),以及艾伦·罗森菲尔德在哥伦比亚大学成立的“孕产妇死亡残疾防范组织”(AMDD)。这家诊所由联盟的另一个成员运营,即“玛丽斯特普国际”(Marie Stopes International)——但是后来小布什中断经费,不再支持玛丽斯特普和整个联盟在全世界的运营了,只因为玛丽斯特普在中国帮助提供堕胎服务。这种行为令人发指。
    由于经费削减,玛丽斯特普不得不放弃原定帮助索马里及卢旺达难民的推广计划,关闭肯尼亚的两家诊所,并解雇了80名医生护士——正是照顾罗丝的那些医护人员。该政策断绝了罗丝健康护理的唯一来源,她成为美国堕胎政治的无数受害者之一。“这些诊所针对的是贫民窟中最贫穷、最边缘的人,”玛丽斯特普肯尼亚分部主任西普里安·阿威提(Cyprian Awiti)表示。
    这个事件反映出美国外交政策上的“上帝鸿沟”。在制定人口及家庭计划政策时,宗教扮演特别重大的角色,非宗教的自由派人士和保守的基督徒总是定期宣战。双方本意虽好,但是彼此之间皆怀着深沉的猜忌——这样的嫌隙,恐怕难以促成兼容并蓄的左右派联盟,否则,在打击人口贩卖和解决凄惨至极的贫穷问题时,效果将大大不同。这些冲突的大战场,向来与是否资助玛丽斯特普这类关注堕胎议题的组织有关。
    部分受迫于保守的基督徒,共和党籍的总统(包括老布什和小布什)制定了《全球禁制通令》(Global Gag Rule)。通令规定,任何援外团体只要提供妇女堕胎选择的咨询,或是跟堕胎有任何关系,包括使用其他来源的经费从事堕胎相关服务,美国政府都会禁止提供经费。加纳的医师尤妮斯·布鲁克曼·阿弥萨(Eunice Brookman…Amissah)表示,“与法令所声明的意图恰恰相反,全球禁制通令反而造成更多的意外怀孕,更多的不安全堕胎,以及更多的妇女死亡。”
    保守派主要攻击的对象之一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该组织致力于推广家庭计划、孕产妇健康护理及新生儿救助。联合国的机构往往程序繁多,效率欠佳,灵活度及成本效益原则都远低于私人援助团体。联合国机构最大的受惠者可能是复印机产业,而非世界最贫困的人——但是联合国机构还是无法取代的。我们想想尼日尔津德尔地区的手术室就好,那名医生拯救了拉玛多和她的孩子,而那家医院的设备就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提供的(详见第六章)。相反,普鲁登斯之所以无法被救活,原因之一可能是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在喀麦隆执行的孕产妇健康计划资源不足,无法支撑她就诊的医院(详见第七章)。
    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在1969年成立时,总统尼克松的行政团队是强力支持者,美国政府是最大的捐助者。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美国反堕胎运动人士开始把攻击目标锁定联合国人口基金会。
    然而以下模式一再出现:反对堕胎的保守人士虽然出于一片好意,但是他们在生育健康方面所采取的立场实际上却伤害了他们试图帮助的人,结果导致了更多的堕胎。支持堕胎的“选择派”(pro…choice)阵营与反对堕胎的“生命派”(pro…life)阵营,尽管各自的主张不同,但也应该找出共同点,在各方面团结合作,尤其在降低堕胎数量的议程上更需如此。在爱沙尼亚,堕胎已成为一种节育方式,被广泛采用,有些妇女甚至经历过十次以上的堕胎,这导致了高度不孕症和其他并发症。在贫穷国家,堕胎有时候不只杀死了胎儿,也会让母亲丧命。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每150起不安全的堕胎中,就有一名妇女丧命;而在美国,母亲堕胎丧命的风险不到1/100000。因此,关于预防意外怀孕的措施,自由派和保守派应达成共识,共同降低堕胎的频率。
    然而事与愿违。21世纪初期的丑闻之一,就是全世界1。22亿女性想要避孕却无法达成。不管你对堕胎的看法如何,全世界有高达四成的怀孕是意外或不想要的,而且其中将近一半以人工流产为终——这实在令人悲痛。如果没有意外怀孕,1/4以上的孕产妇死亡是可以通过一些措施避免的。
    过去十几年来,先进国家提供的家庭计划少有进步,在非洲尤其如此,真是丢脸丢到家。今天,只有14%的埃塞俄比亚妇女使用现代形式的避孕法。
    “我们落后了十年,”英国生育专家约翰·克莱兰(John Cleland)教授在2006年向一个国会研究团体如此表示,“过去十年来,采用避孕措施的非洲已婚妇女的数量几乎没有增加,这是个大灾难。”
    抑制人口增长并不像西方人所以为的那么容易。20世纪50年代,一项由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及哈佛大学赞助的家庭计划方案在印度肯纳(Khanna)推行,旨在帮助8000名村民学习避孕。五年之后,这里的人口出生率却高于没有采用避孕法的对照组。更常见的情况是,虽然避孕方案在降低生育率方面有适度的效果,但依然比支持者预期的低。
    一项在孟加拉国马特拉区(Matlab)操作严谨的实验发现,在三年之后,家庭计划方案让目标区的平均生育数降至5。1人,而对照区的生育数是6。7人。这并不是革命性的转变,不过却反映出家庭计划方案的重要影响。
    来自人口委员会的彼得·唐纳森(Peter Donaldson)断言,贫穷国家的生育率在1960~1990年间下降了23%,这要归功于家庭计划方案。
    抑制人口增长的关键,往往不在于有无提供避孕措施这样的技术问题,而是如何应对推广小家庭模式所面临的社会挑战。缩小家庭人数的方法之一是降低儿童死亡率,好让父母安心,知道即便孩子生得少也无妨,因为每个孩子都可以存活。也许鼓励小家庭的最有效方式是推广教育,尤其是女孩的教育。举例来说,英国在19世纪70年代生育率大幅降低,很可能正是因为通过了呼吁义务教育的《1870年教育法案》(Education Act of 1870)。这个例子反映出提升教育水平和减少家庭人数两方面的强烈相关性。看来最有效的避孕方式是教育女孩,而节育用品显然也是需要的。
    证据显示,男女传宗接代的策略是根深蒂固地对立的。民调往往证实进化生物学家的理论:在传宗接代方面,男性往往像个到处播撒苹果种子的美国拓荒英雄“苹果佬约翰尼”(Johnny Appleseed)15,认为未来要有收成,最佳方式就是种下的种子愈多愈好,而之后却不怎么照顾。由于生理的不同,女性倾向于少生孩子,但对每个孩子都投入极大的心血。因此,抑制生育率的方法之一,可能是让女性在家里有更多的发言权。
    暂且不谈家庭计划方案能否为经济发展打下基础,就是在打击当今的艾滋病方面,家庭计划也是至关重要的。对妇女而言,艾滋病病毒特别令人头疼,部分是因为生理关系:女性跟艾滋病病毒检验呈阳性反应的异性伴侣性交时,感染概率是男性的两倍。这是因为精液比阴道分泌物具有更高的病毒载量,同时在性交时女性比男性有更多的黏膜暴露在危险环境当中。
    过去30年来,全球最大的一项道德及政策失败,就是对艾滋病蔓延的漠视态度。之所以漠不关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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