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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雪之冬（4）
阿求本来就匹配不善的五官乱成了一团，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像一团油腻的抹布，“这个吗？我俩本来是有一点，可是没那么多啊，再说我的工程款也还没收回来，这个……”
薛坚手指轻轻一动，就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茶水溅到阿求的西装上，湿了一大片。阿求并没在意衣服，而是闪电一般地将电话抄在手里，唯恐被茶水溅到。阿求坐在薛坚的面前，已经心底怯了三分，只是不愿意乖乖就范，脑子里迅速转动的是如何脱身。只是薛坚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社会地痞，暂时不敢妄为，只好乖乖地坐着，等待着脱身的机会。华曦坐在一旁，唯恐阿求听到自己心里怦怦跳的声音，努力板着脸时刻注意着薛坚的表情。
“你他妈的少来这一套，我今天什么都不听，唯一就是拿到钱。”说着，薛坚就掀开西装的下摆，从腰里抽出一只湛蓝的64式手枪，枪体上冒着冷冰冰的蓝光。薛坚用枪指着阿求晃了两下，又塞回到腰里，“从现在开始，它就一直对着你，今天我拿不到钱就拿你的命，就这么简单。”
在见到枪的那一瞬间，阿求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抹布一般的笑容顿时凝结成了惊恐，身体僵直地蹲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华曦也为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他从不知道薛坚居然身藏着这种危险的东西。
然而阿求迅速地反应过来，僵直的表情融化成了轻蔑的微笑，“大佬，不必拿这种东西吓唬人吧，这可是在深圳市中心啊，枪声一响，所有的警察都过来，可不太好走啊。我这条烂命不值得你这么动手吧？”
薛坚嘿嘿一笑，回手扯过旁边桌上的台布，双手在桌子下面，胡乱将枪包住，朝着阿求的腿就扣动了扳机。餐厅里一声闷响，子弹从地板上跳起，穿进旁边的墙里。阿求顿时一歪，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华曦想去扶他，被薛坚制止住，“他没事，我还不想现在就放血，告诉你，我要的是钱。”这时，餐厅的胖老板被跑堂的伙计拉出来，满脸堆笑地问：“几位老板，没事吧？”薛坚皱着眉头，“不关你的事，少插嘴。”
胖老板倒退着回到了厨房，也将伙计们叫了进去。阿求见什么都没有发生，门外依旧车水马龙，只好脸色苍白地嗫嚅着，“我实在没这么多，这单我就赚了十几万，”
“你少废话，最少三十万，我今天必须拿到。”
阿求哆里哆嗦地拿起电话，薛坚拦住他，“你想明白点，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少跟我耍花招。”
等阿求给他老婆通完电话，薛坚就让华曦出门拦住一辆出租车，等车门打开，薛坚就紧紧拉着阿求的手钻进车里，让车往银湖方向开去。
『4』
在银湖度假村的门前，三个人下了车，开始向山上爬去。银湖度假村修建在山坳里，度假村的门前是一汪湖水，曲曲折折卧在群山之间，湖水四周是一条蜿蜒的山间路，在路旁山上的树丛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来时的公路和度假村大堂。
华曦佩服薛坚的才智，这个地点最安全不过了，既可以看到进来的人，又可以随时往山后隐藏。不过，阿求向山上爬的时候，双腿已经开始打晃，在阴沉的天空下，脸色灰得像一片随时要下雨的阴云。
阿求蹲在草丛里，结结巴巴地对着华曦说，“这单活儿我可真没有赚多少，全让曾老板克扣了，我也是为难啊。换掉你是曾老板的主意，和我没一点关系。”
“我也没办法，之前买玻璃就是借的高利贷，人家追上门来，我也顶不过。”华曦本来战战兢兢的双腿经过爬山这一折腾，现在已经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一样，嘴巴里上气不接下气，随口应付阿求的话一说出口，真像被债主逼上门一般。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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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雪之冬（5）
阿求转头对薛坚乞求着，“大佬，我老婆已经去借钱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您宽限两天行吗？”
“不行！你他妈的少废话，我也是替人办事，拿不回钱就拿你的命交差。”薛坚掏出烟点着，自顾自地抽起来。
山里的风阴阴地吹过，华曦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四周安静得没一点人气，只有树梢的风舞过的回音。华曦呆呆地坐着，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猜测着即将到来的结果。四周居然连个小虫子都没有，仿佛世界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休眠了一般。阿求依旧慌张地东张西望，不停地看着薛坚的脸色，寻找着能不能安全度过今天的信号。只有薛坚依旧冷峻的脸色，一包红色万宝路已经被他干掉了一半，而嘴角仍挑得高高的，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在等待间，电话终于响了，阿求哆里哆嗦地举起电话，薛坚随即抽出枪指着他的头，阿求赶紧将头缩进衣领内，不住地点头示意才敢接听。电话是阿求的老婆打来的，说借不到那么多钱，东挪西凑只凑够十六万，并且小声地问要不要报警，阿求赶忙怒火冲天地训斥起来，“千万不行，要是你还想让我回家。”
薛坚接过电话，“你马上一个人带着钱，坐出租车到皇岗口岸的大厅，到那里给我们电话。要是我发现后面跟着人，你就等着收尸吧。”
经过薛坚几次指引，阿求的老婆终于赶到了银湖。等出租车走后，见到四周确实无人，而且没有尾随的车辆和行人，薛坚才让华曦下去拦住一辆出租车等在路边，薛坚和阿求快速地钻上车，车子驶到阿求老婆身边才一拉车门，让她上了车。薛坚低声地问道：“钱呢？”
阿求老婆哆嗦着交出手里的皮包，薛坚打开看了看，就对司机说：“走，去南山。”
车子过了香蜜湖，在一片前后没有人烟的地方，薛坚叫停了车子，对阿求说：“看你俩还算配合，今天就放过你，这点钱我就收下了，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不过我告诉你，我认识你家门朝哪个方向开和你孩子上哪所学校，所以，后面该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说着就让阿求两人下了车，车子继续向南山跑去。
车子到了深圳大学，薛坚抽出五百块钱递给司机，“你辛苦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司机谨慎地接过钱，满头汗水地点着头，“谢谢、谢谢，我最近耳朵不太好，老忘事。”
看着这辆出租车发疯一般地跑掉，薛坚和华曦才又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宝安县城里开去。到了宝安县城，两人又换了一辆车来到清湖度假村，并用薛坚的名字开了房住下。
酒店的房间已经显得很破旧了，特别是冬天的住客很少，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泛黄的墙上渗出了水珠。一进到房间，华曦就脸色惨白地瘫在床上，长叹了一声：“我的妈呀，今天可吓死我了。”
薛坚嘿嘿一笑，“算是完成一件事，现在你可以踏踏实实地找小美道歉了。”
华曦欠起身，一脸好奇，“你怎么变得胆子这么大了？很有经验嘛！”
“这算什么？在玉林，曾经有三支枪同时顶在我脑袋上。有过太阳穴被冰凉的枪口顶着的经历，就什么都不怕了。”
“阿求会不会报警？”华曦仍然心有余悸。
“肯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谁也不想为了这点钱找麻烦。我早就算计到了，他最多能给这么多，因为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他不会为了这身外之财去惹更大的事。如果我们要是真拿了他四十万，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所以我一听说他老婆筹到十六万，马上就感觉这件事没问题，算他俩是个明白人。”
第六章 无雪之冬（6）
华曦钦佩地不住点头，“你可真清醒，我服了你。”
薛坚盘腿坐在沙发上，“清醒个屁！这还不是用命换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吗？不用化妆就是一个社会地痞流氓的样子。我也想跟你似的，谈上一段惊天动地的恋爱。”
华曦摇摇头，“你不是已经骂过我了吗？”
薛坚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腰里抽出那支枪，“你知道我最恨的东西是什么？就是它。是它让我变得无知，是它扼杀了我的一段感情。不过，今天它算是帮了我的一个忙，这一段恩怨算是扯平了。”
“我从不知道你是带着枪来深圳的。”
“我来的时候没有，前几天我估计该用的上，就让朋友带过来的。不过，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
“为什么会恨它？为什么要带它？”
薛坚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沉吟了半天，“这就是命，活该如此。那年我去越南，当地的一个熟人说可以买到枪，当时只是好奇，可是想了想，觉得没准什么时候会用得上，所以就偷偷买了，一直把它藏在床底下，偶尔在半夜的时候，才敢拿出来擦擦。
那个时候，公司里有个女孩，发疯一般地爱着我，可是，我不敢接受，那个时候，我已经有过太多的欢场经历了，我无法分辨什么是*、什么是真实的感情。有一天，我喝醉了，带着小姐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在等我，她赶走了那个*，骂我是野兽，是不知羞耻的牲口。可能是酒精起作用，我抄起了这把该死的枪，指着她让她走开。她的眼泪马上就流下来了，她不是怕，是伤心。第二天，我的酒醒了之后，她已经离开了北海，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前一段我听说她在深圳，所以，我也来了，就盼着哪天能在大街上遇到，能向她当面赔个礼，我就知足了。”
“可以托人打听打听。”
“算了，命里有缘就自能相见。”
“你现在可以重新来过啊。”华曦试探着问道，薛坚一听，马上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别说了，我们还是把钱藏好，在这里躲几天避避风头。这两天可以好好地潇洒一下，找小妞儿痛痛快快地玩玩。”
『5』
晚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薛坚建议华曦出去走走，两个人就沿着度假村里的花园散步。路边的树影都已经黑透了，很难分辨出树与天的区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散着步，冷冷的风中只有踏在卵石地上的声音。走到西丽湖边，薛坚从腰里摸出那支枪奋力扔向湖心，一片浪花溅起后，又迅速恢复了宁静。
“不可惜吗？”华曦问道。
“不，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明天就不同了。”
“是啊，明天的一切都不同了。”华曦深有感触地附和着。
度假村的大堂后面有一间小小的酒吧，名字叫“圣何塞”。酒吧小小的，只有吧台上有点灯光，其他都黑糊糊的。也许是时间还早，也许是冬季的缘故，酒吧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只有吧台上两个服务生懒懒散散地拄着下巴呆坐。薛坚坐到吧台前，要了两支啤酒，华曦一头扎在点唱机前捣鼓着，半天才选出了一首《天堂的眼泪》，凄清的吉他和着苍凉的嗓音顿时缭绕在黑洞洞的空间里。薛坚笑着说：“没必要把气氛营造得如此凄凉吧？”
“本来就喜欢。”
薛坚缩了缩头，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就举起了酒瓶，“为了你的气氛喝一口。”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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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雪之冬（7）
“我也要。”不知什么时候，在两个人的中间坐进来一位浓妆的女子。女孩顶着一头精心梳理的卷发，像个帽子一样盘在头上，黑眼圈泛着金色的星光，嘴唇上浓烈的酱紫色唇膏让语调都变得油腻起来，一身黑色的皮衣衬得皮肤发出说陌坠狻�
“我陪你们喝两杯，行吗？”
华曦还没有反应过来，薛坚就满脸堆笑地答应下来，并让服务生拿酒来。这个女子很熟络地和服务生打着招呼，“小妹，一支喜力。”
薛坚嬉皮笑脸地将自己的高凳吧椅挪了过来，用两支腿围拢住她，手随意地搭上她的肩头，“怎么喝？”
“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你说怎么喝，我听你的。”女子毫不示弱，应对的话不假思索地顺口而出。薛坚看华曦有些不太自然，就像个老熟人一般地介绍道：“这是我老弟，今天一起出来开开心，我看你先跟他干如何？”
“还是三个人一起干吧！”女子顺着薛坚*的话继续应承着。华曦皱着脸皮笑笑，“还是你们先干吧。”
一支啤酒下肚，薛坚就与这女子拥在了一起，两个人低头私语着，在不停传来的音乐中，华曦听得到两个人在谈价钱，于是转过头去，望着空落落的酒吧。点唱机里放着谭咏麟的粤语歌，虽然来深圳几年了，华曦还是听不太懂粤语，不知道谭咏麟在哀哀怨怨地唱些什么。
薛坚伸手拍拍华曦的肩膀，“老弟，我俩回房间消化消化感情，你自己在这儿喝点闷酒。”
“没问题，我自己安排。”华曦轻松地耸耸肩，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支持薛坚的决定。
薛坚走后，华曦又要了一支酒，喝了两口，对吧台里的服务生问道：“听你的口气，你认识她？”
服务生仰起头，好奇地反问：“谁啊？”
“刚才坐在这儿的那个女孩。”
“是啊，她每天都在这里呀。”
“哦，是这样，是你们的员工？”
服务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算不上，不过每天都在这儿找客人，所以就熟了。”
“你们怎么看她？”华曦继续问道，服务生干脆停下手里的活计，拧着眉毛使劲在隔着音乐的声音听华曦吞吞吐吐的话。
“什么怎么看她？”
“怎么看她这个人？”
“挺好的。”服务生不紧不慢地答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服务生痛快地回应着华曦，“她也是在工作啊，而且赚钱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