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请给爱情做人工呼吸- 第3部分

　　　　　　　　　　　　　　　　　　　

第一章　爆炸（8）
小美心里很烦躁，她气恼怎么在这个时候连电话都静悄悄的，如果随便有个电话过来，哪怕是打错的，也能让自己从这烦恼中挣脱开一会儿。华曦离开这里快半年了，这半年里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巴登街路边的宵夜摊子上，害得小美空着肚子就跑了回来。小美很想慎重地重新审视一直萦绕在自己大脑里的那段回忆，是一个片断的回忆还是一段伤害的过程，自己也无法肯定，虽然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努力，还是无法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小美最怀念在台风之夜溜进荔枝公园偷杨桃的那段记忆，那天的杨桃是她平生记忆里最美味的水果。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华曦又会变得像台阶上的鼻涕虫一样可憎，特别总是在他身后晃动的吴缨的影子，总让她从回忆中一下挣脱开来，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老蔡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特别是让小美将办公室锁好，先找个地方躲躲，他自己在蛇口就暂时不过来了。
　　小美知道自己无处可去，也不想去哪里。小的时候，小美就幻想有一天自己能拥有一个树顶上的阁楼，清清静静过一辈子。小美反锁上门，卧在沙发里，脱掉鞋子，揉着酸痛的双脚，鞋带在脚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凹痕。
　　“犯罪啊！”华曦龇牙咧嘴地叫着，身上的战栗似乎要把床板震断，而小美则开心地大笑。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小美惩罚华曦的最佳办法就是把冰冷的双脚塞进他胸口最贴身的内衣里，在里面所有暖和的地方动来动去，让华曦狂叫不止。这样，这双小脚很快就暖和起来，而华曦在坚持几分钟后，就会紧紧地捂住这双小巧的赤脚，这时候，小美脸红起来，但也不愿意把脚从里面抽出，任由华曦用它搔痒和做出各种怪动作。几次，华曦试图说服小美，要以最认真的态度和专业绘图员的手艺为它涂上漂亮的指甲油，都被小美严词拒绝了。
　　“涂指甲油是女人最隐秘的事，你休想！”
　　“可是那么多女人在马路边和公车上都可以画指甲油啊。”华曦露出一副很冤枉的神情，但小美却一脸严肃。
　　“可这是脚啊！”
　　夜色渐渐从窗户渗到了凌乱的桌面上，外面的世界开始平静了，偶尔的几声汽车笛声传来，仿佛要为这个不寻常的一天画上休止符。在睡梦里，小美嘴角露出了微笑，蜷缩的身体如柔软的婴儿般安详，头发像个刺猬似的散在脸上和沙发上。在酣梦里，她又回到了华曦胸口细腻的皮肤上那种隐约的温暖之中。
　　吴缨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小美正昏昏沉沉地游荡在断断续续的梦里，迷迷糊糊之中，许久才听出是吴缨的声音。
　　“现在几点了？”
　　“都半夜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啊？我试着找找你，你还真在。”
　　“今天累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吴缨试探着问：“你没出去躲躲？”
　　小美笑了，“我这不是正躲着吗？”
　　“你还是一点正经儿都没有，说正经的，深圳现在有什么动静？”
　　“还能有什么动静？我不是好好的吗？”
　　吴缨也知道，从小美的嘴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躺在温泉度假村的床上，心里老想着那个已经变成血团一般的华曦，天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虽然也想干脆躺倒大睡，忘却这一天的惊吓和折磨，只是，隐隐作痛的脚和惴惴的心让吴缨难以平静下来。洗完澡之后，吴缨将电视频道转来转去，但是，根本无法将注意力转移到爆笑的娱乐上去，想来想去，也许只有小美可能会有些消息，只是该怎么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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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爆炸（9）
小美听着吴缨说东道西，也不知道该再聊些什么，只是吴缨不愿意放下听筒。小美撅撅嘴巴，做个鬼脸，她知道这样的表情是对方看不见的。
　　“我要去洗手间了，憋不住了，不跟你聊了，过一会儿我可能要去红十字会医院。”
　　吴缨马上装出一副既惊诧又关心的口气：“怎么了？不舒服。”
　　小美笑呵呵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听说华曦受伤了，快不行了。我去再见上他一面，你也早点回来吧，晚了就可能见不到他了。”
　　放下电话，吴缨的心紧一阵松一阵，她知道，小美嘴巴里说出的话，你如果相信二分之一，就会犯百分之五十的错误。只是，在这个时候，任何谎言都会引起女人大脑中不着边际的猜想，在翻来覆去之中，吴缨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夜，到天光放明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统建楼和华联大厦上的霓虹灯还一闪一闪的，只是有些残缺不全了。路上的行人很少，今天的夜里，也许大多数深圳的新移民才懂得阖家团圆的含义。只有小美，走在寂静的深南中路上，快乐地将身后尾巴一样的影子甩得一颠一颠的，因为总是那么繁忙的深南中路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宁静过，偶尔一台出租车疯了一样划过，也不会为现在的宁静卷起一点波澜。
　　小美快乐地游荡在深圳浓重的夜色之中，紧紧裹在牛仔裤里的两条细腿踩着便道上的花色地砖，踏出一串舞步。暖暖的夜风缓缓袭来，隐约闻到一股湿湿的青草气息，预示明天可能又是一个雨天。
　　从下午进门的那一刻起，小美就犹豫不决，要不要去医院看华曦。虽然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从宁绍辉紧张的有些惨白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伤势应该很严重，同自己哪怕仅是感冒就能折腾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相比，华曦一定非常痛苦，只是这个家伙从来不愿意张扬而已。小美对自己说，真没想到自己也变得这么冷酷，只是一想起华曦在自己身边的种种劣迹，又觉得这样去着实便宜他了，现在还不想给他这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到两人相见时，也许不等华曦悔过自新，小美自己就先悔过了，在这一点上，小美对自己实在没有把握。不过，当撂下吴缨的电话，小美还是不自觉地冲出了黑洞洞的博物馆大院，完全没有为步行去红十字会医院编一个理由。不过，小美从心底对吴缨的举动感到好笑，吴缨貌似成熟，实际上心理还是蛮幼稚的，这种事儿，小美一眼就能识破。当然，这种幼稚的举动也许正说明她是真心牵挂着华曦，只是不好说破而已。想到这里，小美的心情黯然了许多，双脚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7』
　　天亮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桷树的树冠上，发出沙沙的如水雾般的清凉声音。
　　华曦醒来的时候，小美已经不在身边。华曦为能在这个一样特殊的夜晚、特殊的场合，还能和小美在一起兴奋不已，只是失血后的身体过于虚弱，眼皮和神经末梢都开始进行无声的反抗。小美开始命令他睡觉，但华曦唯恐这一刻会溜走，只是身体实在难以坚持下去，只好让小美也快点回去休息。小美又撅起嘴巴，“你真忍心这么晚让我一个人走回去，你就不怕我被*大盗骗走*？”
　　华曦早就听惯了小美这样的讲话，无奈地笑笑，“说你*他们还差不多！你不会坐出租车吗？”
　　小美拉长了声调，那带着湘西口音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更加动听，
第一章　爆炸（10）
“喂，华大少爷，你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出租车司机也是人啊，谁还出来搏命啊？好了，你就少操心了，我去门诊那里当义工，为人民服务。”说完，小美又俯下身子，用尖尖的鼻子在华曦的脸颊上用力地蹭了蹭，转身就飘出了病房。
　　小美不在身边，华曦觉得空落落的，实际上这种感觉已经缠绕他很久了，只是最近才在与曾老板和包工头之间的应酬中淡忘了许多。如今，全身僵直地躺在医院肃穆的病房里，这种空空的感觉又浓重地袭上心头。白色的大夫和憔悴的伤员挤满整个病房，进进出出的全是伤痛和失落，没有人追忆过去，只有人猜想未来。从篮球场上和小美的第一次斗嘴，到今天似乎已经很久了，好多细节已经在酒精中融化成了抓不住的烟，眼睁睁地看着过去从眼前飘走，但是谁也无法制止它。
　　如果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寻找过去，在深南中路的街头，就会有很多人停下，齐刷刷地投来一片白眼，只会让你自己觉得无地自容，之后，这条繁华的大街上依旧是整齐划一的匆忙脚步，没有人会对你留下一句像样的评价。华曦对能再见到小美曾经彻底失望过，一是小美故意躲着他，二是对见面的结果彻底失望，他知道，小美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就如永远不原谅她那严肃的父亲一样。小美从来都是如此，她似乎永远在和别人作对，华曦还从没有在她面前占得上风，更别提她会在某一天的夜里，跪在他的面前，用眼睛里的湿润告诉你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华曦偷偷地将笑容传播在这肃杀的病房里，惹来了一直坐在床角落里的老者一通白眼，他那年富力壮的儿子还在昏迷不醒。这间本来有8个床位的病房现在满满地躺着12个伤员，其余站着的都是面目悲戚的家属和同事，大家用静默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偶尔有人走出来又走进去，但都像哑剧中的悲惨角色，唯恐破坏了这肃穆的场景。这时，小美从人缝里冲了过来，笑着对华曦大惊小怪地嚷嚷着：“你活过来啦？”
　　华曦只好马上制止她，小美笑着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还真以为你壮烈牺牲了呢，后来见你龇牙咧嘴地喊疼，就估计你死不了。”
　　“我喊疼了吗？”
　　“哦，你居然不知道？叫得震天响，不信你问问别人。”
　　华曦知道她从来以整蛊别人为最大的乐事，就懒得接茬。小美见他不说话，就像猎人找不到猎物一样扫兴，晃动手里的袋装鲜奶说：“算了，赶紧补充点营养，有劲了就回家，赶紧给别人腾病床。”小美将吸管送进华曦的嘴里，嘴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喝，别人可都惦记着这袋牛奶呢，这可是全深圳最后一只奶牛的最后一袋奶了。”
　　华曦喉咙里咕隆一声，险些呛着：“那奶牛都上哪里去了？”
　　小美扑哧笑出声来，趴在华曦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全都在红十字会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呢！”
　　华曦自知又上了小美的当，只好红着脸一声不吭。小美打来热水为华曦小心地擦干净脸，端详了半天，“嗯，这回又漂亮了，又可以出去泡妞了，就是可惜留下一身伤疤，让别人摸起来觉得恶心。”
　　华曦紧接着话茬问道：“你觉不觉得恶心？”
　　“恶心！”小美斩钉截铁地回答。
　　『8』
　　这几天，华曦恢复得相当快，医生说他属于比较幸运的，从车上摔下来正好落在草坪上，所以没有什么大伤，就是全身让碎玻璃划伤了不少，失血比较多，不过年轻人身体素质好，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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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爆炸（11）
这段时间里，小美每天都会送饭过来，有时还会从饭馆里买些老火汤带过来。吴缨也回来了，和宁绍辉一起来过，自己单独也来过。吴缨每次来都会带着水果，偶尔还会带着一两朵华曦叫不上名字的花儿，让华曦觉得忽然享受到了极高的待遇，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中午的时候，包工头阿求带着曾老板来看华曦。阿求只受了一点表皮伤，由于玻璃特别重，所以爆炸时，货车只颠了几颠，倒是汽车玻璃整个拍在阿求和司机的脸上，两个人当场晕了过去。等醒了的时候，阿求再也找不到了华曦，见两大箱玻璃全成了满地的碎片，阿求就赶紧跑回去向曾老板汇报，让曾老板赶紧想办法解决“晶彩夜总会”的装修材料。
　　本来华曦接下曾老板“晶彩夜总会”的装修工程事出偶然，潮州人曾老板是在深圳开歌舞厅起家的，只是这两年他在凤凰路的“银座歌舞厅”日渐萧条，一次在饭桌上，华曦给曾老板出了个主意，让他把歌舞厅装修成欧洲古典水晶宫的模样，里面全部用玻璃和反光材料，让来玩的人进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最好买单的时候连钞票都能数错，就肯定能赚钱。曾老板当场就拍板让华曦做个具体设计，大家觉得好就让华曦接下这个工程。
　　华曦离开设计院后，除了给别人做做设计图之外，还没有单独做过工程。他在一个香港供应商手里见过一种西班牙产的镏金装饰玻璃，深圳还没人用过，将它用在“晶彩夜总会”上，不仅能吸引客人，自己还能从曾老板手里赚一笔可观的材料钱。于是，华曦就与曾老板商量，装修工程采用包工包料，首期先付三成，自己垫钱买来镏金玻璃，到工程快收工的时候，就能把大部分钱收回来了。华曦盘算盘算，估计这一笔工钱差不多能赚上*万，镏金玻璃和其他一些材料大约能赚十五六万，自己先期将全部家底垫上也值得，更何况只有不到*百平方米的装修工程，能赚这么多，华曦已经很知足了。
　　曾老板一进病房，就洪钟大嗓地扯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嚷着：“好兄弟，委屈你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华曦的病床上，拉着华曦的手问长问短。一时间让华曦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天华曦躺在病床上一直盘算，估计这次的麻烦远远不止自己受的这点伤，如果曾老板因为镏金玻璃不能按时安装而解除合同的话，自己的所有家底不仅全赔进去，工地上的工人也会围上门来讨要工钱，另外还欠着不少的材料钱没结清呢。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一脸愁云惨雾，连小美都没法让他开心。华曦见老曾肯来医院看望自己，心里总算有了点谱儿，摇摇头说：“曾大哥，我把你的活儿给耽误了。”
　　曾老板急忙挥挥他的胖手，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将病床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