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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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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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人做倭人装扮,三千人做庆朝兵士装扮,到了城门口诈言大捷了,俘获敌卒若干、钱物若干,快快开城门放进去!守黑川城的副将自然不是傻子,空口无凭,主将的印信呢?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拖住了黑川城两万兵力当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景非然一伙海盗加倭人的乌合之众,居然从黑川城的背后杀过来,破了城,杀了人,守城的副将只来得及发出四枚告急焰火,就被这伙杀红了眼的人一刀砍倒了!
    被人端了窝的赵老四连夜从当涂和石埭调集人手,打算把窝再夺回来。谁知当涂和石埭那边的府官把人手扣下了,不给,站干岸,要看赵老四的好戏。没钱又没人的赵老四这回撞到了南墙了,没法子,只能一封封急报往掌兵权的将军王这儿递。陆弘景咝了一口凉气,对萧煜说,完了,怕啥来啥,你说这赵老四是怎么弄的?!在黑川口龟缩了十年了,这回猛孤丁长了血性,领了人马出城迎战了吧,好,索性连窝都让人端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20章 小别
    
    “连你都能想到他龟缩了十年不露头,这回不知怎么的就露了头,后边能没有蹊跷?必定是有什么让他不得不动的因由,这才离了窝出去打埋伏。”
    “……有点儿意思,庆朝太平久了,有些人不那么安分,谁的钱都敢收,这么的,将军王,请您示下,您说啥是啥,末将必当效死,嘿嘿。”他要不“嘿嘿”,还真有那么点儿赴汤蹈火的意思,他一“嘿嘿”,没了正经,啥都给嘿嘿没了。
    “这回这事儿弄不好是个大案子,极有可能牵出一大串蚂蚱,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你呢,看好家……”
    这厮听到“看好家”,立马挤眉弄眼吹口哨,嘿嘿笑了几声才开口:“看好家?是看好你那新媳妇儿吧?将军王请放三百六十个心,咱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我陆弘景还有一口气在,你那新媳妇儿就丢不了!”
    “将军王”二话不说,大长腿一扫堂,要把贫嘴烂舌的陆将军扫趴下,这货一蹿老高,没扫到,然而现世报来了——蹿太高,落下来的时候腰那儿刚好碰到桌角尖,戳得他疼死,半天没缓过来。
    萧将军见了微微一哂,绕过疼得半死的陆将军,回府准备去了。
    十五从军,到如今过了八年多,二十三了,对身外物从来不经心,身上的衣衫都是军服,和普通兵士一样,也是一季发一身,一年四身衣服,穿掉色了还接着穿,只要别破洞就成。所谓的回府准备,也不过是收拾几身衣装,十月了,不知几时回返,披风大氅也有,他不拿,单拿了两件初从军时廖秋离给他预备的棉服,那棉服做得十分长大,到如今穿在身上也不觉短窄。几身衣衫加两件棉服,简单打一个包袱,行装就备好了。
    即刻要走,儿女情长偏难舍,还是要去和那人道一声别。说一说也好,省得那人整日提心吊胆防着他动手动脚,这一去,那人还不松了口大气?
    萧煜走得挺慢,有点儿硬着头皮见人的意思,最怕听见心上人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比如,不声不响,猛然说一句“你走我也走,我回帝京去”,或者面上淡淡的,说两句淡话:“嗯,你去吧。”。这么一想,愈加揪心,他踌躇了几回,这才推门进内室。没曾想进门居然没碰上一张冷脸,碰的是廖秋离一通带焦急的问话:“你上哪去了?!到处找你找不见!这么大的人了使性子也该有个度吧?!”
    “……我没使性子,昨夜来了军情,急着过去看看。”本想回他“我在跟前你不是别扭么,所以我出去,给你腾地儿。”,不知怎么的临到头了,却顺口扯了另一句。
    “没使性子?”廖秋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抽了抽鼻子,这位身上一身捂透了的烈酒气味,还敢说没使性子外出灌酒?!
    “确实是有紧急军情,我马上要出门一趟,不定几时回,若是近年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就先回帝京吧……说好了年底和家人团圆的,别误了你……”
    这位弄完了“霸王”才开始小心曲意地温存体贴,多懂事儿似的,言语上“别误了你”,眼角眉梢的情态却指望他说等他回来了一道走,廖秋离气还未平,偏不顺他的意,“嗯,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我就先走。”
    “……来和你道个别,走了。”萧煜指望落空,垂头垮肩的转身出门,都走到了内室门口了,那人还没一句话,哪怕说点儿别的也好啊,此去至少一个月,三十个日夜不见呢,一句话都不给……走都走不安生。
    “……”
    说走还真就走了。十五从军时也是这样,再眷恋,再不舍,该走他还是会毅然决然的走,天生的丘八种子,对什么都横得下一条心!
    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各有各的别扭,各有各的心思,聚散离合,有情人逃不掉,对于还不是有情人的冤家们,不知长短的分离难免有种别样的愁。
    黑川口离虎牢关十来天的路程,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六天赶到。赵老四正在当涂和石埭中间的永平镇呆着,六天前就收到将军王那边的回信,说是会派个人过来瞧瞧情况。人到了,赵老四傻了眼——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黑川口居然把将军王都惊动了,不顾劳顿亲身赴险。傻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赶忙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请罪,身上绑着一蓬荆棘条子,负荆请罪呀,一为丢了黑川城,二为丢了黑川城还赖活着,没搞“城在人在城陷人亡”,他这是投石问路,看看上峰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要拿他开刀问斩的意思。老小子为人谨小慎微,倒是不怕死,怕死得没面子,落个臭名声。
    萧煜皱了皱眉,一个眼色让跟过来的将官替他解缚,从这份表现来说,赵老四可演的不精彩——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负荆请罪?!把前因后果说清楚都比玩儿花架子强!
    “说吧,怎么回事?”
    赵老四松了绑,坐到了萧煜正对面,忸怩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贪”字。不久前赵老四通过可靠渠道得了一条密报,说景非然一伙人一路烧杀抢掠,把抢来的一堆宝货带在身边,要打黑川口过,又缺钱又少人的赵老四暗自算了一笔账:若是能把那帮孙子收拾了,这些宝货顺理成章的就该有他们的份,按照本朝定规,谁收拾的谁分得三分,剩下七分归入官府的府库。三分哪!够黑川口的兵们吃多久的粮饷了!而且,从敌我双方的人手来看,也相差无几,赵老四一颗心砰砰跳,想了一天一宿,一咬牙——动手!
    哪知肥肉转眼就成了烫手山芋,赔了夫人折了兵,还搭上一世英名,赵老四蔫头耷脑的,不知怎么说才好。
    虽说老小子是万不得已下的铤而走险,他个人也从没有吞私货的打算,但误判就是误判,损兵折将就是损兵折将,丢了地盘就是丢了地盘,一顿重罚是免不了的,留一条命将功补过,总账日后再算。
    “当涂和石埭那边情况如何?”
    “……回肃王殿下,这两边都按兵不动,属下差遣不动他们……”
    赵老四这副肉脾气能差得动那帮成了精的滑吏才奇了怪了,这帮东西吃了景非然多少年好处了?还不死心塌地给他打掩护?
    赵老四这边的情况弄清楚了,派到当涂和石埭的人也回来了,带了两个地方府衙的回话,都是官面上的鬼话,滑不溜秋的,说不能出兵是因为景非然那伙人不日即要杀到境内,自保的兵力都还不足呢,实在是匀不出人手增援黑川口呀!
    好,没人。
    当涂和石埭的属官和赵老四一样,都没想到将军王亲自来了,以为顶多来个手底下的将官,问问情况,该捉的捉去问罪,该收拾善后的收拾善后,反正景非然一伙人也占不了黑川城多久,这地方等于是个火药筒子,他们踩了线,这会儿爆开了,新罗和庆朝都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大兵压境,把他们围起来端了,那岂不是亏大了!再说了,景非然也不是那种有长性的人,海盗头子么,抢一把还不走,等着挨收拾啊?!
    其实萧煜过来也是个临时的主意,一来他觉着这案子可能是桩大案,弄不好要把半个朝堂都搅进去,不能不事先过来查探一番,二来他和廖秋离之间僵得很,谁见了谁也不自在,还不如躲出去,省得日夜相对了,你一句我一句,没多久就把十几年的情份撕没了。
    不论如何,来的是将军王,战力与效率都不是一般的将官所能比拟的,这位一出马,任你牛鬼蛇神呢,靠边站!直接拿兵符调了兵,还从建平军寨调了重炮、火铳,几发重炮轰过去,放了一排火铳,景非然的五万乌合之众就弃了黑川城,顺着含山跑了,跑到海边,上船往海上跑的时候折了几千人,这么看来,这伙人攻黑川口从头到尾就是出闹剧,后边不知藏着什么心思,是否放了长线,若是放了长线,这线能长到什么程度。有些事,露了端倪了,但后边没跟上,说不定走哪就被绊个大跟头。
    看来年底是回不去了,还是写封信让想回去的先回吧。
    信到廖秋离的手上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信里边一样是报喜不报忧,一页纸,寥寥数行,大部分是在说自己一切安好,勿念。“勿念”这俩字被墨抹去了,本来看不清,廖秋离拎起信纸对着光瞅了一阵,靠着猜度,猜到是“勿念”。写了又抹,这人是什么意思?抹了又不另誊一张,就这么黑乎乎的摆在上边,又是什么意思?忙到没空另誊一张?可能么?所以还是在闹别扭,自个儿顾影自怜——反正让你“勿念”也是白搭,你压根儿就没念过!
    这人的心思简直太好懂了!小屁孩儿!哼!
    
    第21章 回来了
    
    那边萧煜还以为廖秋离会回他“即刻启程”,谁知等了月余不见他回信,心里难免挂念——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不得已给陆弘景去了封信,拐弯抹角地问廖秋离的情况,被那货好好笑了一顿,过后拿了一张粉色大信笺回他几个斗大的字——小梨子等你一同回!
    八个字,一路上为情伤风的萧将军立马就痊愈了!
    有了劲的萧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连着跑了好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天南海北隔的挺远,他也不休整,赶到一处就直接办事问话,顺着牵出来的藤蔓摸往下一个“瓜”,越摸越觉得事儿不简单,总觉得庆朝内外之间、大食和新罗之间、大食与倭人之间、倭人与新罗之间都有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关联,但要切实说清楚它又不能够,迷雾重重的,还是得回帝京找个能拿大主意的人商量。
    找谁呢?全庆朝最能拿大主意的人是谁就找谁。
    他腊月十五从最南方的定海往千里之外的虎牢关赶,紧赶慢赶,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腊月二十五了,如果廖秋离当真等着他一同回帝京,那是铁定赶不上和家人一道过元夕了,连着前头两三年,他们一家人该有三四年没凑齐过,说好了要回又没及时回,家人那边不好交代,廖秋离这边不知可曾后悔……
    腊月的虎牢关苦寒无比,朔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若是连着几天风雪交加,路就更不好走了,萧煜到的时候是半夜,直接回的军营,没进将军府。说他沉得住气么,那可不对,一来他怕回去扑空——人家早走回帝京了,没等他,二来么,他心里堆了几个月的挂念、几个月的欲情,见了面万一绷不住,哗啦一下塌下来,又做了啥不该做的,原本就没起色的关系岂不更加败色?!还是先回军营冷静一晚的好。
    萧将军进了虎牢关大营,怎么也该有人通报一下上上下下诸位将官吧,没有,这位不让报,他悄默声的进了议事堂,站在门口看陆弘景那货公然召集一拨人搓麻,满嘴“死舅子”的瞎呼喝,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压根儿没想到将军王就在他们身后站着呢!
    ——好,聚众赌博,捉住了罚半年薪俸,让这货连一个铜板的炒葵花子儿也买不起!
    军营里聚众赌博那可是犯了军法的,陆弘景从军这么些年,都做到副将了还明目张胆的知法犯法,好大的狗胆!
    然而这货手底下带的兵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想当年萧陆两人同一天升的百户,手底下带着百来号人,萧百户天天带着底下的兵士练对打、练刺杀,陆百户也练,但他练的方法和常人不同,有点儿邪门,白日里练对打、练刺杀,一到了傍晚——北戎那边的蛮子最爱出门挑事儿的时候——他就把他手底下的兵四人一组编排好,干嘛?要么搓麻,要么斗草,要么摇色子比大小,一伙新兵蛋子玩得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嘴里心里都忙不迭地感谢陆百户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号角响了……
    号角响了关搓麻斗草赌大小什么事?
    兵们都是这么想的,然后动作慢了点儿,没在规定的时限内赶到号角响处、又或者是赶到了没拿着家伙什的(刀剑弓戟斧钺),别废话,你就绕着城周跑三圈吧……
    陆弘景这货还不留点儿口德,撵在一队新兵蛋子的身后净说风凉话:“麻将好搓不?色子好摇不?狗尾巴草好斗不?都挺好玩儿的吧?练不死你们一帮兔崽子!啥本事没有居然也敢稳稳坐着玩儿!上了沙场北戎那群蛮子给你们一斧头你们就嗝屁着凉了!给我接着跑!掉了队的今晚不许吃饭!!”
    挨了罚的兵们从此长了记性,陆百户一旦让他们坐下搓麻斗草比大小,他们打死不愿再来,结果呢,人陆百户说了,敢不坐下来玩儿,照样罚你绕城周三圈!真坐下来玩儿了吧,他又好意思弄上次那套花样,趁一伙儿兵们玩儿得投入,一号角吹来,又是动作慢的、反应不灵光的罚绕城三周!到了第三回,百来号兵人人都不上他当了,一见他百来个脑门上就自动闪现仨大字——“狼来啦”!
    不上当了是吧?好啊,军法接着来,军法让你们玩儿,看你们玩儿不玩儿!不玩儿的先挨一顿罚,玩儿脱了的一样挨一顿罚,总而言之,玩是不玩,陆百户说了算!
    就这么的练了半年,百来号人都练出来了,一群人搁那儿正搓麻呢,那类似于北戎犯边的号角一响,百来号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从赌桌到沙场不需要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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