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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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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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必要的时刻来临时,缓一步行事即可。此外,必要的时刻来临时,一定要绷紧你的神经。重要的是,小心不要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是信史敬爱的叔叔对他说的话。信史不管是篮球也好,以及其他一切知识,都是叔叔教的。也可以说,如今被人称之为“第三之男”的信史之所以得以成形,有很大的部分是受到叔叔的影响。信史有关电脑的基础知识也都是叔叔灌输给他的,特别是在实地操作连结违法的海外网站时,他总是强调小心为上。而如今正如同叔叔所说,应该是要绷紧神经的时刻。错不了。

“那个,信史啊……”听到阿丰的声音,信史将目光移转到阿丰身上。阿丰背靠在一棵树上,眼睛看着双手环抱的两膝之间。

“回头想想,我那时应该在那所分校前面等你出来才对。这么一来,我们一开始就能在一起了。”

脸抬起来看着信史。

“可是,我、我好害怕……”

信史两手抱胸,手里还拿着贝瑞塔手枪。

“这可很难说。你如果那么做,说不定反而危险。”

对了,关于那件事必须要先对他说明一下。阿丰大概还不知道,在分校的全面躺着天堂真弓和赤松义生的尸体。再说……

想到这里,信史看见阿丰正在哭泣。泪水盈满了眼眶,向两颊滑落。被尘土弄脏的脸孔,画出两道白色的痕迹。

“怎么啦?”信史温柔问道。

“我……”阿丰举起信史帮他包扎伤口的拳头,用缠绕在上面的毛巾细条擦了擦泪水。“我,真是丢脸。我,既沉不住气,胆子又小。”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就像要将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吐为快,又接着说道:

“我……没能帮得了她。”

信史稍微扬起眉毛,低头看着阿丰。这可是一个不能由别人主动提起的话题。

信史缓缓地说:“你是指金井吗?”

阿丰还是望着下方,点了点头。

信史想起,有一次在阿丰家他的房间里头,阿丰用些许自豪、又带点不好意思的语气对自己说过:“我喜欢金井泉。”而那位金井泉却一开始就死去了。早上六点的广播宣布了她的死讯。虽不知道她死在何处,但可以确定一定是在这座岛上某个地方。

“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吧。”信史说。“金井出发的顺序排在你前面。”

“可是我……”

阿丰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继续说:

“我连去找金井都办不到,好害怕。只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倒霉,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就这样说服着自己。没想到,六点的广播就……”

信史静静听着。林木深处,小鸟依然吱吱鸣叫。这次好像还多了一只,此起彼落的吱吱声相互交杂着。

突然间,阿丰抬起头看着信史。

“我决定了。”他说道。

“决定什么?”他说道。

“决定什么?”

阿丰直直看着信史,眼里还含着泪水。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个叫坂持的家伙,还有政丨府那些混蛋!”

信史略显意外,看着阿丰的脸孔。

当然,自己也对这场烂游戏,还有举办这场游戏的政丨府十分愤怒。再加上七原秋也的好朋友国信庆时——虽然信史自己几乎没有与他有什么直接来往(他的个性太过温吞,对信史来说总觉得有些不足之处),但他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也被政丨府的人轻易地杀害。还有,藤吉文世,刚才阿丰提到的金井泉,以及先前自己亲眼目睹殒命的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还有班上其他的同伴们。可是……

“可是,你一旦这么做,就等于是自杀。”

“死了也没关系。现在我能为金井泉做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阿丰说到这里,看着信史的脸。

“很奇怪吧,像我这种怕事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信史的语尾稍微拖长,摇摇头。“没这回事。”

信史回望了一会儿阿丰的脸,接着抬头仰望覆盖在头上的林梢。自己并不是因为平常轻浮搞笑的阿丰表现出激烈的情感而感到意外。阿丰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和他当朋友。只不过……

死了也没关系。现在我能为金井泉做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

像这样喜欢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信史望着在光线照耀下显得鲜明黄绿的树叶重叠之处,心里思考着。自己到目前为止曾经与许多女孩子交往过,甚至和其中三个女孩子上过床(以中学三年级学生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了,不是吗?),但是从没有像他那种喜欢一个女孩子的心情。

这不知是否和父母的感情不睦有关系?父亲在外面有女人(他在公司里是个优秀的管理人,虽然以一个尚未独立生存的少年来下评断有点自不量力,但是他就如同大部分平凡俗气的男人一样,很难让人想象他居然和那带着一种耀眼光辉的叔叔,是流着同样血液的兄弟),而母亲则对丈夫毫不责备,只知道加入创意插花、女性社团等等,一个接着一个投入自己的新兴趣,把自己关在自我世界里。虽然平常也会彼此对话,但只对对方做必要的事。彼此互不信任,也不会真心帮助对方,只重复着沉静的憎恶,这么慢慢老去。不过,说不定世上的夫妇原本就是这么相处的。

因此,篮球队的天才后卫三村信史,自小学时代开始打篮球时便非常受到异性欢迎——和女孩子交往,很简单;接吻,也很简单;只要再经过一阵子,上床,也很简单。可是从来没有打自心里爱上一个人过。

可惜的是,关于这个问题,他没有机会和那个什么都有明确答案的叔叔请教。他是最近才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叔叔已经在两年前就过世了。

不过,信史左耳上戴着一个耳环,是叔叔一直视为珍宝的物品。叔叔说过:“这是我心爱的女子的东西。她很久以前就已经过世了。”信史在叔叔死后,擅自拿走,当成纪念叔叔的纪念品。他若活着的话,一定会对我说:“信史,说不定这就是你内心扭曲的开始。打从心里喜欢一个女孩,而对方也打从心底喜欢你,不是一件坏事。你也快点去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即使如此,信史还是无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里,记得有一次比自己年幼三岁却很早熟的妹妹郁美问道:“哥哥你以后要恋爱结婚?还是也可以接受相亲结婚?”信史是这么回答的:“我一辈子不结婚也说不定。”

郁美。信史稍微想了想妹妹的事。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希望你能谈场幸福的恋爱,然后幸福地结婚。哥哥我说不定还没来得及体会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就要和这个世界道别了。

信史再次脸朝向阿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阿丰?如果你觉得我的问法没有礼貌的话,那我先向你道歉。”

阿丰瞪大了眼睛。“什么?”

“金井哪一点吸引你?”

阿丰看着信史的脸一会儿,被泪水沾湿的脸孔,开始堆起小小的笑容。大概是他想要努力扮演好一个替死者献上花束的人的角色吧。

“我不太会形容,可是我觉得金井她真的好漂亮。”

“漂亮?”信史反问,接着急忙补充:“不,我的意思不是说她不漂亮。”

金井泉,她虽然不是什么丑女,但是说到班上的美女,还有千草贵子(啊,这是我个人的喜好)、小川樱(嗯,她和山本和彦在交往。而且两人都已经死了),以及相马光子(嗯,这个女的不管再怎么漂亮,都不值一谈)等人排在前头。

阿丰又露出了微笑。“当她想睡觉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的样子好漂亮。”

接着说道:“还有帮教室阳台的花朵浇水,开心抚摸着叶子的时候也好漂亮。”

“运动会的时候,接力赛跑时弄丢了接力棒,事后哭泣的样子,好漂亮。”

“下课时间和中川有香谈天,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的样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嗯嗯。

听着阿丰如数家珍一口气说了许多,信史心里不知不觉赞同起来。虽然对方的说明根本算不上是说明,但他却有种“原来是这么回事”的感觉。叔叔,我好像稍微能够体会那种心情了也说不定。

阿丰说完后,将脸朝向信史。

信史以平稳的眼神回望着阿丰,略倾了倾头。露出浅笑。

“你啊,我以前说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搞笑艺人,不过我看你可以当诗人了。”

阿丰也露出微笑。

信史接着说:“我说啊。”

“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过,我觉得金井很幸福。如果她知道有一个人这么喜欢她,一定会在天国喜极而泣的。”

和阿丰像首诗般的形容相较之下,自己的用词就显得了无新意,不过还是将它说了出口。即便如此,也让阿丰的眼眶再次流下泪来。看着、看着,泪水不断流向两颊,画出两道、三道白色的线条,最后终于变成了大花脸。

“真的吗?”

信史右手伸向语带哽咽的阿丰的肩膀,摇了摇。

“是真的。”

信史停了一会儿,又说道:

“还有。如果你要报仇的话,记得算我一份。”

阿丰睁大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信史。

“真的?”

“嗯嗯。”

信史点头。

是的,先前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嗯,这倒和女孩子没有关系。而是自己以后要如何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大东亚共和国生活下去。

记得以前也曾经和阿丰讨论过这样的话题。阿丰他说的好像是:“这个嘛……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哎,大概顶多当个搞笑艺人吧?”虽然信史听了他半开玩笑式的回答,也跟着笑了,可是对自己来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不,恐怕在阿丰心里也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只不过阿丰姑且不把它说破罢了。总而言之,有一次自己也曾经对七原秋也说过:“这就是所谓成功的法西斯主义啦。像这样恶质的国家,世界上还找不到第二个呢。”正是如此,这个国家已经疯狂了。不光是这场烂游戏,只要你表现出一点点反抗政丨府的迹象,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处理掉。即便事实上根本是一场冤罪,但政丨府可管不了那么多。因此大家都惧怕着政丨府,绝对服从政丨府的方针,只能依靠日常生活上小小的幸福来充当精神粮食。而就算这个小小的幸福被不正当地夺走,也只能卑屈忍耐下来。

可是,信史却开始质疑,这一切未免太不正常了。不,大家心里应该都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公然说出来罢了。就连七原秋也,虽然他背地里听一些违法的进口摇滚乐来抒发内心的郁闷。可是,也仅只于此。不过我自己,最起码我自己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应该要提出异议,不是吗?每当愈了解这个社会上的事物,这股情绪就益发强烈。

再加上,两年前的那场事故。叔叔之死。表面上被归类为意外身亡。警察通知我们,叔叔一个人在机械工厂值夜班的时候不慎触电身亡,要求我们前往领回遗体。可是事发不久之前,叔叔曾经有些不寻常的行动,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信史一如往常借用叔叔的个人电脑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叔叔只说:“这个嘛,以前的同伴……”接着就以“嗯嗯,你放心,没事。”敷衍过去。

以前的同伴。

叔叔几乎不提以前的事情。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就顾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信史心想既然不想说,那就不多问了(即使问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父亲,也只得到:“这种事情你用不着知道。”这样的回覆)。只是,从叔叔那不管是合法或是非法领域的广泛知识,还有在他对我说明这个世界和社会的事物时,总是能窥探到他内心深处对这个国家的嫌恶,或者说是憎恨。还有,一处像是某种阴影般的部分。有一次,信史记得对他说:“叔叔你真了不起,实在是太酷了。”而叔叔只是苦笑着回应:“那你就错了,信史。我一点也不酷。在这个国家里,真想要过高洁的生活,那就会活不下去的。特别是我,早就该死了。”信史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得到了一个结论:叔叔应该是曾经参与过什么反政丨府的活动,只不过目前因为某种理由而退出了。事情应该就是像这个样子吧。

所以当听见他说出“以前的同伴”这句话时,不禁担心起来。可是一方面心想不管叔叔遇上什么事,也一定不要紧。因此也就没有追根究底了。

然而,担心的事却发生了。恐怕是——信史那时想到的是叔叔以前的同伴——曾经一度断绝音信的同伴再次和他搭上线,而且,也许经过一番挣扎,但还是接受了某项工作的委托。而那么做的结果就是,发生了某些事情。的确,在这个国家里,警察拥有可以不经审判就地处决民众的权利,不管是工作场所也好,大街小巷也罢,当场就杀无赦。不过,如果对象家族里有身份显赫的人士,往往也有可能以“意外身亡”的方式私底下让他消失。叫人不爽的是,信史的父亲在一家大公司里担任要职(也就是说,在共和国的一般人民职等里面属于一等劳动阶级,是政丨府高级官僚以外的最高等级)。而让人更不爽的是,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个不称职的父亲想必多少也同意政丨府如此“处理”叔叔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绝不可能会是意外。基本上,叔叔怎么可能会以触电身亡这么不称头的方式死去哪?!

信史戴着的耳环的原来主人,应该和叔叔的过去有所关联。叔叔被杀这件事,除了让信史震怒之外,也促使他下了决心:我,绝对,不会去迎合这个国家!

当然,叔叔所说的“真想要过高洁的生活,那就会活不下去的”也是一个警告。也正如同警告一般,叔叔真的死了。不过,信史或许因为接受过叔叔完整的教导,所以他心想:我一定要想办法去达成当年你放弃无法做到的事情。我要过高洁的生活。你不是一向这么教导我吗?

话说回来,这些想法都潜藏在信史内心,尚未能够在现实生活中付诸行动。虽然略有耳闻存在着一些反政丨府组织,但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与他们接触。再说,叔叔曾经告诫过:“最好不要太信任所谓的组织或是运动。大多不会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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