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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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当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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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夏侯武威轻拍他的胸口,手背被骨瘦如柴的枯掌搭住。
    “皇子……求你件事……”
    “老爹,别说求不求的,你要我做什么?”
    “别再和欢欢斗气,她很难过。”
    “好。我不再与她斗气。”夏侯武威颔首。那已是几年前的事,有气,早也消去泰半,只是拉不下脸来开始对她好,同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小娃儿变成小姑娘的她,于是便维持着淡淡距离,不知如何缩短。
    “待她好一些……”
    “嗯。”
    “多让让她……她是好孩子……你一定会发现,她是个好孩子……”
    “老爹,你别说太多话。”夏武威见他一口气险些要喘不上来,想阻止他。
    “拜托你帮我照顾她……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坚强……我好担心她会……会被人欺负……”
    她会被人欺负?夏侯武威对这句话严重质疑。但他清楚此刻不适宜在严老板面前吐实,就让严老板带著这个错误认知,以为他家宝贝爱女是柔弱娇娇女罢。
    “老爹,你尽管安心,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们都在你面前发过誓,无论发生何事,我们一定护著欢欢。”他知道严老板最需要的,就是他的保证。方才众人皆允诺严老板,他们定会为他守护爱女、守住严家,以报其恩情。
    “留……留在她身边……别走,就、就算不爱她……也留著,骗她没关系,假装更提关系……就是别走……我太自私……不顾你的意愿,但这是一个……爹亲的遗……愿……”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就算不爱她,也留在她身边不走,我承诺你,我夏侯武……不,我李采祐永远不会离开她,我会一辈子陪伴她,只有当她找到另一个她爱的男人,不再需要我时,我才会退开,否则,我绝不离开。”夏侯武威一字一字,清晰坚定,目光炯炯,定下誓约。
    严老板眼神中有著欣慰及歉意。他是个自私的爹,只顾及女儿的将来,却不顾夏侯武威愿或不愿,也要为女儿留下这个依靠。女儿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她太死心眼,少女芳心遗留在夏侯武威身上,不肯收回,注定会吃苦头,他这个爹亲,只求女儿能少受些伤、少跌些跤、少落些泪,把她喜爱的人,留在她身旁。
    如果剥障她心中的夏侯武威,会让她那么疼痛,他宁愿爱女被蒙蔽在甜美的谎言之中,永永远远别尝到痛楚。
    “皇子……谢谢……”
    夏侯武威不让他说下去,摇摇首,摊掌示意他别为此道谢。
    他不怪老爹以“遗愿”来要求他答应他,老爹爱女心切,自始至终都为女儿打算,夏侯武威想到他母妃,也曾请求另一个人以亲生儿子的生命代他送死。
    父母的心愿既小又纯粹,无非希望子女平安顺遂,即便平平淡淡过一生,也要幸福快乐。
    “爹——”严尽欢不顾冰心春儿的好说歹说,硬是进到严老板房里,她不要被阻隔在屋外,让爹去向所有人交代后事,她不要!她爹才不会死!他会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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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我们拦不住小姐——”冰心好抱歉说著,严老板不以为意地扯唇笑笑,招手叫了严尽欢过来,严尽欢快步奔去,挨在他的身旁。
    严老板先是拍拍她的纤背,笑叹:“欢欢呐,答应爹,你要乖……要听阿谦他们的话,明白不?”他爱怜又遗慨,气若游丝的叮咛。
    严尽欢咬著下唇,用力点头再点头,螓首好半晌都不肯停下。
    “爹真希望能……亲眼见你出嫁,还要帮你准备好多好多……嫁妆,抱抱我的孙子……”他不想这么早走,再多个几年的话,这些心愿就可能达成了呀……
    严尽欢偎在严老板胸前,仿佛以往赖著爹亲撒娇的温驯模样,听她爹说著话,断断续续,他以前说话总是很有活力,最爱笑蹭她的脸,东句宝贝西句心肝的,现在这样有气无力,她好不习惯
    “欢欢,爹会……保佑你,你定要过得很幸福……以后,别忘了带著我孙子……来看看爹和娘呐……”严老板努力挤出笑容,不想让离别的悲哀盖过他对女儿的最后祝福。
    他会保佑自己女儿,未来之路毫无颠簸,任何的危机都能化险为夷,拥有真心爱她的男人,生几个与她一样美丽可爱的孩子……
    严尽欢咬住呜咽,咬得唇儿渗血,眼泪更是抑制不住。
    越来越小,爹说话的声音,爹胸口怦咚怦咚跳著的声音……
    越来越小了……
    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只剩谁,放声大哭著,嗓音凄厉剌耳,宛如天崩塌下来的无助害怕。
    声嘶力竭,号啕痛哭,不知所措,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最疼爱她的人,从此消失无踪——
    本该止歇的心跳,重新回到她耳内,一声一声,强而有力,来自于将她从爹亲胸口抱进自己怀里的男人。
    “哭吧,我在这里陪著你。”夏侯武威薄唇抵在她发漩,幽然低叹。
    这一夜,她失去了爹,但得到她爹最后为她留下的他。
    久违的温柔。
    “真是不值得!亏老当家如此疼欢欢小姐,结果小姐连滴眼泪也没为他流,仍有心情挽著虹意去园子里赏花。啧啧,难怪早有人在说,欢欢小姐心肠冷硬,之前听说她会欺负下人!”
    “是呀,宠儿不孝,老当家宠欢欢小姐过了火,宠成这副娇蛮德行,死了爹也无动于衷,我看呐,当铺可能撑不久了,咱俩还是尽早寻找新工作才是。”
    两位灰裳男仆,手边工作散漫潦草,嘴上功夫比双手来得勤快麻利许多。
    严家新当家,十岁,听起来多不稳重呐!十岁是能做啥大事业?大伙的养家薪饷全得依赖这只小丫头,树倒猢狲散,严家倒,大家跟著倒,难免教人担心不安。
    十岁小女娃,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不不不,这只小女娃,连哭都不会。
    挚爱的爹亲离世,谁不是哭得痛彻心扉?不然好歹得作作戏,在众人面前假装出丧父之痛,硬挤几滴眼泪鼻涕吧?!
    偏偏她连作戏都不会,姿态淡漠,意兴阑珊,好似此去的,是别人家的爹,再是狼心狗肺至极。
    严老板若知道自个儿爱女如此,怕是会气愤地从坟里爬出来吧!
    “既然有心寻找新工作,我严家也不强留。程伯,算妥他们两人资遣金,一文都不许少。”公孙谦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一旁跟著皱眉不悦的老帐房,公孙谦俊雅面容上不愠不怒,淡淡交代。
    “呃——公、公孙鉴师……”两人尴尬嘬嚅,口气结巴。
    “我马上算给他们。”哼。老帐房从鼻腔喷吐不屑。
    “我、我们只是胡乱闲聊……没有真的想离开当铺……”其中人想为自己辩解。


    公孙谦步伐不曾停驻,与两人错身而过,只留下句浅然回覆:“严家不留不服当家之人。”
    当铺之中,这类抱持怀疑者,占了半数,他们不看好当铺的后势,认为严尽欢会败掉严家两代基业,公孙谦没有太多工夫去堵悠悠之口,他情愿把时间花费在好好坐下来喝一杯香茶。
    仍愿意相信严家当铺可以继续经营下去的人,他乐于与大家一块儿努力,让当铺步回正轨,然而只会暗地里说些闲话,甚至污蔑严尽欢,那么这种人,严家不愿浪费银两来养。
 第4章(2)
    待在严家所有人皆要有一个共识,严尽欢是新当家,他们必须将她视为严老板,当初如何尊敬老爹,现在就要同样的尊敬她,为严老板守住他托孤留下的爱女。
    “哪些家伙说啥屁话,欢欢小姐欺负下人?说出这种谣言的混蛋就不要让我知道是谁!我拿竹帚打死他!”老帐房气呼呼处置完两人,追上公孙谦脚步,胸口一把火气依旧烧得很旺。
    “别再喊她欢欢小姐,改口叫她小当家。”改变称谓的决定,由众人日前共同做下,目的在于提醒自己,视严尽欢为王子,而非家里的千金大小姐。
    “呀对,一时改不了口……”老帐房拍拍自个儿擅忘的脑袋瓜,赶忙喃念约莫十来次的“小当家”,要努力把这三字念顺口,最好以后变成口头禅,直至满意,他又道:“真希望小当家能尽快走出沮丧,瞧她那副故做坚强的模样,教人更难过……”
    她的强忍泪水,竟然还被人说成冷血,真教人为她不值!
    “不急,慢慢来,她看见我们对她的期待,反而会更勉强她自己站起来。在她能当家主事之前,我们先替她撑著担子吧。”公孙谦如此对老帐房说道。
    不该逼一个十岁孩子立刻懂事、立刻跳出悲伤,未免太残酷。
    只是严尽欢的个性,果真如公孙谦所预见,她看见当铺里每个人都在等待她恢复往昔,于是她挺直腰杆,锁住眼泪,将悲伤藏在人后,主动要求接手她爹生前没能做完的工作。
    “嗯……你毋须这么早便接触当铺工作,你年纪尚轻,再缓个三四年无妨,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学习,又或许,你想到外地四处走走看看,我请武威陪著你去?”公孙谦听见严尽欢的要求时,沉吟片刻,露出浅笑,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严尽欢摇头,柔嫩粉颜仍带稚气,此时却装出老成,显得有些勉强,硬撑出来的傲拗,说著:“我爹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我没有说你不行,只是你还太小。”
    “我记得你十一岁时,就在我爹身边帮忙,我爷没嫌你小过。虹意呢,她现在不也开始坐镇柜台招呼客人?”严尽欢反驳道,对公孙谦面露防备,咬著嫩樱小唇,吐出狠话:“你不让我接回当家工作,是因为你想自己成为严家的老板吗?”
    铺里众人抽息,这番话,著实伤人,尤其是对忠心耻耻的公孙谦。自严老板过世以来,泰半铺里事务都是公孙谦担下,铺里就属他最辛苦忙碌,而今换来的,竟是一句夺产指控。
    公孙谦没变脸,只是黑眸稍稍眯细,凝望著严尽欢,未了,吁口气,听不出是松口气或是失望叹息:“是我疏忽了,理该避避嫌,别让人误会我凯觎严家当铺。日后铺里事宜,我们都会先来问过小当家,不会擅自主,要请小当家尽快习惯当铺许多工作,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公孙谦字字平淡,若非唇角挂有笑痕,多像冷漠疏离。
    “好。”严尽欢还当真应话,颔完首,仰著小脸,大步离开小厅。
    “谦哥,她是有口无心,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夏侯武威在尾随严尽欢离去之前,右手搭在公孙谦的肩上,担心他会记恨严尽欢而不再为严家尽心尽力。
    “我没生气,真的。”公孙谦回以笑颜:“她没有说错,我应该要注意这一点,别让想帮助老爹的一份心意沦为别人眼中的侵占。别担心我,去陪著她吧,她最近难得开始有精神想做些其他事,我怕她是故作坚强,你多留意她些。”
    “嗯。我代她向你说抱歉。”话毕,夏侯武威追去。
    “小当家方才那句实在太过分了,谦哥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帮她持家,若不是谦哥,她以为她能撑得起来吗?她竟……”厅里,不知谁咕哝了这句。
    “好了,不许再提这件事,各自去做各自的工作吧。”公孙谦不让任何人碎嘴,批评严尽欢。
    没过几日,严尽欢的第一件当家工作上门。
    她被秦关、春儿及冰心妆点打扮得精致漂亮,以当铺新当家身分,参加一场稀珍古宴。
    邀宴主人是严老板生前的老朋友,严尽欢五、六岁左右见过他几回,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嗓门儿很大,说起话来像打雷般,基于“故友之女”的这层关系,公孙谦众人相信她可以应付自如,便放心允诺她赴约。
    本来公孙谦欲连袂前往,临行前,铺里有突发事件而走不开身,只好自夏侯武威和春儿陪著严尽欢一块儿赴宴。
    赴宴便是喝点酒,吃点菜,聊些古玩,顺道看看能否开发新生意,能赴出什么乱子?
    如果众人皆是抱持这么简单的想法,那么就太傻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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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尽欢愤怒而归,人还没下马车,便叫春儿传达命令,要全当铺里的人就地下跪,不许抬头、不许偷瞄、不许交头接耳。
    就地下跪?
    多怪异的要求,即便是老当家在世,他也从不曾要求铺里任何人屈膝而跪……
    “小当家说……不跪的人,自己回房里收抬包袱走人……”春儿绞著帕子,嘬嚅面对众人传达严尽欢的吩咐。
    “这是啥鬼命令?要我们大家跪著恭迎她回来吗?”尉迟义浓眉往眉心一拢,听得老大不爽,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不能跪,跪也要跪得有道理!
    “春儿,你确定小当家是这么说的吗?”秦关谨慎问道。
    “是。”香儿点头。
    “今晚稀珍古宴上发生何事?”公孙谦直觉认定是酒宴上定有事情,才会让严尽欢下达此种怪令。
    “呃……小当家交代我不许说……”音儿含糊嘀咕,一抬头又露出焦急:“谦、谦哥,你们就别问了好吗?快、快些跪下,别把头抬起来,拜托了……”春儿只差没自己先下跪。
    公孙谦没再多问,袍摆一撩,单膝跪地,压低面容,秦关尾随其后,陆陆续续众人见状,只能跟著伏地而跪,尉迟义挠挠短发,虽有不甘和满肚子嘀咕,兄弟都跪了,他不跪行吗?
    春儿环顾四周,铺里每个人都跪妥了,她才又跑出府门,将马车里的严尽欢牵出来。
    严尽欢鞋上的银铃,铃铃悦耳地随著踩地的步伐而轻轻震摇,鸦雀无声的当铺夜里,只剩铃儿声响,走过严家圃径。
    铃儿声远去了好半晌,众人才敢抬头,两主仆的身影早消失于重重雕花门后。
    “小当象是怎么了?这,这种命令我在严家如此多年,听都没听过……”
    “太夸张了……以后该不会每次她回家,咱们全都得玩这套恭迎当家的戏码吧?”
    诸多抱怨,陆续传出。
    公孙谦亦心生困惑,既然春儿害怕不敢说,就改挑个不会害怕严尽欢的家伙问吧,那位今晚与严尽欢一块儿赴宴的夏侯武威。
    “姓詹的……在酒宴上说了老爹的不是,她顶几句话回去,被姓詹的打了一巴掌。”好不容易安抚完严尽欢的夏侯武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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