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舌呐喊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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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舌呐喊的夜晚-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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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杉把交易的详情告诉若松后,曾要求若松提供三十万圆。不过正如他所预料的遭到拒绝。大杉并不打算乖乖把钱给女人,但交易时有可能必须把钱亮给对方看一下,只好用手边的万圆大钞和报纸伪装成一迭三十万圆的钞票,装进信封,放进外套内袋里。
  大杉对着光线看向手表。离约定的午夜零时已过了四分钟。他来回眺望陆桥南北两端,两对情侣不知何时已离开,四下一个人也没有。该不会真的是恶作剧电话吧?他突然感到不安。就在他又看了一次表,仰起脸时,北边的阶梯那头有人影晃动,好像有人从陆桥下那条呈直角交叉的道路走上来了。
  大杉睁眼细看。距离约六、七十公尺,在路灯照耀下,白白的东西一闪而过,头上包着白丝巾的人影终于现身陆桥上。米色大衣下露出纤细双腿,是女人。大杉感到身体发热。果然不是假消息。
  “谢了。”
  大杉自言自语,把白伞伸出好让对方看清楚。女人握紧皮包肩带,定睛看着大杉这边,迟迟不肯走过来。大杉耐不住性子,半认真地考虑是否该当场撑开伞挥舞。
  女人终于朝大杉这边迈步走来。大杉松了一口气,移动了两、三步。这时,突然响起引擎声,一辆黑车从大杉身旁驶过。当下大杉才想起,之前南边的确停着一辆关了灯的车子。车子驶过的瞬间,大杉感到胸口有股莫名骚动,小时候看的间谍电影中,这种节骨眼上肯定会有人出来搅局。
  车子驶了大约四、五十公尺后,骤然在女人面前停车,差点冲上人行道。煞车声还未传入耳中,大杉已猛然冲出。别傻了,这又不是电影,怎么可能有人搅局。但仿佛是呼应大杉的预感,只见四扇车门同时打开,四名男子冲出。从驾驶座出来的男人,在车灯照耀下朝女人跑去。另外三人则朝大杉跑来。
  “你想干什么!”
  女人尖锐的叫声划破夜晚的空气。黑衣男子扯断她的皮包,把女人用力推开。“可恶!”简直是半路杀出程咬金,大杉完全气疯了。他像狂风般冲向飙车族装扮的三名男子蓄势以待的阵仗中。
  “我是警察!谁敢碍事我就宰了谁!”他怒吼着,身体朝正前方那个剃成鸡冠头的男人撞去,接着抬脚朝左边冲过来的皮衣男下体用力踹去,然后跑向车子。这时右边的金发年轻人扑到大杉脚边,抓住他的脚踝一掀。大杉顿时倒在人行道上,膝盖和手肘都受了伤。眼前数公尺外就是车门大敞的车子。
  大杉情急之下翻身仰面,用力把手上的伞朝扑过来的鸡冠头侧脸打去,鸡冠头发出哀嚎,横向摔落车道。大杉把伞骨已经解体的伞随手一扔,抬腿踹开再度朝脚下袭来的金发男后,跳起来朝车子冲去。驾驶座的车门已关上。车子急速发动,其它三扇门也顺势砰地关上。大杉对准靠近自己的那扇后门,发狂似地扑去,右手好不容易才够到内侧握把。
  这时他的脚踝又被拽住,大杉的身体被整个拉长,勉强踢开金发男的脑袋时,车子已加快速度正驶离人行道。大杉被拖下车道时顺势一弹,手就松开了握把,被狠狠摔在柏油路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大杉霎时喘不过气,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关门声以及在一瞬间远去的排气声。大杉扭曲着脸,在柏油路上挣扎乱抓。至少能看清车牌也好——但当他抬起眼时,对面来车的车灯直射而来令他骤然目盲。
  “该死!”
  大杉被痛苦与愤怒气到忘我,抡拳猛敲柏油路面。真不敢相信。虽说他的确有些大意轻敌,但这件事应该不可能出现任何搅局的变量。除非是日下为了杂志,刻意安排这么复杂的陷阱。
  大杉忍痛站起,回顾人行道。数十公尺外,三个人影正小跑步逃走,左右两人看起来似乎是搀扶着中间那个人。那个皮衣男的命根子恐怕有好一阵子都不能用了吧。大杉目送着三人消失在黑暗中,虽想过是否要追上去逼问出幕后主使,但他实在提不起那个劲。看那些飙车族的装扮,显然是临时花钱雇来的,要抓的话应该抓那个抢皮包的男人,否则无法循线追查出在背后操控的人。
  大杉走上人行道,瞥向北边,不见人影。女人也察觉不妙,一溜烟跑了。刚才大杉大吼“我是警察!”时那个女的也听见了,她肯定死也不会向警方报案说皮包遭抢。
  大杉拍拍衣服,颓然迈步。
  搜查本部内不见其它同仁,只有若松警视倚在长沙发上定睛仰视大杉。大杉没想到若松竟然正在等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报告。若松听完之后,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嘲笑。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人吗?”
  “没有。除了那几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那么,说不定这只是你自己在做梦。”
  大杉很不悦,俯视自己的手。
  “我无话可说。”
  “归论为一场梦,是为了你好。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报告的,对你来说显然是致命的失职行为,光是退出特别搜查本部恐怕还无法了事喔。”
  大杉抹去额头汗水。
  “我想也是吧——要不是有人探听到今晚的事,拟定计划抢走照片的话。”
  若松冷笑着说:“死不认错太难看了吧。如果真有人搅局,唯一的可能就是笕的同伙,也就是‘黑牙’的抗争人士。八成是从《Saturday》那边泄露的。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脱不了责任。”
  大杉仰起脸,“若松警视。我就直说了吧,知道今晚这件事的人,除了那个女的,就只有《Saturday》的日下总编和我,以及警视。日下和我是从小到大的死党,我们绝不会出卖彼此。结论只有一个。警视,是你命令某人把那个关键照片抢走了。”
  若松粗硬的下颚肌肉扭曲,眼中燃起憎恶的火焰。
  “大杉,你没疯吧。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清楚得很。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想要破案的意思。公安本来该和搜查一课连手办案,你却霸着证据不放,不透露任何情报给搜查一课,完全不把团队合作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你们太无能。”
  “别开玩笑了。请你不要小看搜查一课。起码我早就看出这次的炸弹案背后有公安涉入的阴谋,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才袭击仓木让他住院,又用我女儿的偷窃当幌子想把我踢出搜查本部。你认识丰明企业吧?泄露情报给他们,在幕后操纵的就是你。我老早就觉得奇怪,今晚的事总算让我弄清楚了。”
  若松一脸被打败的样子,边摇头边站起身。“我看你真的疯了。这种故事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仓木吗?”
  “就某种角度而言算是吧,不过结论是我自己归纳出来的。不只是我,警察厅的相关部门也正在私下调查与本案有关的阴谋。”
  听到这里,若松的表情首次出现动摇。若松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中倒茶,缓缓喝光后才回视大杉。
  “大杉,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跟我说这种瞎掰的故事,到底想叫我怎样?”
  若松微妙的语气变化,令大杉有种命中目标之感。虽然毫无证据,只不过是直觉,但吐露内心话的过程中,不可思议地他逐渐看清来龙去脉。若松是明星美希的直属上司。津城警视正如果叫美希当卧底密探,最可能的对象不就是若松吗?
  “警视,我并不认为你当下就会老实承认这件事,我也不打算逼你承认。不过包括今晚的事情在内,我会把我觉得可疑之处通通向警察厅报告。就算要递辞呈,也得等我报告完再说。”
  大杉背对若松,走向门口。
  “大杉,你所谓的警察厅相关部门,具体而言究竟是指谁?”
  对若松的呼唤,大杉脚下不停地答道:“那个我不能说。告辞了。”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若松迫切的声音令大杉在门口转身。他默默等着对方发话。若松把手上的茶杯放回桌上的托盘,茶杯倒了,残余的茶水洒出,若松对此置之不理,摩娑着嘴说道:“大杉,看来我们之间似乎有误会。有话慢慢说嘛。”
  大杉在内心窃笑。说到让嫌疑犯招供的技俩,他有自信不输任何人。到了这个地步只剩临门一脚了。
  “我倒是连一丁点的误会也没有,就算再谈下去也没用。”
  “这件事正如你所推测的,有很深的内情,简而言之,也就是政治背景。你现在陪我去个地方,如此你自然会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能让若松这么说已算是一大收获。大杉充分盘算之后,静静摇头。
  “就算你要去的是首相官邸,我也不想跟你去。告辞了。”
  大杉毫不客气地撂下这句话,便走出供特别搜查本部使用的会议室,朝值夜的警员轻轻挥个手,走出玄关。
  深夜的新宿依然灯火通明,没赶上最后一班电车的醉客挤满街头,车潮如流水。大杉穿过大马路,站在可以眺望玄关之处找出租车。今晚他打算紧跟着若松不放,看看若松到底要去哪里。
  停在稍远处行道树下的车子车门打开了。大杉本能地做出戒备,凝视着从驾驶座出来的矮小男人。男人走上步道,朝大杉这边走近。
  “不嫌弃的话就坐我的车吧。”
  是津城俊辅。 



◇◇ 5 ◇◇



  木谷猛抓自己的光头。
  停车处通往正门的碎石路隐约可见,树林和灌木丛在黑暗中静谧无声。听不见车子的声音,他不耐烦地咋舌回到入口,走进警卫室。今晚警卫被支开派到后门,以免跑来碍事。正门敞着,车子应该可以直接开进正面玄关。
  这间棱德会医院位于东京都稻城市,从新宿过来的话沿着甲州街道、鹤川街道【注】,几乎直走到底就到了。如果那份照片按照计划顺利抢到,宫内差不多应该抵达了。

  【注】:东京都道,神奈川县道十九号町田调布线的俗称。

  从野本接获紧急电话到下达抢照片的指令为止,中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过程,木谷和宫内都不清楚。那只要野本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木谷和宫内都没兴趣与大人物打交道。
  以宫内的本领,对付一、两个蛮横的警察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建议宫内使用赃车以免曝露身分,最好再临时雇几个小瘪三混淆目标,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时间安排。总之,大人物的命令总是既莫名其妙又来得突然,这点最令人头痛。
  自称是笕俊三友人的女子企图卖给《Saturday》的照片,如果真是大人物命他们找的照片,那他们之前紧追新谷不放就等于是白费力气。纵使新谷恢复记忆,也不可能知道照片在哪。大人物的作为真是没个准儿,令人无从应付。明明命他们杀掉新谷,一旦发现赤井失手,新谷还活着,又叫他们令其恢复记忆吐露照片的下落。大概是笕死后在他身边找不到照片,所以才推断是被新谷夺走吧。总之只要宫内回来,就可知道答案了。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照片,反正只要能从这场麻烦中脱身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宫内也太慢了。木谷走出警卫室,再次窥探停车处。没听到引擎声。说不定宫内打过电话给符在院长室的野本,想到这里,木谷便走向楼梯。先回院长室看看吧。
  上了二楼后木谷伫足。到院长室还要再上一层楼,但他决定先去二楼的保护室看看情况。今晚得手的照片如果真是大人物在找的东西,那就用不着新谷了,这次一定要彻底把他干掉。
  木谷经过大房间,朝着通往保护室的磁砖走廊迈步。左手边立刻出现监控室,他想出声招呼却发现里面没人,木谷不禁皱眉。这里应该有值夜班的看护在才对,是去上厕所吗?还是去巡房了呢?
  他随意往十个画面并列的监视屏幕看去,毫无动静,大家似乎都睡着了。九号室也照规矩亮着灯。接着木谷愣了一下,将眼睛凑近画面。新谷从头蒙着毛毯在睡觉,可是那条毯子上有一大片奇怪的渍痕,而且,伸出来的脚上穿着白鞋。木谷记得那应该是……
  木谷冲出监控室,沿着走廊朝九号房飞奔而去,胶底鞋发出钝重的声响。可恶!不会吧。可是他知道不能小看新谷。新谷不只摆脱了赤井,也从木谷和宫内手中脱逃过一次。
  冲到九号房,隔着小窗往里窥视,木谷不禁握紧拳头。罩在床上的染血毛毯和伸出的白鞋鞋底映入眼帘。他抓住铁门的握把,霎时有点迟疑,觉得新谷好像会突然蹦出来。再仔细想想,新谷不可能还在里面,木谷这才拉开门。果然不见人影。自从小时候半夜跑去坟场试胆量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心惊胆战。
  木谷想着到底要不要亲眼看那个可怕的场面,面对掀起毯子的诱惑挣扎了好久。可是毯子底下显然是看护,而且早已死亡。木谷虽然犹豫,最后还是没进房间直接折返走廊。他感到自己脸上已毫无血色。对新谷的恐惧,事到如今才泉涌而出。木谷自认也算经历过不少可怕的遭遇,但这次却是截然不同的恐惧。
  新谷在野本的命令下,承揽大人物指示的暗杀行动,这点木谷也略有所闻。可是这次的事让他清楚明白,新谷并非另找杀手执行,而是自己动手。光是短短几天,新谷恐怕已杀了赤井、里村、看护等至少三个人了。这种毒辣作风,一点也不像平时看似斯文的里维耶拉池袋店店长。
  总之他得赶紧通知院长和野本,立刻召集人手。木谷边跑边咋舌。这间医院的围墙很高,除了正门和后门没有其它出口。后门虽有警卫,正门却为了宫内门户大敞。木谷穿过监控室前,在走廊尽头右转。他打算叫值班的护士赶去院长室通知,自己则回玄关镇守。新谷不清楚院内格局,现在封锁出口应该还来得及。
  木谷冲进护士值班室。
  “喂!九号房的病人逃走了。你快去告诉院长,叫他派人在院内搜索。”
  他急忙对着背向他坐在椅子上的护士说。护士慌忙站起,手扶着帽子,用力点头。
  “顺便告诉野本专务,就说我会一边在正门盯着一边等宫内。”
  木谷叮咛数语后,这才发现护士戴着大口罩。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护士将右手放在背后。
  “喂!你藏了什么?”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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