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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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窕淑女-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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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在地上磕了磕烟斗,直起身来,“劳烦大哥嫂子了,那我上别家看看。”

大黑走后,范氏把心中的担心和萧景土说了一编,萧景土愣着头,自顾着编斗笠,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今儿驳了大黑面子,心里过意不去,“你呀,就是操不完的心,有这闲功夫多歇会。”

“我啊天生就是劳累命,歇不下来。”范氏笑道,拿了棍子朝着猪圈里的猪霍霍两下,却舍不得打,“让你们拱,让你们拱,再拱个没消停开春就卖了。”

萧玉珠在西厢房里看着萧景土,他不是个心细的,自个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二日,萧景土和范氏去北边的荒地翻土,萧老爷子知道老大家的要种北边的荒地,让萧景文过来帮忙。雨下得湿透,翻起地来不是那么费劲,三个人翻了三日才把地翻完,翻完地套了牛车,拉了牛粪猪粪和大坑里沤的农家肥去了荒地,因山梁高路不好走,走不了牛车,拉到山脚,把粪卸了。萧景土和萧景文两人负责挑粪,范氏在土里挖垄,萧玉翠施肥,萧玉珠扔包谷种子。范氏想着多种些蜀黍,得了秸秆给范大和扎扫帚,拿出一亩地来种蜀黍,一家人又忙活了两日,累得腰酸背痛,才把北边的荒地种上。

“不好了,不好了……”一大早,杨氏颠着小脚慌慌张张的从老宅过来。

第四十五章 躺着也中枪

“奶,有话慢点说。”萧玉珠扶着杨氏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拍着她的背顺顺气,杨氏快五十岁的人了,老这样一惊一咋的血压容易高,易犯高血压心脏病。

“龙……龙窑塌了!”杨氏急急地想说话,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什么?龙窑垮了!”范氏嘴上不相信地重复着,手里的纸钱没按住被风吹着散了一地。萧玉珠见范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忙着去捡纸钱。

“今儿,我听林子娘说的,说是昨日夜里垮的,大黑准备去烧夜窑,还没走到山上,听到一声响,到了山上一看是龙窑塌了。”杨氏缓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

“这不是说,垮的时候龙窑里还装了陶?”范氏喃喃问道。

“可不是嘛!你说早不垮晚不垮,刚把陶装上就垮了,我还听说,装的陶倒了大半……”还没等杨氏说完,萧景土肩上半披了衣裳,趿了鞋从屋里出来,火急火燎地要去窑里看看。

“真是可惜了那一窑陶!”杨氏叹道。

范氏把前几日大黑来凑份子的事和杨氏说了一遍,杨氏庆幸着心里松了口气,嘴上碎碎念道,“真是祖宗保佑,保佑我们萧家躲过此劫。”

等杨氏念完,范氏心里琢磨,这是龙窑今年的第一次窑,就垮了,怕是不吉利,“莫非是冲撞了窑神?”

杨氏点头也觉得像,两人小声一番细语,范氏手里的纸钱也不打了,回屋拜神去了。

萧玉珠好不容易捡完了纸钱,抬头见范氏手拿三柱香虔诚地在堂屋拜神,摇了摇头。

萧玉翠用木桶拣了脏衣裳,叫着要去洗衣裳,萧玉珠拿了木槌皂角跟上去。

正值早春时节,群芳开遍,粉色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宛如一团团红的白的棉花糖簇拥在枝头,嫩绿的垂柳随着春风起舞,粉的白的绿的融入青砖黛瓦的水墨色中,人走在青石板上,恍如人在画中游一般不真切。

还没走到河边,就听到一群女人在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萧玉珠笑着向众人打招呼,“麻婶,黄婶,张嫂,姑子……”

“玉珠这丫头就是嘴甜,婶子喜欢。”

“玉珠,快来,我这还有一个位置。”山茶朝她招手。

两姐妹跑过去,在山茶旁边占了个位。

“杜鹃今儿怎么没来洗衣裳?”萧玉珠从木桶里倒出衣服,用河水浸湿。

“她今儿不得空来,前些日她还向我念叨说到了清明上山摘映山红去。”

“山上的映山红开了可好看了,山茶姐,你去不去?”萧玉翠问道,三人有说有笑地说开了。

“哎,你们知道不知道,昨夜里龙窑垮了。”

“怪不得晚上我听到一声轰隆响,吓得我一激灵,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呢!”

“听说大黑家的陶还在里边,说是倒了大半,一早,大黑媳妇在村头骂街,说的话可难听了……”麻婶摇了摇头。张嫂朝她努了努嘴,小声说大黑媳妇来了,在不远的石板上洗衣服。

“听见又咋滴,骂得出来就不怕人说。”麻婶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听下手里的活,齐刷刷地朝这边看。

“我骂又怎么了,我骂的又不是你,真是多管闲事。”麻婶的话大黑媳妇自是听见了,她手里的木槌重重地落下去。离得近的妇人悄悄地向大黑媳妇打听,也好没事寻个话柄唠唠。

“你说这龙窑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装窑的时候塌,也不知道是哪家缺心眼的,见不得别人的好。”大黑媳妇指桑骂槐地道。

有人频频回应,“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又问谁家这么缺心眼。

“落了这么久的雨,怕是屋檐漏雨漏塌的,再说那龙窑也有好几年没修了。”

“就有这种小人,找他凑份子摆架子拿大,见人装了陶,却暗地里使坏。”大黑媳妇一尖声喊道。

萧玉珠装着没听见大黑媳妇的话,拿了衣服到水里漂洗。

“赶紧说说,是哪家。”黄婶推了推大黑媳妇,一听是有人作祟,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

“不要以为自家有个秀才老爷,就能无法无天,为非作歹。”大黑媳妇的一番话,大家听得心知肚明,村里就一个秀才老爷,不是他家难道还有别家。

张嫂轻咳一声,看了看玉翠玉珠两姐妹。

“我看秀才老爷家的不是那样的人,怕是你多想了。”

“是啊是啊,过年的春联还是秀才老爷写的呢,没收我的钱,萧老大是个老实人,不会干那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黑媳妇哼了一声。黄婶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萧老大两个闺女在呢。”

“既是做得出哪还怕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是有人做了亏心事,心里虚心。”大黑媳妇故意大声说。

众人都不作声,回头看了看两姐妹。

躺着也中枪,萧玉珠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来,“婶子,自家运气不好碰上龙窑垮了,却拿别人说事,前几日我家种北边的荒地,我爹压根没功夫去窑里,昨晚也是在家歇着,你哪只眼看见我爹弄塌了龙窑?左眼还是右眼?”说着冲着众人一笑,“这龙窑年久失修,又逢梅雨季节,塌了也是合情合理,龙窑塌了,最紧要的是想着快些把龙窑修好,而不是动动嘴皮子乱拿别人说事,这黑的能说成白的,方的能说成圆的,没根没据的话谁信呢……”

“说的也是,怕是大黑年初没拜神,冲撞了窑神。”张嫂轻声道。

萧玉翠拽了拽萧玉珠的衣裳,让她别再说了,山茶冷眼朝大黑媳妇那边瞪了瞪,却不敢插话。

“我是没看到,但是天知地知,做了亏心事定会遭天打雷劈。”大黑媳妇用棒槌一捶一捶下去,敲得震山响。

“没看见,没根没底的话就不要乱说。秀才老爷家的心善,这种丧天良的事定是不会做的。”麻婶回应。

萧玉翠快速漂净了衣服,把衣服装进木桶里,拉着萧玉珠家去,回家把河边的话给范氏说了,范氏窝火,气得没胃口没心思吃饭,心里叹道,“还好,当初听了珠儿的话,没和他家凑份子,要是凑了份子这话怕是入不了耳。”

萧景土从窑里回来,说还好龙窑只垮了一小段,只是怪了,别家的陶没倒,偏偏大黑家的陶倒了大半,白白去了好几吊钱,几家商量好每家出劳力合伙修。

“谁叫他媳妇背地里说事。”范氏气不过,没管住自己的嘴。

萧景土皱着眉头,仿佛不认识般看向她,范氏平日里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怎么这会乱嚼舌根。

范氏把大黑媳妇冤枉自家的事说了一遍,萧景土笑道,“爱说说去呗,难不成咱们还和她一般见识,往后咱少招惹她就是了。”

第四十六章 百虎坳

到了清明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浸种,范氏拿出稻种正要往水砵里放。

“等等。”萧玉珠拦着她,想看看选的稻种。

“珠儿,这稻种是娘亲自选过的,你还能不放心,沤肥的事由着你胡来,这浸种的事你也要管?”范氏笑过看向萧玉珠,这丫头这阵子忙着养蚕沤肥,家里家外地忙活,怕把她累着了,不由地看了看她的这副小身板,虽说人了夏就满九岁了,可还是一副瘦骨头,越看越心疼。

“让珠儿看看再浸也不迟。”萧玉珠翻着布袋子里的稻种,寻了簸箕,把稻种倒在簸箕上,撇开干瘪的不饱满的谷子,挑了一小堆出来,让范氏添了些饱满结实的进来,在日头下晒了半个日头,才让把种浸上。

浸了稻种,范氏拿出草帘子缝了缝,想着三日后,稻种浸好了播到秧田里,挂上草帘子挡风育苗。萧景土把育苗用的木桩拾掇了一遍,用斧头砍了些新木桩添上,又把耕田用的犁耙翻出来,重新修整了一遍,该修的修该磨的磨,忙活了大半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开春万物复苏,稻田里下过春雨,软绵绵的,每到了这个时节,家家忙个不停,堆肥育苗引水,赶脚似的赶早不赶晚。这个时节的稻田多的是泥鳅黄鳝,至少来说还是带荤的,村里的小伙子成群结队上田埂捉泥鳅。

萧玉涵跟着萧景文到田里捉泥鳅,去了小半响,浑身上下全是泥,小脸泥乎乎的回来,提了盖底的小半桶泥鳅,还没到院子,在青石路上一路小跑喊着,“二姐,快来看我捉的泥鳅。”

萧玉珠打开栅栏门,拎过桶一看,好家伙,捉了这么多,一条条滑溜溜的,多半是些黄鳝,有一条个头大的看着有些吓人,“这条不是蛇吗?”说着把桶推到萧玉涵手里,不敢再看。

萧玉涵见她害怕的样子,吃吃地笑,凑近了脸瞧,“我以为我二姐啥都不怕,没想到怕蛇。”见萧玉翠从灶间出来,朝她喊道,“大姐,你看看一条小黄鳝就把二姐吓成这样。”

萧玉珠本想上前来取笑玉珠,偷偷往桶里一看,吓得连退两步。

“这不是蛇,是黄鳝,这条大的是小叔帮我捉的,我开始也以为是蛇来着。”萧玉涵咧了咧嘴,露出虎牙,看着吓得不轻的两个姐发笑。

“玉涵再取笑姐,姐不跟你玩了。”萧玉珠高高地仰着头,别过脸去。

见两个闺女在院子里吓成一团,萧景土和范氏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桶里的黄鳝。

萧景土仔细看了,把大黄鳝捉出来,大笑道,“不是蛇,看把两个丫头吓得!”范氏以为自个眼睛花,又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是黄鳝,这个头大的黄鳝和蛇长得差不多,常有人把蛇当黄鳝捉回来,也常有人把黄鳝当蛇不敢要。笑着接过桶,换了清水,今个儿萧玉涵捉的泥鳅黄鳝多,捞出一小部分做为晚上的吃食,其他的放在水里养着。

萧玉珠见不是蛇,松了口气,看着范氏麻利地收拾黄鳝,下油炸成金黄拢到锅的一边,用干辣椒葱姜炝了锅,翻炒两下,一盘干辣椒炒黄鳝便出锅了,这开春的黄鳝肉嫩又鲜,配上干辣椒的辣味,味儿怪好,吃起来比猪肉还鲜美。

吃过晚饭,萧玉珠去柴房看了看蚕,拿了几个脏簸箕洗了,用开水烫了,放在院子里凉干。抬头望了望天,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拿了凳子在大槐树下坐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想着心事却没有头绪,只是喜欢一个个在晚上安安静静地看夜空,不知道前世里爸妈看的是不是同一片天空,他们还好吗……

“咯吱”一声响,院子的篱笆门被人推开了,像是有人来,通过堂屋里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杜鹃。

“杜鹃,是你呀!”萧玉珠声音掩饰不住惊喜,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有事?”杜鹃却不说话,朝大槐树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萧玉珠上前拉过她的手问。

“玉珠妹妹!”杜鹃叫着哭出声来,扑在萧玉珠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声嘤嘤咽咽地哭着。

萧玉珠抱着杜鹃,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这是杜鹃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以前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杜鹃也是微微笑着,把心事埋在心里,从不表露在脸上,今儿她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杜鹃的命太苦了,没了爹又摊上一个后妈级的亲娘,整天当驴一样的使唤,因为这个原因,杜鹃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现在自个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让她靠着。

杜鹃大概哭了一刻钟,趴在萧玉珠的肩上,哭湿了衣裳,抬起头来,一双眼肿得跟个桃似的。

萧玉珠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握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希望能把手心里的热度传递给她,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等杜鹃平复了情绪,萧玉珠试探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要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说着,杜鹃控制不了心情,眼角掉下泪来。

“有这事!你们可是你娘的亲闺女!”萧玉珠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天底下既有这么狠心的娘。

“我娘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估摸着我大姐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杜鹃鼻子一抽一抽。

“傻丫头,每个人都是亲娘生的。”萧玉珠不忘科普一下,小时候自个也会问这样的傻问题,妈妈羞与解释,总会说是从山上捡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百虎坳那地方听人说过,说是在深山老林里面,经常有豺狼野豹出没,那里的人靠打猎为生,地少粮缺,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些卖进去的姑娘实在受不了,逃了出来,不像个人样,进去时是个花容月貌白白净净的姑娘,出来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跟个野人差不多。还说那的男丁大半打光棍,有的一家兄弟娶不上媳妇,为了传宗接代,一家人凑钱出山买媳妇。

杜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今儿家里来了个人,看着眼生,像是外来的,我娘跟他在堂屋议事,我趴在墙根偷听来着,没想到那人是来买人的,说是二十两银子一个,我娘贪钱,一口答应了,听我娘的口气,像是要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换二十两银子,说大姐十六岁了,正要寻个婆家,还说过一个月,叫那汉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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