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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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爱那么多-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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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鸿沟彷佛消逝,生命轨这一下子又拉回原点。她怔忡和他对视,那副深不可见底的眸光也牢牢攫住她,在她脸上、身上搜寻时光的痕迹。

“海,你怎么又来了?”媞娜连忙放下手边的所有资料,花蝶蝴似的翩迎上去。两分钟前的专业冷静,在见到他之后,全转为热恋中女子的娇美。

海?当年连她都没有称呼他“海”呢!池净从魔咒中挣脱出来,立刻强迫自己回开目光。

“我昨天不慎中断了你们的会议,心里好生愧疚,今天特地过来看看。”裴海拉开长腿,嗓音带着几乎难以辨别的笑意。

池净忍不住又瞄他一眼,赫然发现他就坐在自己正对面。她连忙又低下头。台面下,企画部经理偷偷踢她的足踝,示意她从现在开始加强警戒,备战状态。“呵,难得你肯出席这种会议,平时是求你都求不来的呢!”媞娜也坐回他的身边,俏脸正笑得娇甜灿烂。“各位,我为刚刚的中断致歉,让我们回到正题吧!”“谈完了金额,我们希望能进一步确定行销公关的事宜。”池净以着极度公事化的语气开口,视线完全不瞟向正对面。“展示会就在两个月后了。下星期开始,我们打算全面在媒体上发送广告,届时希望裴先生能配合参加一些广播节目的访谈,以及电视节目的通告。”

“很抱歉。关于宣传事宜,我们昨天已经解说得很清楚了。”媞娜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公事化的微笑。“裴先生素来不喜欢公开露面,连敝公司的经纪合约上都言明不能强制他亮相。况且裴海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大师,名号已经够响亮,我们相信以他的身分和地位,也不适合再出面做宣传了。”

“话虽如此,台湾的艺术生态与国外不同,民众普遍对艺文性的活动较为冷感。多数人是抱持着看明星的心态来看裴海,“裴海的作品”反而摆在其次。这个无奈的现象让身为台湾人的我很难以启齿,但它终究是事实。所以我们需要裴先生的大力配合,才能顺利把这次巡展办得有声有色。”池净很有耐心的解释。

“好。”低沉的声音发自于她的正前方。

正欲开口回辩的媞娜怔了一怔。“什么?”

“好,我配合,还有呢?”裴海定定望住身前的人儿。

池净被他盯睨的部分彷佛有两道隐形的火在焚烧。

“另外,开幕首日一定会举行开幕酒会,我们希望裴先生当天能出席,并发表一篇简短的演讲。”她头也不抬,继续往下念。

媞娜面露难色。“池小姐,真的不是我有意刁难,但裴先生……”

“好,我去。还有呢?”裴海又忽然插口。

媞娜的秀眉拧了一下。许是因为有些下不了台,当然,更或许是因为裴海的眼光从头到尾盯在池凈身上,移也不移分毫。

池净仍然固执的把注意力定在媞娜身上。“另外就是海报的问题。我们希望能安排裴先生进摄影棚,拍摄海报专用的宣传照。”

“我们总公司备有完整的档案照片,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会请他们把印相簿寄过来,让您们挑选。”比起方才努力帮心上人争取的态度,这回,媞娜的口气比较淡了。“媞娜,我希望您能了解,敝公司希望拍摄的是具有台湾本土风味的宣传照。”她柔和但坚定的强调。注重个人权益以及合约精神固然是好事,但这些美国人也未免官僚得离了谱。

媞娜精致的细眉皱了起。“很抱歉,我们……”

“好,我拍。”裴海两手盘在胸口闲闲坐着,身形显得魁伟而巨大。“还有呢?”“海!”媞娜终于瞪住他。

连企画和公关两位经理都下巴垂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昨天还暴躁得像只熊的裴大师吗?他们的视线来来回回的,不断游移在气氛诡异的两人之间。池净,仍然看也不看他一眼。

因为她窘毙了!

他一定要做得这么明显吗?她只要想到事后得应付两位主管的垂询,以及可能传回公司的流言,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大致就是这样。我们今天回去把合约打好,明后天就可以安排签约。”企画部经理主动替她回了话。

结果赢得裴海一个老大不高兴的斜睨。

此处非久留之地!池净当机立断,即刻拿起铅笔把条文的增删部分修改好。然后,她顿了一顿,不大情愿的把草约推往裴海的方向。

“裴先生,这是今天的讨论结果,请您过目,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来。”她的视线最高只触及他的颈部下方,接着便游移开来。

裴海耸了耸肩,探手将文件挪到桌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期然间触上了她的指尖。池净彷佛被火烧灼一般,火速缩弹回来。

其它人都被她剧烈的动作吓一跳。她尴尬的握紧双手,醉人的粉晕色染红了双耳。裴海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低头开始翻阅起来。

“笔。”他忽然头也不抬的向她伸出手。

她楞了一下,直觉把手上的铅笔替过去。

裴海接过来,咻咻刷刷的画掉几行宇,又添上几个字。再翻页,足足看了十分钟,终于点点头,把草约推回她桌前。

“没什么问题了。”他靠回椅背上,一副肩膀宽得不可思议。“笔还妳,谢谢。”铅笔递在半空中,池净瞪着笔杆半晌。那只笔是她握热了的,现在上头却有他的体温……

“您留着吧!”她低头收拾好合约,率先站起来。“既然双方都达成共识,我们先告退了。”

“很高兴和贵公司合作。”媞娜的态度明显冷了许多,已失却初开始的友善明朗,尤其对她。

所有人随之站起来,握手的握手,客套的客套,只有裴海仍然大剌刺的坐在原位不动。

她一一握手,握到最末免不了轮到他。由于她的站姿比他的坐姿更高,而人视线互相交缠了几秒钟。

“谢谢您的配合,裴先生。”她几乎创下金氏世界纪录中最短的握手时间。然后,落荒而逃。

※※※离开饭店后,她并没有随着两位经理回公司,只请他们帮忙告事假,谎称有事要回家。

她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晃着。

第一次觉得台北是个空洞的城市。那首歌是怎么唱的?这城市如此空虚,天地彷佛也失去主题……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全黑。华灯闪烁,将她包裹在绚烂里,颜色却染不匀纷乱的心。

她随便买了个热狗面包裹腹,来到马路旁,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等她再度回过神来,她已经伫立在暗夜的北投山区。

星月灿放,四下无光。裴氏旧宅彷佛一只沉睡的巨兽,静静伏卧在山中。新婚的记忆回到脑海。

婚后不久,他们没有立刻出发去度蜜月,反而在这深山里过了一个月只羡鸯鸳不羡仙的生活。他不工作,她没上班,两人厮守在宅子里。笑闹,谈天,吃贩,听音乐,耳鬓厮磨……

曾经那样充满甜蜜爱意的大宅,如今却寂寥得彷佛从没有人住过。

她轻轻叹息──伸手从老地方取出藏放的备用钥匙,她开门进去。屋内和屋外,一样静谧冷清。她慢慢走进门,经过客厅,上了楼梯,来到昔日的卧房前。空气中漾着久无人居的尘埃味,隐隐约约,男人与女人的笑语犹在耳边回荡。

“该起床了,你别再闹我,给邓伯发现了好丢脸。”

“妳以为他不晓得我们关在房里做什么吗?”

那些旧日的甜蜜回忆……

她推开门进去,对面落地窗的帘布半掩着,皓月迤逦了一地铅华,替房内的浓黑浅亮了银白。

直直走到窗前,凭着窗儿远眺,夜幕繁星点点。

啪嚓一响,角落亮起一点火红色的星芒。她回过身。

夜,仍保护着两个人。他隐在墨色中,她背在月光里,两人瞧不清彼此,也瞧不清自己。

他也来了,和她一样重游旧址。这算是默契吗?淡淡的烟味飘向她鼻端。“别抽那么多烟。”她轻声道。

烟头火光只让她看见他的下半张脸,淡淡红影中,他薄而性感的嘴唇往上勾起来。“我的小净,还是如此温柔美丽,却又如此冰冷疏远。”他的声音缥缈而悠远,低低震荡着空气因子。

她回下水眸,幽幽望向窗外的庭景。夜色里,什么都看不见。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三年未见,他们都变了。他变得更内敛,昔年的锋芒外露和锐利,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影子;而她,她变得更沉静,温柔轻绶如旧,却褪去那股小鸟依人的娇涩。景物俱在,人事已非。

“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净了。”她轻声道。

他再度开口时,沉哑的嗓音彷佛来自遥远的地方。“谢谢妳提醒我。”

沉默又成为夜的唯一语言。

她静静等着。不久,香烟的味道消失,门屝响起轻微的吱嘎声,然后,他的味道也消失了。

她仰起螓首,禁忍的泪珠终于滑落玉颊。明明已在心头允下诺,却又因何为他落了泪?

夜露深重,月影移向天际,只有她独自留在深山里──一个距离海好遥远的地方。注:本章节中所提及之“阴天”一曲,由李宗盛作词。

第九章

裴海又漏了一个签名,真是坏习惯!

这些年来,他粗枝大叶的个性仍然没长进。池净认命的拿起文件,出使至他在台湾的居处,补签合同。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住在和她家同样的社区里,据说是向那块空地的地主承租的房子,距离她家只有三条街。以前她下班不走这个方向,所以从未遇到他。池净并不想钻研他的用意为何。再想下去,怕会连心都想丢了。反正他只停留三个月,平时出入要避开他并不难。

前来应门的人是老邓。两人看清对方,都楞住了。

一切,真的就像五年前的重演,虽然换了地点和场景。

“邓伯,好久不见。”她捺住心酸的感受,柔柔打了声招呼。

老邓是个老式的仆役,谨守主从之间的分寸。他的老花眼中明显闪过再见到她的喜悦,但神情上仍然维持一贯的恭谨谦和。

“夫……池小姐,请进。”他险些脱口叫出她的旧称谓。

池净又是心里一酸,赶紧低了头闪进门,不敢再多和他做接触。

客厅摆着一套三、二、一的沙发组,媞娜已经先坐在单人的那张软椅。两个女人打了照面,彼此都很意外。

“裴先生有一份合约忘了签。”池净连忙扬了扬手上的文件,以免对方误会。媞娜的脸色稍稍和绶,对她礼貌性的笑一笑。

“我也刚到不久。裴海正在书房讲电话,您可能得等他一会儿。”态度很有几分女主人招呼访客的味道。

“没关系。”她选择坐在媞娜左手边的双人座位。

“两位请坐,我来上茶。”老邓安顿好了客人,拘谨的欠了欠身告退。

客厅内相当安静,媞娜随手翻阅一本杂志,显然没有和她聊天的打算。池净也是个爱静的人,不会对蔓延的沉默感到尴尬,索性也翻开合约开始研究。

媞娜悄悄从眼角打量她。

这东方女人确实很优雅,不急不徐,周身有一股宁静和谐的气质,很合裴海的口味。她多大?二十八、三十?东方女人不容易显老,在她毫无细纹的眼角、及依旧玲珑的身段上得到印证。

裴海真的喜欢上她了?否则那天谈合约时,他的反应怎么如此诡异?当天他的眼睛几乎是黏在她身上,眼神无比温柔。

媞娜从未见过他以此种眼光看人,包括号称是他“未婚妻”的她。一阵强烈的不安全感从她心田窜升。

“您的红茶来了,请用。”老邓从厨房托了一组茶具出来,为媞娜斟了一杯,又礼貌的退下。

媞娜暗暗蹙眉,怎地只有她有茶喝,老管家不倒给那位东方女人吗?

随即,老管家的身影第二度从厨房走出来。

“池小姐,您的茶。”他倾身斟好一杯。

池净从合约中抬头,浅浅一笑接过来。才凑到唇边,就发现──这是她在英国用惯了的茶杯,怎会出现在台湾?她再啜了口清茶──这是她最爱喝的高山珠露,色泽莹润黄澄,一尝即知是新鲜的上等好茶。

裴海自己只喝咖啡的……她端睨茶杯,品味茶香,眼底心头写满了疑惑。“这套杯具,少爷交代上哪儿都要带着。”老邓看出了她的不解,躬身回答这:“茶叶也随时添购回来备用,只要受潮了,就立刻换新。”

她怔忡说不出话来。老邓躬了躬身,又无声的消失在某个角落。

“发生了什么事?”媞娜插口。他们方才一直以中文交谈,她无法听懂。说到后来,就见池净的脸色越来越恍惚怪异。

“啊!没什么。”她回过神,强笑了一下。

“嗨。”众所瞩目的男主角终于出现在书房门口。

池净凝坐在沙发上,不敢回头。媞娜立刻堆了一脸甜笑,蓝眸盈着光彩。“你这粗心鬼漏签了合约,害池小姐特地替你送来。”媞娜先帮她说明来意。“是吗?”他的音调莫测高深。

身旁的空位忽然陷下去,池净连忙稳住坐姿,才没有滑向他的身侧。熟悉的体热和味道笼罩着她,她有些熏熏然了……

“茶叶还没潮掉吧?”他忽然问。

“……还没,谢谢。”她捧着茶杯,让它温暖冰凉的柔荑。

媞娜盯着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的样子,凌厉剌探的目光让池净感到浑身不自在。多可笑,他曾是她的丈夫,和她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如今却连并坐在一块儿,也有所顾忌。她强抑下荒谬苦笑的冲动。

“赶快把公事处理完吧!我特地来等你一起去吃饭。”媞娜突兀的插口,打破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亲密氛围。

“我漏签了哪一份?”裴海问。

“关于行销宣传的那一份。”她翻动了几张文件,找了两三遍后,很懊恼的抬起头。“对不起,我应该准备一式两份请你签,可是刚才出来得太匆忙,漏带了一份副本。”最近为何总是失误连连呢?

“书房里有复印机,妳花点时间再印一次吧!反正我不赶时间。”

媞娜不是来等你吃饭吗?她差点脱口而出。

“两位请稍候。”她投给媞娜一个歉然的眼神,起身走向他方才步出来的房间。裴海究竟想要什么?从他们重逢开始,他的言谈举止间,处处对她留有余情。然而他是由未婚妻陪着一块回台湾的。他究竟希望她如何响应呢?

如果他有话想说,那天夜里,在北投山上,他因何又什么都不说?明明已经天下太平,他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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