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说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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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说民国-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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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懔之”!两个字让赵尔丰吓出一身冷汗。处理不好,官做不成,弄不好还会掉脑袋。

那边端方、瑞澂又轮番给内阁发电,总之一个意思:赵尔丰太窝囊。

端方来电说:赵尔丰身为执掌一方大权的封疆大吏,既不敢弹压,又不能解散股东大会,“懦弱无能,实达极点”。让老百姓天天头顶着万岁牌,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成何体统。两个字:换人。

瑞澂又来电了:赵尔丰优柔寡断,一味委曲求全,让事态越闹越大,一切都是他惹的祸。

端方、瑞澂联合来电了:赵尔丰,货真价实的窝囊废,我们鄙视你。

谕旨又下来了:端方带兵去四川协助赵尔丰平息事态。

端方又给赵尔丰来电了:“果骈诛数人,市面可以立靖,倘迁延不决,恐阁下将为裕禄之续也!”⑺

裕禄是谁?义和团运动中纵容拳民发展壮大,最后自杀身亡。

一直都在逼我,现在竟然诅咒我早死!赵尔丰这辈子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气,可从来没像这样,被别人指着脊梁骨肆意地侮辱谩骂。

英勇的广大四川股民们打不垮的赵尔丰,却即将被端方、瑞澂的电报打垮了。赵尔丰不被股民们逼死,也要给端方、瑞澂逼死、气死。

辱骂和恐吓绝不是真正战斗!赵尔丰要以实际的行动去回击。官可以不要,命也可以搭上,气不能忍。

赵尔丰再也不想受气了,想当年,老子在雪域边陲横刀立马,随口吼一吼,高原抖三抖,哪个敢吭声?何时受过这个窝囊气?

不就是要硬吗?是男人谁不会?!老子就硬给你们看,硬过头了也在所不惜,决不让端方这小子捡现成的。

载泽硬,因为他想做总理大臣。

盛宣怀硬,因为他要圈钱。

瑞澂硬,因为他要赶走端方。

端方硬,因为他要赶走赵尔丰。

赵尔丰不能不硬,因为他们都硬了。

终于,赵尔丰不再等待,不再浪费电报费。最终迫使赵尔丰“硬了”的是一个人,他身边的亲信:田徵葵,营务处总办。

田徵葵一切的仇恨都是因为一位女子:他的女儿。

田徵葵的女婿唐豫桐年纪轻轻,却很受重用,任彭县征收局局长。

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天上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地上的爱侣也相偎相依。平时工作很忙的唐局长在这个天上到处飘着丘比特爱神的浪漫日子里,推开公务,全心全意地陪夫人遥看星河,共许诺言。

夜色已晚,牛郎织女不见了,小两口也该回家了。

快到县衙(征收局暂驻县衙)时,迎面走来一群人,光着膀子,酒气熏天,横冲直撞。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小两口身上,唐豫桐大声呵斥,一群刁民,走路没长眼睛?

和醉酒的人讲不了理,双方开始争吵。

唐豫桐怕了,脱口而出:“我是唐局长。”

不说局长还罢了,你越说厉害的他越上劲,酒醉的人根本不知道怕。打的就是局长,可怜一个文弱书生抱头鼠窜。旁边唐夫人花枝乱颤,大声喊救命。

坏了,注意力转到夫人这边了,唐夫人年方二十,穿戴时髦,容貌秀丽。唐豫桐赶忙拉着夫人一路狂奔跑到县衙,命人紧闭大门。醉汉狂追不舍,不是追唐局长,而是追唐夫人。

追到门口,几个醉汉大声嚷嚷,人越聚越多。

在这个非常时期,一丁点火星都会点燃熊熊大火。大伙儿在用力撞门,你撞我撞大家一起撞。门被撞开了,唐豫桐惊慌失措,命令警卫开枪,向天开枪。

枪响了也不行,子弹的火星只能将怒火点燃。枪再次响了,向人群平射,有人倒下了。潮水般的人群、发了疯的人群继续涌来。

惊慌失措的唐豫桐走后门,没有带着他的夫人,而是独自溜走。在这个情人节的夜晚,所有爱的誓言都因为这一溜而灰飞烟灭。

唐夫人不见了,到处找不着。三天后,她回来了,到哪儿去了,她死活不说。

家丑啊,她的父亲田徵葵怒不可遏,据说当晚的暴徒多是保路同志军。

田徵葵催促赵尔丰:“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陪着你一起战斗。”

唐夫人又找到自己的干妈——赵尔丰的夫人哭诉。夫人听了泪眼涔涔,又在赵尔丰跟前哭诉。该管一管了,对这班人不能软,你是堂堂总督,要拿出总督的样子。

田徵葵咬牙切齿在赵尔丰面前说:“不杀不足以平——”他突然停住了,杀的就是老百姓。准确地说,是“不杀不足以平田愤”!

两面夹缝中的赵尔丰必须选择,和稀泥只能两面得罪。权衡利弊,自己的乌纱帽在朝廷手里,赵尔丰决定动手,。电子书下载他要赶在端方来成都之前将一切布置好。

9月7日,股东大会的开会期,大家刚入座,罗纶上台了。依然是洪亮高亢的嗓音,不紧不慢的语调: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内阁有电报来了,赵大人叫人拿名片请我们几个代表到衙门商量。请大家不要散会,等着我们回来。”

“你放心走吧,我们一定等着你,晚上一道吃饭。”

“不见不散。”罗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左等右等,罗纶他们还是没回来。

有股东不高兴了,一定是赵大人留饭吃。吃饭没问题,好歹也要说一声,我们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打个电话问问,好久那边才答复,说正在谈话,马上会有重要人物过来传达重要指示。是哪个重要人物要来?股东们在琢磨。

那边,罗纶九名代表刚进督署衙门大院,就悉数被扣押拘禁。

赵尔丰也在琢磨派谁去,稳住代表们,让自己有时间从容布置。

不用琢磨了,还是周善培去!

周善培更为难了,代表们被扣,自己怎么圆场?不去吧,赵尔丰压着;去吧,股东们压着。

老样子,在大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周善培登上了台:“代表们正和赵大人热烈地讨论,请大家耐心地等等。”

底下有些股东说话了,是吃了饭回来吗?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肚子都有点饿了。

周善培肚子也有点饿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出去看看,匆匆离开了会场。

一位军官匆匆进入了会场:“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大门外有些匪徒闹事,秩序不太好。特意叫军警保护大家,请不要随便出入会场。”

场内炸开了锅,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回家,我们要见赵大人。

喊了一会儿,会场突然出奇地平静。大家都累了,从早上到下午滴水滴米未进,趴在桌上养养精神吧。

三个时辰后,各位代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们不曾料到,督署衙门正在演绎铁血。

罗纶等九人从公司到督署,要经过几条大马路,有许多人看到,跟在后面围观。人越聚越多,谣言也越传越盛:

“听说罗纶在赵大人面前边哭边骂,被砍头了。其余的都要砍头。”

大家纷纷涌向督署衙门。

他们不怕危险吗?

放心,都带着最致命的武器:光绪的牌位。

没有人领导,没有人组织,乱哄哄地一拥而入。把门的卫兵不让进,可人太多挡不住,都冲进了大院。一进大院,就抱着牌位哭。先帝啊,你显显灵,保佑被抓的人,惩罚违背你旨意的人。

又是祖宗牌子,所有的官员看了都烦。

田徵葵的机会来了,抢我女儿、打我女婿,丢我老脸。

开枪,枪先向天空发射。

不怕,有祖宗牌子护着,大伙儿依旧在那哭,在那骂。

田徵葵再次催促赵尔丰,赵大人,已经控制不住了,再不采取行动,暴徒就会闯进来。

赵尔丰的眼里浮现出盛宣怀的奸笑、端方的狞笑;浮现出雪域高原,横刀立马的快意。去他妈的急脉缓受、宽严并济,老子现在就硬!

赵尔丰终于被逼上绝路了,劝人,我不行;杀人,我在行,绝对是一把好手,一把快刀,本来别人就叫我屠户。他将这些日子的愤懑和屈辱化作两个字:开枪!

子弹飞出去了,越飞越多,越飞越远!

地下到处是光绪帝的牌位,这当口,先帝保佑不了,祖宗也保佑不了。

赵尔丰这一硬起来就再也软不下去了。

成都武侯祠有副著名的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什么时候宽、什么时候严,真是个技术活,不像读对联那么简单。不攻心,不想老百姓之所想,当然就不能审势,何谈宽严?即使像赵尔丰这样的能人,照样玩儿完。

开枪了,流血了,人死了,赵尔丰就基本玩儿完了。

赵尔丰玩儿完了,端方就有机会了,他从武汉抽调新军,接替赵尔丰前去弹压。

端方走了,革命党人就有机会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注释】

⑴戴执礼编《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12~114页。

⑵戴执礼编《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

⑶原文见《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第269页。

⑷《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第276~277页。

⑸《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第294页。

⑹《大清历朝实录·宣统政纪》卷五八,《四川保路运动史料》,第294页。

⑺四川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四川文史资料集粹》第1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78页。

第十章 武昌,今夜无眠

〔程定国举起枪,一声枪响,第一枪响了,子弹飞出去了,伟大的时刻到了。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排长陶启胜。历史的,肉体的,腰部被子弹击中。

熊秉坤来晚一步,没关系。关键不在于谁打响第一枪,而是枪响了,有戏了,士兵心里有底了。〕

【为什么是武昌】

这个问题问得好,长久以来,革命党人一贯的战略方针是“边境包围腹地”。暴动一直局限在广东、广西沿海地区。沿海革命(。电子书)根据地建设得较好,方便接受华侨捐款、私运军火,当然万一不幸失败,也容易脱身。

虽然总结了无数条经验教训,却从来没有人对这个总方针说“不”,天经地义的革命道路会有错吗?可是却有一个人敢于对“边境包围腹地”总方针说“不”。

他就是最传奇的孙武。

为什么说不?

因为每次起义都从沿海开始,失败都从沿海结束。革命离不开创新,换一个思维,如果不在沿海发动,换成以“腹地包围沿海”,会成功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就说说能成功的理由。

武汉为南北枢纽,自张之洞建工厂、制军械,二十余年来,器精械足,加以湘赣毗邻,互为辅助;湖北新军编练仅次于北洋新军,鄂军倡义,他省军队将闻风披靡,可有利维护地方和租界治安,便于外交。当然,武汉还有最传奇的孙武、最慷慨的刘公。

如果不成功呢?

还没尝试,先不要急着说不成功。

不过孙武的建议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有的说他是理想主义者,有的说他是痴人说梦。

一切都因为这里是武汉,这里有三驾马车。

有强大后台的瑞大人罩着,有能干的张统制和务实的洪哥撑着;有先进的军械装备,有全国最大的军火后勤供应,一切都表明武汉和革命绝缘。

用一句过去常用的俗语:武汉的反动堡垒异常坚固,反动阶级的势力过于强大。有奸诈贪鄙的瑞澂、穷凶极恶的张彪,极端反对革命的黎元洪,阶级本质决定他们必然要极其顽固地死守反扑。

可孙武仍然坚持己见,自信“腹地包围沿海”就是革命的“隆中对”。每接待一个革命党人,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说起:

没有枪、没有炮,楚望台军械库给我们造。

没有吃、没有穿,钱局造币厂给我们送。

没有人、没关系,新军队伍里比比皆是。

孙武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准备,他总觉得自己的传奇还没完。

一切皆有可能,来的始终要来。一幕传奇大剧即将上演。

机会终于让孙武等来了。

成都血案发生后,四川风声鹤唳,一日数变。清廷急调端方派兵弹压,端方找瑞澂借兵,瑞澂将三十一标、三十二标抽调,还特意强调这是湖北新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两标军队。瑞澂又特意选了两营新兵护送端方入川。这两营多是思想激进的新兵,领兵的更是桀骜不驯。已经欠饷两个月了,瑞澂特意放话:“端大人从北京带来许多饷银。”

送走端方,瑞澂和夫人说:“端午桥双眼倒挂,照相书上说,必遭横死。”

不用看相貌,也不用看相书,只要看看瑞大人就明白了。瑞澂,是你亲手将端方送上了不归路。

入川的新军中有大量革命党人,武汉三镇的革命力量顿时大为削弱,但同时武汉的防备力量也大为空虚。

孙武意识到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必须立即发动起义。文学社和共进会合并,推举蒋翊武为起义临时总指挥,孙武为参谋长。有感于刘公舍家捐财,贡献突出,内定为大都督。

正当起义紧锣密鼓布置之际,发生了一个意外,很大的意外。

南湖炮兵营正在举行一场宴会,依依惜别的聚餐。班长孟华臣(革命党)送别即将退伍的战友。

大家借着酒劲,将多年来的愤懑、委屈,甚至长官的种种过失都发泄出来,拍桌子骂娘在所难免,动静很大。

队官呵斥,明显无效,别人酒劲正大呢,你越呵斥他越来劲,对着干。

孟华臣大声说:“依依惜别的深情,为了分别的聚会,犯了哪条军纪军规?”

队官拿了根鞭子说,要造反吗?关键时刻怎能说这句话?

好,早盼晚盼,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几个醉醺醺的士兵马上抢了炮(小型炮),准备开炮,没响,撞针早被没收了。

闹事的士兵拿起枪就跑,后面马队追过来。士兵们动情地说:亲爱的战友,都是自己兄弟,快要退伍了,何苦呢?此语一出,马队立刻调转马头。

孟华臣跑到孙武那儿,请求下一步指示。

怎么办,动手还是不动手?

动手吧,准备仓促,胜算不大;不动手吧,敌人杀过来了。

孙武等仔细分析了形势,现在风声鹤唳,瑞澂也不敢轻举妄动,敌不动,我不动。果然,瑞澂大为恐慌,炮兵闹事不得了,一发炮弹,一家老小全玩儿完。最后以开除几个士兵了事。

几天后,7月30日,武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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