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现代人的生活是匆促的,在靠不住的时代和脆弱的文明中他们只能在愚蠢中紧闭双眼得到休息。张楚说,鲜花并不寻找并不依靠非常地骄傲,人生却少有这样斩钉截铁的坚持。所以,坚持做某一种人也很不容易,看清楚它之后,也只有怜悯和凄凉,就是古人所说的“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

朴素的惘然

昨天,家人打电话来说那边已经下雪了,而这里只有一天深夜里细细碎碎地下了一会儿雪子,不仔细听也以为是雨。

这一段时间一直下闷闷的雨,一点也不清洁。长沙有极可厌的冬天,我最爱她的夏末秋初。午夜在雾中穿行,南方草木在雨气中沛润的气息是不能明言的神秘。如爱情正在危险的沉醉边缘,双眼如闪亮的钻石。

这些年来总觉得时间像一只野兽咻咻地追在身后,让人像困在梦魇里,挣扎着万分惶急,它偶尔停一下更让人心里发虚发空。然而在这寒夜里,每晚都偎在火边,贪着一点光和热。又好像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

前两天有封信写给我,他两年前曾听过我节目,然后走了,很久很远之后,他在信里问我:“而你在斯时斯地是不是仍然保留着当年你的信念和力?是不是一直在付出中,不言乏力,不言放弃?”我平日不见得是一个常有感慨的人,然而这句话隔了这么久苍茫的浮沉变幻,让人忍不住心酸眼热。

对于青年人,十年八年也可以是华年盛世,但仿佛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不过在这三年五载之间,其余的都是滔滔的似水流年。看《红楼梦》中宝玉有情极之毒,才能悬崖撒手,归于大化。然而平常人再怎样力求干净自私,也仍是免不了沾有尘埃。

我还是比较喜欢苏轼,“存亡见惯浑无泪,乡井难忘尚有心”,人世存亡见惯经多,漠然无动于衷,只剩那乡愁的一点心。是哀而不伤的一点怅惘,也是温柔敦厚的古中国的底子。

狂喜悲挫,感伤讽刺都在时光中淡下去了,留下来的就是这一点朴素的惘然,最顽强也最孤单。

美还是灵魂

我跟几个朋友都喜欢看朱丽亚·罗伯兹的戏,她实在是美。只是她很少拍严肃的戏,但听她在片中放肆大笑,想来很满足于美国式的加勒比海岸的生活。所以只演些轻喜剧。

可是,看一个女人那么美,总要对她的灵魂有些期望。

昨晚,听收音机,听到自己给一个同事的节目里录的片头。当时是感冒着,嗓子有些哑,可是静夜里听来很沉静。我从不以为自己的声音特别,然而昨晚我有一种可笑的想法——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是个有灵魂的人的话,别人总要对她的思想有些期望。结果一点肤浅的想法被她振振有词的说来说去,连自己也会信以为真吧!

上个星期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得十分直率诚恳,引用了《罗马帝国衰亡史》当中的一句话:“勿因智慧而软弱”。直指肺腑之间。我从前也曾欣赏过早熟早慧的人生态度当中饱含的美感。后来才发觉没有印证过的人生经验,事到临头往往是靠不住的。而自以为稳定的人生观就像是威尼斯广场,每天黄昏,华美的潮水退去之后,只剩下腐败悲哀的城市。

那些曾让我们迷恋不已的东西:月光、星子和雨丝,精彩的对白,悲伤的音乐,罗曼蒂克的爱情,也都不是真有灵魂的吧!可他们那么美,让我们忍不住当作是自己人生里的期望。

城市与荒野

这样暧昧不明的春天已经过了很久,再好脾气的人也对它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跟我说,他想到蛮荒地带去,一个月都下着牛绳一样的大雨或者滴水不下都可以。我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文明社会里训练出来的现代人,只有牢骚、牢骚、还是牢骚。

但是我始终记得去年的一个傍晚,东方的天空,乌云从地平线汹涌而出,满天暗云滚动奔跑,暴雷在乌云深处苦苦待命,飞鸟仓惶逃窜,仿佛在天灾浩劫中迷失本性。街道两边店铺都关了门,只剩下空荡荡的招牌在铁灰的天空下左摇右摆,城市在突然之间变为荒野,安全的文明社会只是飞沙走石的世界里靠不住的虚空。

人就在这野蛮、原始的恐惧中失去依靠,轰然中能够抓得住的只是一个亲切的名称,一个相依为生的人。以恋情解脱肉身,以笑容来支持灵魂,从对方眼中求证自身存在。歌声起时,鼓声如同命运。既然平凡的人生里也终究难以安宁,就让《冬风》在平凡夜中给你惊雷一般的震动。

长沙,长沙

对于长沙,我一直有难言的恋恋之情。

3年来,我不断在节目中提起它,描述它,异乡人的身份从来没有使我感到孤独和疏远,只有更加充满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忽然,意识到我生活在这座南方城市里已经有5个年头,惊奇地发觉,它与故乡是多么不同,现在我隐隐约约知道了些这个城市的秘密。

我知道它无辣不欢的饮食,我知道男人聚集在凌晨2点的街头。喝一箱箱的啤酒,我知道茉莉花的清香在初夏的暮色中掠过脸庞,我知道在一些东拐西弯的小巷子里住着一些有趣的人,我知道这座城市很少有人叹息,可大雨倾盆临下时厚重的泥士中饱含着忧伤……

我在夜里听过这个城市的一些故事,也知道那些深夜里喃喃自语的人就是那些白昼里我遇见的仰着脸匆匆走过的人。我隐隐约约地听过他们的声音,他们就是我,有时大声欢笑,有时忍不住哭泣。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5年之后,我知道了一些东西,我也知道了一些将来的事情,我知道桂花会怎样地香遍八月,我知道第一场雪下时像一方一方淡白的影子,我知道春天来的时候,满天扶摇的新鲜叶子是最浅最浅的绿,看久了要掉眼泪。

我知道停留的是记忆,不停留的是年华似水。

妹妹

前几天,清理抽屉,有一封信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妹妹写给我的,那时候她16岁。信里有一句话,“一个月前我回家,满院子的花都开了,石榴树上也结满了累累的果实。昨天回去花果都谢了,风刮着,心里面没有一点可燃烧的热情。”

我妹妹很小就出外读书,我们姐妹之间极少通信,偶尔的信里也只是说一说家里的近况。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写这样情绪性的句子,在事隔多年以后,看到这句话有些辛酸。我从不知道她也有寂寞挣扎的青春期。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像昨晚那封听众信中说的,“熟悉的陌生人”。相处多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的内心世界,只有等到某年某月某日,一句话或一首歌,像一只无形的手,在静夜里轻轻地叩一下门,心里一惊。

哦!是这样的吗?

可是时光已经过去了。

欲望

我喜欢孔子,他编撰的《诗经》里第一首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常常想,也许我们所真正需要思考的并非我是谁,我所为何而来的问题。在人生的不可知与不稳定的背景下,积蓄着隐隐风雷,然而,苍茫的生死之情,应该使我们更尊重俗世里热热闹闹亲亲切切的东西。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忘却生死之间的疑虑与恐惧。

昨夜,滂沱大雨中,有一声炸雷惊醒了沉睡的我,黑暗中怔怔地坐着。在风雨将自己与人世隔开的夜里突然坚信,一个人在深不可测的威严命运面前,自觉隐隐不安的渺小与恐慌不安。同时,在难以安宁的人生里,也要学习着如何在这暴雨狂风中来左右地躲个分明。

我非常喜欢罗大佑这张专辑《恋曲2000》,不再是悲情沉浮,不再是深情沉醉,也不再是世情沉颓。只是人在微不可测的命运之前的敬畏与抗争。在这样的背景下,世界只如空旷苍茫的原野,只有两个人,以恋情来解脱肉身,以笑容来支持灵魂,从彼此眼中来求证彼此的存在。节目开始,我们来听这首歌,叫做《冬风》。

兰花草

(播放林万芳的清唱片断)

听到林万芳唱这首歌,几乎疑心是我自己十几岁时,一个人在别人听不到的角落里,轻轻地唱出来的。在那样的黑夜里。没有人听见我,唱到一半忘了歌词,偷偷抿着嘴,笑半天。

现在想起来,那是那段时光里难得的天真甜美的一点回忆,像是那时候的傍晚,满天的红霞消隐之后,白杨树的手指指着一颗渐渐亮起来的星星,深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

高考

下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窗子开着,窗帘卷得很高,那阵风就是那样吹进来的。我轻轻地掩住了脸。好像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温软湿润,柔和得让心不能承受。窗外是宁静的绿色水池。淡漠的天,一切在开始之初,连回忆也要睡着了。

前不久,我有一次回铁院,遇到了曾经和我同读一所中学的学弟,他比我低几届,我已经不认得他了。他却对我说,我以前就认识你。那年,高考离开考场,你穿着蓝裙子。

我非常惊诧。我也记得那一天,天也是这样的淡灰,我站在这样的天底下,四周都是陌生人。我仰面向天,心里像一个等待裁决的孩子,十分恍惚。

那时我正在看一篇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写的小说《白杨树成片飞过》。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日子在未来,可是车窗外白杨树正成片地飞逝而过,一去不回的,正是真正的生活。

那时我每天上学,路边都开着几枝牵牛,纯白的花瓣夹杂着星星碎碎的幽蓝,像是一场轻而无言的哀伤。成长的年代,内心世界里再怎样暴风骤雨,那一点点忧伤,也如狂涛之下的一些温软的波澜。在漫长未来岁月严寒与孤独的水面下,是不能覆灭的一点温和善。

明天会有很多的孩子,像曾经的我,在陌生的人群中端坐,迎接他们迎面而来的迫不及待的命运。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要在将来不断的走过一段又一段漫长的夜路,不断地找寻能够支撑内心与外部世界的力量。在大风的路上,人生注定要负重前行,但只要有梦,只要朝着有梦的方向奔走。

旅行

曾有一次节目谈到《旅行》,我总忘不了。

有人说他喜欢电影《罗生门》,想去的便是那样的蛮荒地带,牛绳一样粗的大雨,可以坐在门槛上看废墟一样的世界——这是内心有些郁结的年轻人“生活在别处”的幻想。

有人说他走过很多地方后,什么也看得开放得下,城市村野、草原荒漠,哪里也没有什么不同——无可无不可的怅惘背后,是稀释淡化的好奇心,有些像人到中年的心情。

那一夜。我最会心的还是个女孩子的说法,她不爱旅行,因为舍不得身边一切。就连从烈士公园看花展回来,也觉得那没有根的鲜艳盆花,总不如自家门前的老桂树来得亲切——站在窗前也能觉得暗香浮动,破空而来,似是故人可以厮守终生。

年假时我回家,车行过千山万水,在来不及涉足的土地上飞掠而过。深夜车窗外,寒雪无声,纷纷坠下。远处的平原上有几点灯火,我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接触不到那些小光点。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人生如寄”。即使对一个足不出户、渴望着安宁的人来说,旅行也是一种宿命。

那些深夜里的灯火代表的是世俗生活,尘归尘、土归土,朴素而温润的古老价值,而长夜客车的旅行却来自血脉中不可抗拒的召唤。这召唤没有目的、永无停休。

一个人在途中,才能真正理解苏东坡诗里“人生如寄何不乐,任使绛蜡烧黄昏”那种苍凉而热烈的情绪。人生纵使惊涛拍岸,然而放歌纵酒当中,“轻舟已过万重山”,仍是最忘情的一场旅行。

乡村

平时过惯了的日子,因为安心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偶尔有些不同就十分触目,微小的事情也引起震荡。今天很难得全台的人一起出去玩,去的又是很远的乡下。回来的时候。月亮都升起来了。

平常的月亮是金黄的一弯挂在街角,像是人间灯火仿佛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

今天却在野外看来,远远地几声狗吠,不知怎么有种格外的荒寒之感。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南方的农村,生活在城市里,天涯海角也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农村的差别格外分明。

站在半山的平台上,天色苍苍的,秋天的黄昏不刮风也觉得凉。远远地看下去连我这个没有什么乡愁的人也很怅惘,像是一个人忽然浩然有归志了,却发现他无家可归。四周沉默的青苍的大山,想着如果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连时光里也有如逝如流的哀愁。

其实每次深夜下了节目,城市的边陲,山野的起伏,远处萧萧的几声汽笛,也像是在荒野之上。有一家店铺门前点着灯,红色的灯光。黑沉沉的世界,好似这是背景。倒像是在大学里听收音机。往往人都睡了却忘了关。只剩下耿耿的一星微红小灯,守着收音机里的沉沉暗夜。

人闭上眼沉睡的时候,是看不到沉默中的荒凉吧!



今天晚上站在街上等人,来来往往的人在瓢泼大雨中看不清面目,那人骑着车从身边冲过去,我大声喊住他。他猛然回过头,我看见他满脸雨水。

他的车灯照着前方微微的一小块。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落下,漫山遍野都是。世界好像落雨的荒原,而我为一个呼唤之后的转身而满心欢喜。

我曾这样被改变

今天下午跟朋友在一起逛街,走了很长的路,流了很多的汗,吃了很多东西。两个忙碌的女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见了面也顾不得聊天,只忙着眉开眼笑地试穿一件一件的裙子。我们在吃过晚饭之后,心满意足地告别。

可是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悲哀,我们原先不足都有很多话打算要告诉对方吗!这一年里,我们的人生不是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吗?以后能够再见面的机会不是已经很少了吗?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给我们自己造成的影响,谁也没有察觉无声无息的离别代表的真正含

义。我们大声谈笑着,避开一些彼此都不明白的事。我清楚地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从我面前绕开无法捕捉。

可能有很多人也像我一样,在重大的事件发生之时,仍然一尘不染地照旧生活着。买新衣服,唱歌,吵架,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对过去既无留恋也无法像孩子一样满心期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