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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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爱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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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喊叔叔。”米卡招呼着孩子。
“你弟弟啊?你们家的小‘合资’?”
米卡应了一声。
“让他喊我叔叔是不是不太对啊?我这么老,他那么小······哦,对了,你不是也老喊我大叔的吗?”
米卡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站在原地,给孩子牵了牵衣衫。
孩子很有些认生,躲在米卡的背后偷窥我。
米卡跟我轻轻地解释说:“他不太会和人交流的。”
接着,她招呼着孩子说,“毛毛,好了,回家了,来,我抱你走。”
米卡抱起了孩子,径直走到门口,然后,回头跟我说:“你饿了吧,你先吃,不用等我。我把毛毛送到我妈妈那里去了以后马上就回来。我就不带钥匙了。”
我说:“都是吃饭的时间了,孩子也饿吧,一起吃吧。”
米卡摇摇头,说:“不了,多了个孩子,你不习惯的。”
我不再坚持,于是送米卡他俩出门。
临别的时候,我伸出手来拽了拽了毛毛那肉团一样的小手,粉粉的,嫩嫩的。毛毛生涩地看着我,象个受惊的小动物。
我跟毛毛说,以后想来叔叔这里玩就要姐姐带你来。

是她不想让我知道

毛毛不说话,扯着米卡的衣肩,用指头勾着米卡的衣肩角。
我问米卡:“要不,我送你们吧。你家离这里远吗?”
米卡摇摇头说:“没关系的,你累了,先吃饭吧。”
我说:“要不,你就要个计程车,你带了零钱吗?你这么抱着孩子走路啊,坐地铁啊,都不方便啊。”
米卡笑笑,说:“巴黎的地铁开了就是给人坐的。没认识你的时候,我不都是这么过的?你以为我多娇贵啊?”
象我这样从中国一路走来的,穷人见得不少了,比米卡的生活还没有着落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出一堆堆来,不过,还真没见过像她一样似乎穷苦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于是我总想跟她说,我喜欢她,我会照顾她。不管是不是由衷,但好像成为了一种必须。就象革命先烈在断头台前必然要高喊一声什么主义什么信仰万岁一样。
但是,那天,我没跟她说。
米卡就这样坚持着抱着毛毛出了门。
大约她是记得我说过,我可以把小孩子当玩具玩一阵子,要是来真的,我是不玩的。
米卡是那样识趣的女人,不肯给我多一点的麻烦,哪怕为了这种识趣她要付出比血还要惨重的代价。
我不知道,如果米卡知道她这次的回避和躲闪是个错误的话,她会不会执意留下毛毛,哪怕我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米卡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她和我之间有一点点不堪,我会不会在挽留毛毛的时候,再多一点诚心诚意?
说实话,每天我下了班以后都是那样的疲乏,回家以后,只想有点清静和安稳。有时候累极了、特想睡个安稳觉吧,要是旁边多个会喘气的我都觉得是在打扰我。
那一刻,我也真的没有想过,一定要把毛毛再留一阵子。我哪里可以想见,命运会向米卡索要那样多的东西?
她不过就是那样的一个小女人,小极了,就是一个米卡。
从那以后,我的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出现毛毛的样子,我甚至联想到了许多年以前的纪然。男孩子在这么小的时候都很可人,就连我这么不太有爱心的大男人对他们也是我见犹怜的。也许,在我心底深处,我也是盼望我身上的某一个种子可以长成他们那个样子,成为我的希望、我的未来、流淌在我身体之外的血脉······
那天在我家里,毛毛给我留下的印象,从头到尾,除了他怯怯的眼神和他看米卡时的那种单纯却隐藏着的微笑,我不记得他还给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什么。
我就记得他是一个很标准的漂亮的混血孩子。他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一个字。——他真的就象一个宠物。我都不知道可不可以用人的方式来和他交流。他那幽蓝而又躲避的眼神,象是来自一只得到了太多宠爱的小猫,不舍得多跟主人以外的人和事情做一点交流;又象是来自一条从来没有被施舍一点额外的关爱的小狗,只知道夹着自己的小尾巴蜷缩在一角。
人的自我保护是天然的。越小的时候越是需要躲藏和隐匿。
我不记得,那样短暂的见面里,我有没有见过毛毛的绽放的笑容?
就是有的话,一定也是轻轻淡淡的,轻淡得让我都留不下任何印象。
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事情也不做地坐在家里吧台前的凳子上等米卡,等她回来吃饭。我连碗筷都没有收拾,总想着米卡就要回来了,等她吃了,一起收吧。
这样枯坐着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到米卡回来。
天已经很黑了。
我想我应该去找找米卡。现在,米卡是我的女人啊。
她这么一个女孩子,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在夜路里,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是,我要找她,去哪里找?
米卡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钥匙。我不能离开家。她是需要我在家里给她开门的啊。
我试图给米卡打手机。但我拨通了电话以后,却在屋子里听到了铃声。
米卡连手机也没有带。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找到我的米卡。我熟悉她的每一根汗毛的走向,却不知道在失去她讯息的时候从哪个方向来寻找她。
除了香榭丽舍、除了LV、除了她另外的那个“侯霓”的名字、还有那个不辨真假的叫于勒的前男友,我还知道米卡的什么?
——是她不想让我知道。也是我懒得知道。

米卡是有意外了

我相信米卡是有意外了。不然,她怎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呢?
我不敢睡觉。不敢看电视。我怕任何一点别的声响都会耽误我去听到关于米卡的消息。我就坐在电话机旁边,然后总是下意识地朝门口去看。几次都有点在幻听了,我把别人家的敲门声想象成了米卡归家的动静。
在她失踪的时候,我知道了某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谁?
——她是我的家人。
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医院叫去看一个急诊的病人。这是我在值班的时候每天的状况。
我写了张中文的字条贴在门口,说——
“亲爱的,我马上就回来。”
出门前,我特意把灯留着。从门缝里可以透出的亮色,就好像是我的等待一样——那是留给米卡的一点光亮。
在医院里忙乎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米卡会不会现在回了家?她会不会倚在门边等我的“马上就回来”。我很少那样心不在焉地工作,脑子里总觉得有很多的牵挂。那也许是个不祥的预感,而我,暂时还是把它理解成是惦记和不舍得。
一直忙到天都要亮了。
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屋里的灯光。
我希望和灯光一起等我的,还有米卡。
——那只是我的希望。
我的米卡一夜没有回来。
也许回来了,看我没在,又离开了?
我真粗心,应该在留言条旁边再放上一杆铅笔的,这样,她要是回来过,至少可以给我写个只字片语,也算是有个交代啊。
我很担心米卡。
我最担心的是,我会不会把她弄丢了。
要是她不再回到我这里、不再回到香榭丽舍,我到哪里还能捡回我的米卡?那个说着要每天用她的方式来叫我起床的米卡?那个说喜欢我“心肠软”要和我“说一会儿话”的米卡?
米卡带着毛毛,裹一身很居家的红烧肉的气息,从我的屋子里离开,消失得一点迹象也没有。
我把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即使是在做手术的时候。就算我不能接听米卡的电话,起码我也有未接电话的记录啊,我可以用这个号码重新找回她啊。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我做完手术,正在更衣的时候,我听见了手机铃声。
谢天谢地,是我的米卡!
她说她就在我家门口的公共电话亭里给我挂的电话。
我让她就在门口等我,我这就回家。
当我看到坐在家门口台阶上等我的米卡时,那感觉就好像久违重逢的亲人。我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揽着米卡的水蛇腰,恨不得要把她当成我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紧紧地把她往我身边拉。嘴唇也要跟着凑热闹,它就象驯服了的宠物要舔舐主人来献媚一样,连开门的那一瞬间也不放过,一定要在她的脸上、颈上留下点阅兵的记号来。
我太激动了,激动得没有顾得上去在意米卡的神情。
不过就只是分开了一天,但我却仿佛找到了久别胜新婚的那种激越。
莫非我真是舍不得她了吗?
我迫不及待地想解放我们身上所有的束缚,谁让她叫我这么挂念啊?!
就在所有的武装都已卸去、所有的帷幕都徐徐落下的时候,我本想营造一个最接近于原始和本能的表达思念的形式,但是,这时候,手机响了——
我说过,总有电话铃声会在我最不方便的时候响起。这一点让我非常痛恨现代通讯,好像我就象是别人用电话线给拴住的一条狗,问题是,牵线的人还遍布五湖四海,任何时候,这四面八方的某一人物想到你了,要拽你一下,你就要扭头去答应他。
这许多年的值班医生生涯,让我早就落下了职业病——对于任何电话,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接听,我要是在电话旁边,我一定不会让电话铃声响到第二声!
电话那头,是单亦欣!

跟我说你爱我

她说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后来就没睡着了,弄得今天早上头疼欲裂,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征兆,所以她想找到我,看看我的生活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只能“哦”了一声。此情此景,我能说什么啊。
单亦欣非常敏感,她马上在电话里问我:“怎么?你说话不方便啊?”
我冷言说:“什么叫不方便?我会有什么不方便?”
“你就别在言语上和我弯弯绕了,你是不是旁边有女人啊?”
“你别净胡猜了,没那么事情让你疑神疑鬼的吧?”
“我不疑神、也不疑鬼,就怀疑你身边有个狐狸精。不放心你呗。”
“那谢谢你了,我挺好的。你要是头疼,就在家休息一天吧。都是中年人了,要记得爱惜自己。”也不知道单亦欣在电话里说的头疼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说的是大实话,都人到中年了,没什么事情值得我们一定要用透支健康去交换的。
听我说了句体贴的话,单亦欣马上就追着问我:“你爱惜我吗?”
“你说呢?”
“你要是爱惜我的话,现在就跟我说你爱我。”
“你干嘛呢?”
“我就是想听,你要是说了,可能我的头疼就好了。”
“哦,那就算你说得对。”我迟疑了一下,想避重就轻地赶快搪塞过去。
单亦欣却是不依不饶地坚持说:“不行,我就要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说!你、爱、我!”
“你别胡闹了,怎么弄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呢?傻不傻啊?”
“我不跟你说别的,我就是想听你说,你、爱、我,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好好好,我、嗯、爱······你。”我把后面的两个字说得很快,而且声音极轻极轻。
我不确认单亦欣在电话那头是不是听清楚了,但是,我听到了身边的米卡发出的一声叹息。
本来和米卡的重逢是已经被安排得好好的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败了兴,怨谁好啊?重新回到主题上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了,要想继续的话,也只能从头酝酿了。
电话挂上的时候,我翻身看米卡。她的脸颊上有晶亮的两道泪渍。
我把米卡搂抱在胸前,故意回避了刚才这个电话,换了个话题,问她说:“宝贝儿,昨天你怎么一去就不回呢?”
米卡顿了顿,说:“给你腾出时间和地点啊,免得你说个电话也总象是有人在监听一样,做得那么可怜兮兮的。”
“米卡,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有些事情是历史遗留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干净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真的不用。你对我已经很好了,真的。”
我把米卡的话当成是一种很婉转的气话,于是说:“我就是怕你误会啊。你想想看,她在美国,那么远,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啊,就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算不得什么吧?”
“我懂。你们男人有时候说话是不用去负责任的。”虽然米卡的口气很平和,但我还是嗅出了言语间的那种责难。
我费劲地解释说:“米卡,其实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有些话,我不会轻易去说的。但是,我要是说出口了,我觉得,说一遍和说一万遍就没什么区别了。”
“那,在你看来,对一个人说,和对一万个人说,是不是也没有区别呢?”
“不是。我没有过对一万个人说同样一句话的经历,我也没那种气魄。你是在生我的气,对吧?你听见我刚才跟单亦欣说我爱她了,是吧?我不是到哪里都上下嘴唇一碰、说了话也不负责任的人。到今天,她是唯一一个听见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的女人。”
“我和她不一样······也许,她是值得你这样做的吧。”米卡幽幽地说着,眼泪竟然又涌了出来。
“米卡,每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这样拿你自己和她去比,你应该知道,你很特别,你身上那些特别的东西也特别地吸引我······”
“那······我能吸引你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我无法回答这样的提问。我没有权利主宰我的命运和未来,所以我没有办法交付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在我晕头黑脑在找措词的时候,米卡又说话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了,你别费脑子去想怎么回答我了。我就做一个填空的人,在你还没有回到那个女人身边之前,我来陪着你。我没打算攀你的高枝。你放心好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我都不会纠缠你的。”
听到米卡这样说话,我忽然灵机一动,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用离家出走来吊我的胃口啊?”

一个很好的故事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你这小人精儿,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啊!”
“那,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我就是那个样子吧。”
“我要是把你想得很糟糕呢?”
“那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那个夜晚,我和米卡之间没有故事发生。我们说着话,累了,然后就背靠背地睡着了。和从前不同的是,那个夜晚,从言语到身体,她都刻意地发散着一种冷漠的信息,平和地抵制和消退了我本想膨胀和勃发的欲望。我第一次发现,象她那样肉感的身体,原来也可以有那么一种可以浇灭火焰的冰凉——玉体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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