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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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动-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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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山腼腆地笑了笑没坐,站在离板桌不远处,告诉于佑安回来有些日子了。于佑安发现她的情绪不是太好,人也憔悴了许多。

杜育武觉得自己该走了,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份报纸:“局长你们谈,我还有份材料要写。”于佑安说:“你去写吧,对了,中午不要回家,跟我去见见湖东的同志。”杜育武嗯着,人已出了门,几乎不被察觉地把门带上了。

“怎么样,老太太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还行,谢谢局长。”

“谢我什么呢,快坐,坐下说。”没见到她前,于佑安就想着把章山忘掉,特别那次被孟子歌袭击后,更是给自己下了道死命令,但凡野花,无论多美都不能动心,更不能动情。没想到这才几分钟,心里就又扑扑升腾着某些怪东西了。

“局长……”章山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没什么事吧小章?”于佑安的声音很温暖。

“局长,我是来向您赔罪的。”章山咬着牙说。

“赔罪?”于佑安呵呵笑出了声,没听明白章山话里的意思。章山接着说,“我姑姑她……”

“你姑姑怎么了?”于佑安蓦地紧起神,他从章山脸上捕捉到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姑姑她真不该找部长要钱。”

“真是她?”于佑安惊得合不拢嘴了。这个老妖婆,居然是她作的孽!

章山说,她姑姑成心跟李西岳过不去,从北京回来一周后,她姑姑说是要回自己的家,结果却是去市委找了李西岳,两人话不投机,在办公室吵了起来,她姑姑竟然当着金光耀的面跟李西岳要钱,那钱是人家于局长垫付的,还骂李西岳是不是搜刮民财搜刮惯了。

浑蛋!

于佑安简直想抽自己一顿嘴巴,机关算尽,最终却毁在一个老女人身上!章山走后,他用力将门拍上,拿出金光耀退回的那张卡,恨不得毁掉!

不行,我得跟李部长说清楚,这是误会,章静秋这个疯子,她有什么权利要钱?于佑安坐不住了,激动之下就要给金光耀打电话,谁知金光耀的电话先他一步来了。

“是大局长吗,我金秘书。”

于佑安赶忙说:“大秘书啊,正想给你汇报工作呢,刚才章山来我这里了。”

“是吗?”金光耀打断他,“我也正想跟你谈这事呢,大局长啊,咱们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兄弟说,不过堵在心里谁也不好受。”

“大秘书请讲,我洗耳恭听。”于佑安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金光耀面前这么低声下气。

“那好,我就直说了啊,最近南州有股传言,有人恶意中伤部长,不知大局长听到没?”

“谣言,什么谣言?”于佑安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大局长真不知道啊,这就奇怪了,去北京的事,只有大局长知道,怎么会在南州传得沸沸扬扬?

于佑安只觉得当头一棒朝他打来,他当下就蒙了。还以为金光耀要跟他报喜,哪料想……

中午十二点,李响派人来接于佑安,于佑安哪还有心情去,整个人蔫了似的,借故文化厅刚来了人,要去接待,将李响的好意辞了,家也没回,躺在沙发上瞪着屋顶。

当天下午,于佑安便往省城赶,事发紧急,他不能不向上面求援。路上他给徐学谦打电话,说出了件意想不到的事,请主任拿主意。徐学谦说不会是谢副市长这面吧?于佑安说:“跟谢副市长无关,是李部长,主任,我惹下大麻烦了。”

到了省城,徐学谦偏又临时有会,发短信让于佑安先找地方住下,晚上见面。于佑安让司机随便开进一家宾馆,登了房,支走司机,躺在床上乱想一通。

是谁放出的风声呢,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搅进去?思来想去,还是没一点头绪。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徐学谦电话来了,问他在哪?于佑安说在宾馆,徐学谦说到九江饭店来吧,我在2118包房等你。

见了面,徐学谦问到底怎么回事?于佑安将章山和金光耀的话重复一遍,气恼地说:“这女人,害死我了。”徐学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一时语塞,思考天,道:“佑安啊,这事可做得不漂亮。”于佑安苍白着脸,求救似的望着徐学谦,渴望徐学谦能给他锦囊妙计。可是没有,徐学谦声音低沉地道:“既然这样,李西岳这条路,算是封死了。”

“不会吧?”于佑安的声音变了形,脸上已全然没了血色。

“佑安你也是聪明人,这事难道还有余地?没有!”徐学谦忽然动了怒!

事情让徐学谦不幸言中,从省城回来好长一段日子,于佑安都听不到李西岳这边的消息,跟金光耀的接触也明显少了,有时打电话,金光耀爱接不接,于佑安知道金光耀在躲避他。官场就是这样,上面生了气,下面的人就得紧着调整态度,大家都在为自己的饭碗着想,不能怪人家薄情寡义。几乎同时,关于李西岳给章山母亲治病的传言在南州传得越来越多,版本也各不一样,有说李西岳是为了章惠,也有说是为了章山,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说法,说李西岳先是玩了章惠,章惠出了车祸,又把目标转移到章山身上,姐妹通吃。

于佑安整天都提着心,那份材料他是绝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只要李西岳不迁怒于他,就算万幸。偏在这时候,于佑安听到一个十分恐怖的消息,文化局长要换人,副局长吴江海蠢欲动,很有可能要取代他,而组织部门给他的落脚点,竟然是正县级调研员!

方卓娅也坐不住了,这天回到家,方卓娅心急火燎地跟于佑安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罪谁了,人家一路走高,牛市牛得快冲顶了,你倒好,节节败退,是不是真要把你调起来?”

于佑安懊恼道:“我哪搞得清,风向不明,乱得像一锅粥。”

“不行,不能这么坐着等死,你去跟李部长说清楚,再把卡还给人家。”

“你说还就还啊,人家又不是你的专用银行。”

“那怎么办,北京这趟罪就白受了?”女人的思维向来简单,官场里曲里拐弯的事,方卓娅压根就搞不清,她就一个心愿,男人必须得挺住,就算斗不过姓梁的,也不能输太惨。

两口子空发一会儿感慨,认真思考起对策来。

“我看南州这边指靠不住,姓李的也不是么好鸟,你听听他干的那些事,能是好人?姐妹花,这种男人最不是东西了。还有你那校友,说是要帮忙,关键时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我看你还是往北京这面想,冬娜两口子怎么也比那个主任强,再者人家是京官,跟下面说个话还不跟做结扎手术一样简单。”

“你有比较的没,怎么结扎手术一样了,你想结扎谁?”于佑安没好气地斥了声,方卓娅说话总爱拿医院那些事作比较,比喻得又不恰当,而且土得掉渣。

方卓娅咧嘴一笑,刚才她本来想说跟刮宫一样简单,话出口时又换成了结扎。在她看来,不让当官还不跟结扎了一样,总之你是没用了,成了摆设。

于佑安又想一会儿,道:“看来只有求老郑他们两口子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啥抹不开脸的,你实话实说,多告点艰难,冬娜不会不帮忙的,她对你那么好,去年来南州我就发现,你学嫂对你很特别,眼里有东西啊。”

“乱说什么呢,你这张嘴能不能把紧点?!”

方卓娅挨了呛,并不恼,到了这时候,她就得跟丈夫完全站在一条线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家老公真要被调起来,以后在姓叶的妖精那儿还能抬起脸来?

两人又量一会儿,于佑安说:“电话里说不清,也不能说,人家会计较的,必须去北京一趟。”

“那就去呗,事不宜迟,抓紧动身。”

“可我走不开啊。”于佑安沉沉叹了一声,眉头愁愁地锁上。眼下刚跟谢秀文这边把关系处理好,谢秀文随时都会召唤他,再者,一次次往北京跑,他也拿不出理由啊。愁眉锁了一会儿,突然盯住方卓娅。

“看我干吗,不会是?”方卓娅被于佑安盯得发毛,她心里本来就没底,于佑安一犯愁,更加没底了。

于佑安又盯了会儿,果决道:“就这么办,你请个假,亲自去趟北京。”

“让我去?”方卓娅惊得叫了起来。

方卓娅最终还是肩负使命,带着于佑安的重托踏上了去北京的征程。夫妻同舟,这个时候再不搞夫人外交,怕就没了机会。

·3·

第四章 经过高人指点,于佑安逐渐认清局势

1

方卓娅走后第二天下午,章山打过来电话,委婉地说,想请于局长坐坐,不知局长有空闲没?于佑安也正想找章山,总感觉北京的事很蹊跷,那么隐秘的行踪,南州人怎么会知道呢?于佑安怀疑还是章静秋,这个老女人,简直就是他克星!

章山订的是东湾野菜馆,名字听上去土气,店却收拾得很雅致。跟孟子歌暧昧时,于佑安来过这里几次,女人们喜欢吃这里的野味。见是章山一个人,于佑安笑说:“我还以为高朋满座呢,原来就章科长一个人?”章山脸红了下,矜持道:“想单独请局长吃顿饭,局长不会介意吧?”

“有人请吃饭还不好,介意什么。”于佑安说着,大大方方坐下。

这里的野菜全是套餐,章山要了份五百元的,以野兔和菌类为主。于佑安说吃啥都行,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挑食,况且跟美女吃,就更不能挑了。于佑安一轻松,章山就自然许多,绷着的身子渐渐放松,脸上也有了甜甜的笑。

章山笑起来的确好看。

特别是那双眼睛,于佑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章山时他是让这双眼睛惊着了的,那时章山年轻,透着股诗人气质,长发飘飘,身材婀娜。于佑安陪省里来的专家去博物馆,正好章山讲解,当那双黑亮传神的眼睛第一次照在他身上时,于佑安忽然就想到白居易《筝诗》中的“双眸剪秋水”这一句来。后来又连着想到“眉翠袅,眼波长”“山染蛾眉波曼碌”等诸多诗句来。如今这双眼睛虽然少了清澈,但却多了一种岁月的风尘。这风尘装在一知性女人的眼睛里,是很有感染力的,尤其章山目前跟钱晓通闹危机,危机中的女人眼里往往含不住秘密,时刻跳跃着倾诉的愿望,于佑安喜欢这种愿望。

话题自然是围着北京之行展开,章山最近也是深陷苦恼,尤其姐妹花一说,更让她欲哭无泪,她都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洗白了。章山告诉于佑安,李西岳找过她:“他的意思好像我把这话传了出去,天下哪有他这样的男人。”于佑安满怀同情地看着章山,自己虽也同受其害,跟章山相比,自己的伤害真是轻而又轻。

“他是大领导,受不得这种风言风语。”于佑安尽力找话安慰章山。

“他受不得我就受得,凡事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非要把罪过强加于人。”章山耿耿道。

“领导嘛,全都这样。”于佑安附和道。

“您也这样?”章山忽然说,说完又撑出一张笑脸,“对不起,这话问错了。”

“没事,对我有意见很正常。”

“我可不敢,我只是觉得心里委屈没地方可说,就想给局长诉诉苦呢。”章山说着垂下头,眉宇间很自然地显出一股娇羞来。于佑安被这句话感染,竟动情地说了句:“他怎么能这样,怪罪我倒也罢了,怎能把压力转嫁给你?”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章山肩膀颤动起来,于佑安一阵兴奋,感觉章山要说出什么了,满怀着期待在等。章山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于佑安很无措。如果是华国锐老婆杨丽娟,他是有法子的,就算孟子歌,他也知道怎么做。可面前是章山,他下属,又是年轻漂亮女人,他双手下意识动着,却不知该不该抚她一把。

章山哭得很真实,这是一个不会做作的女人,什么都逼真地露在脸上,跟这种女人坐一起你就会少了伪装,也少了道貌岸然。于佑安最终还是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章山没接,于佑安大着胆就替章山把眼泪擦了,同时掩饰道:“哭不顶用的,遇到什么事一要沉着二要坚强,你不会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吧?”

章山终于止了哭,重新扬起脸来,道:“我听局长的。”又道:“让局长见笑了,女人就是没出息。”

于佑安这次没附和,他在想,李西岳跟章家到底有过什么,章山为什么要藏藏掖掖,这些跟他个人的前程有关系吗?

章山喝了一口水,捋了下头发,镇定了很多,她说:“我想局长一定在怀疑我姑姑,我姑姑这人虽是讨厌,也做了对不住局长的事,但这次不是她,我敢保证。”

“……”

“她不会傻到拿我们的名誉去攻击别人,再说家丑不可外扬,姑姑虽然性格冷僻怪诞,这点上她还是死要面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他那么狠。”

“能告诉我,他……跟你家,到底有过……什么事吗?”于佑安忍不住,终还是问出了这句压在心底多时的话。

章山冉冉抬起头,近乎困难地望着于佑安,半天,摇摇头:“局长您就别问了,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说完,黯淡地垂下目光。

于佑安心里一阵纠结,又觉自己猥琐,甚至下作。为什么一定要追着人家的隐私不放呢?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痛楚,都有见不得光的暗伤。

“好吧,不痛快的事就不要提。”他像是自我解嘲似的道了一句,端起水杯,很寡淡地喝着茶。

气氛有点沉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章山不敢让这份沉默继续下去,她忽然想起北京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她本来是有很多心里话要倾诉的,可愣是让一种怪异的沉默给破坏了。章山怕那样的夜晚再复制一次,更怕于佑安会学上次那样借一个电话就把她精心设计的一个夜晚给打碎。也不知为什么,章山就觉得于佑安亲,于佑安近,心里有什么委屈,可以跟他说,可以跟他诉,甚至,还幻想着太累或者太苦闷时,能借于佑安的肩膀一用。女人有很多心理是说不清的,有时甚至充满冒险和唐突。火车上那晚,章山都不知道怎么会靠在李西岳肩膀上,只觉得那时必须有一个男人的肩供她依靠。女人的虚弱往往来自内心的孤独与无助,或者迷乱,不像男人,他们的虚弱带着很多实质性内容,比如仕途受挫,比如破产,一夜间变成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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