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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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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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妙峰山时和李皓同行一段。他又搬家了,住大屯,眼下在一家信息公司做翻译。

7

两月一晃过去,人弄得无精打采,逻辑水平始终固步自封于二百五,二百五就二百五吧,正式预约考试。无论结果如何,打道回府。

在人大招待所找了个单间住下。炎热、疲劳、紧张和劣质空调的噪音折腾得一夜无眠,起床后灌了两袋酸奶,头重脚轻赶往考场,那哀兵之势就TMD天朝国足迎战八国联军似的。

一写字楼里验明正身后安排到电脑前,还没考就一塌糊涂了。我对电脑还不熟练,看着屏幕做题、操作鼠标都觉得吃力。语文和数学觉得还可以,做逻辑时,我脑子习惯性地陷入混沌。我看一眼题,在草稿纸上列出条件,满头大汗做了几道题,半小时就过去啦,手忙脚乱,胡蒙了事。当电脑询问是否查询成绩并警告一旦查询,成绩将正式计入档案时,我一咬牙点击了Yes,一千七百五十分,语文六百八十,数学七百二十,逻辑——三百五十分!和我当初模拟考试几乎一样,这几个月算是白学啦。

我在电脑旁枯坐,心如死灰,在工作人员催促下垂头丧气离开了。到网吧给武彤彤发了一封邮件,顶着酷暑在大街上晃荡,不经意间到了我和武彤彤亲密接触的那家旅馆。我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兵,驻足于流过血负过伤的地方,睹物伤情,思绪纷飞,悄无声息流下几滴浊泪,默默走开了。一条迷失了方向的流浪狗,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快下班时,我才登上公汽,风尘仆仆地赶往大屯。

杨星辰的高尚住宅虽然住着舒服,但我已明显感到我们不再属于一个俱乐部,吃吃喝喝叙叙旧还可以,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就别TMD生拉硬扯同舟共济革命友谊啥的了,不互相革命就TMD天下太平啦。我在“家和超市”旁边和李皓会合,一见我他就开涮:“猴子下山了啊。”

我也不客气:“是啊,赶紧给我改善伙食吧。”

“咱就是来采购的,不过还得你这个大厨来掌勺。”我们走进这家很大的超市。

他问我考试情况,我说栽了,可能得再考。李皓拍拍我的肩膀:“你真能折腾啊。”

“困兽犹斗呗。”

李皓住处那时还挺荒凉,从“家和超市”到他那蜗居公汽都不通,出租难得一见,只得靠步行或火三轮。火三轮噼噼啪啪的引擎和源源不断的污黑油烟弄得我耳目失聪,口鼻失控。这段两三里坑坑洼洼的路途,差点没把五脏六腑给颠覆了。下车时,大汗淋漓的我们小心翼翼避开泥地小坑里淤积的污黑积水和白花花的垃圾。这地方比陈宁安住地还偏僻,一排平房、窝棚似建筑和几十个简易发廊一字排开,门口立式旋转灯和室内粉红灯饰光芒暧昧,袒胸露背的女子在门口或鸡啄米似的对你亲切问候,或手抽筋似的向你发出人性的召唤。路边年老色衰的女人更是赤膊上阵,上来就直奔主题:“大哥,操练吗?”

这话问得挺有体育精神,挺实在的。李皓警告我别搭话,我也没那兴趣。水泥地四处开裂,红砖楼陈旧得发黑发黄,窗户上的黄漆和玻璃被厚重的灰尘和油烟覆盖得斑驳陆离。几个摇摇欲坠的花台里,一些残花败草在贫瘠、干燥且垃圾密布的土壤里垂死挣扎。

“咋住这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索马里卢旺达啥的。”我笑。

“凑合吧。在北京你就得随时准备搬家,我都搬了十多次家了。要不咋叫北漂?”

哼哧哼哧地上楼,壁炉一样的房间和凌乱加剧了我的崩溃。李皓打开窗户和电扇,冲澡,然后兴致勃勃做好饭。我拿起破沙发上杂物,一屁股塞下去:“这家比狗窝也就多了几本书,你得赶紧找老婆啊。”

“我这情况,谁瞎了眼嫁我啊?”他苦笑着添酒。

“别眼高手低——跟我似的,就找个北京工人阶级的女儿吧。”

“你臆想症啊?她们还指望着走出小胡同,住进电梯高楼深宅大院呢。”李皓嘭一声撬开啤酒瓶,“除非杨总那样的还可能。”

“回老家找吧,做饭也可口,你看杨总多幸福。”我们开始上菜。

“条件好的谁来北京啊——别以为你漂在北京就是北京人了;条件不好的,来了也是个负担。”李皓感叹道,“像杨夫人那样既精明能干又同甘共苦的可遇不可求。”

“那咋办?总不能老找性工作者吧?”我打趣。

“这名词听着新鲜。我从来不找,又出钱又出力还担惊受怕的事我才不干呢。”

“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干杯,喝下凉爽而苦涩的液体。他瞅了一眼对面房间,低声说:“那哥们爱找,有时还带回来。”

“那你咋办啊?”

“嗨,还能咋办,听个响,洗洗睡吧。”

“别急着睡啊。”我说,“专家给民工出的主意——多开展文体活动转移注意力,打打乒乓球啥的。”

“中国垄断世界乒坛,敢情全靠性压抑啊!狗屁专家,瞎掰!他们花天酒地的,咋不去打打乒乓球?”他笑骂,又诡秘地说,“我有个秘密情人。”

“是吗?”我惊讶地问,“你是深藏不露啊,她来了,我睡哪儿?”

“没事,你睡床垫子。”

我大惊失色:“啥,TMD比我还前卫啊?知道群宿群居啥性质吗?刑事案件!”

“没事,到时候就知道。”他再诡秘一笑,“别老是关心我,说说,和留美博士的事情咋样了?”

“估计是没戏了。考砸了,更没戏了。”

“嗨,出去的人。哥们提醒你,别太傻太天真了。”

“闲着也是闲着。”我自嘲,“哥们下岗职工,再不拼一把,卖大饼去啊?”

晚饭后,和对面室友去亚运村游泳。回“家”时,小路旁边的黑暗沟渠蛙鸣一片。推销自己身体的女人一拥而上,那室友嘿嘿一笑:“不错吧,这条路上既能听到蛙叫还能听到鸡叫。”

室友和她们讨价还价,砍到四十五块,假惺惺地问我们要不要,我们连摆手。他挑了一个姿色尚可的女人。其他女人纠缠一阵,悻悻而去。浓妆艳抹的女人挽住老公一样挽着室友走,就像一老妈子挽着自己壮实的儿子。我对李皓耳语:“这哥们喜欢既出钱又出力,活雷锋啊!”

“这哥们艺高人胆大,久经沙场了。”他笑。

“说我们啥呢,讨厌!”那女人嗲笑着揪李皓的胳膊。

“我说咱哥们艺高人胆大。”李皓说,女人淫笑着:“高不高待会才知道呢。”

室友一拍女人臀部,骂道:“傻逼,闭嘴!”

说说笑笑进了院子,这个衰败的小区,保安形同虚设。那边巫山云雨颠鸾倒凤时,这边也欲火中烧,我问李皓秘密情人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皓哈哈大笑,神秘兮兮从衣柜深处拿出一长条形盒子,打开后将一橡皮玩具啥的扔向我,下意识接住,充气娃娃!我乐不可支。他说是商家送的。

“真TMD有创意!”我笑得差点岔了气,“只听说过给农民打白条的,没听说过给白领来这一手的。这事可以上‘焦点访谈’啦,肯定惊动党中央。”

“嗨,说来话长。”李皓边喝水边说,“这家公司人让我翻译资料,千方百计赖账,最后一笔几百块不由分说拿这个抵债,搞笑吧?”

“这该死的太有人情味啦!”我看着这赤裸裸极有质感的肉色尤物,“这尤物多少钱?”

“市面上一千多呢,质量还是不错,真人体积,一米六五,魔鬼身材。”

“哈哈,你赚了。”

“卖给你我少赔点,二百块你拿走吧。”他咕哝着。

“操练过吗?”

“没有,你看还没拆封呢,拆开试试吧。”他过来指着说明书说,“这都是特殊矽胶制作,触感与人体几乎一样,体内有芯片控制的温控声控系统。”

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尤物取出来,充气。干瘪的肉色矽胶慢慢膨胀起来,色泽越来越丰润,手感越来越真实,体积也越来越接近真人,丰乳细腰肥臀,微笑谦恭、热辣,活脱脱当下某一线清纯女星。李皓放进电池,打开开关,我抚摸尤物脸颊,嗲嗲的一声:“讨厌!讨厌!”李皓浪笑着捏粉红色乳头,尤物肉麻抱怨:“你坏!你坏!”李皓把尤物往床上一扔,尤物尖叫:“我要我要!”“你真棒!你真棒!”

我赶紧关掉电源,拔掉气阀,这个尤物立即像个泄气的皮球,瞬间成为失去水分的美丽木乃伊。我赞叹:“霹雳娇娃!你翻译得真TMD棒!”

“纯属意淫!这TMD变态游戏也只有小日本才想得出!”他笑。

“就这么白留着?资源浪费啊。”

“你喜欢你拿去。”

“得啦,我没那么变态。”我笑,又朝对面房间努嘴,“要不送给这哥们,牲口型的,猛!”

“他喜欢干实事。”

我献上一计:“送房东,抵一月房租也好。”

“好主意呀,——可惜房东是女的!”

“给她换个男用的嘛。”

“得啦,找死啊!还是下次搬家时送给民工兄弟吧,肯定比打乒乓球强啊。肯定成轮奸啦!”李皓收起“霹雳娇娃”,物归原处。对面传来女人肆无忌惮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李皓怪笑:“我要我要,你坏你坏!”

眼前的“霹雳娇娃”和对面的性工作者提醒我,在这个欲望横流的时代,我整整一年没碰女人了。半夜,我梦游般窸窸窣窣摸向那个衣柜。

8

难得的懒觉中被急促的电话声吵醒,武彤彤打来的,立即睡意全无。

“比我想的要好,我当初语文比你还低十分呢,数学也还将就。”她口气比以前好多了,忍不住爆笑,“你逻辑也太差了!按你的分数,基本错完啦。”

“我容易吗我?”我也笑,“我还获得一个雅号呢,Mr。 Ilogic(无逻辑先生)。”

“没贬低你。其实如果你不学理科,这些都用不上。”

“那还考干嘛?这不是逼着公鸡下蛋吗?”我抱怨。

“这是考试体制,看综合能力。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你就改变吧?不过第一次考这个分数还不算太寒碜。”她又为我叹息,“你要是逻辑多考个两三百分就行了。多少中国学生得满分啊,就靠它得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中国人啊?”

“杨星辰说我有犹太人血统,绝对胡说,我不贪财嘛;不过匈奴鲜卑血统啥的倒有可能,五胡乱中华,谁也干净不了。”我自嘲,“我的智商能赶上街头菜农的十分之一就谢天谢地啦。”

“也够难为你的了。”

“可不是嘛,而且我不习惯电脑考试,看着都晕。”

“慢慢就习惯了。”

“而且我在考试前受到了刺激,我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我忿忿地说,同时将考试后说成了考试前。她吃惊地问怎么啦,我说考前入住我们住过的那个宾馆,正好一周年。

“别,别说这个。”她语气大变,我不悦:“咋啦?说话的口气就像陌生人。”

“陌生人还给你打电话?”

“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可怜巴巴地问。

“我想是的。”

“那我该咋办?”我傻傻地问,她滴水不漏,逻辑超群:“我也不知道,自己拿主意。如果不考就算了,哪儿都一样过日子;如果你要继续折腾,我可以出点主意。但你必须明白,我对你没义务。”

“仁至义尽啊。”

“可不嘛,我一贯如此。”她又问,“你准备回去还是留在北京?”

“我玩两天,回去复习托福,同时提高逻辑——估计没戏啦,再考一次,不行拉倒。”

武彤彤沉吟片刻,说:“也行,很多人都考几次,最后以最高分为准。”

“有新男朋友了吗?”我见缝下针,她笑起来:“这关你啥事儿啊?”

“这是咱家的事。”我嬉皮笑脸地,她威胁我如果再胡说就挂电话,无奈地同意了,“还有啥指示?”

“真还有一件小事麻烦你。”

“能为你效劳,天大的荣幸,说吧。”我来了精神。

“你能不能去‘纽东方’总部帮我买一套GRE和托福材料,最新版的。”

我纳闷:“你还用这个干嘛?你不已经读了一年了吗?”

“我不太喜欢现在这个导师,也不太喜欢这个学校,我想去美国最顶尖的大学。”

“二流大学已经很不错啦,三流要我我也去,还兴高采烈敲锣打鼓的。”

她笑:“那是因为你没追求。”

“啥时间要?”

“越快越好,钱你就先垫着吧。你现在还有钱吗?”

“毛病啊,一家人说啥两家话?”我说,掌柜向地主汇报似的,“咱家还有些余粮。”

我翻身起床。在挂断前,她突然补充道:“你注意安全!”

莫名涌起一阵温暖,心旷神怡地穿衣洗漱,兴高采烈地下楼,神情坦然地突破性工作者的围追阻截,精神抖擞地向小区外走去。一路长途奔袭,终于赶到“纽东方”总部。按书目买了全套资料,又赶到办理国际邮政的中关村邮局。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接待了我,打了个漂亮的包裹。他们没法不高兴,区区三百块的书,生生收了我四百多大洋邮寄费。

第8章

1

复习托福同样无聊,仅一月我就无法忍受。模拟考试中,我的语法和阅读几乎满分,作文自我感觉也不错。问题出在听力上,和GRE的逻辑有些相似,老是无法集中精力。最多听几分钟,我就开始走神,思维放散如梦游,可以从亚马逊森林里的大蟒蛇跳跃到共产国际季诺维耶夫再回到茅厕里的秽物啥的。

莫非我有精神分裂症或神经衰弱症?去看了几个医生。看着我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样子,他们压根就不给我检查,一致判断我除了毛病啥病也没有。啥毛病他们语焉不详,大意是个体差异大,左右脑发育不平衡,形象思维抽象思维不平衡啥的。一个医生还煞有介事地说,你这方面不发达,另一方面就畸形发达;瞎子耳朵灵聋子眼睛尖,就这道理。这病没治,也不必治。在我的坚持下,医生开了一堆价格不菲的安神补脑液让我滚蛋。这玩意就跟红糖水,一点效果没有,灌花。

一不留神我成了疑难杂症患者,莫非与我家住闹市区噪音太大有关?入秋后,在成都的姐姐要我去她家住几个月,她家非常安静。我算了一下,如果在她家住两个月,正好元旦后在成都两门一起考,我也就解脱了。我觉得根本没必要上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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