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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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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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感到军舰的氛围中有某种东西,某种他还无法确定的东西。从受雇的机遇来说,杰克一直是幸运的,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度过,因此和大多数与他年资相当的军官们相比,他和军舰官兵相处的经验更多;而且他的经验还更加全面,因为一个性情暴躁的舰长曾经在好望角把候补生奥布雷先生降了级,把他转成桅前的普通水兵,让他和其他普通水兵一起生活,一起吃,睡,劳动。这段经历,让他谙熟了水兵的做派和情绪,熟悉了他们的表情、手势和沉默的含义;而现在他肯定舰上发生了某种事情,某种虽然掩藏着,但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可以肯定,那件事既不是密谋兵变,也不是豪赌。他在几艘捕获赏金丰富的军舰上见到过豪赌,而“惊奇”人现在却几乎连一只山羊也没有;不过军舰上有某种激动,有某种遮遮掩掩,而兵变或者豪赌,本来也可能有这样的特性。

他的感觉很对。除了舰长,除了随军教士,当然还除了军械官,舰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某件事。在一艘拥挤的军舰上,要私密地进行任何事情都是非常困难的,而所有人都知道侯隆先生和荷纳太太关系暖昧。对于从事这桩冒险事业,他所处的位置很理想,因为他的吊床和候补生们挂在一起,而军械官的王国,也就是荷纳太太照看候补生的地方,就在附近。军舰上很少有其他人可以在这些地方出入而不激起一些议论,现在侯隆既然已经差不多喂饱,他就充分地利用了自己的机会。

大家普遍认为,他过于充分地利用了机会;大家还觉得,在一个谨慎的开端之后,他变得过于自信了;大家觉得他马上就会挨揍了,伙计,狠狠地挨一顿揍了。侯隆不会欺负水兵,也不会去惩罚他们,所以大家丝毫也不主动地厌恶他,但因为他又算不上是个水兵,他也不受人尊敬;再说,虽说他暂时运气很好,虽说他的好运气很令人嫉妒,但总有可能他是个约拿。对全船的人来说,他一直是个陌生人。荷纳也差不多一样,他阴沉的脾气和潜在的凶猛,让他在舰上没有朋友,尽管从他自己那方面看,做为一个干练的军需官他是受人尊敬的,做为一个万一被触犯就很难对付的杂种,他又是令人害怕的。

所以,在把军舰拉出变风带的劳作间隙,现在大家可以怀着最强烈的兴趣,观察这两个陌生人了。在着迷的旁观者们看来,随着这对情侣的谨慎变得越来越松懈,爆炸肯定在变得越来越近。但这些猜测,虽然自由地交流着,却从来也没有传到大舱里去;而在下级军官室,在随军教士在场的时候,猜测也会暂时被抑制住。

因此,虽然从迎风面船舷转折处的旁边,从他通常的位置上,杰克常常观察到心照不宣的表情,但对这些表情背后的特定理由,他一直毫无所知;不过,即使他知道其中的理由,在狐鲣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命令所有小艇下水的。黎明时分,甲板上发现了几十条飞鱼,而等太阳升起时,可以看见它们的追逐者在水面之下大群大群地掠过。水兵们驾着小艇,以极大的热忱,奋力挥动起渔网和渔绳,拉上来几大堆的鱼,这种鱼不需要在宝贵的淡水中浸泡就可以吃;而且正如斯蒂芬对马丁评论的那样,狐鲣,就像它的近亲大金枪鱼一样,不仅是一种热血鱼类,而且是爱神维纳斯的促进者。

除了兰姆太太,船上所有人都尽可能让自己填饱了狐鲣,在盛宴之后,侯隆可爱的六月玫瑰从下层传来,他现在下班了。军械官走上甲板,去修理船首楼一门大口径短炮。歌声突然中断了。在船首楼上,军械官拍了拍口袋,发现自己没带手帕,于是又开始走回自己的卧舱。

幸亏全体船员集合的哨子声响了起来,这对情侣才得救了。这是因为,在东北方向的远处,出现了一片深紫色的浓云,闪电正在云层下面闪烁着。杰克认定,这片浓云很可能会把一场正在转向的暴风的边缘带给他们,所以还不如把所有的上桅杆降下来,尽管几个小时以前,为了追赶飞鱼柔风最后的喘息,上桅杆才刚刚扯起来。

他这样做其实很有好处,暴风转向的角度,比他和普林斯或者掌帆长所预期的,要更加陡急。在经过各种变化之后,它越过宁静的海面,嘶嘶地呼啸着朝左舷后方飞来,它是一条以每小时三十五英里推进的白线,它的背后是浓密的黑暗,三只灰色的小鸟在它前沿来回穿插。它带着不断增强的吼啸声,猛然砸向军舰,立刻把它遮盖起来。斯蒂芬和马丁两个人,想用望远镜辨认那几只灰色小鸟,于是粗心地松开了扶手,暴风立刻把他们抛射到背风面的排水孔里。还没等好心的水兵们把他们拉起来,整个天空就变成一团咆哮的雨,这团雨温暖、浓厚,夹杂着巨大的雨滴和粉碎的水沫,令他们在爬上倾斜的甲板时,几乎无法呼吸,也令所有的排水孔狂喷大水。“对不起,你在说什么?”马丁在全能的、无所不在的轰鸣中喊道。

“我只是在朝医生喊‘屠夫’。”杰克对着他的耳朵吼道。“在海上,有人摔倒的时候,我们都这么说的。来,抓住桅脚栏杆。”

有十分钟时间,“惊奇”号在缩起帆篷的前桅中桅帆下飞速行驶。风势稍微减弱后,他们马上开始铺展各种各样为收集雨水而准备的帆布,并且抬出了很多琵琶桶。可是很不幸,大雨毫无价值地淹没甲板之后,就几乎耗尽了自己。人们把大桅最高第二帆张在船首楼的支柱之间,帆上还用炮弹压着,总算积攒了些雨水,但沉迷于自己才智的侯隆先生解开了错误的索结,又损失了其中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在暴雨持续的短暂时间里,他们还是积存了够用八天的水,而且水还非常纯净。舰上的女人们,甚至连几乎瘫痪的兰姆太太,都把所有能找到的小盆小桶全装满了——她们的小件衣物已经浸泡在水里。

更令人宽慰的是,紧跟着暴风,吹来了一股稳定的柔风。或许这就是东南贸易风最初的气息。

不过,这些好处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太阳烤晒的甲板极其可厌地漏起了水,“惊奇”号上上下下(尽管兴高采烈地稳健行驶着)回响起滴水的声音,就连最底层甲板和储舱本身也在漏着水。除了衬铁皮的面包房,漏水把所有储藏室、所有卧舱、这些卧舱里所有吊床都弄得湿淋淋的;而且还没等到傍晚的太阳以突兀的热带方式落下去,囚禁在舱内的热空气就已经充满了霉味。书上、衣服上、鞋子上、海洋标本上、便携肉汤上、当然还有每个人都睡在其下的粗大横梁上,都长出了霉,长出了蓝色、绿色、有时候还是斑驳的灰色的霉。除了舰长,每个人时不时都会在那些横梁上撞头,这倒不是因为杰克·奥布雷比别人都矮小——事实上他身高六英尺还多——而是因为他的卧舱有更大的净空。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那些卧舱,因为他有三个舱:舰长专舱在左舷,其中包括后桅的基座部分和一门三十二磅大口径短炮,除非客人超过四五个,他通常是在那儿吃饭的;他睡觉的舱房在右舷一侧;然后紧靠船尾,是他的豪华大舱,它横跨整艘军舰,被精美的、带弧度的、向内倾斜的七扇船尾窗照亮着,是舰上最通风、光线最好、最令人向往的地方,也是基里克的王国,它被不停地用沙擦着,用水洗着、刮着、磨着,永远散发着蜂蜡、新鲜海水和干净油漆的味道。

“也许我们今晚可以来点音乐?”斯蒂芬从他散发着恶臭的狗洞里上来,建议道。

“噢,上帝,不行。”杰克马上叫道。“只要这迷人的微风持续下去,我就得去驾船,我得呆在甲板上。”

“不管你在不在甲板上,它自己肯定也会航行的。看在老天的分上,你有这么能干的军官,等轮到他们负责值班岗,他们不管怎样都会熬夜的。”

“你显然说得对,”杰克说,“可是在这种前景微妙的情况下,舰长的责任是呆在甲板上,用他意志和腹肌的合力来催促军舰。你可以说,那是买了一只狗,自己又对着马厩的门叫——”

“锁上了马厩的门。”斯蒂芬举起一只手,说道。

“正是这样。锁上了马厩的门,你还自己叫。可你知道,除了天堂、大地,还有别的东西。斯蒂芬,你不想坐在大舱里自己拉琴吗,或者去邀请马丁来,或者把斯卡拉蒂改编成适合提琴演奏的谱子?”

“不了。”斯蒂芬说,他任何时候都不愿意显得像在沾光,于是他消失在弥漫着霉味的下级军官室里,和马丁、亚当斯先生、航行官一起,玩起了半便士输赢的惠斯特扑克游戏。但比起往常来,现在专心玩牌变得相当困难,因为海军陆战队的霍华德正在学吹德国笛子,他所依据的方法,尽管听说特别浅显、无须很高的理解力,可还是让他极端地困惑;而莫维特正对贺尼读着伊利亚德的片段,他虽然声音很低但却极其陶醉。因此,医务兵来叫他和希金斯去做夜班巡视时,他并不感到十分遗憾。

在甲板上,奥布雷舰长一手拿着已经变冷的、或者至少已经半冷不热的豌豆布丁,另一只手抓住主桅杆上桅最靠船尾的直立后支索,确实在用他腹肌的收缩和他意志的持续努力催促他的军舰;不过他还做了很多别的事。确实,他有一批得力的军官,况且普林斯和莫维特两人尤其对护卫舰了解很深;可他认识它的时间却比他们要长得多——他还是个不听管教、被罚站桅顶的男孩子的时候,就把自己姓名的起始字母刻在了它前桅杆中段的桅杆帽上——而且直截了当地说,他比其他人都更善于驾驶这艘军舰。

他几乎就是在骑一匹威风凛凛的马,他熟悉它的情绪和步调,就像他熟悉自己的情绪和步调一样,这是因为,虽然他从没拉过缆绳,或者摸过舵轮(除了因为要不时感觉它舵柄的震动,感觉舵柄啮合的准确程度),他却有一支高度灵敏的船员队伍,他和他们一起驾船,追逐过富有的捕获船,逃脱过强大到毫无希望的敌人,也是通过他们,他和船有了最贴近的接触。在航程的早期,他对风帆的升降是小心谨慎的,中桅帆的帆篷晚上总是收缩着以防大风。现在他放弃了这套做法,每天晚上,“惊奇”号都上上下下扯满了补助帆,只要补助帆能承受得住就行。而对水兵们而言,大多数人都很清楚,这是又一次的场合,船正在逃离强大到毫无希望的敌人。他们观察到,舰长保留了最初几桶散发恶臭的有毒雨水;通过无所不在的仆人们,他们也听到了下级军官室和大舱里关于这个问题的所有议论;而且通过直接的偷听,他们还听到了后甲板上所有相关的对话。而那不多几个想反驳的人,那几个没有被他们船伴的辩才说服的笨屁股蠢蛋,也被连续不断派到舵轮去的不当班的精干舵手们,被一个值班岗接着一个值班岗持续出现在甲板上的舰长,被他坚持叫他们以超自然速度扯起所有船首三角帆和支索帆的命令,给完全说服了。

黎明时分,他仍旧在甲板上,利用海洋的每一次涌起、风的每一次推动,让船驶得更远一些,更快一些。柔风已经偏转到朝南方向,在这个时候,“惊奇”号已经尽可能收缩了帆篷,它那些迎风帆的纵椽都瑟瑟抖动着。随着太阳的升高,风力也增强了很多,现在它显示了抢风扬帆开行的时候,它能够做些什么——它背风面的船首链台浸没在船头波华丽的泡沫中,船头波的白线在它船舷下面深深地弯曲着,船腹的铜板包底都露了出来,而宽阔的尾波以每五分钟一海里的速度,从它背后笔直地逃离。他把手头没有任务的水兵们都叫到甲板上来,他把他们,连同两班岗哨的全体水兵一起,沿着迎风面的栏杆排开,好让军舰更加稳定,接着他又升起了大桅最高第二帆,他站在那儿,双脚牢牢地抵住倾斜的甲板,浑身被飞沫浸透了,他的脸扭歪着,满脸是没有刮过的淡黄色胡楂,他看上去完全兴高采烈。

他中午仍旧在甲板上,现在柔风稍微减弱了一些,但依然恒稳得令人高兴。

它从东南偏东方向吹来,已经宣布自己是真正的贸易风了。而且在太阳越过子午线的时候,他和航行官以及其他在场的军官们,无限满足地发现,在这次观测和上次观测之间,“惊奇”号航行了一百九十二英里,已经彻底逃离了无风变风带。

早早地吃过午饭,他在小床上睡了整整一下午,他仰面躺着,打着鼾,他的鼾声如此之大,如此持续,连船头钟阁里的水兵们都互相挤眉弄眼,露齿而笑了,而兰姆太太摇着头,对海军陆战队中士的妻子低声说,她从心底里可怜奥布雷太太。可在全体集合的时候,他睡醒了过来。因为夜里的两班岗哨都已经在白天值过班,他早早地结束了全体集合,只安排了大家非常喜欢的、轻松的轻武器演习。所有的水兵,连同海军陆战队员们,都朝挂在船首桁端上的一个瓶子开了枪。而最后,在解散的鼓声敲响时,他的话让普林斯和莫维特吃了一惊。他说也许明天他们该开始油漆军舰了,因为沥青还这么软,所以还没必要刮擦甲板,但让任何商船或者葡萄牙军舰看见“惊奇”号目前极其肮脏的状态,他们都会感到非常遗憾的。

他说得完全对。尽管每天早上,只要天气允许,一条小艇总要绕它一圈,清扫队队长和他的助手们会擦洗所有能擦洗的地方,但树脂、沥青、柏油、油腻的海生污垢,还是让护卫舰鲜艳的耐尔逊方格图案变得暗淡无光了,而它华而不实的装饰则完全不是个喜爱这艘军舰的第一副官本来愿意看到的。不过,这些事情一般都留到航行的最后阶段来处理,这样的话还会有几分可能,有机会让崭新的效果,使所有看见它的人都惊叹不已,但而现在“惊奇”号离最近的巴西海岸还远超过五百英里。再说,油漆军舰几乎总是意味着更慢的进程,尽管油漆工作当然必须在到达浅海之前完成,普林斯本来却指望,杰克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在赤道这边耽搁,除非是为了暴雨,为了装满他们一排排的空琵琶桶。然而,他和莫维特从少年时代起就在海军里长大,而海军并不鼓励对命令的疑问,他们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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