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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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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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监狱虽然是个大笼子,但活动的地方比这里还是大多了,当未决犯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当当当”,铁门被敲响了,门上的小窗户被拉开来,虽然只能看见半张脸,戴斌也看出是管自己这个号房的管教,管教叫了声:“戴斌”,戴斌立刻答道“到”。“你出来。”管教一边说一边在外面打开门锁,戴斌按规矩站在门口,另外两个号友则按规矩离门远远的站在那里。

进了谈心室,管教递给了戴斌一根香烟说:“戴市长,今天判了吧。”戴斌笑了笑说:“是啊,判了,估计过几天要去农场了,这段时间感谢您照顾了。”管教笑了笑说:“照顾谈不上,互相的,有的领导进了这里寻死觅活的,有的进来就生病的,摊上了这样的在自己分管的号房,那可是真麻烦。听说判的是十年,有什么想法没,准备上诉吗?”

戴斌贪婪的吸了一口烟说:“有什么想法?判就判呗,不上诉了。”他扫了扫管教面前的记录本,知道这也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谈话,接着说:“你放心,没思想包袱,我等着去农场了,哎,能问问,过几天去啊!”

管教递了颗烟给戴斌,示意他把手里的烟屁股换掉,戴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曾几何时,他抽“软中华”也只抽到一半就扔了,而如今,连个烟屁股都舍不得扔。管教等戴斌抽了一口后说:“大概后天吧,所里有几个一起送去。”戴斌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于是就在那里抽着烟过着烟瘾,也不说话了。

看着戴斌有些寂寥的神情,管教想了想问:“家里有人来送吗?”戴斌茫然的摇摇头说:“不知道。”管教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都判过了,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就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戴斌说:“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吗?”戴斌下意识的伸出手,但在触到手机前还是停了下来。打给谁呢,打给林燕妮?离婚了,不再是自己老婆了;打给儿子戴晓天?戴斌也不知道和儿子说什么;打给薛小云?自己都不再是风光无限的市长了,人家还和你有什么关系。瞬间,戴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男人。

好心的管教发现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很明显的,戴斌在手机面前的犹豫显示了这一点,于是他也不说话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拿着报纸翻了起来,随戴斌自己吧。

最终,戴斌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除了家里人,官场上那些个昔日的同僚自己现在也不适合打电话,他们多少也在外面关心过自己,自己目前还没有什么直接的需要向他们求助的,再给人家添什么麻烦会显得自己不知道深浅。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戴斌就这样有些寂寥的回到了号房里,这晚,他睡梦里有许多身影在面前晃悠,有儿子戴晓天,有前妻林燕妮,有情人薛小云,还有去世的爹娘……。

在梦到爹娘的时候,戴斌含着泪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这是他失去自由之后的第一次哭泣,羞愧的泪水顺着脸庞恣意的流淌。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四、情人的眼泪

是夜,同一轮月光下,在M市的一家小旅馆的一个房间里,薛小云正埋在被窝里伤心的抽泣。

这一年来对二十四岁薛小云来说是人生中最暗淡无光的日子,让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先是情人戴斌被双规,来的十分突然,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自从那次戴斌让她去省城捐掉八十万元的时候,她就有些疑惑,虽然戴斌从来没有告诉她这八十万块钱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要捐到慈善总会去。但自那以后,见到戴斌的时候总是见他带着一丝隐约的愁容,几次来她租住的房子里的时候,总是有些近乎疯狂的和她*,但发泄之后又沉默不语,女人的敏感让薛小云感觉戴斌有什么事情老是放不下,但她又不敢问,她怕戴斌嫌她烦。

突然的,戴斌就失去了联系,直到两位自称是省纪委的人在一名警察的陪同下找上门,她才知道戴斌被抓了,“双规”这个词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

在一间密闭的小房间里,负责审问她的一位中年妇女直接问她是不是戴斌的情人,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显然负责审问的那位妇女带着一种鄙夷的神色,薛小云想说自己是喜欢戴斌才和戴斌在一起的,但现实告诉自己,自己一个东北乡下出来的按摩妹是无法与一位市长以感情的纽带联系在一起,实质意义上自己就是戴斌包养的情人。

薛小云只好回答是,那位中年妇女一副深深鄙夷的哼了一声,低头在纸上把这个“是”字力透纸背的写了上去,薛小云年轻的自尊彻底被击的粉碎。

做别人的情人可以,但在别人这种鄙夷的眼光下认罪般的承认是件极其难堪的事情。

但薛小云一直认为,自己是在知道戴斌以她的名字向她老家父母寄去五万块钱的时候,她彻底喜欢上这个比她大十九岁的男人。她也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扶着戴斌的胳膊回老家乡下走上一遭,哪个姐妹敢说俺男人岁数大,俺男人是市长。

其实多年以后薛小云也理不清,当年是因为戴斌那在市长位置上令人仰视的气质折服了她,还是用那五万块钱收买了她的心,但她只能确定一点,当年她是喜欢上了他,而不是想当他的情人挣钱。而真正让薛小云为戴斌牵肠挂肚的却实实在在的是那要命的五万块钱。

当那位中年妇女问到戴斌是不是给她家寄了五万块钱的时候,薛小云明白麻烦来了,这五万块钱绝对是害人的五万块钱。

这五万块钱不但害的戴斌被判了10年的有期徒刑,还害的薛小云从此时有家不得归。

当纪委将案件移交给检察院的时候,检察院的人就找到了薛小云,带着薛小云到她老家核实这个证据并且要追赃。

临近薛小云家的乡上时,迷迷糊糊的薛小云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检察院的人一起走下去了,要是真的去了村上,自己也就不用再回来了,她爹没准就会用猎枪轰了她,然后再把那五万块钱盖的房子烧了。她借口小便下了车,一头跪在了车前,打死她也不起来。检察院的同志说,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薛小云从最里面的衣服里掏出一张存折,这是她这些年打工存下的,都是她的血汗钱,除了寄给老家盖房子,给他哥娶老婆,就剩下这2万块钱了。薛小云递给检察院的人说,不够的话,俺打工卖血都还上,不要去俺家了,你们要去,俺就死你们面前,撞死在你们车子上,你们也别拉俺,现在看住了,俺回去就找根绳子夜里吊死在你们单位门口,反正到了俺家让俺爹俺哥知道自己当人家小老婆挣的钱盖房子的,俺也活不成了。

其中一个人有些个不信这个邪,这眼看着要到了目的地还来这么一出,就要上来拉薛小云,薛小云在他手未到之前,一头就撞在车头上,血顿时就流了一地。那个不信邪的顿时吓傻了眼。

血流满面的薛小云在和他们达成了君子协定之后才去了医院包扎。

根据协定,检察院去薛小云家核实的时候就说薛小云在外面打工卷了人家的钱走了,核实薛小云有没有寄钱回家,核实了有五万元寄回家之后,检察院看着薛小云家的状况也没指望能还上这钱,掉头就走了。

但就这样说,薛小云也自此不敢回老家,虽然顶着个卷人家钱的名义比做人家小老婆名义好,但薛小云也自此没有脸面见自己爹娘。

不能回家的委屈是一方面,但薛小云婉转的在检察院的人口中知道了戴斌就是因为在那八十万里面动用了这五万块钱才坐实了罪名,她的心情已经不能形容,这个男人为了给自己家寄着五万块钱要坐上十年的大牢,薛小云连把命赔给戴斌的心都有。

薛小云躲在被窝里是哭自己的委屈,又为戴斌伤心而哭。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五、看守所的会见

第二天清晨,林燕妮就把儿子戴晓天从被窝里拽出来了,母子两个吃了饭就上了路。林燕妮找同学借了部车,自己开,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戴斌已经不是自己丈夫了,但林燕妮还是觉得去看守所看他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的,自己开车去心理上要好多了。

出了城,路两边的景色虽然算不上秀美,但总比每天在城市里的钢筋水泥看上去要舒服许多,但林燕妮却没有心思欣赏。她边开车边想,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看见戴斌了。自从他被双规,就不许家人见面,直到专案组调查结束移交检察院前的那当口,那时候林燕妮要想点办法,找点人,或许能见上一面,但是林燕妮那时刚刚知道戴斌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叫薛小云的情人,哪里还想见他,一门心思就想着离婚了。检察院逮捕了戴斌后,作为未决犯,戴斌是不许见家属的,那又没得见了,就连离婚协议也是让律师带进去给签的。

林燕妮算了算,足足有将近一年时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这死男人现在成什么样了,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养尊处优的,现在坐牢了,能熬的下来不?想着想着,林燕妮不自觉的“呸”了一声,心里骂自己没出息,都已经离婚了,还管他干什么,从此已经是陌路之人了。

她转眼看看坐在副驾驶的儿子,即将上大学的儿子已经长成个大男人的样子了,正一脸深沉,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林燕妮看着儿子心里不由得一酸,两颗清泪就流了下来,感觉趁儿子不注意用纸巾擦掉。

人生路上极其重要的高考,父亲却在看守所里,对儿子是多大的打击,林燕妮想想又难过,不禁心里又把戴斌给骂了个够。不过骂归骂,林燕妮还是想让儿子见见戴斌,离婚也好,坐牢也好,毕竟还是父子。以前不觉得,前几年陪着戴斌送走了他的父母,自己也送走了母亲,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感觉林燕妮从戴斌和自己身上有着深切的体会,自己与戴斌离婚,不能因此了了他们父子之情。

戴斌根本没有想到林燕妮会带着儿子来看她,就凭这一点,他进了会见室,第一眼谁都没看,看着自己的前妻,很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林燕妮扫了一眼戴斌,清廋清廋,腰似乎勾了些,虽然人看上去还精神,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显老了不少。她能看的出戴斌道谢的诚意,但也是这一声“谢谢”提醒了她,两个人现在已是陌路。她没搭话,拉着戴斌的姐姐戴红梅对站在一边的管教说:“让他们父子两个单独呆一小会好吗?”

管教还是比较爽快的,因为看守所所长已经打过招呼,尽量给省纪委的林主任方便,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反正在外面也能监视着。

戴晓天也不说话,看了一眼隔着铁栏杆的戴斌之后就一直把头低着。戴斌叹了口气,他也怪不上儿子,现在这做爸爸算是给他丢脸了,想了想说:“快开学了吧?”戴晓天一抬头,挑衅的看着戴斌说:“是啊,是要开学了,戴市长还能派车送我去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戴斌唰的脸就灰了,他想发火,那份火气刚提到胸口旋即就凉了下去,儿子戴晓天已经站起来掉头出了会见室。

过了一会儿,姐姐戴红梅拉着戴晓天进来了,林燕妮也进来了。戴晓天一副不理睬的样子看着地下,戴红梅在侄子耳边说着话劝着。

林燕妮走近隔离的栏杆,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那上面存着五万块钱,是在离婚协议里写着分给戴斌的。林燕妮说:“这是你的五万块钱,你收下吧。”戴斌苦笑着摇摇头说:“你看我在这里,需要钱吗?把钱给小天用吧。”林燕妮说:“儿子是跟我的,他需要用钱我有。”戴斌说:“先放你那吧!”但林燕妮丝毫没有把存折收起来的迹象。

“对、对,你先帮他保管着。”戴红梅赶紧走过来说。她用乡下妇人的智慧赶紧打圆场,在她心里还是为自己弟弟能留下哪怕一丝复合的机会而盘算。说完,她就拉着戴晓天出了会见室,要创造个单独说话的机会给戴斌和林燕妮。

会见室就剩下戴斌和林燕妮两个隔着栏杆对视着,戴斌先说话了:“谢谢你,燕妮,小天高考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本来林燕妮对这道谢的话是受之有理的,但长时间与戴斌夫妻间不自觉的对抗让她不是礼貌的对答,反而是很冲的说:“戴斌,请叫我林燕妮,记住,我们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

戴斌显得有些尴尬的说:“是是,还没习惯改口。”林燕妮话出口之后有些后悔,于是就说:“今天一是把钱送来给你,还有你以前的衣服也送来给你;二是让小天来看看你,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们一会就走了。”说着,林燕妮看看手中的存折又说:“这样吧,我先给你保管着,要真有什么事情,就通知我,至少你是小天的爸爸。”

戴斌刚刚因为戴晓天而消极的心情略微有些平静了,他淡定的点点头说:“谢谢你,林燕妮,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了,我让你和孩子丢脸了,希望你不要受我的影响。”

林燕妮板着个脸出去了,只见戴红梅拎着两个大袋子进来了,对戴斌说:“小弟,这里面是被子,要是里面冷,就加上啊,这里面是棉衣,别嫌难看,冷了就穿。”说完,手从栏杆里伸进去,触摸着戴斌廋消的脸哭着说:“小弟啊,你咋能这样了,姐岁数也大了,家里事也多,不定有多少时间去看你,自己要保重啊,错了就错了,争取早点出来啊。”

在自小溺爱自己的姐姐面前,戴斌于是再也伪装不出来那种淡定和坚强,哭了出来,朝姐姐点着头。

一墙之隔,林燕妮用手帕捂住嘴抽泣着,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外面有人,对我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活该他坐牢,做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林燕妮心里对戴斌诅咒着。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六、没有组织和家庭的人

儿子、姐姐、前妻离开许久之后,戴斌才在管教干部的催促下清点了带来的衣物后回了号房。

这一次的会见,犹如一缕热水浇在戴斌一直故作坚强的心上,坐在号房里每一次回忆那短短的见面时每一个情节,戴斌的心终于彻底的湿润,放下那脸上一直保持的微笑和矜持,抱着头在那里放声大哭。

隔着铁栏杆与儿子见面是一种惩罚,而儿子戴晓天那刺耳的话时刻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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