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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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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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三易戒备地将此人望着。

布衣人也不含糊,直话直说:“小生这厢来,原为劳烦舒先生一桩事。”他一笑,“三日后紫薇堂对峙,请舒先生承认舒棠是你与鸳鸯之女。”

舒三易一愣,片刻,他只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布衣人不答。他默了一阵子,直提要害来说:“舒先生如若不愿也罢。只是,小生要提醒先生一句,如今已有歹人对舒棠的身份起疑。倘若先生用鸳鸯做幌子,尚可一时掩盖舒棠的真实身份。倘若先生说出舒棠不是你的亲生女,必有人会深究此事。届时,要对付舒棠的就不是这些平民百姓,而是……”

布衣人没将话说全,唇角含着一丝冷笑,等舒三易应声。

舒三易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沉吟一阵,却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保她周全哇?”

布衣人愣住。

舒三易算定此人对舒棠的身份必有所图,索性上前一步提了条件:“我不问你是谁,到时我承认小棠是我与鸳鸯的亲闺女儿,但届时若那些老百姓要定小棠的罪,你来保她周全哇?”

面具下,布衣人挑起眉梢。顷刻后,他再次笑起来,笑容少了先前的寒意,多了几分调侃。“我若不答应,舒先生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难不成凭你的能耐,还可以与我鱼死网破地拼一拼?”

听得这话,舒三易的脸色顷刻白了。

不想那布衣人顿了一会儿,忽地又道:“保她周全太难。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暂且保她一条命。毕竟——待实情被知晓,要取她性命的,也不是我。”

布衣人抛下此话,便闪身离去了。余得舒三易在原地,煞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有时候,世情冷暖,莫过于斯。

舒家客栈遭了难,原本走得近的邻户如今见了舒三易也绕道。这些时日,来客栈造访之人寥寥无几。舒棠的准夫婿苏白,更是销声匿迹了一般。秋多喜素来有颗英雄胆,听闻此事,隔三差五便来探望一回。每一回,她只要见得客栈周围有谩骂之人,都使拳头将他们驱走。

秋多喜是话痨。因舒棠闷在屋里,她便也乐得有人空闲听她磕牙。两人均是少年心性,一者说,一者听,每每至畅快时,均一起乐翻天,仿佛最近的烦琐事从未发生。

除却秋多喜,来访者便只余一个阮凤。阮凤来时,未曾多说。见了舒棠后,只让她放宽心,清者自清便好。舒棠闷着声说知道,可心里头,挂念的却是另一桩事。

那日在鸿儒楼外的长街,与云沉雅一别后,两人再未见过。如今闹出这桩事,也不知云沉雅可曾知晓。知晓后,又会不会相信自己。舒棠以为,哪怕天下人都不相信自己,她的云官人,也定然会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

紫薇堂对峙的前一天,司空幸带来瑛朝北荒的战况。

彼时云尾巴狼在花圃里栽桃树。前几日,他不知从哪儿又翻找出几个破旧桃核,交给老管家看顾,打算寻个好天气种在后院儿。

这日正是天清气朗。莴笋白菜殷勤地帮狼主子刨坑,云沉雅每种一颗核,便寻了小铲去舀水,乐在其中的模样。老管家在旁看得惊心动魄,每看得尾巴狼浇上三铲水,便慌忙拦住,说:“够了够了,大公子,再浇下去,桃核就淹死了。”

云沉雅身份金贵,哪里会务农。可听得管家如是说,他便也罢了手,煞有介事地道:“嗯,有道理,拔苗助长是桩坏事儿。但我最近不爱干坏事儿,就爱干点好事儿。”

看着云沉雅将桃核种完,老管家才安心离开。

偌大的花圃里,余得一条狼两只狗,忒有干劲地蹲在土胚子周围翻土松土。

司空幸撞着这场景,十分崩溃。他捏了捏额角青筋,木着一张脸走近,将北荒的战事说了一番后,却立在原地不走。

云尾巴狼忙活得正起劲,觉察到司空幸还杵在后头,他“咦?”了一声,回身问:“有事儿?”

司空幸嘴角一抽。舒家小棠的事儿,他早前便来禀报过好几次,谁知云沉雅却作出副置若罔闻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快活似神仙。

“大公子,明日……明日小棠姑娘,便要去紫薇堂与人对峙。”司空幸闷声道。

云沉雅拍了拍莴笋的脑袋瓜。小莴笋会意,衔来一根小铲子,做出要递给司空幸的模样,在他脚边摇尾巴。

司空幸嘴角再一抽,忍了半晌,又道:“不如今晚,属下随大公子一起去探望小棠姑娘?”

话音落,如他预料般一般,没能等到回应。心底一叹,司空幸正要拱手告退,忽听得云沉雅道:“无风不起浪,平白无故出了这乱子,你以为是针对小棠?”

司空幸沉口气:“不,是针对大公子。”

“这就是了。”云沉雅道,“有人要乱我阵脚,我自不能钻这个套子。不但不钻,且还要以这桩事为线索,牵出这背后之人。”

司空幸也知晓这道理,可一想到舒家父女二人的处境,他忍不住又说:“可是小棠姑娘明日便去紫薇堂。她单纯老实,素来又十分信耐大公子,倘若大公子今日能去探望她,她心里亦会好受一些。”

云沉雅听了这话,慢腾腾地站起身,藕荷色袖摆沾了泥。他随手拂了拂,淡笑道:“我不去了。”

司空幸眸色一黯。

然而那头,云尾巴狼又说:“让唐玉寻了秋多喜一起去瞧瞧她,帮我带句话就好。”默了一阵,他道:“就说……我明日也去紫薇堂。”

正文 第27章

翌日,舒家小棠将那身嫩黄衣裳寻摸出来穿了,鬓边一朵丝瓜花,收拾妥帖后,与她爹一道往紫薇堂去。

才入秋,气候清爽温和。暖阳洒下一片光,照在舒棠脸上,显出分外的憨厚老实。舒三易忍不住,劝慰道:“闺女儿,你待会儿莫要害怕哇。”

舒棠自个儿想了想,闷着声说:“这桩事忒冤枉了些,我原是有点慌的。不过阮官人、多喜、司空公子今儿个都要来瞧我。云、云官人也来,我就不那么怕了。”顿了一顿,她又径自点点头,“我觉着我不能让胡通那恶霸小瞧了去。”

近来国泰民安,紫薇堂赋闲已久,十分荒芜,今日这堂子好不容易赶上一出热闹,蓬荜生辉般四处洋溢着八卦气息。

至辰时,堂子里外挤满了人。紫薇堂的构造十分简单。虽有三层楼高,但堂子里头只有一层。内里轩敞,面南一个鸾台。台子上坐朝官,对峙之人也是站在鸾台上论理。

舒棠自以为清者自清,独自上了台子犹不惧怕。她腰板笔挺地站着,耐着心思听胡通一条一条将她所谓的罪状罗列出来。

民间纷争,统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胡通却夸大其辞,说舒棠先是心存歹毒淹了浮生堂的花花草草,后又放火烧了他城西的宅院,企图将他置于死地。

今日的朝官姓左,是朝廷里的一个都御使。听胡通言罢,左御史看了眼舒棠,便问胡通:“依本官看,舒棠姑娘乃一介弱女子,如何有本事放火烧你的宅院?若真是她所为,她又为何要做出这等事?”

“大人有所不知。”胡通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舒姑娘看似醇厚,实际武艺高强。他日我与她在街头起争执,她以一人之力,伤了我这方十数人。草民、草民原有一亲近的扈从,也被她挑断手筋脚筋,从此成为废人一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胡通拍拍手,果然有人扶着一四肢残疾的人上了鸾台。此人见了左御史,声泪俱下,求他为自己做主。

左御史见状,也不由深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舒棠姑娘,你可会武功?”

舒棠实地点点头,答道:“我会的。”想了想,她又说:“可我的武功耍得不好。”

左御史道:“将此人伤至残废,可是你所为?”

舒棠一愣,垂头闷声道:“不是。我武功不好,那日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左御史又问:“若非是你,那你可知道是何人为之?”

听得此问,舒棠便犯了呆。当时她这边,只有云沉雅与她一道。她没有这等伤人至残的功夫,若此人的伤不是作假,那一定是云沉雅干的。

可要她在鸾台上供出云沉雅的名字,舒棠又决计做不到。

默了良久,舒棠只说:“那天我原本在相亲,是……是他先来惹事的。”

左御史再一沉吟:“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伤人之事?”

舒棠埋头不语。过了会儿,她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左御史问:“那烧人宅院的事,也是你做的?”

舒棠连忙道:“不是不是。”她顿了顿,说,“我只打了人,后来的事儿,我真不知道。我后来就没管他了……”

只是众人本就是冲着昔年鸳鸯一事而来,听舒棠认了伤人之事,她接下来的话,哪里还会有人相信。一时间,众说纷纭,纷纷指责舒棠。

人群中,忽地有人尖细地笑了一声:“也难怪了,看她平日傻里傻气一副模样,在鸾台上与人理论了,还不忘提一提自己相亲的那等风骚事,果然是鸳鸯之女,真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

说话人是浮生堂的头牌兰仪。话音一落,人群议论声再高三叠。

这一回,饶是舒棠性情再好,也忍不住回顶了一句:“你胡说,我娘不是鸳鸯。我爹说了,我娘是个顶好顶美的人物。”

兰仪冷笑一声:“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爹自然以为你娘是顶好的,不然怎么会有你呢?”

舒棠愣住,不由地看向鸾台下的舒三易。

舒三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捏着拳头,垂眸不语。

胡通见状,心生一计,他转而朝左御史一拱手,煽风点火道:“大人,其实要知道这其中因由也简单。紫薇堂中,鸾台之上,人人必吐真言。大人只需将舒三易提上来问一问,便可知道舒棠的娘亲是否是当年那作恶多端的娼*妓。”

左御史听了,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道:“传舒三易。”

人群里,云沉雅站得偏左。从他的方向望去,只见舒三易闻言退了两步才站稳。云沉雅眉头一蹙,似瞧出了什么。司空幸本欲上前阻拦,却被云尾巴狼伸手拦住。

“这里头有蹊跷,看看再说。”他平静道。

鸾台上,左御史问道:“舒三易,舒棠可是你与鸳鸯之女?”

舒三易煞白着一张脸,没有作声。

左御史又将问题问了一次,谁想舒三易仍是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入台下济济的人群中。

云尾巴狼一边悠闲地摇着扇,一边顺着他的眼风望去。只见人群里若隐若现有一角布衣拂过,转瞬又不见。摇扇的动作蓦地一顿,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舒三易咬着牙道:“回大人,是。小棠她……是、是我与鸳鸯的闺女儿。”

原本还喧哗的紫薇堂,在这一刻忽然沉寂下来。舒棠不由地惊呆了。过了半晌,她问道:“爹……你说,什么?”

干涩发苦的声音,听得舒三易心底一揪,可他咬紧牙关,埋着头,仍是道:“红、红妞,爹……爹对不住你……”

那一头,舒家小棠却默了下来。

左御史见状,便问:“既如此,舒棠,你可认罪?”

舒棠犹自恍惚,听了此问,思索良久才回了句:“我娘是谁,与我认不认罪,也没什么干系啊?”

左御史一顿。却听得舒棠又闷声道:“即便我娘是鸳鸯,我也觉着有什么丢人的。我是个老实人,不做亏心事。倘若当年我娘犯了什么错,我替她补偿回来就是了。”她再一顿,复又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左御史,“可其他的那些坏事儿,我真半点没做过。我、我虽打了胡通的人,也是他惹我在先。你们若真要揪着我娘亲当年的事,我便替我娘亲将罪责担了好了。”

她回头看舒三易一眼,又说:“我爹……我爹挺好的,没犯过事儿,连人都没打过,你别为难我爹。”

舒棠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左御史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

谁想这会儿,却又是兰仪冷笑一声。她道:“舒姑娘这番话可说得轻巧,好一个担待了就是。奴家敢问,舒姑娘为鸳鸯担待了过错,那自个儿的过错,又有谁来担待?且不论是是否淹了我后院儿的花草,是否放火烧了胡公子的宅院。便是你伤人至残一事,便足以去牢子里蹲着了。再退一步说,即便这桩事,胡公子同意与你私了,可是……”

兰仪说至此,话头掐住。她袅袅提了裙,来至鸾台之上,屈膝行礼:“禀大人,前阵子,舒姑娘屡屡相亲,以美色骗人钱财,不知这桩事,又当如何办理?”

听得这话,舒棠瞪大眼,连连摇头说:“我没有,我真没有。”

兰仪看向她:“那我问你,从入春到今秋,你相亲近二十次,可有此事?”

舒棠愣愣地点了点头。

兰仪又道:“与你相亲的人中,可有你瞧得上的?”

舒棠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与我相亲的相公都挺好的,我生来贫寒,也没啥可挑的。可是因后来总出岔子,我才一连相亲了好些次数。”

兰仪笑道:“自然是会出岔子的。”语罢,她再转身望向左御史,说,“御史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与舒棠相亲的罗公子,以及牵线人刘媒婆。”

罗公子与刘媒婆上了鸾台,口执一词,纷纷指责舒棠在收了聘礼后,便要退了亲事,且还将聘礼据为己有,死赖着不还。

罗公子道:“所幸当初草民的聘礼不算贵重,舒姑娘又百般狡辩说聘礼弄丢了,故而草民也没有执意讨回。”

刘媒婆随声附和:“这样的事,奴家也听说好几回了。只是舒姑娘每回讨的不多,因而公子们也就没计较。”说着,她又叹一声,“也怪奴家见钱眼开,舒姑娘每回让我为她牵线,出手都十分大方。奴家也问过舒姑娘何时才肯罢手,舒姑娘说等遇上了顶好的公子便罢。奴家……奴家也是想要阻止她,这才、这才将阮凤阮公子介绍给她。可……”

刘媒婆的话没说完,便被台下一个声音打断:“你胡说!我与小棠认识这么久,她老老实实一个人,哪里贪过人半点钱财!”

说话的人是秋多喜。她在台下听得气急,当下也不管什么礼数,径直冲到鸾台上,挥舞着拳头便跟刘媒婆大声吼道:“你再胡说一个字!我揍死你!”

场面一瞬失控。刘媒婆吓得瑟瑟发抖。兰仪急中生智,当下跪地哭诉:“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舒棠也是被冤枉得懵住了。方至此,她才反应过来,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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