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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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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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倘若慕容公主,并非我宇文皇室之后,而是舒三易之女呢?”

宇文朔往前一步。

“若然慕容公主是我宇文皇室之后,那么她身上非但有北地公主的血脉,还是我宇文朔的亲人,我此行前来,便有责任将慕容公主带回。”

“然而,若慕容公主是舒三易之女,那就说明北地十二国守护了数百年的北地公主血脉,被一个大瑛的朝臣所玷污,这是对我北十二国莫大的侮辱。”

“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恳请景轩皇子送还慕容公主,并且交出罪人舒三易。其二,倘若景轩皇子执意不肯交人,那么……”

“那么,便是与你北十二国为敌么?”云沉雅笑起来,“你在威胁我?”

宇文朔不答。

云沉雅目色冷峻,声音凛冽。

“可笑,我英景轩,什么时候怕过?!”

细雪无声,落在苍茫的湖面,落在云沉雅英气的眉间。

一直以来,无论是作为大瑛皇子,还是云尾巴狼,云沉雅真的从来没有怕过。但今天,他站在这南国冬雪中,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逞强。

心里头没了底,还拼命地想守护自己认定的,不想放开的那个人。

是啊,舒棠的亲生父亲,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够是舒三易。因舒家小棠只与舒三易有着父女情。要云沉雅交出舒三易,将舒三易送回冒凉国,他怎么做得出?

可他一旦不这么做,那么大瑛朝堂,便是包庇了舒三易两回。

北地公主的血统被玷污,大瑛朝又如此纵容罪人,想要不激怒北十二国都难。

以冒凉国一国之力对抗大瑛朝,或许是螳臂当车。然而,若是北十二国被激怒,联合起来一同与大瑛朝抗衡,即便是胜负难分,却也会落得个血流漂杵,生灵涂炭的下场。

更何况,大瑛北荒边境,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窝阔国……

“可是――”忽然间,舒棠道:“可是我问过我爹了,他说我不是他的亲闺女儿。只不过,他一直将我当成亲闺女儿养,而我呢,也只认这么一个爹爹。”

“慕容公主的顾虑,我很明白。其实在二十年前,舒老先生是公主生父,除了北地公主慕容?,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九皇叔,也是三年前才晓得这其中因果的。”说着,宇文朔又转向云沉雅,“倘若景轩皇子,慕容公主对此事有顾虑,不若七日后,我们在明华殿正式会面,届时,我会好生跟皇子公主解释。”

云沉雅沉吟一阵,道:“便依大世子所言。”

入冬以后,云府后院的花圃新葺了。几株梅花探出来,红如绯霞,白如洁云。

云沉雅的披风在青石板上拖曳而过,停在梅树前。

他方才回来的路上,难得的话少,除了告诉舒棠这几日不必为舒三易担心,云沉雅几乎一直沉默。

舒棠知他心忧,奈何自己却想不出与他分忧的法子,只好在他身旁站着,也看那梅花。

红梅黄蕊,甚是喜人。云沉雅心间一动,忽地回过头来:“小棠。”

“云官人?”

“入冬以前,你做过一身衣裳,是我陪你一块儿挑的料子。”

“哎?”

“那身衣裳,你……”云沉雅垂下眸子,静静地道:“你穿来与我看看吧。”

舒棠一愣。反应过来,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哎,好,云官人你等着。”语罢,便跑入屋里去了。

衣裳是鹅黄色的,外搭白绒小袄,裙角绣着海棠花枝。

舒棠以前的衣裳多是粗布衣,唯一好看的几身,却也并非华贵。然而,这一身鹅黄长裙却不一般。料子是云沉雅挑的锦州罗缎。裙摆的海棠花枝是双面刺绣。裙子分两层,外头罩纱,里头有暗绣的云纹。

云沉雅以为,这一身衣裳,就如舒棠这个人一般,

表面看着呆傻,可内心里,却比谁都清明;表面开着质朴无华,可当薄纱褪去,真正走进,才发现里子原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云官人。”

舒棠站在房门口,唤了云沉雅一声。

白绒小袄衬得她肌肤如雪。鹅黄袖口处,一双皓腕似月。

云沉雅看得心中惊悸,仿佛是第一天知道,那个傻气的舒家小棠,原来是个这般漂亮的姑娘。

他只手攀折一枝红梅,插入舒棠的鬓间:“这样好看。”

唇角抿出淡淡笑意,可眉头却有隐忍。云沉雅的表情,舒棠看得清楚明白。

“云官人……”舒棠忽地道。

她伸出手,勾住云沉雅的指尖:“云官人,别担心。”

云沉雅一愣。

舒棠笑起来,有些讪讪的样子,“云官人,别担心。我虽做不了什么,但我不担心,也不害怕。既然从前,就是三年以前,我能帮你一起赶跑胡通那些坏人,这次,我们也一定可以。”

冬日的阳光?薄,倾洒在大地,就像一层雾。

云沉雅的眸子在这雾气中明灭不定。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慢慢垂下,埋入舒棠的脖颈间。

“怎么办?”

“嗯?”

“小棠,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个好消息,仙剑五7月7号发行~~~

生活啊,又有了一个新盼头……

下更,2011/05/02

第80章(重修)

两天后,舒三易来云府说了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在民风粗犷的北国,有一个极老实的姑娘。姑娘的名字叫慕容婳。她的一生,开始在十八岁,也结束在十八岁。

天高风闲,舒三易得故事娓娓。

得到尘埃落定,已是万家灯火分时了。

而舒三易却说,他从未曾想到故事有续。

那段在他心头藏了二十年的往事,原来并没有终止。那个自己当做亲生闺女儿养了二十年的丫头,原来真的是自己的血亲。

只不过,世间人,世间事,跌宕起伏,最后多数落得曲终人散。

再过一日,南俊宫中传出圣旨,原六王爷杜凉贬为庶民,即日流放,去临南以西,南荒之地,终生不得返。

杜凉离开这天,将六王府的下人尽数遣散。自个儿去了城郊的十里亭。

十里长亭,只有三人候着,阮凤,杜修,以及多年未见的水瑟。

水瑟怀里抱琴,身旁亦有行囊。见到杜凉,她往前两步,轻声道:“阿瑟随公子一起走。”

杜凉却是愣住,半晌,他不由得笑道:“你倒好,二十年来不愿见我一面,如今我落魄至斯,你却又想不开了。”

水瑟道:“阿瑟如今才知,公子执意修复联兵符,确有苦衷。”

杜凉看向阮凤。顿了顿,他轻描淡写德对水瑟道:“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我也近桑榆暮景,何必公子阿瑟,称呼得如此生疏。”

水瑟默了一阵,轻声道:“夫君。”

阮凤心头陈杂,半晌,才拱了拱手:“爹,此去一别,孩儿安顿好京华城中事,便去寻你和娘亲。”

“这却不必。”杜凉负手,看着远处天野莽莽,“你正值年轻,有大好时光。我南俊虽小,但是当今圣上,世子,都是难能可贵的君主。常言道,盛世而出。你留在京华,辅佐圣上与小世子,日后必能大展宏图。而我纵在天高地远处,得知南俊日后繁华有你一份辛劳,也会甘之如饴,以你为傲。”

风拂树梢,传来冷梅芬芳。

阮凤沉然道:“但是爹和娘亲,均非壮盛之年,而南临以西,荒蛮贫瘠,若无人伺候在你们身旁,我……”

“堂兄放心。”杜修沉吟一阵,说道,“有一信得过之人,愿随叔父一起离开。”

“果真?”

“只是,这人因获罪,日前受了八十大板,不能立刻起行。还望叔父在七十里外的大梧镇稍作停留,等候此人。”

云尾巴狼睡了一顿饱足觉。

大清早,他照例拉着兔子媳妇儿,带着莴笋白菜例行溜达。得到午过,尾巴狼才理了理衣冠,捎上白贵三人,一同往禁宫瑄合城而去。

这年,南俊的气候反常,十月寒冷刺骨,飘了几天小雪粒子,到了十一月,却日日晴好。

尾巴狼喜大晴天。他以为,晴天都是好兆头。

瑄合城,明华殿。宇文朔来早三刻,等在其内。

明华殿仿似大瑛沉箫城的朱雀殿,是皇帝召见重要大臣的地方。云尾巴狼小时候,没少在这样宝相庄严的地方呆过。现如今,他在宫外游历三年,将性子磨得格外荡漾,甚不喜这朝堂的严谨气。

宇文朔为人板正,一见云沉雅,便直入主题,将舒棠的身世道来。

其实,舒棠的身份之所以能瞒这么多年,是有因可循的。

昔日,慕容?与宇文涛大婚以后,因慕容?身体抱恙,虽有夫妻之名,但并无夫妻之实,后来慕容?以治病为由,闭关静养了一年。直到一年后,宇文涛才晓得,慕容?是以闭关作为幌子,随舒三易游历山水去了。

当宇文涛找来南俊,慕容?却是一人独居。当时她已病入膏肓,药石罔及了。

临终之际,慕容?并未与宇文涛提及自己有一女儿,唯一的遗愿,便是请他不要怪责舒三易。而后来,因杜凉相助,宇文涛虽试着暗中查访,却也徒劳。

一直到三年前,云沉雅来南俊之国。彼时,南俊三大家族的瓦解,南联兵符的损毁,令舒棠的身世疑团浮出水面。

于是,宇文涛为了将事情查清,飞鸽传书南俊的六王爷杜凉。他以买卖青稞麦为名,又以修复南联兵符为诱饵,迫得杜凉与他合作。

杜凉却不是个吃素的。宇文涛有此意,他便将计就计,决定利用宇文涛之力,修复南地的联兵符。只是这样一来,便需将借用舒棠被公主之血脉,将她推出台面。

日前,水瑟对杜凉此举多有不解。当年慕容?去世,她的愿望便是希望舒棠能作为一个寻常姑娘,在市井间长大,一辈子平凡。

杜凉此举,表面上看是违背了慕容?的遗愿。可实际上,他却是在帮舒棠。

舒棠虽是北地公主,但她的父亲,却并非北地皇室中人,而是舒三易。

倘若舒棠带着这个尴尬的身份,落到北地人的手中,那么舒棠舒三易父女,很可能不得善终。

可如果杜凉利用舒棠之血,修复了南联兵符。那便是早北地一步,承认舒棠是北地公主,且将她的血脉,与联兵符相溶。到时候,即便舒棠的真实身份被宇文涛查得,她却不至于有闪失。

是以,为了南国的兵力,也为了舒棠的性命,杜凉纵使要重创云沉雅,也想博得时机,将舒棠的身份昭告天下,举行仪式修复南联兵符。

岂不知,杜凉机关算尽,云尾巴狼却魔高一丈。这一切计划,均在明荷偏苑,被景轩景枫兄弟打乱。

杜凉失算后,本是懊恼,但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却乱了套。

那个心机深沉,冷静睿智的大尾巴狼,竟瞧上的舒家的老实闺女儿,并且肯为了她,做到玉石俱焚的境地。

听闻大瑛朝的皇子神来一笔,竟将隐于民间的北地公主娶了,北十二国的人这才失措。

于是乎,宇文涛做了替罪羊,被押送大瑛朝,宇文朔便代表北十二国,远来南俊,与云沉雅做交涉,要求带回公主。

“事情便是这样。不瞒景轩皇子说,我此番前来,是因得知景轩皇子要娶慕容公主后,亟亟赶来的。我的到来,并非代表我一人,或者冒凉一国,而是北十二国商议后的决定。”

“我北十二国,不愿与大瑛朝为敌,也希望此事能和平解决。只要景轩皇子将慕容公主送回北地,珠玉美人,无价之宝,景轩皇子有所求,我们便愿意交换。”

“呵,珠玉美人,无价之宝?”云沉雅接过宇文朔拟好的礼单,恣意翻开:“都是些陈词滥调,没有半点新意。”

“那……景轩皇子以为,要如何大礼,才算得上有新意?”

云尾巴狼将礼单往手旁一搁:“我来问你。倘若小棠随你等回北地,你们会如何待她?”

“这个,我北十二国早有计较。自当以公主之礼,不计前非。”

“那么舒三易呢?”

“舒三易诱拐公主,使公主疲劳奔波,染不治之疾,当处以极刑。不过,倘若景轩皇子愿交还慕容公主,我北十二国愿留舒三易一命。”

“以舒三易一命,让我交还公主?”云沉雅冷笑道。

冬日晴光,照进明华殿中。云沉雅起身,往门口光亮处走了几步,又过身来,“再有,小棠若回北地,可能够随时出行,可能够随心所欲,可能够不受礼法约束,不被人奉为高高在上的公主?”

“慕容公主的身份,决定了她的高高在上。景轩皇子的计较,未免太过……”

“太过琐碎?”云沉雅道,“谁规定是皇子,就必须言谈家国天下事?我今日,偏生要计较这等琐碎之事。”

“在民间,慕容公主家境贫寒,得到回了北地,我冒凉皇室,定然尽心尽力,令她过得舒适。”

“回了皇宫,如何舒适得起来?宫中生活,虽则奢华,却拘谨异常。我过了二十余年,都习惯不起来,小棠虽则循规蹈矩,内心里,却是个随心所动,不慕荣华的人,她去皇宫,怎能过得惯?”

“口口声声称她公主。谁成想,她慕容公主一脉,自亡国后,世世代代被你北十二国囚禁,世世代代不得自由,不得善终。还遑论舒适?遑论尊重?”

“这……”宇文朔垂眸,“这是我北十二国的家事,亦是我北地传统,无需大皇子置喙。”

“这等闲事,我不必多管。只是要将舒棠送回北地,我定不会答应。联并着舒三易这条命,我亦不会让你们动他分毫!”

“在我印象中,景轩皇子你沉着睿智,三思后行,并非冲动妄为,不计后果之人。”

“在我印象中,我时时冲动,恣意妄为,想杀人,便杀人,想得罪谁,便得罪得彻彻底底。”

“景轩皇子!”宇文朔往前一步,高声道:“难道景轩皇子要与我北十二国兵刃相向?!”

云沉雅猛一拂袖,负手而立:“威胁我?我英景轩,怕你一个威胁不成?”

“莫不是景轩皇子要做这等昏庸之辈,为了一个女子,竟挑起战争,令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莫不是景轩皇子你不顾大瑛千千万万的百姓,不顾神州山河千里疆土?要知道战争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北地之乱,南地之战,内忧外患,难道皇子你竟担当得起?”

“倒是你说了,战争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种种弊端,皆会暴露。我大瑛的弊端,我尚了然于心。你北十二国能不能齐心协力,联合抗衡我大瑛朝,却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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