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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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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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本身也好赌,况且岳父开了口,如果不答应岳父,岳父势必会生气,只好道,这宅子当初是岳父所赠,他老人家自然有权作主。

那好,拿契券来吧。那少年道。

于是继续赌局开场,可是许广汉手气太烂,没过多久,这栋宅子也变成了那两个少年的家产。许广汉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少年直起腰,扬了扬手中的契券,笑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家。

许妪在旁边听得真切,嚎啕大哭。许平君在旁边不断地劝母亲,又满含责备的语气对刘病已道,你阿翁不懂事,你也学他的样,现在输光了宅子,我们住到哪里去?

刘病已也满面羞惭,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两个少年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王孙,我们先走了,你们商量一下,尽快搬罢。三天后一大早我来收屋。说着趾高气扬地抬腿就走。

许广汉赶忙爬起来,满面通红,唤道,哎,二位王孙慢走,咱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其中一个少年嬉皮笑脸道。

这宅子能不能缓些时候收,我们一下子也找不到住处啊。许广汉嗫嚅地说。

哎,赌博要讲赌德,不但要玩得起也要输得起。这事没得商量,三天后,我们一定准时来接收房子。他又拍拍许广汉的肩膀,笑道,如果你裤裆里还有两个弹子,倒还可以抵押,可惜啊!

许广汉气得脸色发紫,这时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邴吉和刘德两个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邴吉是经常来家里走动的,大家对他的到来都不怎么奇怪。刘德是朝廷的宗正,从未亲自登门。刘病已正在诧异,刘德已经掰开封泥,展开诏书,道,制诏御史。

刘病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给他下达诏书,不敢多问,一家人赶忙跪下,等到听完制诏,都喜出望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广汉尖着嗓子笑了几声,道,老太婆,听见了罢。还是乃翁英明啊。一不小心成了皇帝的岳父了。

那两个无赖刚才听见宣读诏书,早吓得顺势跪下了,等到听完诏书,都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许妪嘴里喃喃地说,这不是做梦罢?刚刚输得破了家,一下子就发了上万倍。不可能。她发了一阵呆,忽然道,谁说老婆子我不英明,当年把我们的女儿平君许嫁欧侯氏家,还不是你作主的。你又有多英明了?倒是我带女儿去看相,相者说女儿面相大贵,贵不可言,这一切都是天定,你这死老头子又有什么功劳?她说完,突然又哭泣了起来。

原来许平君早年曾被许嫁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子,不料出嫁前,欧侯氏的儿子突然暴病而亡。后来在张贺的劝告下,许广汉要将女儿嫁给刘病已,许妪则发怒不肯,嫌刘病已不够富贵,因为此前她带女儿去看过相,相士说此女将大贵。最后张贺又请贵人去帮刘病已提亲,许妪碍于张贺的面子,才勉强答应,但开始仍是免不了唧唧歪歪地说些不好听的话。好在刘病已心胸豁达,对岳母的唠叨毫不介怀,许平君倒反而不好意思,岳母也就逐渐认同了这个女婿,一家人感情也越发亲密了。

此刻许平君见母亲哭泣,忙开口劝慰。许广汉笑道,我了解她,她这是羞愧加喜悦,不是真哭。许妪被他说中心事,抬头破涕为笑道,谁说我不是真哭了。

邴吉和刘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劝道,好了,你们两个老人,就等着封侯罢。现在皇曾孙要先洗沐,换上御府的衣服,立即跟我们去宗正府祭祀诸位先帝。

许广汉走到那两个少年面前,笑骂道,你怀疑老子会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三天后我们就搬进未央宫,你来收宅子罢。我许广汉玩得起也输得起。当初输掉了裤裆里两个弹子老子也没皱一下眉头,何况一所宅子。

许妪听他说得不堪,骂道,还不闭嘴,一点体面都没有。

那两个少年突然咚咚咚地磕头,嘴里一连声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求大人饶恕小人罢。

许广汉踢了他们一人一脚,给老子滚罢,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这么大年纪,还会跟你这两个小毛孩一般见识?

宅子和田产我们都不要了,不要了。他们爬起来,从衣袋里取出券契,放在案上,一溜烟跑了出去。

刘病已自己也像做梦一般,被几个小吏稀里糊涂就带到了一个大木桶里,脱光衣服扶了进去。木桶里热气腾腾的,水面漂浮着薜荔芝兰等一些不知名的香草,他洗完身体,换上新衣。接着,太仆杜延年也驾着軨猎车来到,命令侍从将刘病已扶上軨猎车,他亲自驾车,驰进了夕阴街的宗正府。

这天晚上,刘病已被安排斋戒,第二天一早起来祭祀先帝,完毕再在侍从的簇拥下从北阙驰进未央宫。皇太后在未央宫前殿接见了刘病已,下诏封刘病已为阳武侯。

刘病已跪在地下拜谢受封,然后宦者令长声宣告皇太后回驾长乐宫。刘病已不解地望着陪侍在身边的邴吉,小声道,为什么只是封我为侯。

邴吉解释道,皇曾孙有所不知,除高皇帝外,大汉的皇帝不能由平民担任,不然的话就太突兀了。先封阳武侯,正是为了做个铺垫啊。就像大汉每次封丞相为列侯,都不是直接封,而要先封关内侯以为铺垫,这道理是一样的。

刘病已感激地点点头,邴叔叔,以后这些礼节都要你教我呢。

邴吉躬身道,皇曾孙即将履位至尊,今后不可这样称呼臣了。

一会儿,宦者令再次宣布皇太后制诏,令阳武侯即刻于前殿登皇帝位。

大将军霍光躬身趋出,手上捧着皇帝玺绶,恭敬道,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请为皇曾孙结上皇帝玺绶。

刘病已在民间多年,早闻大将军霍光的无上威严,现在见他离自己就在咫尺,不由得心中大是紧张,汗下沾背,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机械地抬起手臂。霍光将玺绶细致地在刘病已腰带上结好,复跪下禀道,请皇帝陛下御临前殿接受群臣朝贺,再出宫登车,去拜谒太祖高皇帝之庙。

皇帝即位第二天,首先下的第一封制诏是改名。霍光指使侍中上奏,皇帝之名“病已”两个字过于平常,百姓愚蒙无知,容易触犯名讳,请改御名为“询”。刘病已想,“病已”这两个字用来作名字的确不那么雅,改为“询”就好听多了。于是制诏御史,布告天下,皇帝的御名讳“询”。

接着有司又上奏请立皇后,刘询心里大为喜悦,这是报答自己岳父家的一件好事。自己的妻子封为皇后了,岳父自然会按照皇后父封侯的老例封为列侯。让自己的长辈喜悦,不是做后辈的一件极为满足和得意的事吗?

过了五天,下一个朝见日,一大早,他就驾临前殿,把这封奏书下示。大司农田延年首先上奏,皇帝至尊,应当择取朝廷贵卿大夫的女儿卜筮,吉者立为皇后。刘询大吃一惊,自己已经有妻子,立她为皇后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怎么还要新选?但是刚进宫为帝,又不敢恣意表明自己的意见,只是默然不言。

田延年见皇帝不说话,继续道,臣请陛下制诏,令丞相杨敞、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张安世、后将军赵充国等三公、将军、列侯将自己女儿的名籍奏上掖廷,让卜史参以筮龟选择,最吉者立为皇后。

刘询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望了霍光一眼。霍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离席奏道,臣光的女儿才能驽劣,不足以备位后廷。还是让其他将军列侯将子女名籍报上掖廷罢。

他这么一说,廷上的张安世、赵充国、杨敞等人也都离席谦让道,臣女才能驽劣,何敢上配至尊。

刘询心里一喜,赶忙道,既然大将军和诸位将军列侯如此谦让,那么议立皇后的事就暂时搁置,俟后再议。

群臣见霍光自己拒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刘询继续道,尚书令还有什么文书需要遍示诸位卿大夫吗?

侍立的尚书道,还有乌孙国大昆弥上书,说匈奴近来经常发兵骚扰他们,希望大汉遣军营救,屯田戍卫,以免公主受辱。

刘询知道武帝时将大汉解忧公主嫁给了乌孙大昆弥,就是为了达到联合乌孙国,东西夹击匈奴的目的。乌孙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得失对大汉来说至关重要。因此,不管为了公主的安危还是为了大汉的利益以及大汉在西域的声名,这个救兵恐怕都是少不了要发的。他望了望群臣,二三大夫以为何如?

水衡都尉傅介子离席奏道,臣愿意率十万兵,为陛下斩得匈奴王首级,悬挂于藁街旗亭之上。

刘询见傅介子气宇昂扬,心里颇为敬服。他早就听说过傅介子的名字了。元凤四年,那时他还是个平民,曾经跟着长安的其他百姓一起跑到藁街,挤进人群中去看旗亭上悬挂的楼兰王的首级,那首级就是眼前这位汉子斩下的,这汉子也因此封为义阳侯,拜为水衡都尉。刘询不禁赞道,好一位勇士。我早就听闻傅君勇毅非常,当年君剑斩楼兰王首级,那柄剑还在不在?

傅介子不明所以,答道,楼兰王的首级,是臣借一个人的剑斩下的。

借剑?刘询不明所以。

是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张掖郡遮虏障塞尉,现为张掖太守的婴齐君。他的那柄剑名叫越王勾践剑,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当时楼兰王身穿数层重甲,如果臣不是持有婴君的宝剑,那一次偷袭就未必能够得手,而楼兰王身边护卫环列,一击不中,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傅介子提起婴齐,刘询心里一动,脱口道,可是曾任朝廷廷尉左监的婴齐君?

傅介子道,正是。

他当上了张掖太守,这我倒不知道。刘询喃喃地说。

是啊。傅介子道,婴君在张掖屡建奇功,由一个小小的戍卒一直升任燧长、塞尉。元凤四年,大将军派我去楼兰行刺,正是婴君奉命在张掖郡迎接护卫我,途中遇到匈奴黎汙王的二三千骑兵,我们险些全军覆没。幸亏后来义渠胡骑闻声来救,婴齐君更是勇斩黎汙王首级,使匈奴骑兵群龙无首,才击溃了匈奴。那次臣奏上朝廷,先帝因此制诏拜婴君为张掖太守的。

刘询叹道,久闻婴齐君有一柄宝剑,不知什么样子。我以前也有一柄剑非常锋利,是舅公史恭赠送给我的,一年前在莲勺游玩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唉,要是能找回来,那就好了。

话声甫落,旁边的宦者令马上奏道,陛下富有四海,一柄剑只要在大汉的境内,总能找到。臣昧死敢请陛下下诏购赏,有能拾得陛下亡剑者,赐金千金。

刘询心中大为感慨,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人重视。但是为了一柄剑去下诏购赏,未免太过了。他赶忙道,贤令请起,大汉皇帝丢了剑,大汉子民得之,此所谓利不外泄,又何必一定要找回来,我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宦者令俯首道,陛下仁厚之心,臣等未能领会,死罪死罪。

刘询道,贤令请起。他又直视傅介子,傅君如此看重婴君,这次朕就派君到张掖,和婴君一起发张掖、敦煌两郡兵,营救乌孙。他又转头对霍光恭敬地说,大将军,不知道君有什么意见?

霍光道,臣以为,万里迢迢出兵,不是那么简单的。臣请陛下召集诸位将军,仔细研究一下,再作决定。

刘询点头,恭敬地说,大将军说的是。

第二章阎氏假父子

廷尉府中,阎乐成和戴牛正在密室商量事情。戴牛谄媚地对阎乐成说,大将军今天把君侯招去,可有什么大事吗?

现在的阎乐成早已不是当年豫章县那个乡下土包子的模样了,甚至也找不出几年前官为廷尉右监时的那种小心谨慎之态,他因为告发盖主谋反,升为廷尉,封为列侯。戴牛也因为告发谋反,封为关内侯,官则为廷尉左监,坐上了婴齐当年的位置,成了阎乐成直接的下属。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戴牛的态度自然是不敢不恭敬的。

阎乐成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道,大将军把我招去,要我商量一下发兵救乌孙的事,皇帝说要征发张掖、敦煌两郡兵出击匈奴。

那不是又让婴齐那竖子去立功吗?戴牛有点忿忿不平。

打仗哪有那么舒服,阎乐成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呢。说不定那竖子这次就会死在匈奴人的乱箭之下。

戴牛不置可否,迟疑地说,话虽然这么说,可那竖子好像真是命大,每次总能死里逃生。君侯又怎么知道他这次不会再侥幸打个胜仗呢?万一他再斩杀一两个匈奴名王,那说不定也要封侯拜将了。

阎乐成哼了一声,这竖子想命大,可没有那么容易。就算我肯,大将军也不肯呢。

戴牛愣了一下,面露喜色,难道大将军现在也很讨厌他?他们曾经在霍光面前说过不少婴齐的坏话,三年前,当婴齐斩得黎汙王的首级,按照惯例,朝廷要封婴齐为关内侯,拜张掖太守时,阎乐成日夜在霍光面前谗言,说婴齐是桑弘羊的余孽,不可不防。但是霍光相信邴吉的看法,又觉得婴齐在边郡数年一向勤勉职事,足可放心。现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再不封赏也难以服众,因此对阎乐成的谗言也不大理会。虽然出于防备心理,仍没有给婴齐赐爵关内侯,最终还是拜了婴齐为张掖太守。

阎乐成望着戴牛,似笑非笑,戴君对婴齐这么忌惮,可不像个勇猛的大丈夫所为啊。

戴牛脸红了一下,道,臣倒不是忌惮他。而是对这竖子实在厌恶之极。他夺了我的所爱,却拿个哑巴赠送给我卖好。岂不知士可杀不可辱,我姓戴的和他誓不两立。可惜屡次想除掉那竖子,都不能得手,唉,难道那竖子真有鬼神护佑不成。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否则就不会让这样的恶人还活在世上了。十多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做梦都想杀死他报仇。阎乐成说到这里,自己感觉有点奇怪,怎么提到儿子的死,自己连一点悲伤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了,难道自己对儿子的死真的麻木了?可能是吧,都十多年了,那么,对婴齐那竖子还该不该仇恨?似乎没必要。只是,不仇恨他,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很怀疑如果放过他,自己就少了一个奋斗的动力,也许在和他作对的同时,自己进一步往上爬的热情之火会更加熊熊燃烧。这真是一项极有意思的较量。如果除掉了他,自己就如释重负了,他甚至心底里暗暗相信,一旦除掉婴齐,自己就能更加迅速地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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