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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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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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支持盛政,胜家同时南下了八里,把大营移到了狐塚,用以加强对左祢山堀秀政的防御,前田利家父子也从别所山前移四里,移至神明山西北的茂山,以防敌人偷袭。

二十日丑时从行市山出发之时,佐久间盛政不禁仰望着明月,道:“月神啊,您今天大概能看见鬼玄蕃作战了。您可一定得好好看看。盛政多么希望明夜在木本的猴子大营再次与你相会。在此之前,只求你为我照亮山路。”

祈祷完毕,盛政猛地掉转马头,朝向大家。

“众位,卯时以前,把马蹄裹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岩山中的中川清秀和岩崎山的高山右近,以及贱岳的桑山重晴等,统统给我包围起来!然后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敌人一举击溃,午饭就在秀吉的大本营木本吃了!”言毕,盛政刷的一声合上军扇,一马当先,直奔南面而去。

盛政的主力从行市山顺着山坡向大岩山压过去,另一部则从集福寺坂西下,绕盐津谷,越权现坂,直指东面余吴湖。柴田胜家的部队则西出大岩山,力图压制贱岳的桑山重晴。

果如盛政所愿,在大队人马悄然行动的时候,皎洁的月光一直默默地为他们照路。天快亮时,山谷里又不断涌出浓雾,把他们的行踪包裹得严严实实,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当第一声枪响在山谷之间回荡时,山顶的浓雾早已躲得无影无踪了。

大岩山上是中川清秀,岩崎山上是高山右近,离湖最近的贱岳上则是桑山重晴。每处都有一千多名士兵把守。眨眼间万枪齐发,每支枪都瞄准了大岩山上的守军,紧接着,天地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果然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虽说如此,中川濑兵卫清秀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火速向岩崎山和贱岳告急。来敌定是佐久间玄蕃。大家要合力把敌人击溃!”派出使者后,中川清秀立刻组织火枪队予以还击,又命令长枪队为先锋,向山脚的薄雾处突击。

然而,三处堡垒之间的联系已完全被掐断。使者不得不中途返回,把情况报告给中川清秀。清秀一把抓起一杆枪,问道:“敌人的兵力大约有多少?”他问话的声音听来有些滑稽可笑。

“从山顶到山谷……所有的山路上,都是敌人的士兵和旗帜,恐至少有两万以上……”

“闭嘴!看上去有两万,实际只有其三成。我还正闷得发慌呢,想不到敌人竟然主动前来送死。”中川清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登上嘹望台观察形势。此时连山脚的薄雾也无影无踪了。

“噢——”突然,山四周喊声骤起。

“哦,上来了,上来了。”中川清秀手搭凉棚,眯起了眼睛。

嗵嗵嗵的枪声震耳欲聋,敌人的旗帜像溃堤的洪水一样向山顶涌来。

“鲸波撼大地,狼烟翳长空。”

“大人说什么?”跟到望台来的侍卫拢耳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说敌人进攻的气势,真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虽是我们的敌人,气势却是异常壮观。”说罢,濑兵卫清秀把视线移到西面的贱岳。

贱岳上面也缭绕着几条雾带——不,那不是雾带,而是白烟,也有儿条枪炮的白烟从山顶飘向山脚,成群的小鸟不时从山谷冲向空中。

“嗯,桑山也遭受了攻击。奇怪的是,山顶的官兵却鸦雀无声……”清秀又把目光转向北面的岩崎山。在绿树之间,许多彩旗若隐若现。“哦,高山右近似已杀向了敌人。或许……该杀开一条血路,弃山而逃了。”

清秀的判断是正确的。高山右近看到此时的岩崎山堡垒难以守住,便决定一举突围,与木本的羽柴秀长的主力会师。

“大局已定!”清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了点头,下嘹望台。他把身边的人召集起来,按照惯例下达了一条简单明了的命令;“现在,告急的消息正在从木本大营飞向羽柴大人的营地。各位要竭力赢取时间。不要急着送死,即使想投阵的、想逃跑的,也要尽量拖延时间。一旦让敌人到了跟前,立刻会陷入混战,根本无法指挥,所以望各位各尽所能,积极应对。火枪、弓箭定要赶在敌人逼上来之前放完。好,让咱们在阴曹地府里相会!”

言毕,清秀立刻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那样,“一旦陷入重围,决不死守”,点起了三柱狼烟,然后奔向东口。此时的敌人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四五町了,士兵们早已按捺不住,急急开枪放箭。

“敌人还远着呢,先不要瞎放!”

清秀出了辕门,下了马,挥舞了一阵长枪,突然僵在了那里。中川清秀征战几十年,回想起来,能活到今日,已是难能可贵。本以为在山崎合战的时候会追随信长而去,不料秀吉的善战竟使他死里逃生,看来这次恐要为秀吉而死了。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清秀面无惧色,哈哈大笑。他坚信,自己死后,秀吉一定会隆重地为他举办丧礼,歌功颂德。

“轰轰轰”“嗵嗵嗵”,清秀的脚下又升起几股烟,几发子弹呼啸着擦过耳际。

在清秀的指挥下,一度停止射击的弓箭又如飞蝗般射向敌人。仅有的十几支火枪也在向三个方向喷涌着火舌。

当敌人的前锋逼到二三十间远时,清秀的士兵们一齐后退了两三町。当然,这并不是清秀下的命令。这群在乱世中坚强地活下来的男儿,早就深谙战争的秘诀,像是听到了谁的命令一般,只见他们自发地七八十人凑到一起,然后奋不顾身地冲向敌人。

“杀——”

“杀——”

双方的喊杀声在晴空下难分彼此,可是,只持续了片刻。冲下去的士兵们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敌人又一次冲锋了。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清秀的头盔。他依然手持九尺长枪,巍然不动。

第二队人马从清秀的右边冲向了敌军。箭已经射光了,火枪也哑了。

不知急报送到秀吉那里没有……当清秀突然想起这个时,第三支敢死队又冲向了敌军。完全是一场混战,敌我双方的怒号淹没了他。

“大人!”一人急匆匆地从身后赶来,“北口已经失守,敌人已绕到我们身后了。”

听到告急,清秀才攥了攥枪,猫下腰。“八幡大菩萨,请看我中川濑兵卫清秀的最后一刻。”言罢,他手持长枪,径直冲向进攻的敌群。几个零零散散的侍卫随之跟了上去——已经不到二十人了。不消说,这已是清秀在世上的最后一刻。

大岩山陷落,为巳时四刻左右,正午快要来临,新绿的树叶熠熠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就在大岩山陷落的同一时刻,相邻的贱岳的堡垒里也迎来了佐久间玄蕃盛政的使者,守卫主将桑山重晴正与之周旋。他出身于但马竹田,领有一万石领地,此时编在丹羽长秀的麾下,负责守卫贱岳。他不像中川清秀,从一开始就没有血战到底之意。当柴田盛政西出余吴湖,向他发起挑战,他不但没命令士兵们前去迎击,反而下令准备撤退。

进攻的一方自然也察觉了这样的气氛。“奇怪啊,他像是要逃跑。”

双方都想尽量避免死伤,于是,盛政便派直江田右次郎为使者,前去与桑山重晴谈判。“请贵军即刻撤退,交出堡垒,便不再追赶。”在山顶的小屋里,使者表明盛政的意思。

“我们也并非好欺负的武士……”颇有些家康之风的重晴不禁沉思,对方越是咄咄逼人,他就越是不慌不忙,“不管怎么说,羽柴筑前守大人已经前去攻打岐阜了,主公不在。”

直江田右次郎一听,不禁吃惊,追问道:“是不是因为筑前外出了,才命令你坚守贱岳?”

“如我不交出来,你们能怎样?”重晴深深地低下头,似有些犹豫不决。

“这还用说。高山右近已经逃了,大岩山的中川清秀也必死无疑。若你拒绝交出堡垒来,只好等死了。这些,还用我告诉你吗?”

“虽说如此,可是大本营木本还没有陷落,丹羽长秀也还在。”

“你的意思是说,要和大岩山一样,即使全军覆灭,也要与我们一战?”

“却又错了。”

“错了?”

“是啊。左祢山的堀秀政在监视着我,筑前守一得到消息,恐会立即返回。若我毫不抵抗就逃走,一旦传扬出去,我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你的意思,到底是战是逃?”

“这才需要琢磨啊,使者大人。哈哈哈!”突然,重晴极不自然地笑了起来,“想必你也是武士吧……”

“正因为是武士,才极尽礼仪,在我军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还与大人谈判。跟您这样捺下性子来谈判,在下还是头一次呢。”

“你的心情我很是明白。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反复思量,目前似还不能立刻把堡垒交给你们。”

“那就是说要战了?好!我们大人枕戈待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我只好下山,咱们战场上见!”

“啊呀呀,脾气又上来了。我的想法才说了一半呢。如立刻交出来,显得有些仓促。光天化日之下投降,多让武士为难!”

“你说该怎样?”

“在太阳落山之前,请贵方在山下放放空枪,暂时等待一下。我方也不时地呐喊一阵,放几阵空枪,胡乱放放箭,佯装和贵方交火。”

“大人的意思,是要到了夜里再逃,在此之前,先待在这里,装作决战?”

“你刚才也说了,都是武士,光天化日之下,轻而易举地就把阵地交了出来,必遭人耻笑。”

“一言为定。日落之后,定把阵地交与我们。”

“无论是交是守,总之,日落之后,我方自会悄然撤退。这样,双方的面子都保住了,还不损一兵一卒,你意下如何?能否转达给佐久间大人?”

使者直江田又次郎无语,盯着重晴,片刻,不禁扑哧一笑。

“转告给佐久间大人。”

“哈哈哈……真是个妙主意。我作为使者,岂有不报告之理?只是,还请大人严守约定,以日落为限。”

“我当然明白。我已毫无回旋余地,绝不会如此执著,拿兄弟们的性命当儿戏。”

“好,真是一位开明的大将,佩服!”奚落像刀一样刺向重晴,使者又哈哈大笑起来。

重晴依然一本正经。“如果佐久间大人答应,鄙人万分荣幸。双方都是吃禄米长大的家臣,而且明摆着胜负分明,一旦厮杀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还请你与佐久间大人好言几句。”

直江田又次郎觉得重晴虽愚钝,想法却合情合理。“如我们大人答应了,就以空枪为信号。可是,万一真有枪弹飞了上来,就说明我家大人没有答应,我们发起进攻了,亦请重晴大人作好准备。”

“那是当然。如果是空枪打上来,我们当然高兴。如果……”

“好,我暂且接受这个条件。”

“这样我也放心了。请代我向玄蕃大人问安……晚上子时左右,我军会自动撤离。”

就这样,两个人长久的交涉终于结束了。直江田又次郎回去后不久,山下的火枪就不断地冒着青烟响了起来,山上也频频地予以还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双方是在互射空枪,可是,山顶上又不时响起一阵阵喊杀声,山下也与之遥相呼应,在外人看来,双方正处于对峙状态,大家似都在寻找最好的战机。

就在佯攻与佯守之中,双方约好的时间终于到了。耸立在湖水对面的比良山脉被落日的余晖映得通红。暮色渐浓,桑山重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下达了撤向湖对岸的命令。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撤离吗?”

“对,还能怎样撤?”他对自己人说话,也照样是慢条斯理,让人无法忍受。

“今晨从木本发出的告急文书,可望在正午时送达羽柴大人。然后,大军立刻返回……”重晴一边说,一边掐指计算,“如是寻常之将,或许要明日傍晚才能赶回……他可不是寻常人等,他乃是屡创奇迹的大将羽柴大人啊……”

“您在说些什么?”

“我在计算援军何时到达……或许,黎明时分就能赶回来。好,尽量拖拖拉拉地撤吧,到了明早或许还得回来呢。若走得太快了,可就失算了。”大军慢吞吞地开始拔营起寨。

此时,山下的佐久间正在瞅着山上的动静。胜利在望的佐久间的人马此时已完全包围了贱岳,正在歇息——说野营可能更准确些。

从钵峰到大岩山、尾野路山,从庭户滨到贱岳西边的壕沟附近,全部是佐久间的兵营。太阳落山了,到处是士兵点燃的红彤彤的篝火。

“真奇怪。只是互放一阵空枪,就丢弃阵地……”

“大人心里一定有什么好主意。总之,服从命令就是了。”

士兵们都揣摩木透桑山重晴的心思,慢吞吞地向西边移动。正沿着山路撤向山下湖岸,大家突然发现湖面上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原来是一些军船在不断地向这边靠过来,目标似乎是葛笼尾崎的水边。

暮色已经逼过来,天黑得连脚下都看不见了。而眼前的湖面却映着天空的余晖,明晃晃的,一片灰白。虽然无法识别船上的旗号,但从随之而来的船列可以看出,那是从西南的海津方向驶来的船只。

“报,湖面上发现大量的船只。”报告立刻传给了桑山重晴。重晴一听,急忙骑马登上了一块可见湖面的突兀岩石。

“奇妙啊,真是奇妙!”桑山重晴深感不可思议,转眼往身后一看,只见茫茫的夜色中,岩崎山和大岩山的山寨中,跳跃着一堆堆红彤彤的火焰。

“到底是敌人的船队,还是自己人的船队?”身旁的一个士兵问道。

“那还用说!分明是从海津方面赶来的丹羽长秀大人的援军嘛。这样一来,完全用不着交出阵地了。羽柴大人可真是位吉星高照的福将啊!”

“这些援军是咱们请来的吗?”

“不是,他们是不请自到,因此才奇妙无比啊。真是太令人感慨了……”

正如重晴所感慨的,这是不可思议的偶然。原来,为防万一,秀吉特意让丹羽长秀负责守卫敦贺道的海津。他临走之时,也特意叮嘱长秀,要看守好木本的大本营。其实,长秀并不知佐久间的人马会在此日凌晨发起攻势。

“万一在筑前守出门后有了异样……”由于心有顾虑,长秀便命一千余士兵分乘六艘船,在琵琶湖上不间断地往返巡逻。

正在巡逻之际,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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