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近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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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与近代世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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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种不胜枚举的遗憾有一部分恐怕是由于讲演者是一个

英国人,而听众也和他一样承认这是一个英国人的世纪。如

果换上一个荷兰人来讲,就会感到荷兰人不胜枚举,换上意

大利人来讲,就会感到意大利人不胜枚举,换上法国人来讲

就会感到法国人不胜枚举了。至于德国,则由于不幸的30年

战争破坏了他们的国家。除此以外,其他各国都追崇这个世

纪为天才的极盛世纪。但正如伏尔泰后来对法国人强调的一

样,这个世纪肯定地是一个英国思想的伟大世纪。

除了哈维以外没有提出其他生理学家的问题也需要加以

解释。那个世纪在生物学上当然有长足的进展。那些进展主

要是由意大利人创造的,甚至是由巴都大学创造的。但我的

目的是追述哲学从科学方面借来的,并且被科学预先假定的

观点。此外还要追述一下这种观点对每个时代的总情况的影

响。这个时代的科学哲学是由物理学领导的。所以从一般的

观念说来,在这个时代和往后两个世纪中,科学哲学便显然

形成了物理学知识状况的说明。事实上,这种概念是完全不

适于生物学的;但它同时又把物质、生命和机体这一类无法

解决的问题交给生物学。生物学家现在正在努力解决这一问

题。关于生命机体的科学还刚开始发展到足以在哲学中留下

它的概念的程度。在过去半个世纪中所见到的情形是生物学

观念要在17世纪的唯物论上留下印象而没有成功。不论当时

的成就应当怎样估计,17世纪的基本概念也肯定是从产生伽

利略、惠根斯和牛顿的这一派思想中导引出来的,而不是从

巴都大学的生理学家那里导引出来的。这个世纪所提出的一

个未解决的思想问题可以用下列方式来概括:有了物理学定

理所规定的物质形态再加上空间的运动之后,生命机体应当

怎样解释。

我对这个时代的讨论最好是用弗兰西斯·培根的“自然

史”(即“林中之林”)第四章开头一段话来作引论。当年他

的家庭牧师拉利曾写了一个回忆录说他这本书是在死前五年

写的,因而也就必然是写在1620——1626之间。这一段话是

这样:

“肯定地说,不论任何物体,虽然它可能没有官觉,但却

一定有知觉。因为当一个物体加在其他物体上时,它就会选

择合意的一种纳于自己的怀抱中,而把不合意的排斥掉。不

论这物体是改变他物的还是被改变的,在行动之前总是有一

种知觉存在,否则物体彼此之间的关系就会毫无区别了。有

时这种知觉在某些物体之中比官觉更精微得多,官觉和它比

起来是十分鲁钝的。我们只要看一看温度表就能测出气候中

冷热的最细微的差别,但单凭自己就察觉不出来了。这种知

觉有时是隔着一段距离发生的,其情形就好象是接触了一样。

磁石吸铁或巴比伦的石油火焰,都是隔着很大一段距离发生

的。因此,这便是一种很高贵的探究(对更精微的知觉的探

究)所研讨的目标。知觉是打开自然界的另一锁钥,和官觉

起同样的作用,有时比官觉还好。此外,这还是观察自然的

主要方法,因为知觉中的东西出现得早,而效果中的东西则

在很久以后才发生。”

这一段话中有趣的地方很多,其中有些论点的重要性在

往后几次讲演中将要加以说明。首先要注意的是培根那样仔

细地把知觉或智虑跟感官或认识的经验区别开来。在这方面

培根和他那一世纪中日后盛极一时的物理思维的道路是不符

合的。后来人们认为物质是被动的,受着外力的作用。当时

正在形成的、唯物论观念虽然足够物理学应用,但我认为培

根的思想路线却发表了一个更基本的真理。17世纪的天才在

我们的文献中根深蒂固地种下了唯物观点,我们也完全习惯

于这种观察事物的方法,以致使我们要再认识一种新的理解

自然问题的方式时都有相当的困难。

用上一段引文作例子来说,其中所包含的段落与句子都

完全充满了实验的方法;也就是说,充满了对“无情而不以

人意为转移的事实”的注意,并且也充满了说明一般规律的

归纳法。17世纪遗留给我们的另一个未解决的问题是归纳法

的理性根据。首先清楚地认识到烦琐学派的演绎法和近代归

纳观察法之间的对立性的人主要是培根。当然,伽利略和当

时所有的科学家也隐约地看到了这一点。但在这一群人中培

根是最早的一个,并且他对于当时正在进行的知识革命的全

部意义也有最直接的领会。预先道出了培根和整个现代观点

的人可能是比培根几乎正好早一世纪的辽奥纳多·达·芬

奇。辽奥纳多也阐明了我在上次讲演中所提出的理论,即写

实主义艺术的兴起是形成我们科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因素。诚

然,辽奥纳多比起培根来是一个更全面的科学家。其实,写

实主义艺术的作法比法律界中的作法更近于物理、化学和生

物的作法。培根的同代人,血液循环的发现者——哈维有一

句话是我们经常记得的:他说培根“以大法官的作风写科学

著作”。但在现代初期,培根和达·芬奇两人携手并进地阐明

了构成现代世界的各种思潮,即法律思想和写实派艺术家耐

心观察的习惯。

我所引培根的那段话,并没有明显地提及归纳推理法。但

培根在他的著作中主要着重说明的论点就在于说明实行这种

方法的重要意义,和由此而发现的自然界秘密对人类福利的

重要性。这一点是无须多作引证说明的。归纳法比培根所预

见的要复杂得多。他心里有一点信念,认为只要在搜集例证

时做到仔细,普遍的规律就会自然显现出来。现在我们知道,

这种说法对于导引出科学结论的过程说明得很不充分,这一

点哈维当时可能也看出来了。但即使除掉这一切,培根依然

是构成现代世界思想的一个伟大的奠基人。

18世纪时,归纳法所带来的特殊困难由于休谟的批判而

暴露出来了。但培根是那次历史革命的先知之一。这次革命

抛弃了清一色的理性主义方法而跑到了另一个极端,把一切

能得出结果的知识都建筑在根据以往的特殊事例推断将来的

特殊事例这种方法上。归纳法只要运用得法,它的正确性我

是不怀疑的。我所要说明的一点是,除非我们满足于把归纳

法建筑在一种模糊的本能信念上,认为这当然是正确的,否

则就必须事先进行一番繁杂的工作,就是用理性来说明直接

出现在我们认识中的当前事态的普遍性质。当前事态如果不

能对过去与未来提供一些知识,我们对记忆和归纳就会完全

陷于怀疑主义之中。科学或日常生活中的归纳过程的关键就

在于正确地理解当前事态的全部实际情况,这一点是不嫌多

加强调的。生理学和心理学在近代的发展就是由于我们理解

了这种事态在具体情况下的性质,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这

一点在往后的讲演中还将谈到。如果我们把这种具体事态用

一种单纯的抽象状态来代替,只考虑事物在时间和空间中的

形态流变,便会发现自己处在一种无法解脱的困难之中。显

然,这种对象只能告诉我们说,它们的状况就是现在所具有

的状况。

因此,我们就必须回到意大利中古主义者所说的那种经

院神学上去,这一点我在第一章中已经提到过。我们必须观

察直接事态,并运用理性来对它的本质求得一个一般的叙述。

归纳法事先假定了一种形而上学。换句话说,它是以一种事

先成立的理性主义为基础的。如果要引证历史的话,除非形

而上学已经证实有一个历史可以引证,否则便没有理性根据。

同样的道理,对未来的猜测也必须事先假定某种知识基础,也

就是说,必须事先认定·有一个服从以往某些起决定作用的因

素的未来·存·在。困难就在于了解这两种观念的意义。但不了

解它们的意义,归纳法就成了笑话。

下面可以看到,就归纳法的本质讲来我不认为是由一般

规律中引伸出来的。这是从过去某种特殊情形的性质来推论

未来某种特殊情形的某些性质的方法。但适用于一切可认识

的事态的一般规律,是一个比这种方法更为广泛的假定,对

这种有限的知识说来是一个很不妥当的扩大。我们对目前事

态所能要求的一切只是用它来决定某一特殊事态群,这一群

事态由于被包括在同一群内而在某些方面互相影响着。在物

理学中,这一群事态便可以说是在共同的时—空中彼此配合

在一起的一套事件;因之,从一个事态到另一个事态的变转

过程就可以追溯出来。这样说来,我们所涉及的便是知识的

直接事态中所出现的·那·一·种共同时—空。归纳推理是从特殊

事态进向特殊事态群,再由特殊事态群进向同群中各特殊事

态之间的关系。在我们没有考虑其他科学概念之前,归纳法

的讨论还不可能超出这一初步的结论。

上述培根著作的引文还有第三点值得注意的地方,即这

叙述完全是关于质方面的。在这一方面,培根完全失去了17

世纪的科学成就所具有的作风。科学从这时起便一直变为量

方面的研究。先找出现象中可度量的成分,然后再求出这些

物理量的量度之间的关系。培根漠视了科学上这一条规则。例

如,在上述引文中他便谈到超距作用。但他所想到的是质方

面的问题而不是量方面的问题。我们不能要求他预先达成他

同时代的晚辈伽利略的见解,也不能要求他事先完成很久以

后的继承者牛顿的事业。但无论如何他总是没有提到应当研

究量的问题。可能他是被亚里士多德所传下来的流行逻辑理

论迷惑了,因为实际上这种理论在应当叫物理学家“·量·度”的

时候却叫他们从事“·分·类”。

到17世纪末,物理学便建筑在令人满意的量度基础之上

了。最后和较完整的解释是牛顿提出的。人们发现质量的共

同可量成分可以说明各种含量不同的物体的性质。物体的质

料、形状和大小完全相同时,质量也极相近。三个条件同一

的程度愈大,质量相等的程度也愈大。作用于一物体上的力,

不论是接触还是超距作用,实际上被认为是等于物体的质量

乘该物体由该力所产生的速度变率。在这种方式下,力就由

它对物体运动的效果上看出来了。于是便产生了一个问题,这

种力的大小的概念是不是能引导我们发现一种量方面的简单

法则,可以用各种质的形态或它们的物理性质的条件来决定

力。牛顿的概念在整个现代时期中,经受这一测验时辉煌地

胜利了。它的第一个成就是引力定律,而达于顶点的胜利则

是全部天文动力学、工程学和物理学的发展。

三大运动定律和引力定律的构成这一题目值得特别加以

注意。这思想的全部发展过程刚好占了两个世纪。它从伽利

略开始,到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为止。牛顿出生

的年代伽利略正好去世。笛卡儿和惠根斯的生活时代则正好

在前后两人之间。这4人通力合作的工作所获得的成就,毫

不夸大地可以认为是人类知识的成就中最伟大的和无与伦比

的成果。要估计这一成就的大小,就必须看到它的范围的全

面性。它为我们提出了一个物质宇宙的景象,并且使我们能

把每一特殊事态的最微小的细节都计算出来。伽利略跨出了

第一步,找到了正确的思维道路。他看到值得注意的决定点

不是物体的运动而是物体运动的改变。伽利略的发现由牛顿

在他自己的第一运动定律中用公式表达出来了。这公式说:

“任何物体,如果不受到改变其状态的外力作用,就继续保持

平静止状态,或等速直线运动状态。”

这个公式否定了两千年来一直阻碍着物理学进步的一个

信念。同时它也讨论了科学理论中必备的一个基本概念,即

关于观念上的独立系统的概念。这个概念包括了事物的一种

基本性质。没有这个概念的话,科学、甚至于人类有限智慧

中一切的知识都不可能存在。这个“独立”的系统倒不是一

个唯我主义的系统,唯我主义的系统认为离开我就一切都不

存在了。这种独立系统则是在宇宙范围之内独立存在。这就

是说,有许多关于这系统的真理,只要通过统一的和系统的

关系图式推演到其余的事物作为参照就行。因此,独立系统

的概念并不是在本质上独立于其余事物之外的系统,而是和

宇宙间其他各种事物细节没有因果上的依赖关系的系统。同

时,所谓没有因果上的依赖关系也只是对这一独立系统的某

些抽象特性而言的,并不是指这一系统的全部具体情况。

运动第一定律问:“一个动力方面的独立系统就其全部运

动来看,如果不管它的方向和各部分的内部关系,我们所能

说的是些什么?”亚里士多德说必须认为这样一个系统是静止

的。伽利略补充说:静止状态只是一种特殊状态,普遍的说

法应当是:“物体不处在静止状态便处在直线等速运动中,”因

此,一个亚里士多德派的人物认为,运动是由外物的作用引

起的,在量上可以由该外物所保持的速度来衡量,而方向则

决定于该速度的方向。但伽利略派人物则把注意点放在加速

度的大小和它的方向上。这一差别在凯普勒和牛顿的对立中

就可以看出来。他们都观察了把行星支持在自己轨道上的力。

凯普勒所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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