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因为他保护了我,我才能保护他。夫妻要相互守护着。日子才能长久。我要是那么娇弱的女子,他也不会喜欢上我的了。”采蘩神情淡淡却清浅。“邈手,你把这瓶药拿去吧。”
“可是,这东西拿一瓶少一瓶。”邈手倒是真想拿,但又犹豫。
“所以,别想研制无夏那样拖拖拉拉的,这回拿出点真本事,尽快出个结果。”采蘩起身,却往内帐走。
“我没拖拖拉拉--”邈手的话还没说完,已经看不见采蘩了,长长叹口气,自言自语,“把人气走了,好歹也追一追。”
但他刚走出帐,就被一只手臂拦住,看清之后再叹口气,“老大,你把离家出走执行到底,才能让兄弟我撑一撑你。”这自尊便宜啊。
独孤棠冷冷看邈手一眼,“我没有离家出走,出来透口气罢了。说吧,你诊出什么来?”
邈手不能对要透口气的人讨论自尊问题,只道,“脉象还算沉稳,但时而跳虚了。可能刚中毒,暂时还看不出太多异常。不过,大嫂把缓解剂给我了,我会尽快找出其中的成份。”
“她把缓解剂现在就给你了?”独孤棠皱深眉川。
“我也说不用急,少一瓶就是少一个月的命,不过看大嫂真是果敢,比多数男人都强。老大,我该说你幸运还是--”邈手眼睁睁看手里的瓷瓶让独孤棠收走,“老大!”
“等拿到另外六瓶再说。你通知下去,一个时辰后全体拔营。”独孤棠头一低,进去了。
“不离家出走,在外头晃一下也好,进进出出眨眼的工夫,谁还怕你以后生气啊?”再次,邈手只能自言自语,晃着脑袋无奈走了。
独孤棠走进内帐,见采蘩躺在那张铺着羊皮的卧榻上,便过去坐在她旁边。她的肤色本白中透粉,是剔透的润泽,现在却有憔悴。她的唇昨晚还饱满似鲜摘的樱桃,这时却干裂有纹。他的手抚上她的黑发,上身慢慢倾下,叹息,然后唇触唇,感受温暖仍存。
他在发颤。采蘩闭着眼,他的叹息,他的唇落,无一不显--害怕?
“我还活着。”待他的温柔从她的唇上散成了冷,她睁开眼,看着那个曾冷若寒冰,不知惧为何物的男人,“别怕。”
“采蘩,那年冬天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神情无惧,却眼底沉着死气。现在的你,和当时一样,你叫我怎能不怕?”独孤棠的指尖沿着采蘩的鬓边滑至下颚,拇指在她唇下轻柔细摩,“告诉我,你隐瞒着什么?”
“是我笨拙,还是你眼尖?”采蘩的眼含着悄然笑意,“此生得你一知己,便是牛头马面就在身边,我也要耍尽赖皮不走的。一直感觉好像认识你一辈子了,但其实才两年不到,所以不过过看一辈子不能甘心啊。”
独孤棠心里才为她真得隐瞒而跳痛了,却又因为她后面的话泛了甜,结果酸甜带涩又苦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能应和她的悄然笑意,嘴角也弯了起来,“把你的秘密说来听听,我保证保密。”
“独孤棠,你说现在的我和那年冬天一样,错了。怎能一样呢?那年我怕得要死,这年我死也不怕。向老爷子他们轻贱我的命,视我的处境是落入沼泽,却不知我当我命如最珍宝,即便满身泥泞,但谁真能欺我呢?”她曾比任何人都轻贱自己,跌入悬崖,摔成粉身碎骨。现在,再不会遇到比那时更糟糕的情形。
“秘密。”独孤棠握紧采蘩的手。他知道她无惧,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本来应该对向老爷子守诺的,不过他对我已经失信,我也不必太死心眼。独孤棠,天衣教有三大奇毒,你知道吗?”采蘩其实从来不太死心眼。
“我只知无夏折磨人,阎罗难敌。”恐怖的一种毒。
“还有你师娘。”这件事没来得及告诉独孤棠。
独孤棠睁圆双目,“你娘也——”
采蘩不纠正,也纠正不了。她自己可以嘴上不认,但生了自己的人好像除了娘亲之外,也没别的称呼可取代。
“你不会也——”独孤棠捉了采蘩的双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再度紧绷。
采蘩无视肩膀上的压力,摇了摇头,“中过无夏的人会对那虫子免疫,我体内的无夏当天中当天解,再来一次就不怕了。天衣教第二种奇毒叫不能钟情。望山给我瞧过一次。中蛊的人须与人交欢,但绝对不能和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我对那些所谓的春药情蛊无比蔑视,好像坏了贞节就成了死人一样。有什么呢,不过也是身体苦痛,心不变就好。”
独孤棠竟也松口气,“若只是这种蛊,还好。”
但采蘩的话还没说完,“当然,中了不能钟情的蛊,最后还是逃不了一死。一天到晚发情的虫子,会累死宿主的。”
独孤棠面色铁青,“你——”
采蘩的手放在独孤棠唇上,“考虑到我俩新婚燕尔,向老爷子坚决反对了望山的提议。当然,也是因为这种蛊会影响我造纸的能力。体力不够了。”
她还有心思逗他乐吗?独孤棠张口一咬,半截细白落入牙齿之间,不磨不成器。
采蘩哎哟一声,眯了眼更媚,“第三种,叫彼岸两生。黄泉彼岸,服孟婆汤忘却前世种种,重新转世投胎。中此毒,纵使过目不忘,也阻挡不了记忆的日渐衰退,因为有一条噬脑的虫子,终将吞没所有的回忆,包括脑袋,生生疼死。”
独孤棠望进采蘩眼里,口里有了血味而不自知。
采蘩抿嘴一笑,暗暗咬牙,“你猜得不错,我中了彼岸两生。就像无夏和不能钟情,无解。老爷子答应给我十二瓶药,能让虫子闻不到脑滋味。然而,我最在乎的是,我还能记得——你。独孤棠,我生得津香可口,色中饿鬼无一不想吞我入腹。莫非你不是狐狸,而跟他们是同类?不过,让你吃了倒也不悔,但用吞的比较好,我怕疼。”
独孤棠瞪着她,她怕疼,难道他不怕吗?
心都裂成片了。
第438章 各有打算的夫妻
以独孤棠为首的数百道身影驰进黑暗,那还不是自由的方向,而是另一个包围圈,但至少,是采蘩用她的承诺为他们换来的,离出口很近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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