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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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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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蟒花一听龇牙咧嘴,没有回胡子的话,却对采蘩说,“大妹子,舱里气闷,除了睡觉实在不是个消遣的好地方,常上甲板走走,沿途风景也挺好看的。来,你姐弟三人跟我老蟒上去见见其他客人,免得不认脸惊了。”
  采蘩客随主便,带着姬钥和雅雅上甲板,却听有人大声说话。
  “叫蟒大出来!我真金白银包了这条船,你娘的居然拿了货就敢跑,也不想想这货是谁家的,一个个找死啊!”
  采蘩接口就问,“这货是谁家的?”
  蟒花面色嬉笑如常,“泷河向家的。”
  “向?”采蘩看一眼姬钥,“可是南陈三大士族之一的向家?”
  “正是。”蟒花一嗅鼻子,“大妹子小兄弟稍待,等我料理了他就出发。”
  采蘩等他稍微走远了些,靠木墩坐下来。
  “向家本是寒门,昔年随陈帝立国挣下军功才封了侯,如今子孙多任浊官,与我姬氏一门不可同日而语。”姬向两家虽然同为大士族,却并不彼此亲近,姬钥甚至面露不屑之意。
  采蘩见了他的表情,突觉刺目,“陈帝自己都是寒门出身,你还分清官浊官寒门高门,未免可笑。”她在沈家当丫头时听过陈国的事,虽然很少。
  姬钥想不到她能说出带有见解的话来,嫩脸激红,“即便不分,我姬氏的地位也在向氏之上。”
  采蘩轻轻一笑,因为这些士族之争与她无关。与其跟这小子争个面红耳赤,不如看蟒花和那个尖嘴猴腮的刘管事来得有趣。那两人几乎头顶头,四颗眼珠子凸出。这是要打起来么?
  因为死过一次,采蘩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珍惜,包括瞧热闹。不关心,但瞧瞧总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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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有美可狎?

  可惜,那位刘管事不中看也不中用,让蟒花拍了几记肩膀就蔫没了气,到最后嘴巴嚅动两下,再冒不出半句狠话。
  “刘管事,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蟒花向来说一不二,一早就请弟兄告诉你晌午发船,你不到,影响了其他客人,让我怎么办?不过既然赶上,也就别多说了。”蟒花却得理不饶人,又吩咐开船。
  刘管事本来消了声,一听这话,刷得转过头四下看,见到采蘩他们立刻大叫,“停船!不能出发!”
  “为什么?”蟒老大粗眉一抬。
  “蟒老大你守时,差点把我扔下,我就不说什么了,可巨阙的货舱是我包下来的,没道理让其他客人上来,这不合当初的约契。”刘管事吃了一瘪,想要扳回一垄。
  蟒花大嘴乐弯,“大妹子,你来给刘管事说说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采蘩无辜看着蟒花,“蟒大哥,你不是说这是货客两用船吗?而且那位管事包的是货舱,我们姐弟三人住客舱,井水不犯河水的,让我说什么呢?你收了我的定银,可不能赶人。”
  刘管事呆住。
  蟒花嘿一声,“说得没错!”又对刘管事道,“货舱你是包下来了,这几位也没占货舱的一点地方,你们各归各。”
  在蟒花说话的当儿,船没有照刘管事所喊的停下,已经离开码头。
  “这巨阙明明是货船,怎么变成了货客两用?”但契约中确实只包了货舱,当时他压根没想到蟒花打算赚外快,“蟒老大,你可知道这批货贵重得很?万一有什么闪失,你要赔很多银子的。”无论如何,这可是白纸黑字。
  “刘管事把心放到肚子里,你瞧瞧这三位客人,有本事捣坏你的货吗?况且我老蟒说话算数。只要在巨阙上的,管它是人还是货,绝对出不了事。”蟒花拍胸脯保证,又坏笑着补一句,“除非天灾。”
  采蘩睁大了眼。他这会儿才说,早干嘛了?死要银子不吭气的家伙。
  “大家不用这副表情,冬天风是大了点,但沣水平坦,小河掀不起大浪,顶多就是折腾几天。”蟒花钻进甲板上唯一的舱中,继续睡午觉。
  “还说不是贼船?”姬钥气鼓鼓得朝采蘩瞪。
  采蘩看着两旁景色倒退,“这么下去,你到家就变成青蛙了。”动不动就瞪。
  雅雅在一边学青蛙跳,还呱呱叫,嗲声嗲气问采蘩,“姐姐,像不像青蛙?”
  不知道他们的爹娘怎么教的,一个聪明得像大人,老气横秋,一个可爱又活泼,又敢说又敢做。采蘩让小丫头逗笑,直道像得很。
  姬钥哭笑不得。姬雅是他的亲妹子,却和采蘩更亲近,动辄撒娇,许是把她当成娘一般全然信任。想到这儿,他心头又难受起来。
  采蘩只当没瞧见,笑盈盈抱雅雅在膝头。她既不会像前世那样卑微,也不会随意付出真心。羡慕雅雅年纪小容易忘记伤痛,能笑得那么天真无邪。她虽然重生,却常感觉喘不上气,背负沉重,要很努力才可以不回想过去。
  刘管事因为三人突然出现正恶盯着,先是以衣着断定不过是穷鬼,再看到采蘩的笑容,眼睛贼亮。居然是个妖娆的美人啊!他瞧着瞧着,心中骚动起来。船上日子本来枯燥,有美可狎,也好。于是,放下跟蟒花争论的打算,眯眼偷乐,往底舱走去。
  一路顺风顺水,但清静不过两日,就来事了。
  “啊——”夜深人静的这晚,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蟒花白天睡足了,晚上精神焕发,听得这声凄呼,立刻脚下生风,敏捷跃到舱底。一边是货舱,一边是客舱。客舱一隔三,中间是兄弟们轮休睡觉的,两头则分别住了刘管事他们和姐弟仨。声音却发自货舱。
  胡子紧跟着他,怪道,“深更半夜怎么有人在货舱里?”
  蟒花眼神凛凛,“自然是不安守本分的人。”
  他从木架上拔了一支灯笼就往里走,货舱里装满了东西,只留着一人可过的走道。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唤。
  “杀人啦,救命啊。”
  一声冷哼。
  这声音?蟒花突然回头对胡子说,“你到门口守着,别让兄弟们进来凑热闹,就这么一块屁大点儿的地。”
  胡子挠挠头,“老大,让我瞧一眼呗。”
  “到门外去。”蟒花作势要踹。
  胡子连退好几步,踮着脚尖,却什么都看不见,又怕老大真火了,只得不情不愿退出去当门神。
  蟒花走到深处,以胡子听不到的音量问道,“谁在那里?”
  耳边传来呜呜声,就在拐角。蟒花大步一跨,手里的灯猛地晃过去,眼睛不由睁圆。那里有三个人。一个是叫阿钥的少年,面仆地一动不动,似乎昏迷不醒。一个是刘管事,也躺着,但面朝上,小冠滚落一旁,仔细看就能发现它是被切下来的,而且连着发髻。而捂住刘管事嘴,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直抵他的咽喉,膝盖压着他的胸膛,神情冰冷的女子,是采蘩。
  她云鬓有些歪垂,发丝在苍白的双颊微散,呼吸急促而沉重,衣裙皱得厉害。她在发抖,但她一眼看过来,目光中的幽森令蟒花遍体生寒。这个柔弱的女子究竟从何处寻得勇气?
  “大妹子,这是怎么回事?”他撇开视线,故作环顾四周。
  “这个色鬼将我骗到货舱意图不轨。蟒老大,我以为在你的船上不会出这样的事才对。”她腰间藏刀,从不敢离身,防得就是此刻。
  蟒花嘿嘿笑了两声,“大妹子莫怪我。我瞧刘管事对你虽然有色迷迷相,倒不曾想他真敢下手,好歹他是向家仆,做这等下作的事也要考虑一下主家的名声。谁料到他色胆包天,居然以小的威胁大的。”
  刘管事身体一僵,呜声立止。
  “蟒老大利眼,只是不知道我们姐弟三人是否该换条船搭乘,免得再遇不三不四之徒。”刀尖鲜红一点,采蘩冷眼不踩刘管事的惊恐。
  “大妹子别啊,我瞧着你未曾让这色鬼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教训了他一次。既然如此,给我机会将功补过。”蟒花是个极重承诺的汉子,语气虽带玩笑,话却字字很认真。
  采蘩站起来,不收刀。她有备而来,对方却轻忽她是女儿身,所以让她出其不意制服。再来一回,她会是倒霉的那个。
  刘管事拿掉嘴里的帕子,急吼吼反咬一口,“贱人胡说!”
  灯笼晃,有悄风,吹动美人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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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比丝绸还贵的纸

  黑沉沉,只有一笼光,闷冷。
  蟒花眸覆冰霜,“刘管事嘴巴放干净些,有什么话好好说。”
  “蟒老大,我是你船上的大主顾,帮小贱人说话最好三思而后行。打从一开始你就钻契约的空子,不问一声便另接私活,你觉得有道理,见了我主子跟他去说。原本我打算息事宁人,跑船的艰辛,能赚多银子实在不易,可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和我对着干,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刘管事是狗拉主人面。
  蟒花沉声道,“你家主子难道目无王法,准其手下调戏良家女子?”
  “放屁!”刘管事喷臭,“谁调戏这个女人了?分明骚面媚骨勾引我,得不到好处又反悔。我告诉你,她弟弟想要偷货,让我的人逮住,我才叫她来说个清楚。她先是否认,后来见抵赖不掉便企图色诱。我不肯,定要她赔银子,她居然亮出凶器想迫我就范。蟒老大跑了多年江湖的,一般良家女子会怀揣利刃吗?你看看,百刀的货散着一地,可不是我瞎说。”
  蟒花还未及说话,被打昏的姬钥已经醒转,一手揉着脖子抢白道,“你也找些值钱的东西来冤枉我们,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刀刀白纸。”
  “穷小子懂个鸟!这是顶级月面松纹,市面叫价与丝绸可比,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刘管事指着踩皱乱的纸张,“今日若不说清楚,待到陵郡,我就禀了太守大人,将你们抓进大牢去。”
  采蘩弯身捡起一张,“蟒老大,麻烦你把灯笼拎过来些。”
  “你干什么?”刘管事吹胡子。
  “我没见过比丝绸还贵的纸,所以想开开眼。”采蘩情绪已少波动,将匕首收回怀中。
  “你们这等贱民看了也白看。”刘管事往回咽口水,却又觉得自己的紧张多余,“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家伙还能区分轻贵?”
  “月面松纹,如其名,纸面月光,质密而泽,吸墨妙美,乃纸中上上品。”姬钥双手撑地站起身来,也拿了一张在灯下看,“你这分明是最普通的藤纸,我多用来写先生布置的功课,十文一刀,百刀不过千文。”
  采蘩在灯光阴影中挑挑眉,有他出面倒好,省自己一番口舌。
  “刘管事,这位小老弟是读书人,虽为小户出身,但爹娘寄予厚望,舍得在他身上花银子,对纸张未必没有见识。”蟒花幸灾乐祸。
  刘管事想不到对方识货,听蟒花说了,心中很是懊恼。他看姐弟三人的装束实在破烂,以为穷极的。可他又一想,小户和主家比起来算什么,神情不由再傲慢起来。
  “那又如何?读书人就不偷物么?何况他既读书写字,偷纸的行径便可以解释了。”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月面松纹,小女子等着开眼呢。”采蘩淡然说道。
  刘管事哑言。
  “蟒大哥,你打个圆场罢。”采蘩拉着姬钥走到蟒花身后,“不是比丝绸贵的宝贝纸,我觉得一切就好商量。”
  蟒花心道,这姑娘厉害啊,四两拨千斤推到他这儿来,她自己好像退让一步,却是衡量后倚仗了他的结果。因为他是船大,两方都是他的客人,他来解决顺理成章,而且还推拒不得。
  “我看其中多半有误会。”他开口道。
  “有什么误会?他把我打昏,骗我姐姐来这儿。这是心存不轨!要告官是不是?好!告吧!别说太守,就是御状我都不怕。”姬钥贵族小公子的气势因愤然而一冲上天。
  “啊——”那气势来得快去得快,让采蘩两个手指头掐没了,脱不出孩子的稚嫩。
  “我弟弟一心要考官的,读书又好,难免自大些。蟒大哥,你接着说。”处处争不见得你强。采蘩以前也心高气傲,除了身份,凡事要跟大小姐比一比,结果人家深藏不露,暗地磨刀。如今紧要的事就是刀锋避险,送姬钥姬雅回家,刘管事之流不过小人耳,让她刀尖划拉过,她不想深究。
  “孤男寡女,难避瓜田李下之嫌,即便坦荡磊落,说出去终不是什么好事。刘管事,你怎么以为呢?”蟒花说得暧昧。
  采蘩不脸红。
  前朝十数代风流依旧影响着世道,越是名士高门,越爱赢得美人,生活且越糜烂。诗词歌赋之间,赞美如女神不可亵渎之倾慕几乎绝迹,但凡咏女子的,多带求欢意,还有女子对情郎的痴痴念念,相思苦哀,没他们活不下去的依附感。美人就该配个男人,身份高的配高身份的。身份低如她,有点地位的男人便可起贪枉之心,天经地义,由不得委屈。她见过太多想跟自己亲近的男人,也凭着姿色谋求出过路,可就算前世,刘管事这等的,她还不屑得施展本事,更何况是死过一遭了。
  刘管事这会儿哪里还有色胆,先让采蘩的刀子吓得没了魂,又让蟒花撞破,只得作罢。然而,没了色胆,仍气愤难平。
  “蟒老大,你这是站到小贱人那边了?”小户人家怎样?他是向府大管事,若是娶她为妾,那叫高抬她。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一副狐媚相貌,哪个正经人家肯娶?
  “没所谓站在谁一边,既有误会,解开便算了,传到你家主人耳里,不管谁对谁错,实在不好听。我也是为了你好。”蟒花知道姓刘的顾忌什么。他已过了冲动莽撞的年纪,如今将圆滑摸得烂熟。
  刘管事听到此处,果然脸色微变,“罢了罢了,算我倒霉。只要他们赔偿了我这百刀纸,一切不追究。”
  “赔偿多少合适?”蟒花看看采蘩,见她面浮冷笑,不自觉补充,“算我的便是。”姑奶奶,别给他再添麻烦。
  “那可不行。”刘管事歪嘴,“十两银子,必须得这女人出。”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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