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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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手札-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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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夕之间,斗转星移,天地变色……
  呵呵,这么形容好象蛮贴切。
  将沸水灌进紫砂壶把茶叶冲开,提起水壶浇洗茶杯,嘴角戏谑地翘起。这个宅子在一个月前完全变了模样,先是莫非毫无预示地突然不再回来,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然后,有一个据说是主宅的人来传话……
  “夫人,颜夫人的孩子出生了,左翼先生向主宅请调了安管事照顾她,那边缺人,要我过去帮忙一段时日,你看……”
  尤记得威廉脸上的小心翼翼与为难,真是好笑,已经拍板的事干嘛还来征询她的意见,何况,她能有什么资格去反对。
  “你去吧,反正我这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就生个孩子吗?”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她心里不痛快对威廉也不遮着不掩着,反正她在莫家的堪难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懒得费脸皮去打圆场。
  用连蒂瓜来比喻人不太合适,不过自打威廉被调走,宅里的仆人的确跟一串藤上的地瓜似的,头个被拔走了,剩下的也一个接一个扑啦啦地被扯了出去,首先被清理的就是她身边的掌握大小八卦的那三只鸡婆八哥,接着是跟她关系还过得去的一般仆役、厨娘……不到两星期,宅里的人被彻底大洗牌,没一个人的名字是她叫得上的,也没多少眼生的人在她跟前晃,因为除了基本照料外根本没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现在就像一个高危险传染病患者,没人愿意多靠近她。
  住在侯门深宅的人的手段,她算是有点体悟了,没有战火硝烟,现在流行冷战政策,冷待你,漠视你,孤立你,封闭你……世界一片清净。
  手一反转,茶水换了个杯,捻起细长的闻香杯凑上鼻子,细细嗅品铁观音的清雅馨香,眼角瞄到木托盘,上面的砂壶被茶水淋浸后生出水泽,幽幽叹出一口淡淡的怨气,这个月没人给她沏茶,她的小紫砂壶的气都败了点,少了些亮泽了。
  哎——,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对她开战该多好。弄清敌方心态,她就不会这么骄纵自己一径儿享福了,偏偏他们到了把她懒性儿都养出品来的时候才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突然间自己爱吃的爱喝的爱做的全没影了,让她很是措手不及,从事事动动嘴皮子到要什么得自己亲手动手,由奢入简果然是对人心志的一大考验。
  ……也是对临产孕妇的巨大考验,妈的,从刚才起肚子怎么就有点怪怪的。她没乱吃什么东西啊,想乱吃零食还要有得吃呢!
  回去躺着休息。可是……看到长长的楼梯立刻就打消这个念头,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给“挪”下来,哪能才喝杯茶就回去,她可没这体力上下跑,干脆去花房看看吧,趁这会大家都躲在屋里偷闲的时候。
  想到在自己精心照理下顺利进入二期培植的种苗,顿时高兴起来,她把样本寄给了老布,虽然老布没夸她却让她继续,这表示她的功夫没有白费,还是植物老实,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遵守规则真心实意对它,它就还你茁壮健康,根本不用你的脑子走弯路,再直白不过。
  “哎——,今天是左翼少爷家小少爷的满月宴吧,真是羡慕金支的那组人,得上头的欢心就调到好的地方,哪像我们……”
  “你抱怨什么,这里不也是主事的宅邸吗?”
  “主事?!哼,差太多了,我听人说这家夫人出身低微,也不知道莫非少爷是从哪儿找来的,而且在嫁进来之前做的是下贱的陪酒女。”
  “天啦,真不敢相信,她是用了什么手段?!”
  “谁知道!长得又丑,身材又烂,也许她床上功夫厉害,男人不最喜欢这种女人吗?”
  “说得是,和颜夫人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下,一个在地下。”
  “比?她根本就不配与颜夫人相提并论。据说上一代的人都不满意莫非少爷找这么一个女人,我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踢出莫家。”
  “我看她是莫非少爷故意找来给上代难堪的……”
  两个新女仆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议论着主人的家事,即使辱骂女主人也不知放低声量。
  看起来她在莫家相当地臭名昭彰,仆人尚且如此,在那些莫族的主子眼中她的形象不知被扭曲成什么样了?
  待两个扩音喇叭走过,古澜梵从拐角走了出来,小心避开仆人,慢慢往花房走去,这些个仆役八成是些劣质赝品,大白天的就大刺刺地八卦主人是非,明显素质不及本来的那一批人,用劣质仆人来服侍她这个劣质夫人,想这个烂法子的人真的是……很没度量,要恶整她也该等她把孩子生下再说,挑她最受限的时候来刁难固然找对了攻击时机,可是这也是最没涵养的做法。
  嘶——
  扶住后腰,古澜梵停下了脚步,脸色微白,闷哼一声,轻咬住下唇,有些担忧地看一眼便便大腹,还有一个星期才是预产期……只是胎动剧烈点吧?
  顿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碍,继续前行,谁知刚一迈步,整个子宫感到一阵收缩痛……
  好痛!站在原地,脸色越发青白,想坐下偏又怕自己跌倒在地上,只好忍耐着等这次阵痛过去。
  该死,她不会真的是要生了吧?!
  得找人帮忙。喘息着急急抬头在四下寻人,却被冷汗和眼泪模糊了视线,望出去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绿……
  mes couilles!人都死哪儿去了?!该死的草坪修那么大作什么?!该死……该死的自己,哭有屁用啊!Shit! 
  深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古澜梵目测一下自己的位置与建筑的距离,毅然放弃回到正屋,袖子粗鲁地把眼泪汗水一抹,稳稳地朝门口守卫处走去。
  镇定,镇定。
  回到正屋,那些冷眼的仆人哪个都不能相信,万一有心怀叵测的人趁此机会弄点花样出来,搞不好她会一尸两命,不如直接到大门口去找守卫,她这些日子四处走动的时候看过了,原来的人并没有被全部调换,他们只换走了内宅的仆役,可守卫负责安全的还是原来的那几个人。
  唔——又来了,第三次了,看样子是真的……
  呼、呼——
  冷静,继续,就快到了——
  
  同平日一样,坐在小屋里守着监视器十几个屏幕,莫义灌下一杯黑苦的速溶咖啡,甩甩脑袋试图抵抗炎热午后的绵绵睡意,抽抽鼻子,给了自己一巴掌,热辣辣的痛让他清醒了一些,振作起来,把目光转到监视屏幕上,除了几个仆人在走动外,屏幕上大多一片安静,没有什么可疑的状况出现。
  “啪—、啪—。”
  “谁?”异常的敲门声让莫义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奇怪,抬腕看一下表,还没到换班时间啊。见没人答应,他抱怨着起身开门,谁知门一拉开,眼前一花,一个人朝他直直跌了过来,直觉伸手接住来人,却被扑坠的重量压坐在地上。晕眩中低头不意睨见红黑相错的乱发,心头一紧,连忙翻转半趴在他身上的女子。被汗水浸湿的发缕贴在苍白的面容上,下唇上全是深深的牙印,……
  “夫人!天哪!真是你!!”莫义禁不住一迭惊叫,扶着古澜梵完全不知所措,见到她裙子上漾开的血团更是吓得脑筋一片空白。
  “闭……闭嘴。”歇得一口气,古澜梵强撑着保持意志清醒,伸手一把拽住莫义的衣襟,急促喘息,“听着,马上送我到最近的医院去,我要生了。”
  “夫人,你,你要……”
  “听我说话,混蛋,到了医院后,想办法联络威廉管家,知道了吗?”见到守卫面上还是一片惶然,古澜梵猛吸一口气,大喝道:“你他妈的听到了吗?!”该死,怎么遇上个耗子胆的。
  “是,夫人。”一个激灵,莫义灵魂完全回窍,立刻爬起身,接通内线联络,“二叔,你赶紧开车出来,夫人要生了,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莫仁,你马上过来顶我的班,我送夫人去医院……哪家?我不知道,到了我会打电话回来……好,好,你想办法通知非少爷。”
  “夫人,你忍耐一下,司机马上开车过来了。”
  “你……叫什么?” 
  “莫义,忠义的义,夫人,你别勉强说话,多留点体力。”
  “恩……”要是她能平安度过此劫,等新培育的葡萄酿成了酒,一定送他一桶,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小子,不好意思,你注定会被连累了,谁让你当这轮班呢……
  
  感觉自己像布偶一样被人抬来搬去,浑噩中就听见有人不住地在她耳旁大吼。好象很近,又好象离得很远。
  “阵痛多久了?”
  “不知道,开车过来大概有一个半小时了。”
  “她胎位检查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
  “你怎么做人丈夫的,还有,你怎么能让有孕的妻子劳累成这样,她的体力明显消耗太大,弄不好会没力气自然生产。”
  “我不是,她是我们家……”
  “医生,产妇破水了。”
  “好了,你先出去。”
  “医生,你一定得保我们夫人平安啊,否则你这家小诊所一定……”
  “快滚出去。”
  “你听得见吗?”坚定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地点点头。
  “你的孩子马上要出世了,可你得振作起来,尽量保持清醒配合我,明白了吗?”
  再次点点头,古澜梵在意识沉浮中挣扎着,她不能睡着,她得做一个了断,不能就这样睡去。
  苏夏有些为难地看着产妇,这个女人明显的体力虚弱让她担心,一旁护士将产妇的双腿分开固定在两旁的踏板上,替她进行会阴消毒及覆盖无菌手术单,只能尽力而为了,刚想离开产妇枕边,白大褂下摆却被一股缓柔的力道拉住,低头一看,是产妇的手。
  又俯转身,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苍白的唇瓣微微蠕动着。
  苏夏附耳过去。
  “给我一巴掌,让我清醒点。”
  苏夏惊骇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费力撑开的茶眸,决断与冷静,这是她在产妇眼中读到的全部。
  没有再迟疑,在在场护士的惊呼中,苏夏纤手一扬,以外科主刀大夫的力道利落地挥出了脆生生火辣辣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救了宝宝的命,让古澜梵的肚子免挨一刀,也是她与苏夏友谊的开始。
  
  鸿蒙初开,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数起于一,立于三,戒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执利斧劈开天地,独居其中,无生无死,不破不灭,天地寂寂,亘古一神,意兴萧索,难耐永生的孤寂,自解全身,化作神灵万物,日月星辰。 神之呼吸,风云叱咤;神之怒吼,霹雳雷霆;神之双眸,日升月浮;神之须发,不灭星辰;神之躯干,山川五岳;神之血脉,湖海江河;神之骨骼,金银铜铁;神之汗津,雨露甘霖……
  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生死煎熬,混沌世界开,有新生……
  蝶羽般的睫毛蓊动,缓缓睁开眼,深蓝色的隔帘阻隔了外间夺目的阳光,柔和清冷的光线让她感到适然,褐茶的眼珠转动,记忆回笼,很快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默默地盯着粉白的天花板。
  “你总算醒了。”
  撩开布帘,钻到这个安然的小空间里,苏夏见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孕妇产后大出血,及时抢救回来却一直昏迷,整整二天了,几乎以为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沉眠下去。
  “要喝点水吗?”端起水杯,却不见床上的人动弹,苏夏皱眉,这女人该不会得了产后忧郁症,生完孩子人都奄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哎,我吗?我叫苏夏,有点拗口吧。”
  “苏夏,怎么写?”
  “呃,S…U…S…H…A……”
  忽听一阵轻笑,苏夏疑惑地望着突然笑得呛咳的女人,她的名字很奇怪吗?“你……”
  笑了一会儿,古澜梵抚顺胸口的闷塞,缓过气,尤带着笑意道:“我是问……”顿了一下,阖眼暗嘲自己说话的习惯,在外漂泊几年,她几乎没有机会讲母语,即使是莫家这种华裔家庭,久居英国,年轻一辈日常相处已经全用英语。就算是莫非,她也是在说各国杂七混八的俚语讽刺他,发现他除了那些非洲部落语和一些低下生僻的字眼外都能听懂时,这才知道他通晓的语言比她想象的要多,中文自然不会例外,可两人却极少用中文交谈。忘祖忘本的一家人,他们迁的是家族,保的是家族,与国家无关。族规家规才是他们要遵循捍卫的。
  换成中文,却发现说起来居然有点生涩,看来她是得找人练练了,“哪个苏?姑苏的苏?”
  “你会讲中文?”突然听到有人讲中文,苏夏怔忡之后惊跳起来,乐得在原地打转,“你是中国人?”
  “不像吗?”
  “不,因为你的英语有点像法国人,不像我认识的那些中国留学生,你真的是中国人?我是说你是从中国来的?!”
  “对,怎么了?”有必要兴奋成这样吗?
  “对不起,我激动过头了,”摸摸头,苏夏知道自己失态,干笑来两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我爸爸是华裔,妈妈是英国人,我一直很想交一个中国朋友,可是我曾经碰到几个留学生,每次问他们的国籍,他们都很奇怪,避开我,好像很不喜欢我这种混血的。”沮丧地埋下头,“我一直把自己当中国人的。”
  可怜的小孩,她遇上的八成是那些拼死出来想在异国久居谋生的以国为耻的二流派留学生,这些人在哪个国家都有,当初在巴黎时她也见过类似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是国家界限分明的人,但是碰到他们时心里多少还是悲哀了一下。
  “哪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中国人英国人不都是人吗?交朋友不是以国籍来作标准的吧,你好,我叫古澜梵,古怪的古,波澜起伏的澜,梵天的梵。”笑吟吟地伸出友谊之手,救救命恩人于自哀自怜中作为回报。
  “你好,我叫苏夏,”用生硬的中文苏夏笑着重新掌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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