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全书·曾国藩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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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全书·曾国藩家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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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祖父星冈公在世时,不信医药,不信僧人巫师,不信地仙。其远见卓识,坚决的意志,丝毫不加动摇,这确实是子孙所应当遵守的。近年来家中的兄弟子侄对于这三不信,都有相反的看法。我不信僧人巫师,不信地仙,较能遵守祖父和父亲的训诫,只是不能不信医药。从八年秋天起,我常常服鹿茸丸,这是我不能继承遗志的一个方面。以后应当慢慢戒除,并去函告诚各位弟弟,戒除信僧人巫师、地仙等方面的事,以承续我家传统。    
  ※详解    
  从曾国藩关于“三不信”的论述来看,曾国藩有时确实迂得可以。不信医药在现在看来是愚味落后的表现。曾国藩因为身体不好,只能信医药,却又想努力把它戒掉,未免荒唐。至于僧人地仙之事,属个人信仰方面的事,也不一定非要绝之而后快。如《颜氏家训》中甚至竭力宣传佛教可信:    
  “三世之事,信而有征,家世归心,勿轻慢也。其间妙旨,具诸经论,不复于此,少能赞述;但惧汝曹犹未牢固,略重劝诱尔。原夫四尘五荫,剖析形有;六舟三驾,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辩才智惠,岂徒《七经》、百氏之博哉?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积为异,深浅不同。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军旅,燕享刑罚,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为之节,使不淫滥尔。归周、孔而背释宗,何其迷也!”    
  这段话是说:    
  佛教中过去、现在与未来之事,是可信而且有应验的,因此,我家世代都要一心向佛,对其不要轻佻怠慢。佛教的精妙之处,已完全体现在佛经中了,在此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我担心你们尚未牢记在心,便再简略地重复一下,以作为对你们的劝告和教导。推究四尘五荫、剖析有形之物;六舟三驾,运载众生各种戒行归空,各样法门入善。辩才智慧,难道只有七经、诸子百家广博吗?很明显是尧、舜、周公、孔子所不能比的。内、外两教,原是一体,逐渐积久而成为不同的教派,深浅也不相同。佛典初始的禁要,设有五种禁戒;儒家经典的仁、义、礼、智、信,都和它们相符合。仁是不杀的禁戒,义是不盗的禁戒,礼是不邪的禁戒,智是不酒的禁戒,信是不妄的禁戒。至于像田猎军旅、宴享刑罚,顺随民众的本性,不能仓促废除,据此制定出它的节限,使它不超过限度。归依周公、孔子而背离释宗,是多么迷误啊。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八本三致祥
  ◆原文    
  吾教子弟,不离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者曰:“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则专重“孝”字;其少壮敬亲,暮年爱亲,出于至诚,故吾纂墓铭仅叙一事。吾祖星冈公之教人,则有八字、三不信。八者,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者曰僧巫,曰地仙,曰医药,皆不信也。    
  处兹乱世,银钱愈少,则愈可免祸;用度愈省,则愈可养福。尔兄弟奉母,除“劳”字“俭”字之外,别无安身之法。吾当军事极危,辄将此二字叮嘱一篇,此外亦别无遗训之语。尔可禀告诸叔及尔母无忘。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教育子弟,不离开八本、三致祥。“八本”指的是:读古书以训诂为本,写诗作文以声调为本,抚养长辈以得他们的欢心为本,养生以减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胡说为本,治家以不晚起为本,做官以不贪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至祥”指的是:孝导致祥瑞,勤带来吉祥,恕带来祥和。我的父亲竹亭公在教育别人时,专门注重一个“孝”字。他少壮时敬长辈,晚年时爱长辈,都是出于至诚,所以我编纂墓志铭时只说这一件事。我的祖父星冈公在教人时,则有八字、三不信。“八字”是“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不信”是僧巫、地仙、医药,都不相信。    
  身处这个乱世中,银钱越少,越可以免去灾祸;花费越省,越可以养福。你们兄弟奉养母亲,除了劳、俭这两个字外,没有更好的安身办法,我每当遇到军事极危险时,常常把这两个字叮嘱一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遗训。你可以告诉你的各位叔叔和你母亲,请他们不要忘记。    
  ◆原文    
  凡事皆有至浅至深之道,不可须臾离者,因欲名其堂曰八本堂。其目曰:读书以训诂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古人格言仅多,要之每事有第一义,必不可不竭力为之者。得之如探骊得珠,失之如舍本根图枝叶。古人格言虽多,亦在乎吾人之慎择而己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所有事情都有至深至浅的道理,片刻都不能离开,因此想命名所居之堂为八本堂,其条目为:读书以训话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晚起为本,做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古人的格言很多,关键是每件事都有其至关重要的意义,不能不竭力去做的。得到了它就好比探骊得珠,失去了它则好比舍弃根本而贪图枝叶。古人的格言虽然很多,也在于我们谨慎地加以选择。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骨肉之情(1)
  ◆原文    
  惟骨肉之情愈挚,则望之愈殷,望之愈殷,则责之愈切。度日如年,居室如圆墙,望好音如万金之获,闻谣言如风声鹤唳;又加以堂上之悬思,重以严寒之逼人,其不能出怨言以相挂者,情之至也!然为兄者,观此二字,则虽典谅其情,亦不能不责之,非责其情,责其字句,不检点耳,何芥蒂之有哉?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只有骨肉之情越是真挚,对他的期望也越是殷切,期望越殷切,要求也就越严厉。我现在度日如年,在家居住好比生活在围墙之中,盼望佳音如同等待获得万金一样,听到谣言即感到风声鹤唳。再加上思念家人,严寒逼人,无法口出怨言,这是真情之至。然而我作为兄长,看到这两个字,虽然觉得情有可原,也不能不加以指责,不是指责其中包含的情意,而是指责语言不够检点,又有什么芥蒂呢?    
  ◆原文    
  至于兄弟之际,吾亦惟爱之以德,不欲爱之以姑息。教之以勤俭,劝之以习劳守朴,爱兄弟以德也;丰衣美食,俯仰如意,爱兄弟以姑息也。姑息之爱,使兄弟惰肢体,长骄气,将来丧德亏行,是即我率兄弟以不孝也,吾不敢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至于兄弟之间,我也只是爱德,不喜欢相互姑息。用勤俭相教,用习劳守朴相劝勉,这是兄弟之间以德相爱;丰衣美食,随心所欲,这是兄弟之间以姑息相爱姑息。姑息,会使兄弟们四体不勤,充满骄气,将来做出丧德败行之事,这是我领着兄弟们干不孝的事,我不敢这么做。    
  ※详解    
  兄弟之间的道德伦常称为悌,它是仅次于孝的一种家庭伦常,因此,历代家训对这个问题都极为重视,如《颜氏家训》对这个问题有这样的论述:    
  自有人类以来,便有了夫妇,有了夫妇,便有了父子,有了父子,便有了兄弟:一家亲人的关系,就只有这三种。由此开始,上下左右,各种亲戚,一直到九族,都是从这三种亲人中派生出来的,所以在人类的各种关系中,这三种关系最为重要,感情不能不深厚。    
  兄弟,是同一父母所生,血缘关系极为密切,在幼年时期,父母左拉右扯,兄弟前偎后依,同一个桌上吃饭,同一件衣服传递着穿,读书使用同一本书,游玩同去一个地方,即使是无理昏聩之人,也不能不相互友爱。但等到成年以后,分别娶了妻,生了子,即使再忠诚厚道之人,对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能不有所衰减。因为妯娌关系和兄弟关系比较起来,毕竟要疏远淡漠多了,现在让彼此疏远淡漠的妯娌来制约深厚的兄弟感情,就像用圆盖去覆盖一个方底的物体一样,必然难以完全吻合。只有那种友爱之情特别深厚牢固,不为妻子所动的人,才不会受到影响。    
  妯娌,是家庭各种矛盾的挑起者。与其让骨肉同胞居于其间反目为仇,还不如让他们异地居住的好,因这样起码还可以时时互相怀念。况且,兄弟之间若发展到形同路人,那么处于是非之地,很少不产生隔阂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处理家族事务却怀着个人私情,肩负家族重任却不讲兄弟情义;如果人们能够经常反省自己体谅别人,视兄弟子女为自己的子女,便不会产生这种忧患了。    
  司马光在《家范》中则专设《兄》、《弟》两篇来具体讨论兄弟关系。在《兄》篇里,司马光用陈平等人的事例,说明兄对弟要不藏怒、不宿怨、应该友爱;在《弟》篇中,用郑均等人的事例,说明弟事兄要敬爱,甚至要代兄受过:    
  “凡为人兄不友其弟者,必曰‘弟不恭于我’。自古为弟而不恭者孰若象?万章问于孟子,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掩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熟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赋焉,故谓之放,岂得暴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    
  “后魏正平太守陆凯兄,坐咸阳王禧谋反事,被收,卒于狱。凯痛兄之死,哭无时节,目几失明,诉冤不已,备尽人事。至正始初,世宗复官爵。凯大喜,置酒集诸亲曰:‘吾所以数年之中抱病忍死者,顾门户计尔。逝者不追,今愿毕矣。’遂以其年卒。    
  “唐英公李,贵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燃火煮粥,火焚其须鬓。姊曰:‘仆射妾多矣,何为自苦如是?’曰:‘岂为无人耶?顾今姊年老,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复可得乎?’若此,可谓能爱矣!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骨肉之情(2)
  “夫兄弟至亲,一体而分,同气异息。诗云: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又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言兄弟同休戚,不可与他人议之也。若己之兄弟且不能爱,何况他人?己不爱人,人谁爱己?人皆莫之爱,而患难不至者,未之有也。《诗》云:毋独斯畏。此之谓也。兄弟,手足也。今有人断其左足,以益右手,庸何利乎,虺一身两口,争食相,遂相杀也。争利而相害,何异于虺乎?”    
  而曾国藩重视骨肉之情,则尤为明显地表现在他对九弟曾国荃的照应上。    
  金陵攻破后的一个月中,朝廷又是追问天京财产的下落,又是追问李秀成的下落,使曾氏兄弟心惊肉跳。“归功于己”而趾高气扬的曾国荃此时患有“湿毒”,左肩下乳上生一毒,又肝旺气虚,“病在水不能生木”,“非药物所能为力”,加上连日遭此政治上的重大打击,更是郁郁不自得。常生无名之火,勃然恼怒。他虽为得胜之臣,实似丧家之犬。曾国藩在金陵见到曾国荃的此种情状,心痛似绞,七月廿八日回到安庆后,于廿九日,八月初二日、初五日、初六日、初九日、十四日、十六日、十九日接连写信给曾国荃,一方面反复表示自己的“实深廑系”,一方面对老九进行多方的劝慰和关照,极力吹捧说:“弟所成就者,业已卓然不朽。”他甚至不惜屈己以谀弟,说:“从古有大勋劳者,不过本身得一爵耳。弟则本身既挣一爵,以赠送阿兄一爵。弟之赠送此礼,人或忽而不察,弟或谦而不居,而余深知之。顷已详告妻、子知之,将来必遍告家人宗族知之。”又说:“天下之道,无感不应,无诎不伸。以吾心之且怜且敬,知外间亦必千里应之,亦必怜弟敬弟,万口同声。”与此同时,又对老九稍加规劝:“弟不若就现有之功,而加之以读书养气,小心大度,以求德亦日进,言亦日醇,比如筑室,弟之立功已有绝大基址,绝好结构,以后但加装修工夫。何必汲汲皇皇,茫乎无主乎?”但曾国藩所说的这些言辞,曾国荃似乎都听不进去。曾国藩也就按捺不住,骂道:“弟若不知自爱,懊怒不已,剥丧元气,则真太愚矣!”    
  同治三年八月廿日为曾国荃41岁生日。曾国藩从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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