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世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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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世红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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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合拢,还淌着口水的嘴里吐着含混不清的话。

“别害怕。”凌若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使个巧劲往上一提。魏封之惊叫一声,疼得汗水直流,但当她放手之后,他满是尘土和血污的脸上却似露出了惊喜之色。

“你……我,好了?”

“嗯,你的下巴已经接回去了,我曾经见过你夫人和妹妹,但现在必须先带你去找个藏身之处,到了适当的时机,你才能回家。”

她轻轻握了一下他枯瘦的手,扶着他走上了崎岖的山路。一路上,小伙子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在为他死去的父亲哭泣。沿路的松树时而被风吹动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在黑云中时隐时现,人的每一寸呼吸里似乎都掺合着死尸的气味。

“告诉我,你想不想给你爹报仇?”

“我……我想,当然想……”

“既然想报仇,那么明天早上,你就在前面那个山洞口等我。”

第一章 修罗地狱(三)

归冕国边境的地形和气候都古怪得很,凌若杉从跨过界碑的一刻开始就见识过。那时她经过一片野地,上面横七竖八躺满了两军战士的尸体,那天下过一场暴雨,早把那些尸身淋得散发出恶臭。可第二天又是阳光曝晒,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窒闷得让人难受。她沿着山路朝前走,脚尖忽然触到草丛里僵硬的东西,又是一具尸体!她拨开乱草一路摸索,沿路的尸体数不胜数,一丝危险的味道仿佛从这尸身筑成的路彼端直透到她的每一个感官。

“糟糕……前面不就是殷姑娘他们住的村子?该不会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那里吧!”

她加快了脚步,早忘记了膝盖和脚上的伤痛。村子里已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呻吟声、房屋倒塌的哗哗声汇在一处,满眼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景象。除了看他们背后所插的战旗,根本辨不清那些尸体是哪国的将士,一颗颗死不瞑目、血淋淋的人头,被抢来夺去,弄得面目全非。当拎起敌人头颅的人疯狂欢呼呐喊之时,冷不防自己也被一枪从背后戳到前胸,鲜血很快被烈火和酷热蒸干,草木上的红色变作比夜更深的漆黑。

“兄弟们,去碧州的捷径已经通了!我们得快些跟瓴州那边的军队会合,只要从碧州攻进梓京,归冕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可是将军,归冕前军统帅姬平虎和他的几个贴身爪牙还没抓到,属下担心……”

“不用管他们,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梓京,继续前进!”

“是!”

呼喊声接连不断传入耳中,凌若杉按紧了腰间的剑柄。她的判断果然不错,霜华军早就找准了最恰当的时机,等到姬平虎对下属产生了怀疑,就在夜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进行偷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得救出殷姑娘和叶儿……”她把心一横,握着宝剑飞速冲进村子,在熊熊大火中来回奔跑,不管那些举着刀枪扑来的是霜华兵还是归冕兵,她只想救出那两个曾经想收留她的好心人。一口宝剑挥舞如白虹,上下翻飞,左右腾越,也不知剑下到底多了多少亡魂,但火势越来越猛,滚滚热浪扑面袭来,她实在不能再前进了……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凌若杉知道那是霜华军的冲锋号,黄白色的新月战旗与火光把夜空映得宛如白昼,归冕军狼狈奔逃,旗帜倒栽在地,仿佛周围的树木也和着风声嘲笑战败之卒。

一个个衣衫褴缕、手无寸铁的人接连倒在血泊中,不时有人与凌若杉擦身而过,但自己来不及救下他们。死在军人们的刀枪下,或许是最为痛快的死法,只是那些被烈火围困的无辜百姓,实在太过可怜。罪恶的战火不仅烧了他们的身,烧了他们的家园,连心和灵魂也被烧焦,痛不欲生,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纷乱。这就是乱世,诸国大领为了扩张领土而对弱者进行无情的杀戮,纵然百姓遭殃,令她感到厌恶和悲哀,可就算杀出一条血路,她的力量仍然太过单薄。

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天边只剩下寥寥的城,奔走在废墟之中,她一直也没能找到殷宁和叶儿,连尸骨都没瞧见。难道她们早已葬身火海,被烧成灰烬了吗?踏着脚下重叠的尸身,她恨恨地握起左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那些死人当中,也有挂着华丽腰牌的大将,他们做惯了英雄,似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和弱者一样变成白骨,这是不是一种幻灭?

“放开我!你们这些禽兽!”

正在慨叹之际,东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打断了她的思潮。

“将军,这女的一路上都不听话,看来还想着给她妹妹报仇呢!”

“是吗?看来我非亲自教训教训她不可!”

是姬平虎?凌若杉使出轻身法,朝前紧走了一段路,躲在灌木丛中,果然看见姬平虎带着十几个残兵在赶路,队伍中还押着一个姑娘。

只见姬平虎挥着手,叫士兵们停下,虽然面目已经狼狈不堪,却还挺着胸膛大踏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贪婪的目光紧盯着那张惊恐但仍然秀丽的脸。没想到那姑娘就势张口朝他的手咬下,他痛得大叫一声,左手居然被咬出了两道青紫色的牙印。他恼羞成怒,右手“啪”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姑娘脸上,“臭婊子,你他娘的敢咬我!”

“禽兽!你还我的叶儿!把她还给我!”

“呸!是我养的狼犬活活咬死了你妹妹又怎么样?一个贱民死了算哪棵葱哪头蒜?难道还比得上军队的胜败?现在你军爷我们打了败仗,只不过想抓你来给老子我解解闷,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还敢咬我、骂我,我看你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把扯下身后破烂的斗篷,将殷宁按倒在地,死死压在她身上,就要撕裂她的衣裳,当着手下的面大逞一番兽欲。

“住手!”凌若杉见状不妙,飞身跳出了灌木丛。

“小哥,是你!”

凌若杉朝殷宁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姬平虎,“姓姬的,识相就赶快放了她,带着你的手下在我面前马上消失!”

姬平虎这才看清楚她的脸,起初有些惊讶,但不过一会儿,腰刀就“唰”地亮了出来。“嘿,我倒把你这灾星小子给忘了,你居然能逃出来,看来还真有点本事。可惜就凭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想给人打抱不平逞英雄,你还嫩了点儿!”

他丢下殷宁,将刀一抡,凶狠地朝凌若杉拦腰劈来,刀锋挟着霍霍的风声,仿佛连风都可以将人砍伤。凌若杉腾空一跃,他一刀劈了个空,“好小子,居然能躲开!”

姬平虎开始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但对方始终坏了他的好事,他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转身上前,举刀又砍。凌若杉仗着身形轻巧,连剑也没拔,只和他游身缠斗一气,想让他知难而退。姬平虎却没半点服输的意思,仍然举刀乱舞,可这对手的身法轻灵程度竟超乎了他的想象,不过片刻,他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凌若杉轻盈的身影,一刀紧似一刀,但刀尖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真是难缠的人,我本来无意再拔剑,但既然你想死想得发疯,我也只好成全你!”

说时迟,那时快。凌若杉星眸一睁,就在对方再次扑过来的瞬间,一招“逆风飞扬”,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从腋下反穿直出。只听见姬平虎惨叫一声,腰刀脱手飞出,插在对面的大树上,树干摇撼,几片树叶应声而落,还没碰着地面,又被凌若杉收剑的惊风重新卷上半空,立时变得粉碎,洒将下来,好似漫天花雨。原来姬平虎已被对方的反手一剑刺入左胸,双目圆睁,仰面栽倒在地。

“霸风剑……原来如此,额上有赤星的不祥人……还带着不祥的剑……”

“没错,算你还有点见识,可你不知道的是,霸风剑乃百炼钢所炼成的绕指柔,我把它缠在腰间,你和你那些愚蠢的手下竟然都没看出来,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凌若杉伸指在剑上一弹,将宝剑插回剑鞘。

“灾星小子……你……你总有一天会……被霓月大神打落地狱,等着瞧……”姬平虎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含恨而亡。

“到死也要呼唤神明吗?其实神明和魔鬼从一开始就并存在这世上,没有人心中只有神,也没有人心中只有魔。像你这种随意杀戮和蹂躏弱者的人,就算神明在你心中,也早就变成了魔鬼,自己就是应该下地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用神来诅咒别人?”

士兵们见主帅已死,早逃得无影无踪。凌若杉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树下扶住殷宁的身子。“殷姑娘,别怕,姬平虎已经死了,我找到了你丈夫,这就带你去见他。”

黑夜和白昼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交替,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指缝间溜走。她看见了在山洞口等着她的魏封之,可是,他看到随同凌若杉而来的妻子,只对着她凝泪微笑,并没有激动得上前拥住殷宁。两人对视了好半天,握着彼此的手,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那个姬平虎,已经被我所杀,只是叶儿她……”

凌若杉欲言又止,魏封之却向她磕了个头,忽然倒在殷宁怀里,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你怎么了?喂!”凌若杉见状不对,连忙蹲下扶住他的身体,可他已经气若游丝,嘴角的血迹泛着黑色,竟是吞服了毒草!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替你报了仇吗?人生本来就苦短,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性命,也抛弃了你的妻子?”她摇晃着他的身躯,山谷回荡着急促的呼声。

魏封之凄然一笑:“对不起……即使我活下去,即使没有了仇人,我和娘子还是卑贱的人,爹死了,妹妹也死了,不是人不想活,是这世道不让人活啊……小哥,你能为我报仇,我就算死也能瞑目……”

“小哥,回去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在这种乱世,除了自己的家,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幸福温暖呢?”殷宁搂着丈夫的尸身,身躯竟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原来她的胸前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一支发钗,刺在心脏的位置,眼看是活不成了。

“天……公……无……道……”

凌若杉呆若木鸡,仿佛一滩稀泥似的坐在了地上,所有思想都已进退失据。这对殉情山间的夫妇,为何不能像那些松树一样,经过多年还活在世上见证所有的一切?不,也许他们根本就无法坚强,就算是全世界,也没有几人能经过炼狱之后,飞升入天堂。他们生不能同时,死却可以紧紧依偎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满足?

她穿过山谷,再一次闻到了泥土的气息,没有雷雨后散发的清香,只有无比的压迫感。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好像能听到浪花撞击的声音,和瑟瑟的风声混在一处,黎明的天空,依然隐隐透着黄昏的颜色。

第二章 浪子无名(一)

◆放下屠刀,并非就可以立地成佛,只是为了不让宝剑染血,为了现世中无法抹煞的那一笔而酝酿着另一个梦想,为了在世间留下自己的名字。而被世界抛弃时,人也抛弃了世界,可为何在抛弃的同时,不能再创造呢?单单感受到被遗忘的黑暗,却看不到新的曙光,那无疑便是傻瓜。◆

阔别十年的故乡——霜华国沧原县,山水还如离开时一般清秀,然而凌若杉从郊区走进城镇,差点连路都快认不清了。气派的大房子、客似云来的店铺和驿站,初秋的凉意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江湖戏班一路敲锣打鼓、杂耍戏猴,褴褛的衣襟擦过身畔,她似乎才忆起故乡十年前的模样,只要战火不蔓延到这里,沧原依旧是片适合人们居住与休憩的乐土。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吗?”她不时喃喃念着殷宁曾经说过的话,顺路寻去,也不知父亲是否已经搬了家。的确,曾经的小县变成了繁华之城,父亲升任外务大臣,恐怕早就搬去了都城朔芳。

霜华是霓月九国中著名的强国,但这种强大并非反映在军事上,而是现任大领齐一贤的母亲乃皇家之女永顺公主,作为皇亲世家,齐氏一门不仅崇尚京城文化,还在领国内将京风大为宣扬。打仗要在别国打,自己的领国无论如何也要升平繁荣,让众领国为之艳羡,这似乎是齐家人最值得骄傲的事。而霜华国,也是九个诸侯领国中唯一有中书令、外务大臣等文臣存在的领国,连各郡县的太守、县令,也是文武兼搭。可是,风雅与贵族式的生活绝不属于凌若杉,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只是单纯地能让她暂时忘记边境的战火和硝烟,究竟会不会有幸福温暖,她仍然不知道。

穿过拥挤的街道,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处围着几栋瓦房的府邸。这并不算讲究的建筑,若是在朔芳,也许只能算中等,门前、庭中都没有雕梁画栋,只有门口的两旁蹲着两个石狮子,象征官家宅邸。凌若杉沉默了片刻,缓步上前,抓住门上的铜环轻轻敲响。门口的三个守卫见她敲门,连瞅也没瞅上一眼,若不是匾额上刻着“凌府”两个字,她根本不敢断定这就是她当年出生的地方。

“小伙子,你是谁?来凌府有什么事吗?”前来开门的是一位身材短小、满腮花白胡子的老人。

“沛爷爷,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若杉啊!”她惊喜地握住那老人的双手,半天才想起揭开系在额上的布条。

“小姐,真的是你?你回来啦?不是我辛沛老眼昏花吧?”看到她额上的赤星,老人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一时间热泪盈眶。

“当然不是,我离家那时才九岁,现在邋里邋遢的,又一身男子打扮,难怪您认不出了。”

“老爷,您快来瞧瞧啊!咱们若杉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激动得直往里喊,房门打开,果然走出一位两鬓斑白、面容清瘦、书生模样的先生。凌若杉沉默地看着那人,背后的包袱掉落在地,她好像完全没有发觉。眼前的这个人,正用一种似惊喜又似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对上他的目光,迟疑了半晌,直到辛沛在后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上前拜伏在地,轻轻唤了声“爹”。

那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渐渐平淡下来,他让女儿进屋坐在自己对面,吩咐辛沛沏上一壶苦丁茶。辛沛应声退下了,凌秉秋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中动了一下,像是要去握住女儿的手,但刚要伸出去,猛然又缩了回来。十年不见的女儿好容易回到家,要说一点思念之情也没有,那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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