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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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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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财笑声忽止。
  佘青的眼神,犹如毒蛇,钻入善财心中。
  任一人在此眼神下,都会忽然觉得:是否我一生中最最隐秘,最最不可告人之事,已经全然暴露在这双眼下?
  一阵不知何来的狂风,扫落了樟叶一地。
  长夜风冷,一吹便到了黎明。
  “——此地便是汴京。”
  城外高地之上,涂九歌示意佘雪晴看向皇城方向。
  楼影幢幢,人间静如鬼域。
  “许仕林,”佘雪晴拗口地念出那名字。“在何处?”
  声音之中,有细微不可知的颤抖。
  即要相见。
  相见会否争如不见?
  若知不应相见,能否忍住,不去相见?
  红绡翠盖,湖天一碧,当年西湖梦影。小小少年,情天恨海,如今水穷山尽。
  “我会带你去见他。”涂九歌笑看佘雪晴,“你放心,他一定记得你。”
  脚上无形丝线,死生一聚。
  佘雪晴倒不担心。
  涂九歌的笑意,融入晨光之中,如泡沫无影。
  一盘酒肉重重顿于许仕林面前。
  “有胃口吃就吃吧。吃完了有人来验明正身。”
  大牢里,小窗朝北,根本无天光照耀入来。
  隐约模糊中,许仕林几乎将鼻子埋入饭里。
  “辛苦了。一大早就煎鱼给我请替我多谢高厨。”
  衙役十分讶异地看他一眼。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许仕林笑道,“吃饱了,好行路。”
  “这行的可不是一般的路!”
  “阴阳两条路,都是一样行。这两日还要多谢大哥照顾。”
  衙役怔了片刻。
  “都说你是才子,果然与旁人不同。你放心,你的尸首会好好交予你家人的,刽子手那里,我也尽力为你打声招呼,没什么苦痛,很快便过去。”
  “——没什么苦痛,很快便过去——人生若也能如此,该算福分了。”
  许仕林拿起碗筷。
  木盘底的地面上,还余着先前吴媚留下的暗色血迹,血腥气味扑鼻。
  许仕林一口一口,嚼着白饭,再吞入肚中。
  小窗晨晖已尽。
  万丈白日,冲淡天青。

  第三十四章 法场•;庙堂(1)

  “宝山哥哥,你我都累了。无论如何,喝口茶咱们再走吧。”
  李碧莲带着惨淡笑意,将杯盏递给戚宝山手上。
  饮下茶水之后,戚宝山才走至门口,便忽然直挺挺地向后晕去。
  碧莲顺手接住。
  “宝山哥哥,抱歉了。”她低头,眼眸深幽。“今日的法场,你不能去伤口未好便多日奔波,你还是好好地,好好地歇一下吧。”
  她抬起身体沉重的戚宝山,如拎小鸡般轻松。
  人间女子,眉目之间,有妖氛盈盈。
  “我看你,还是早早地嫁给他罢。”佘青推开门,自行走了入来。
  碧莲迎上去,温柔地拥了他一记。
  “你不去法场?”
  “不去。”
  “你不好奇这情形?”
  “但凡人欲,皆在翻云覆雨手中。”佘青见客栈房中有笔墨,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呵气成墨,提起笔来。
  “写什么?”碧莲好奇凑来看。
  “一,饮,一,啄”笔锋秀美狂傲,李碧莲看住念。“一,劫,一,缘。呵,一饮一啄,一劫一缘。”
  佘青投笔。“自身之缘,或是他人之劫。江山之劫,何尝不是蝼蚁之缘?——雪晴这时应已到了罢。”
  碧莲眯起眼睛去看天色。“恩,午时将至了。”
  新科状元隔日钦差,再日斩首。
  百年未闻的奇遇使得汴京城中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刑场围了起来。
  许仕林白衣,跪在高高台上,双手反绑身后。
  日影绚然。
  最后一波春寒余威还在,只着亵衣的许仕林冻得微微颤抖。肩膊处酸痛不堪,直想要早早超生便罢。
  人间苦痛,便在地狱之前。
  都是一样苦痛,又有何分别?
  许仕林望住人群。
  看不到宝山碧莲踪影。
  钟声敲响。
  午时将至。
  刽子手上来,倒了一杯烈酒,喂到许仕林唇边。
  热辣辣的烈酒下肚,许仕林觉得温暖。
  寒风之中,他微微抬起了头。
  颈项之间,被寒风吹得麻木。些许时候之后,一颗人头,便可摘可纵,可缝可挂,父母所予的这大好躯体,将成泥中白骨。
  ——又如何?
  许仕林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解脱快意之念。
  少年时候在西湖侧畔,惯看无边风月人间胜境。春彩而秋瑟,莲子落,满霜华,小舟嗳乃,画舫繁灯,又有几人能得此福分?
  虽父母早亡,但姑姑姑丈都是慈善温和,一心爱护。表妹解语,同伴忠勇,一生之中,竟未曾遭遇什么不平之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缘来缘去,一道运河,人赴汴梁。在死之前,头名状元也点过,婵娟佳人已相逢,若是抛去那令人不解的阴谋诡谲,自己不到弱冠年纪的一世,竟真是无怨无悔,无憾无恨了。
  ——离世唯一的愧疚,便是必然会令得家人朋友,为己伤怀。
  昨夜吴媚突如其来的自残,如今尚在许仕林心头萦怀。若真有地府,仕林暗自打算,要好好向那阎王盘问清楚,究竟这一番生死,所为何来?是否前世纠结,今世难偿?而伊人今后岁月,又是否能逢凶化吉,再觅良缘?
  钟又响。
  刽子手磨刀声渗人心头。
  许仕林闭上双眼。
  短短一生之记忆,渐归沉寂,埋在心头。
  心中无波无澜。——跪在此处,生死不能自由。一刀之后,是否就能在天地之间,再无束缚羁绊,自把自为,予取予求?
  春花笑尽秋风。
  一刹那间,许仕林忽然抓住了他从来未能摆脱,亦未能解的那点惆怅——
  在西湖边读书时每每心中空虚怅然,有难言情怀,挥之不去,但却生生不能想起,所为何来。
  临死之前,思维顿开!
  ——西湖水,汴梁河,均是羁绊!
  人间情意,大好河山,都如幻影。
  这一切都隔阻住他心深处的妄想。
  令他身虽插翅,不能飞翔。
  但那种欲望,那种离开杭州,离开汴梁,离开人世间的一切,离开家人,离开旧友的冲动,究竟是要想奔向何处?
  许仕林微微颤抖。
  清圣之气从眉间散逸减弱。
  他猛然睁眼。
  虚空之中,一对眼眸先至。
  然后是白衣飘飞,长剑刺破藩篱。
  许仕林轰然□涌上整股煞气。
  爱欲,欲求。
  脱离人间桎梏,所想要寻找之物。
  忠、孝、仁、义。
  温、柔、缱、绻、
  吴媚之话语忽如醍醐灌顶,浇向心头。
  “若我没了这双眼睛,你可还会爱我?”
  眼睛。
  这对眼睛。
  难道二十年中心中怅惘的,便是此明眸?
  煞气向脑中缠绕。
  另一股仙灵之气却盘旋不去,固守灵台。
  两气冲撞,许仕林体内,似刀绞火焚,痛至冷汗涔涔。
  幽黑双眸至于眼前。
  明媚温暖。
  许仕林忽然横心。
  意念一放,任凭煞气入脑——仙灵之气顿时之间,被冲击得碎为片片。
  岁月洞长。
  一些片段渐渐真实起来,用手去抓,竟然抓到实物,再不消逝。
  脑中有个小小人儿,正诵童韵启蒙。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如襟一夕晚照。
  ——眸底万丈晴空。
  来鸿去燕,宿鸟鸣虫。三尺剑,六钧弓。
  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涌动长情,自脑下行,回冲心关。刹那之间,残余圣气溃散不知何处,爱欲挂住心尖,明媚嫣红。
  “先生。”
  许仕林咬住下唇,面上欢快笑意,媚态从鬓角升起,忽然之间,美如鬼神弄人,造化生就,不可正视。
  剑光侧目。
  绳索断。
  斧钺裂。
  涂九歌站在远处高屋之上,跪坐俯瞰。
  万鸟惊飞。
  风花乱舞。
  “仕林”佘雪晴伸手操走许仕林身躯。
  一瞬间许仕林已回到当年小小少年,心中欲想,皆成自由,皆成自由。
  那点怅然如烟华遮掩,散作秋风。
  忽有传令官快马奔来。
  “圣瑞宫有旨,刀下留人——”却是勒马一愣。
  法场之中,空空如也,刀下留谁?
  千里晚照,万宿晴空。
  天上浓云忽至。
  骤雨瞬间瓢泼。
  围观百姓抱头奔逃,连监斩官员,亦不得已起身遁避,一场狼狈,一场空。
  矾楼之中,侍女撑着伞,遮住院中对奕的李师师与端王。
  闪电轻划长空。
  李师师皓腕凝霜,抬头不语。
  “师师,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赵佶砰然心跳,欲要伸手,去抓住她那腕子。
  李师师缓缓摇头,面上清野之气,叫赵佶不敢近前。
  “王气,龙气,圣气,妖气,乱作一团”
  李师师忽然收起视线,看住赵佶,露齿一笑,“我见到你了。”
  赵佶心跳如初恋少年,语声中有说不尽的温柔。“好师师,你见到我什么?”
  “万人簇拥。”李师师轻轻说。
  赵佶心中一喜。
  “而一朝为奴。”
  赵佶愣在当场,不知是要发作,还是再去寻大好珍珠,疗治这少女疯症。
  但癫狂少女忽然下了一子,在棋盘某处。
  赵佶一条大龙,被她封死,再不能动。

  (2)

  “臣米继仁,参奏简王殿下!”
  大殿上百官云集。
  赵煦形销骨立,坐在龙椅之上,直如一具骷髅。
  “大胆——”
  皇帝拂袖。“讲。”
  “臣亲眼目睹,真凭实据,参奏简王殿下与许仕林有私。先委状元,再命钦差,唯一目的,乃是放走人犯佘青!”
  一片哗然。
  “你,你说小王要放走什么人犯,所为何来?”赵似气急,走至米继仁面前,指住鼻子叱问。
  “回万岁。”米继仁挪出一步,神色端如泰山。“怕是放人是假,灭口是真。人犯若不遁走,供出主谋,只怕对简王殿下不利!”
  “人犯早已口称幕后主使乃是国师。”苏辙咳嗽几声,开口调停。“又干简王何事?”
  “臣百死。”米继仁忽然跪倒,匍匐三拜。“国师常年住在圣瑞宫中,臣为国祚,甘愿赴死,但有遗愿,愿请国师与简王滴血验亲,以释武姜叔段之疑,嬴政不韦之惑,明我大宋真龙子孙!”
  朝堂轰然。
  朝臣当面直指国师与太后有私,生下幼子。
  若当真如此,便是太后、简王、国师联手,谋害国君,共扶奸夫之子登位,分明乃倾国之祸!
  再看米继仁,已然宽去朝衣,摘下官帽,自行走至朝堂之外,叩首待死。
  上下瑟瑟。
  无人敢言。
  赵煦闭目无言,不知是无能为力面对此挑战,还是早已气晕过去,口不能言。
  苏辙忽然振作,目露雄光。
  “此人言语颠倒,想是疯癫之症。来人,还不将他带到太医院去,好好看一看是什么症候!”
  最后一点息事宁人的努力。
  “等一等!”赵似簌簌发抖,不知因为惊怕还是愤怒。“我和许仕林有私情是真,但若说谋逆,天打雷劈,绝无此事!今日若不辩论到底,本王今后,要如何立足于朝廷,处身于皇兄面前?”他凄然跪倒。“滴血验亲便滴血验亲,我怕什么?请皇帝哥哥恩准,验明之后,杀此狂生,为你我母后讨还一个公道!”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都是无语。
  苏辙忽然狂咳起来。
  “殿下,您您”
  赵煦仍闭目端坐,面色青白不堪,惨淡如斯。
  有伶俐臣子已然说出口。“简王,你便是认下了与许仕林有私之控?”
  “我——”赵似一时不察,怔与当场。
  “殿下。”苏辙长叹。“你去理会什么滴血验亲的疯话?后宫森严,国师长住圣瑞宫,侍奉三朝太后,乃因他本是天阉!当年先皇曾在朝堂之上提及,人所共知。——但状元放走钦犯,又有人劫走状元,兹事体大,如今坐实,殿下你”
  赵似如梦初醒。
  原来,皇帝哥哥闭目不言,便是等自己亲口招供,露出马脚。
  串通好了的一场好戏,自己蠢到钻入圈套,还自以为英雄。
  维护母后之心,成了引他入套之饵。
  天家兄弟,便是如此?
  赵煦缓缓睁开眼目。
  “似弟。你与许仕林有如何私情?又如何委他为状元?他为何放走钦犯?法场劫囚的,又是何人?”
  他淡淡问,如审犯人一般。
  赵似咬紧牙关,不堪相信地倔强跪立那里,不出一言。
  ——能说的他不愿说。不能说的他本不知晓。
  片刻之后,赵煦拂了拂袖,长叹一声。
  宦官高声叫,“退朝——”
  侍立一侧的赵佶看了赵煦一眼,赵煦点了点头。
  赵佶快步走到苏辙身边,耳语几句。
  便有侍卫入来,半请半绑,将赵似架了出去。
  赵似一脸恨恼倔意,一言不发,如泥偶一般,任凭摆布。
  至金殿之外,跪坐在那里的米继仁嘿嘿一笑,露出得意之色。
  他正想起身,忽然另一队侍卫来,将他拎了起来。
  “作什么?作什么?去哪里?”
  “端王和丞相有命,带你去太医院检验疯病。”
  米继仁高叫起来。“我不是疯子!我怎会是疯子?”
  侍卫阴阴一笑。“极好。待查明若你不疯,口谤太后,按律则即刻下狱,斩立决。”
  米继仁瞪大双目。
  “斩,斩斩斩立决?我,我,端王殿下,我放开我”
  他喉头发出古怪声音,被侍卫拖出半路,四肢抽搐,挣扎许久,忽然问道,“若我是疯子,便又如何?”
  “你若是疯子,就押至刑部疯人所,自生自灭。”侍卫嘿嘿一笑。
  米继仁浑身一抖。又拖出一程,他忽然高声狂笑起来。
  “我要吃土!我要吃屎!我要学狗爬,学狗爬!——”
  “放开他。”侍卫之首忽然下令。
  米继仁跌落在地。
  “——你不是说要学狗爬么?”冷淡的质问语气。
  米继仁高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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