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爸，”短发女孩为她的英雄辩解，“雷奥还救了小不点凯特啊。”
“凯特？”男人尖酸的说道，“凯特真该庆幸自己长了张漂亮小脸蛋，不然那小子也不会去救她了。”这时，男人的目光突然落到海利特身上，“说起来，那家伙的年纪就和你差不多，看起来倒和你有几分神似啊。”
这位爸爸干嘛这么说话，我可不是调戏少女的花花公子啊。
海利特刚想开口调剂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长发女孩却抢在了他前面，“老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说起来，大哥哥是做什么的呢？你也是佣兵吗？”短发女孩紧接着转过话题，打量着海利特。
“我来自海对岸的克洛西特联盟国。”但下面的内容，是海利特编造的故事，“我是一名正在修行的见习龙骑士。”
“龙骑士？”两个女孩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彩，“哇，克洛西特真的有飞龙啊，好帅哦。”
“嗯嗯，那当然啦。”海利特满意的点点头。
“那，这位呢？”短发女孩的目光指向一直沉默的克里斯特。
“他啊，”海利特狡黠的一笑，“他是我的随从。”
对话进行到这里，精灵使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提及了。他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正好迎上两个女孩好奇又兴奋的目光。
两个女孩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俩是头一回看这样清澈神秘，还略带着冷漠与忧伤的冰蓝色眼眸。
“不好意思两位，我不认识他。”精灵使故作冷淡的回应道，说完目光又转向窗外。
***
“克里斯特你这个薄情的家伙，居然在两位小姐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刚下马车不久，海利特就开始抱怨起这个毫无团队精神的队友。
“我可没空配合你在那里讲些扯淡的内容，”克里斯特故意升高了音调，“随从？哼，打死我也不要当你的随从，一定会倒八辈子的霉。”
正午，两人终于到红霞谷地。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小镇。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这座小镇，将它一分为二。各式房屋倚靠河岸两边的坡度建造起来，简直就和这赤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两个男孩顺着河边的道路，不断的向上走，到达小镇最为繁华的地方。经过了一上午的颠簸，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克里斯特走在前面，但他的方向感并不是很好。两人在参差不齐的房屋间转来转去，居然没有找到一家餐馆。
“你走错啦，”海利特在后面叫住领路的精灵使，“根据我的鼻子，食物的香气是从那边飘过来的。”海利特指着一条小巷，“相信我，没错的。我的随从。”
“你再叫一遍随从试试看！”
如果不是这么饥饿难耐，海利特一定会很有兴致跟精灵使继续斗嘴。只是现在，美味的食物正在召唤着他。
两人走进这家热闹的餐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俩一路爬上来的那条蜿蜒小路。谷地的河流下铺满了红玉一般的鹅卵石，水中的各种植物又为它装点上新的色彩。
趁着餐厅招待上菜的这个空隙，海利特朝着河对岸望去。很快，一座从绿树丛中冒出头来的城堡吸引了他的目光。城堡的规模并不大，大约只有青石城堡的三分之一。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修建城堡的确是件稀奇的事情。
“那是镇长大人帕梅拉的城堡。”服务生端来一份牛排，又接着说道，“若没有帕梅拉大人，也不会有红霞谷地的安定与繁荣了。”
“哦，那还真是位可敬的人物啊。”看着服务生满脸的崇拜，海利特不想说出反对的话。
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并不想服务生所说的那样安定繁荣——成群结队倒在路边的乞丐，目光在旅客身上大胆的扫来扫去的小贼，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妓女。这些东西，海利特一次都没有在帕兰西城看到过。或许有，只是渚家不可能拿这些东西来装点门面。
午饭之后，两人继续朝着北方前进。走出小镇之后，两人顺利的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穿过河谷，很快就看到高地上冒出头来的灰白色城墙。
不久前海利特才来过北塞尔，不过那次是为了寻找龙羽石，没想到却一无所获。之后他和菲茨才返回克洛西特。然后就在乘坐的那艘船上，碰巧救了克里斯特。
前后不出一个月的时间，魔法剑士再一次来到了北塞尔。而这次的任务，比起上次感觉要沉重许多。
马车上，克里斯特一直沉默不语。越是接近地下城，他的心情越是复杂不安。到达地下城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于精灵使来说，都足以改变他的人生。
马车在城外的驿站停了下来。两人一同步入这座亚赛特大陆最繁华的自由城市。
街道两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商店，从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到护甲武器、宝石、卷轴、魔法材料应有尽有。商店外面还有些随意摆放小摊。每当克里斯特经过的时候，总会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让克里斯特觉得十分不自在。他拉起身后的宽大兜帽，挡住惹眼的银色长发。
“别太在意。”海利特告诉他，“我再去买点必备品，我们就从北门出去。之后就得靠你带路了。”
克里斯特没说话，当他跟在魔法剑士身后时，发现也有同样的目光投向他的同伴。
魔法剑士是极其稀少的职业，无论在蓝袭海的北边还是南边都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海利特在那家商店购买的都是上乘的施法材料，大多数人第一眼会把他当做是盗贼——海利特腰间的那把匕首正是透露这个错误信息的源头。
“走啦。”海利特买好东西，来到克里斯特身边，“我们就要到了。”海利特回给克里斯特一个笑容，“打起精神来嘛，回家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好不好。你应该高兴一点才对。”
不过精灵使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要怎么面对他们？我该用什么表情才合适？我开口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这样抑郁的心情一直持续着，直到两人步入北塞尔城外的边境之森也没有消退半点，反而愈加严重了。
在树林里走了一截之后，克里斯特召唤出一只水元素。这只召唤物成为领路的向导。
树林里安静得出奇。他们没有遇到别的冒险者，甚至连袭击他们的魔兽也只出现过两次。两人毫不费力的解决掉一只曼陀罗魔花和两只钢钳甲虫。
午后森林的闷热让海利特不太适应，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又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而裹着长袍的克里斯特好像浑然不觉这样的气温，他甚至没有流汗。
“话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热吗？”海利特又解开一颗扣子，发现再解的话就是轻皮护甲，于是只好作罢。
克里斯特依然沉默。他的水元素走在前面，突然又停了下来。
这时，一座一半掩埋在泥土与植物中，一半露在空气中的古老建筑出现在视线里。
灰色的巨石搭建起一个诡异的不规则形状，海利特仔细观察着它的结构，他不敢相信这个建筑真的能够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塌。茂盛的藤蔓顺着毫无缝隙的巨石向上攀爬着，迎接从森林巨树的枝叶间漏下来的点点阳光。
“我们到了。”终于，克里斯特开口了。他朝着巨石建筑走去，海利特跟在他的身后。
水元素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化作一注水流，又消失在泥土里。
海利特走近巨石，观察着每一块石头是如何衔接加固的。这时，他发现每一块巨石上，都刻有浅浅的符文。有些地方的刻痕已经被风化，或者塞满了泥土，甚至长出了矮小的植株，已经完全无法辨认。
他不认识上面的文字，“这上面，刻的是格罗利雅自己的文字吗？”
克里斯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复杂的表情难以言状，他伸出手，触到灰色巨石。终于，汗水浸出他的额头。银色的发丝贴在精灵使的脸上。
“我回来了。”精灵使对着巨石低下头，冰蓝色的双眸溢满了激动与深深得到歉意。“我终于回来了。”他又轻声说道。
突然，巨石上的符文突然散发出蓝色的光芒。紧接着克里斯特触到的那块巨石朝着下方滑去，为两人让出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
克里斯特欣慰的叹了口气，刚要迈出步子，却被海利特拦了下来。精灵使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而海利特依旧没有松开那只紧抓着克里斯特的手。
“你不觉得里面的空气，”海利特挡在精灵使前面，召唤出自己的光束剑，“有些奇怪吗？”
克里斯特这才注意到从地下城冒出来的这股气味。没有往日潮湿冰凉的气息，取而代之的却是混合着焦灼与腐烂的死亡气息。
不，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哭号之风，从下往上涌出这个小小的入口，奏响一首满注悲哀的歌。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从天空落下的斑驳光点随着头顶摇晃的树枝，变换着形状。森林陷入一片沉默，没有人回应他的祈祷。
54。卷一 风暴前奏第四十一章 亡者的空城
两人走在昏暗的通道里，沉默不语。
光束剑那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克里斯特的侧脸，海利特却摸不清他的想法。前进的过程中，海利特注意到，通道侧面安放太阳石的位置有着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用于照明的太阳石被人挖出来，带走了。或者说，是被偷走的更合适。
干涸的血迹在冰冷的石壁和地面上绘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图案，中间还夹杂着爆炸、灼烧、腐蚀的痕迹。毫无疑问这里发生过一场残酷的战斗。
克里斯特全都看见了。震惊、悔恨、愤怒，一一浮现在他的脸上，最终化作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或许还有活着的人，”海利特在一旁安慰道，“我们找找看。”
活着的人？克里斯特露出绝望的笑容。
他们从那个狭窄的通道，一路向中央的星空大厅走去，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他们看见的只是满目疮痍的石壁，干涸的血迹，散落的杂物，烧毁的书籍。
一具尸体都没有。
“不是还没看见尸体嘛，一定还有活着的人。”海利特又强调一遍。
海利特的话音刚落，昏暗的通道中就传来谈话的声音。
两人同时注意到了那细碎模糊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判断出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克里斯特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声音的源头冲去。
“我都说过了，凶手可能还在里面，要小心……哎……”海利特拦不住他，只好跟着追了上去。
转过墙角，站在两人面前的的确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在将一颗从墙壁上取下来的太阳石装进袋子，另一个已经抽出长剑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男孩。
“哟，两位小哥，别对我们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好不好？”持剑的男人露出笑容，故作友善的说，“你们要找宝贝的话，里面多得是。不好意思这边的太阳石我们包了。”
“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把你们偷的东西全部交出来，”克里斯特厉声警告，“否则，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哎呀我好害怕哦。”剑士做出惊恐的表情，又将它夸张到可笑的地步，“哈哈哈哈！小子，要打架是不是？来呀，我好久没有找人练过了呢。”
同时，剑士身后那个人也掏出了两把匕首握在手里。
“好，”精灵使轻声的说，突然一阵蓝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如同风暴一般肆虐起来，“成全你们。”
海利特吓了一跳。就连对抗古拉巴克蜥龙的时候，附在克里斯特身上的那层蓝色光芒都没有以火焰的形态出现过。这回他真的生气了，元素精灵之魂回应了他的愤怒，于是……
“等一下休斯，这个人好像是……”后面手持匕首的盗贼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好像是——”
没等他说完，冻结的冰层已经蔓延到两个偷盗者的膝盖。克里斯特甚至没有给他们惊恐的时间，四支风之刃已经朝着目标无情的飞去。
没有惨叫，没有反击。石壁上又添了两片新鲜的图案。两个男人倒下，袋子里的太阳石滑落出来，在血泊中散发出温暖的黄光。
血腥的气息涌向两人，克里斯特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惜。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如此冷酷如冰。
海利特小小的为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悲叹了一下。
就在精灵使的怒火还没有熄灭的时候，通向星空大厅的那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步伐不紧不慢，显得沉着稳健。
这回，克里斯特没有追过去。他站在原地，准备起第一击魔法。
脚步身越来越近，来访者的身影逐渐在仅剩不多的太阳石下清晰起来。
又一个倒霉的家伙要出现了，海利特这样想着。
没想到正在精灵使手心凝聚的能量却突然消散不见，他完全放弃了攻击。
克里斯特瞪大了眼睛，冰封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融化了几分。
“……尼尔森老师？真的是你吗？”
中年法师微笑着点点头，“欢迎回来，克里斯特。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
沉默。
就连一直擅长打破沉默的海利特都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语。
三人坐在尼尔森的房间里。听过尼尔森的描述之后，两个男孩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克里斯特痛苦的闭上眼睛，该问的他都问了。而事实不会因为他的震惊与伤痛而发生几丝偏移。
他的父亲，上一届精灵使卡迪亚已经去世了。
而事情的起因就是地下城一直在守护的“泉之镜”，也就是世界的第二个泉眼。
就在克里斯特被放逐不久后，白雾开始在地下城里蔓延。卡迪亚派人带领居民撤出地下城，自己一个人赶去重新封印通道。但是太迟了，来不及撤出的人全部都白雾吞噬。撤出来的一部分人以卡迪亚领导失职为由，与卡迪亚的直属护卫发生了冲突。双方在地下城靠近出口的地方打了起来。那个地方，也就是克里斯特和海利特所看见的战场。
卡迪亚封住了泉眼，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白雾退散，而这座城市却已经变成了死亡之城。
这是尼尔森的解释。
克里斯特对此深信不疑，他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敬爱的老师。
而海利特对尼尔森的描述持有怀疑。
第一是因为门口那些战斗痕迹。越是靠近那个出入口，痕迹越是密集。他记得刚才来的那一路的情况——当他们经过星空大厅的时候，几乎看不到战斗的痕迹，只是人们慌张撤离所留下的一片狼藉。这说明战斗更可能是从门口开始，朝里面进攻的。而那个时候，白雾在城内，为什么还有人拼死要进入城内？海利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第二是因为尼尔森本身。海利特注视着这位中年法师，他的年纪应该比罗德西要大，下垂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