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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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 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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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以强大的火力,歼灭我们。他们所部属的兵力,在漫川关正面的是刚从郧阳大路来的胡 
宗南师,在我们后面追击的则为××两个师,山谷南为××两个师,山谷北是萧之楚的两个 
师。两天以前当地保甲长并曾严令居民带着粮食逃避,实行他们坚壁清野的办法。他又告诉 
我们,漫川关的右侧离这里三十里地方,有一条线要的小路,通山谷外的陕西境,如果萧之 
楚部尚未感到那里布防,是比较容易通过的地方。  

    这个敌探所讲的话,证之于我们所直接获得的情报,相当可信。于是,我立即下令由陈 
昌浩率领一团人,迅速夺取漫川关右侧的小道。陈昌浩的行动极为敏捷,约一个半钟头,他 
就带着十余骑扼守住那条小路的隘口了。萧之楚部迟到了一步,那里的高地已由陈昌浩这十 
余骑占领,居高临下,萧部先头部队成为我军俯击的目标,乃不得不转而占领隘路口对面的 
一带高地,这样,他们还是可以控制这条通向陕西的险径。但陈昌浩所统帅的那团人跟着赶 
到了,立即与萧部展开了山头争夺战,结果,所有能控制这条小路的山头都为我军所占领。  

    我们控制了这条小路,脱离了敌人的圈套,避免了一场可能不利于我军的战争。尽管敌 
人的包围部署并不算得严密,就是发生更大的战斗,我军也可能有其他办法与敌周旋,但循 
小路溜走,究竟是当时最便利的途径。敌军却白辛苦一场,毫无所获。追击我们的敌军数量 
显然减少了,他们经过长期的行军作战,特别是在山岳地带行进,显得疲劳不堪,掉队的极 
多,现在又不能如愿以偿,更显出了垂头丧气的狼狈之态。  

    我军的避战行动,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当我们乘夜通过这条小路向北行进时,因道路 
崎岖狭窄,仅能容一人一骑通行,前进速度极低,直至翌晨,我军的“大行李”还是没有通 
过(“大行李”是军中通用的俗语,主要是指炊事班和炊事工具),敌军的机关枪却已射到小 
路上来了。为了避免人员的伤亡,我军迫得放弃难于运输的炊事工具,让炊事人员迅速的跑 
过去。此后,失去了炊事工具,我军就只有借用民间的锅灶了。这样一来,引起了许多困难, 
而且因此降低了我军的政治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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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我军争夺这条小路的萧之楚部,疲惫不堪,行动相当缓慢,但因奉着严令,仍积极向 
我掩护部队进攻。我军志在迅速通过小路,无意与敌纠缠,因此,我们掩护部队的数量很少, 
最前线的一排只有官兵共二十六人,不幸在这次山头争夺战中,全部阵亡。他们完成了阻拦 
敌人前进的伟大任务而捐躯,使全军大为感动,锡之为“英雄排”。敌军至此知道我军的英勇 
斗志并未稍减,便也就气馁了。  

    那时已是九月下旬,秋风瑟瑟,我军由鄂豫皖区而来一直都穿着夏服。通过高山隘路时, 
全军战士都感觉寒冷彻骨,乃破例准许战士在山地上烧玉蜀黍杆子取暖。添配冬服是我们燃 
眉之急的问题。  

    陕鄂边境的山岳地带,虽然利于与敌周旋,但异常贫瘠,粮食布匹均感缺乏。我们为了 
解决冬服问题,乃向较富庶的陕南地区——丹凤商县雒南等县行进。  

    我们这个大探险队在这一带过了一段流浪生涯,有时与敌军玩玩捉迷藏的“游戏”。当时 
敌机侦查已大为减少。敌军占据了各个县城和重要市镇,并扼守要道,拦阻我军前进。我军 
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到处钻敌军的空隙,以小股游击队,四处活动,出没无常,使敌军穷 
于应付。  

    我们要在陕南地区找寻立足之地,但旋即失望了。这一带的粮食虽然不凡缺乏,盛产柿 
子等类的水果,我军几个月来没尝水果滋味,乃大啖柿子,朵颐为之大快。但冬衣问题仍不 
能解决。此地不产布匹,纺织手工业少的可怜,当地人民平素布料已经不足,自无力供给军 
用。而重要城镇既为敌军所占,也无法从外地补充。  

    眼看严冬就到,冬服不能补充,我们便都要冻死陕南山头,乃决定前往川北。但东面是 
敌人势力雄厚的地区,西面北面则气候严寒,更不能获得布料,我们必须由陕南越过秦岭, 
先到关中平原地区,将尾随我们的敌军吸引开去。翻过秦岭进入汉中之后,再越过巴山而到 
川北。这样兜一个大圈子,才能摆脱无数的追兵,在川北立下足来。  

    厘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曾求教于一位绿林老英雄。他住在商县之北的一个村里,是一 
位年约六十的老者,当年是杨虎城等好汉的前辈,现时退休在家,务农为业,他熟悉这个广 
大区域的情况,对造反者也极为同情。  

    这位老英雄根据他的常识,再三剖析,认为到汉中地区是上策,但他说由这里向西到汉 
中都是险道,沿途给养不易解决,更要提防少数敌军凭险扼守通路。如果路经关中,在翻过 
秦岭到汉中,要谨防关中敌军据险阻拦。如果我们一停留,包围的敌军将愈聚愈多,更无法 
解决冬服问题。他这些看法,坚定了我们必须直到川北去立足的打算。  

    我军循着商县通西安的达到前进。经临潼西安南境,沿秦岭北麓西行。在子午镇与陕军 
作战,在盩厔县附近又与胡宗南部混战一昼夜。胡宗南部尾追不舍,由漫川关跟踪我们,由 
西安到盩厔县的途中经常拦锁我们的去路。我们一一突破了敌人的关口,最后在盩厔县西面 
地区,翻越秦岭,向汉中城固县进发。秦岭这座大山,奇趣雄伟,山峦重叠,翻越极为不易。 
我军两次宿营山中,穷山荒野,似乎都在考验我们的体力和勇气。  

    在秦岭的南麓,汉中陕军凭险设防,扼守山口,意图将我们困死在山中。但我军以势不 
可当的冲锋,将敌人打得四散奔逃,更乘势追击到城固附近,沿途尽是敌方溃兵,大路上到 
处是遗弃的枪枝子弹。但当时我们已无余力去照顾这类东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要溃败的 
陕军,捡回他们的枪枝,赶快回南郑去,并告诉他们,我们的敌人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无 
意与陕军为难,亦不愿争夺陕军地盘。  

    在城固附近休息的时候,我们向全军宣布到川北去的计划。我们向同志们解释,汉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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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虽被我们击溃,但关中之敌将接踵而来,我军仍不能在这里立足。川北情形则不同,该地 
有四川军阀盘踞,素不愿外省军队入境。我们一旦进入川北,敌军因对四川军阀有所顾忌, 
不会追击我们,他们只能停留在汉中,大致也够疲劳不能与我们纠缠了。即使他们再来进犯, 
我们也可凭巴山险要和他们周旋。因此,我们选定了川北作为我们休息建立基础的地点。虽 
然我们人力马匹极感缺乏,但我们再不遗弃伤病兵了。在最近一次的战斗中,有一百名左右 
伤兵,及一些无法步行的病兵,要带走这些伤病兵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们放弃没有弹药的枪炮,尽量拔出人力来抬架伤病兵。经理处用骡马载运的一部分重 
要财物也忍痛抛弃,抽出了三十几匹骡马给轻伤病兵乘骑。这种措施大大振奋了军心,一般 
战士才感到以前我们所以放弃伤病兵,确是万不得已的事。  

    这是已是十一月初,战士们的手脚多已冻裂了。在城固附近赤足涉渡汉水的时候,河水 
冬冷,疼如刀割,但我们除伤病兵外,没有一个人是骑马过去的。从那时起,马匹也只为伤 
病兵骑用,我和徐向前等都一概步行。诸如此类同甘共苦的行为,在当时至为必要,这是维 
系军心的不二法门。  

    这时,前无拦阻,后无追兵,由城固附近向西乡的南面行进。沿途供应也较易解决。我 
们恢复了政治工作,全军战士精神抖擞,为了到川北后与这里的邻人保持亲善关系预留地步。 
对于城固西乡一带的人民,我们极力表示好感。  

    我军在西乡南部休息两天,即翻越巴山,以川北通江为目的地。著名的巴山,须要两天 
的行程才能越过。第一天傍晚我们在山顶宿营,那里只有两间破屋,容纳伤兵亦感不敷。于 
是我将全部重伤兵安置住在那两间破屋内,其余的人连我在内,一概露宿。谁知那些重伤兵 
们,认为我是全军首长,军旅倥偬,心力劳悴,他们大声呼喊,我应与他们同住屋内。我在 
盛情难却之下,乃第一次挤住在伤兵的行列中。那天夜晚,伤兵们因要避免扰我睡眠,连呻 
吟声都忍扼住。今天我回忆当时的情景,觉得我的战友们,对我的爱护的真挚之情,仍觉得 
十分感动。  

    翌日,约在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中旬的某一天,我军由巴山山顶下行约一百里,到达川北 
通江县北的一个市镇——两河口。我军即以该地为据点,经营我们的新根据地——川北苏区。 
我军自八月下旬越过京汉路西行,以迄抵达两河口,为时约八十日,穿越鄂豫陕川四省,路 
程在五千华里以上。沿途与追击和阻拦的敌军战斗不下十次。我军人员武器的损失约百分之 
四十,原有一万六千余人,枪枝一万二千余;到这时只剩九千多人和八千枪枝了。机关枪原 
有百余挺,到川北时只剩下一半,大小炮三十余门都全部抛弃了。  

    这是一场惊人的退却战。我当时认为造成这场不可避免的退却战,是由于中共中央的苏 
维埃政策发生了严重的缺陷之故。我们没有完全被消灭掉,是有赖于中共组织力的坚强和红 
四方面军的英勇善战。基于这一认识,我与中共中央之间,在苏维埃运动的根本方针上,发 
生了严重分歧。这点,我在下文还要详说。  

    在这里,我必须声明,因为时间和材料所限,我只叙述了红四方面军西征的概要,至于 
许多同志无数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的搜集、整理和描述,还有待于史家的努力。至于我个人 
当时这一点基本看法,我想参与这次行动的和后来参与江西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同志们, 
也会有同样的体验,并能证明这是合乎事实的。  

   ①  仓子埠在湖北黄冈县西北一百二十里,西濒武湖,接黄陂县界,东有大路,北通黄安县,亦称仓埠 

镇。  

   ②  漫川关在陕西山阳县东南一百二十里,接湖北郧西县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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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入川之初  

    疲劳的我军,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区。这个地方,无论从那方面说都是落后的,人 
民所受的痛苦十分深重。鸦片烟的毒害,更是首屈一指。  

    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基础,一切事都得从头开始。我们当时最需要的是休息,其次是补充 
军队所缺乏的装备,第三才是建立根据地。这些迫切的需要,都联系到建立政权问题。如何 
能建立以后一个为当地人民所拥戴的政权,乃成为我们内部讨论的中心问题。  

    我们全军当时真像一群叫化子。除了有些展示穿着沿途补充的五颜六色的服装外,我们 
身上都只穿两套单军服,而却污秽破烂不堪。脚上多无鞋袜,只用破布裹足,早晚都披着破 
旧的军毯御寒。我们满身征尘,面目黧黑,手脚冻得裂痕累累,全身都是跳蚤。兼之三月来 
没好好梳洗,头发又长又乱,配上满脸胡须,看来真有点可怕。  

    对这种狼狈景象,我一路都在寻求解决办法。摆在眼前的问题,不是军事的而是政治的。 
对于我这个主持者来说,解决现实需要,重要性远过于死板的教条。在建立政权上,我决心 
扬弃苏维埃的公式,因为这个公式不适合于西北落后地区。我们要寻求一种革命的人民政府 
的新形式。我军必须先求康复整顿,如果可能的话,甚至应与四周敌军暂时休战。我这些理 
想,在入川之初,开始试行。  

    在两河口一个茶铺里,我们草拟入川纲领。两河口这个小市镇只有二十多户店铺,商人 
大多已走避,只剩下几个鸦片瘾君子。为了查问当地清况,他们便都成了我们的座上客。这 
几个人都穿着一件空心单长衣,看来连内衣都没有穿。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小火炉,吊在裤下 
取暖,这是当地瘾君子的一般装束。他们满面烟容,瘦得不成人形。其中可能有田颂尧①的 
侦探。我们并不调查这些人的来历,一律款以酒肉,又让他们过足鸦片烟瘾。这样他们和我 
谈话时便显得相当融洽了。  

    在两张油渍甚厚的方桌周围,坐着我和其他几位同志以及这几位客人。我首先向客人说 
明,红军是纪律严明的部队,并不杀人放火。我们到这里来,也不要与田颂尧作战,只希望 
他能让出一小块地方,供我们在这里休息过冬。希望客人们将这番话传说出去,使老百姓都 
能在家安居乐业。田颂尧也不必多所疑虑。跟着我请客人随便谈谈本地的风光。  

    这些客人擅长词令,这原是四川人的特长。他们在军阀彼来此往,割地自雄的局面下, 
养成了随机应变的才干。在烟瘾过足之后,更说得头头是道。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只 
觉得我们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是些下级军官,不如田颂尧部一个班长。田部一个班长下乡,要 
坐“滑竿”②。有十个兵前呼后拥,老百姓见着,要称为“班长老爷”。在他们眼光中,我们 
整个军队是这样一来狼狈,穿着又奇形怪状,确像是被打败了的军队;但另一方面,又觉得 
我们气度举措都相当有派头,精神也很振作,枪支齐全,子弹充足,这又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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