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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是因为怜悯我吗？”
“因为你长得有些像我妈妈，虽然很久没见过她的脸，可我不会忘的。”我轻轻地说，“不过不用担心，虽然时间也有些吻合，但你不可能是她。如果是，我会知道的。”
我听到了她捂住嘴巴，然后说出的“对不起”。
看来她更加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可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第28章 翻船（下）
抓捕的无常来得很快，没等到我起来开始上班，就被他们给敲醒了。
我躺在床上苦笑，果真急得连觉都不让我睡好呢。
直到门板就快被人卸掉，我终于站起身，开了门：“什么事？”
“有些事需要夜叉大人跟我们回无常司确认一下。”
“哦，”看着门口一字排开的黑白无常，我笑了，“如果我没空，不想去呢？”
领头的白无常故作为难：“夜叉大人，我们也是有命在身，若不配合，恐怕难办啊。”
“说笑了，各位都是高手，这么早就来门前请我，如此客气，我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我关上门，从容地踏出一步，却在转头的时候变了脸色，厉声问道：“你们把我的搭档也请出来是什么意思？是怕我一个人孤单吗？”
“这都是牛大人的意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情，夜叉大人就别为难我们了。”
我皱起眉头，望向孟婆，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担心，却也并不着急。
于是我也沉下气，撇开眼看着远方，对面前的无常出了一口气：“那就走吧。”
又经过熟悉的大牢，可以听到里面众多冤鬼的喊叫声，只是这次角色有变，心情怎么都平常不起来。到了拐角的时候，我和孟婆被带往了不同的方向，临别时我对他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什么都不用说我会处理，他虽然注意到了，却不知明不明白。不过什么也不知道，又能说什么呢？我只担心这帮家伙为了邀功会下狠手逼供，毕竟这真是个好机会，操作得顺利，能拉许多人下马。
他们将我带入一间刑室，由里面的牛头马面接手，然后离去。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中间摆着一张腐朽的木桌，墙壁上挂着沉重的铁链，各种刑具都很齐全。往前踏了两步，又瞥见地上的禁制符，我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厉害的鬼逃跑，抬头便找了张凳子坐下。
我在等他们动手，可他们只是看着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我盯了一会儿，正有些犹疑，门忽然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牛头马面看见他便退了出去。
我笑着轻哼了一声，说：“我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行，竟然劳烦到牛大人亲自来审问？”
来人关上门，回头严厉地看着我：“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徇私渎职、滥用职权获利，还有，与叛逃者勾结。”
我隐去笑意：“好大的名头，证据呢？”
“放心吧，已有了大半，剩下的要等审问过相关知情者。”他走到我面前，摇了摇手中的簿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在那之前，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忍住打他脸的冲动，平静地答道：“先放了我的搭档。”
“你说哪一个？跟你一起舀汤的那个，还是给你拉生意的那个？”他装作无知地问。
我心里一沉，居然连黄老鬼也被抓了？
“不管抓了几个，都放了吧。”
牛魔王恢复平常的冷脸：“查过没问题的话，自然会放。”
“不要浪费时间了，放了他们，我可以承认所有的罪名。”
“你会轻易承认？”他的表情说明他不相信。
“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放我爸爸出地狱。”
“你是说和宋廉一起从地狱出逃的那个？”他摇摇头，“这不可能，即使我想答应你，也没这个权利。”
“您不用谦虚，地狱大半的牛头马面都是无常司训出来的，只是要你提个鬼出来换进大牢受刑，也不是让你送他去投胎，能有多难呢？”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说难也不难，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要跟你谈。”
我皱起眉：“什么条件？”
他暧昧地笑了：“你才进地府二十年，不可能这么快就熟识这儿的黑市并上手，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联想到你是怎么当上轮转使的，那个人的身份似乎也很清楚了。”
“我可以下地狱，不过这事跟马簿无关。”
牛魔王有些不满，沉下脸，略带威胁地看着我：“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只要做一些对你没什么伤害的小事，就可以不费气力地除掉一个眼中钉，这很划算。”我面不改色地提醒道，“机会并不是随时都有，等马簿知道了，事情就绝没这么简单了，还是别太贪心的好。”
“你以为，我一定要跟你谈条件吗？”他的脸色显得莫测起来，忽然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谈话，“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照样可以定你的罪。”
“既然没得谈，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样，你会吃很多苦头的。”
我笑了，并不害怕：“是，我会受到痛苦的折磨。但同样，你也休想如意。“
他走进了一步，眼神阴沉地盯着我：“你这么有恃无恐，是在等着他来救你吗？”
“那么你以为呢，他会任由我就这么被你除掉？”
“你们做了这么多的事，不可能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一字一句就像从他嘴里蹦出来似地。
“这次，他救不了你了。”
“事实上，我并不想要他救，可你也不愿意跟我做交易。这都是没办法的不是吗？”
“你果真自愿承担一切罪名？”他仔细地看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是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换我爸爸出来了。”
“只要你肯指证他，我不但可以保你父亲出地狱，还可以减轻你的罪名。”说完，他又马上又接了一句，“不要急着拒绝，这是个相当丰厚的条件，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究竟是他的地位重要还是你的团聚重要，想清楚再回答我。”
看着牛魔王转头离去，用力地甩上门，我终于长叹了口气。门外传来了上锁的声音，看来他们要把我关在这里，幸好，这满屋的刑具并没有派上用场。只是孟东和黄老鬼呢，他们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没事呢？
在沈梦音和我坦白的时候，我几乎立刻就决定了不逃，世界之大，并没有我想去的地方，留下来是孤注一掷，为了让爸爸离开那里。只是现在看来，牺牲自己，不见得能换来什么。牛魔王想除掉的人，从来都不只是我。这么做，真的能保全他们吗？
我跟自己打了一个很可怕的赌，无论输赢都要付出代价。
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待了几天，谁也见不到，只有冰冷的石壁陪伴着我。没有香和任何摄取，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加上禁制符的作用，我觉得自己变弱了，也许现在随便来一个小鬼就能拷打我。
我并没有因为无聊而想太多，答案早就确定了，我在等待牛魔王考虑好了来问我，可他不知道是公务繁忙还是压根就想晾着我，就是怎么也不出现。
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被放了还是仍然在这里呢？这里的牢笼就像迷宫一样多，分开了关，我们根本无从了解对方发生了什么。
仍然躺在桌子上，就快神游了的我，这下，却听到了外面忽然传来的吵闹声，仔细听，有几个声音还挺耳熟。
我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就冲到了门前。
“居然骗我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其实是抓我来问话吧，真是胆子被老虎吃了吧，当我是小孩子就好欺负吗？”一个小女孩叫道，然后是大打出手的声音。
我用力拍了拍门：“陆郦，是你吗？”
打斗声停了一刻，紧接着外头的人就惊讶地叫道：“啊，夜叉，你也在这里？我就说嘛，这么久都不来换班，一定是出问题了。这群坏蛋早就把你抓来了吧？我来救你！”
“不用了”
还没等我说完，门就强烈地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又是一下，我刚想阻止，嘭的一声，门就被踢开了。
头发有些乱的陆郦就跳到了我面前：“你没事吧，被他们关了多久了？”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也来了，421呢？他也出事了？”
陆郦往后看了一眼，生气地盯着门口的那些无常：“不就是他们，先是把小虎叫走，然后又骗我来，问我有没要拿钱帮人投胎，姑奶奶我本来就有的是小鬼供着，要那些钱干什么？三句不答就敢凶我，瞧我不教训他们，我就不姓陆！”
我说怎么几天不见，原来都是忙这些去了，看来他真的要把我们全部铲除才会罢休。这么想着，我拉住陆郦的手：“你别管我了，也别跟他们纠缠，事情不小，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什么啊，要走当然我们一起走了，我就不信这群家伙也能拦住我们。”她握起拳头，蔑视地望着那些闻讯赶来的牛头马面，而他们也进攻式地举起手里的叉子。
我有些为难，这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一走，罪名恐怕就更大了，能掌握的筹码少了，可是留下来，牛魔王他真的会跟我做交易吗？别因为自己的天真被一网打尽了也不知。
“这样吧，我们分头走，逃出去的机会比较大。”
“好。”说着，她一脚将门板踢出去，然后飞快地跟在后面闪进过道。
在他们为陆郦分心的那一刻，我收住所有声息，迅速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沿途不断有鬼差出现，我只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窜过去，但是急速的奔跑已经让我分不清方向了，有好几个瞬间，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奔跑。
在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者的情况下，我毫不犹豫地拐进了右手边的小道，却发现那里竟然已经站着个牛头等我，错愕之下立马刹住脚，立刻凝聚大半的鬼气于右手，只望一击能够打退他。
可是在我出手之前，对方竟然快我一步冲了上来，真是找死，我出手打向他的肩膀，对方身子一歪避过我的攻击，却拽住我的手，顺势往旁边的一间屋子闪了进去。
我顿时脑袋空白。
“你是谁？”我充满防备地盯着眼前这个牛头，这是一个很小的囚室，荒废许久的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天遇到的牛头小姐。
“是你？”
她扔给我一套马面的衣服，我愣了一下，很快就变上身，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听到外面有人跑过的脚步声，于是会意地压住了周身的鬼气，直到声音远了，她才淡淡开口道：“有人托我这么做的。”
“是马簿吗？”
她没有答我，而是说：“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我点点头，又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我的同事们和黄老鬼被关在哪里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去救他们的时候。”她手放在门边，“之后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只能作罢。
出了门，我脚步平稳地跟在牛头小姐的身后，在迂回多岔路的走道里来去自如。一路上遇见许多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也不多望我们一眼，有些跑得急的，说不定正是追我的。带上了这个面具真是方便，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
途中几次听到受刑的惨叫声，我尽量装作没听到，可这一个特别凄厉，想到还在牢里的他们，我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从半掩的门缝里望进去，那挂在镣铐上伤痕累累的，却不是认识的。
“走吧。”牛头小姐回过头来提醒。
我收回目光，马上跟了上去。
第29章 地狱之口（上）
“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去找马簿商量一下再说吧。”我拿下面具提在手中，松口气观望四周。
此时，我已与牛头小姐来到了地府一处偏僻的荒林子，并且确信没有人会追到这来。
“现在他们一定到处找你，马大人那里是最容易被盯梢的，回去恐怕不安全。”
“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我必须去见他。”
“再等一等吧，我可以安排你出去避一阵。”
“谢谢你救我出来，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想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转过头看着她，“不过，就到此为止吧，不能再有同伴被拖下水了，之后的事情由我自己来做就是了。”
“看来你决心要去，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掏出一颗东西，“这个是清香丸，可以吸收各种味道，你带在身上吧，他们一时半会不可能从气息上找到你。”
我收过丸子，整理好衣着，又带上马脸面具：“多谢你的细心，有这个的掩护，再没有鬼差会注意到我了。再说，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去见马簿。到时候见机行事，真有问题我就撤，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抓回去的。”
“希望如此，小心些。”
“一定，你也一样。那我就先走了，没事你也回去吧，免得引起怀疑。”我藏身在马面的装束下往外走去。
牛头小姐没有回应我，也许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没再去想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路上可有得担心。除了我和下落还不明的陆郦，其他人都被抓了起来，马簿那儿也不知道什么状况，这回牛魔王真是下足了功夫，一定是想着一网打尽，好拿审出来的料去对付马簿。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糟糕的局面，真让我这个还在潜逃的人头痛欲裂呀。
为了不显得特别，只能全程低调埋头往前，连飞行的能力都没用上。没人察觉到我这个冒牌马面有什么不对，我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轮回司的木楼。
一进去我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里聚集的鬼气，真是出奇地多。我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绕着外围的走廊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