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
“坐。”她指了指下首的一张椅子。
“谢陛下。”秦朔再次谢恩，接着缓缓落坐。
“将军帐下的其他战士呢？”商苏衡随口问了一句，没道理就元帅一人来见驾啊？
“一部分指挥打扫战场，清点所获。再有便是给这赫赫城重新布防。”
“噢。”商苏衡虚应一句，这种东西她可真是一窍不通了，她端过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晃眼瞄到秦朔微微垂下的双睫，忽然生出种奇怪的感觉。他说的不完全是真话。转念一想，隐约明白了几分，这人怕是担心她责怪，所以先自己一人来请罪，打算是一人扛下所有罪状吧。
“朕此行特为犒赏全军将士，为国立此大功，秦将军，此次夺取安昭，占领赫赫城是首功一件，至于其他将领该论什么功行什么赏，将军亦是最清楚的人。等下将军回去便写份表彰呈上来，朕也好论功行赏。”
“臣领旨。”
安了他的心，表示自己无意怪罪后，商苏衡又道：“除了加官进爵外，朕还准备在赫赫城内摆下庆功宴为全体官兵庆功，依将军看这庆功宴摆在何时最好？”
“陛下旅途劳顿，不如歇息一两天再为大伙庆功。”
“朕不妨事，今日将军带兵大破敌阵，朕看军中士气高涨，不如这庆功宴就摆在今晚，如何？”
“谨遵陛下安排。”
商苏衡再啜了口茶，瞄到下首的秦朔正襟危坐的样子，又有些奇怪。按说这靖北将军见了她总该要将军中的一些情况向她回报一番吧？为什么这家伙却像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晓得动一下，她不问她就一声不吭。
她哪里知道具体要问些什么啊？
商苏衡很想就这么打发他滚蛋了事，可是终究觉得自己来了这么一趟却什么也不关心未免太说不过去，于是想了想，又问：“朕在路上听说自将军攻下了赫赫城后，土族人已经反复来攻了不下十次了。”
“是，我们占了他们的老巢，他们岂肯轻易放弃？”
原来是这样。商苏衡一直没完全弄明吧安昭的归属，现在总算清楚了。原来是大衍占了人家的地盘，难怪人家会拼了命地要抢回去呢。至于另外一个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的关于究竟大衍与安昭为什么打起来的问题反而无需问了。无非就是利益二字，活着是领土扩张这两样罢。
只是知道了土族人是被大衍军赶出了他们原本一直生活的土地，哪怕她现在是大衍的皇帝，哪怕她知道了论理这些人也没做错什么，可褒奖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只能再换一个话题。
“将军平日除了操演军队，排练阵法之外，还做些什么？”
“不过就是巡巡城防，或去看看伤员。”
咦？这很好啊，也免得她在这里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
“朕今日便同将军一起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军士。”
秦朔猛然抬起脸，“这如何是的，伤兵营污秽肮脏……”
“如何使不得？若无他们这般舍身忘死，何以保家卫国？朕不过前去探望一番，聊表慰问，难道不应该么？”
秦朔双目炯炯，离坐又跪倒厅前：“臣替他们叩谢圣恩。”
“那就走吧。”
于是，由秦朔伴着，商苏衡带着孟起与几个近身侍卫，再次离开将军府，前往伤兵营。
伤兵营正如秦朔所讲，脏乱污浊。商苏衡才踏进营门，便闻到一股由药草、鲜血及伤患身上化了浓的伤口锁散发除了腥臭腐败味道混杂与一处而形成的古怪气味。
商苏衡胃一翻，险些就想拔腿逃跑。可是一脚已经踏入了大营再临阵脱逃的话，那比之干脆不来糟糕何止百倍？
咬了咬牙，心一横，她硬着头皮像内行去。
营房外的两侧或坐或靠倚着一些轻伤士兵，见了陛下亲至，顿时群情激动，一个个挣扎着爬起来向商苏衡涌过来。秦朔赶紧向前一步，侧身拦在商苏衡前面，挡住众人脚步。
“陛下特地前来看望大家，还不快快见礼？”
一众兴奋过头的伤员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要跪，商苏衡连忙拦下：“免了，免了，大家身上都带着伤，就不要再理会这些虚礼了。”
于是众人又都感激涕零地站起了身。商苏衡向众人慰问了几句，边说边继续向里走，秦朔与孟起一左一右护在她两侧，防止这些过于激动的士兵挨挤到她。
营房里的这一会子也得了信了，知道陛下亲自前来探望。激动之情与外面的这些人别无二致的军医官早早地便跪在营门两侧迎接圣驾了，商苏衡见了少不了又是一番不必多礼的说辞。
之后，她便一床一床看过去，问问因何受伤，问我呢伤势如何，再问问药品是否充足。每一个伤患都看过了，又交待了医官好好照料，这才离开。
等到除了营，上了大街，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确定不会被那些伤者看到，商苏衡又巴着墙根大吐特吐起来。4 孟起与秦朔站在她身后，听着她不住地干呕，对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异样。
第一百一十章 夜宴
再回将军府，商苏衡把所有人都打法啦，躺在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错过了午膳。知道下午醒过来，发觉身上还是有些发软，连带着头也晕乎乎的，她知道自己可能有点感冒了。
说起来，都是因为她太急于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所以才会这么地欠思量。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季节，更选了一条非常糟糕的路线。一路上她一直胃口不好，临到最后又来了场急行军，虽说她知道孟起必定不可能真正地让队伍全速前进，但，这一路飞奔还是让她非常难受。之后的事就不消说了，有了那两场，她所有的精力体力全消耗光了，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照顾的身体，终于提起抗议了。
商苏衡从床上起来，坐在梳妆台钱，对着铜镜，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好让脸上看起来多些血色，不那么青白惨淡。她很庆幸终究有一个决定没有做错，她拒绝带上尚思与风从龙。不然，要是让那个像影子一样无所不在的尚思看到了这一幕，只怕真要大惊小怪了。
“和露”她扬声呼唤，守在门口的和露忙推门进来，“陛下，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何苦利落地拿起梳子帮她打理头发。
“陛下，可要吃些东西？您未用午膳。”
商苏衡皱起了眉头，她没什么胃口，真是不想吃，不过，晚上还有庆功宴呢，宴席上她多少要喝些酒，空着肚子喝酒——只怕现在只有一点点征兆的感冒，真的要发作起来。
“好。”
和露很快地打理妥头发，碧桃早捧来了水盆手巾，净了面，洗过手。再换过衣衫，商苏衡除了卧室，经过院子，便看见高雁行匆匆地由外面进来，怀里还像是揣了东西。
“你去哪了？”
商苏衡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的，这个人这几天都总在她跟前左右的，偶尔冷不丁地刺她一两句。她想着不搭理他，不跟他计较也就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大高雁行像这副是有些紧张由有些兴奋的奇怪样子，话不经大脑地便毛了出来。
果然，高雁行听到这话，再抬眼看到是她，眼睛里又冒出了她已经习以为常的那种戒备怀疑的神色，他甚至下意识地护住了前胸。
至于吗？什么宝贝啊，藏着掖着怕她抢啊？商苏衡有些啼笑皆非，顿时失了追问的兴致。
“晚上有庆功宴，你要参加吗？”她扯开话题。
“我无功无劳，哪来的资格。”
“随便你，不想参加就算了。”她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热闹的人，才问他一声，只是，好像她又多事了。
“对了，这已经是安昭了。以后你也不必跟我在我身边，想去哪就去哪，我会跟孟起说，让他调几个护卫给你。”
高雁行微楞，之后迅速道：“我不需要护卫。”
已经向前走出两步的商苏衡又停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孟起有他的职责，你不过是带几个人在身边而已，应该不至于那么难受才是。”
说完这一句，商苏衡再没回头，径自离开。站在她身后的和露与碧桃冲他微微欠身，跟了上去。
高雁行就这么站在源自中央，看着商苏衡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回廊尽头。看样子，他又误会她了。
她对底下人真是不错。
因为随侍一旁的缘故，这些天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她会为了不增添下属们的压力而克制自己，明明见不得战场上的杀伐血腥，却强撑着履行自己的帝王职责，这样的骄傲这样的倔强又这样的体贴。
不错，体贴。点点滴滴，仿佛不经意的举动都包含了体贴。从她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太监安来的不安开始，到她要带上侍卫外出，她给他方便的通化市，也照顾到了其他人的职责。她甚至并没有把这当成恩惠一般，摊开在本该知道的人面前让他们知道，而更加的感激涕零。之前，是他小瞧她了。难怪，难怪风从龙会那么的死心塌地。
对比眼前的这个女皇，再想想之前那个纵马长街，险些踏死小童，之后又捉他入宫施以鞭刑的公主，他真的怀疑，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吗？他又想到那个毁了他的夜晚。
“……本宫决不允许！没有大婚是么？哼哼！只要过了今夜，大婚便是铁板一样的事实！”
“本宫做事，决不后悔！”
“远思，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远思，是你逼我的。”
那一幕幕，那每一句话，以及说话之人的执拗与痴心，那让他痛苦愤恨得一丁点都不想记得的画面，突然间如此清晰地再现于高雁行面前。
纪远思……
他真的如此深刻地影响着她么？
庆功宴摆在了将军府的前院。
大厅里，院子里摆满了着意，凡是有品阶的将领全都收到邀请出席了这次庆功宴。万幸这座由原本土司府更名，现在又权充商苏衡行馆的将军府够大，不然还真没法子挤下这么多人来。至于那些没品阶的以及普通士兵，也一样有份。每个营都分得了数十坛好酒，以及丰盛的下酒菜。
只有一部分轮值巡城的军兵们稍微可怜些，因为孟起严令他们不能喝酒，但作为补偿，他们每人的晚餐里比别人多一份牛肉，并且等换过防以后，每人还可以到伙房去领一壶酒。
因此这一次庆功宴几乎可以说是全城狂欢。
酒过三巡，商苏衡吩咐要大家尽兴之后，便离开了喧哗的大厅。有她在这些将领们不可能尽情开怀，这道理她懂，反正该尽的职责她尽了也就足够，她真是没胃口，就不必再在这强撑了。
打法了跟着出来发软和露与碧桃。她慢悠悠走在园子里，渐渐地，离了喧哗的人群，离了明亮的灯烛，等她省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居然出了府门，站在了街心。
抬头看看将军府额匾两旁的朱红灯笼，又看看接下两侧的石狮，听着里面传出的笑闹声音，商苏衡突然有些犹豫。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就在这附近散个步应该没问题吧？
“陛下可是想四处走走？”
背后忽然响起个声音，商苏衡吓一跳，猛然转身，发现秦朔立在她身后两步开外。像他这么大个儿的一个人站在她身后她竟然没发现，明明刚才她还转头往将军府的方向看来着，这一生出奇怪之念倒把先前的惊吓给忘记了。
“秦将军一直跟着朕？”
“陛下身边不可无人。”秦朔不否认。
原来这样。正好，有人跟，她也就不必顾虑了。
“秦将军可愿陪着朕走走？”
“谨遵圣命。”
商苏衡不再多说什么，慢慢地向前走去。
街面上很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巡夜的士兵外，没有人声。商苏衡本来就想一个人静静走走，并不想与人交谈，恰好秦朔正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如非必要，绝不开腔。于是这一路，两人都没有半句话。又走了一段，满脑子纷乱念头，又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的商苏衡布置为何低了头，然后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她脚前一公尺左右的范围内有灯光。
有灯光本来没什么奇怪，这街面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檐下都挂有灯笼。所以这街不暗。但是这灯光只在她脚前一公尺的范围之内那就有些奇怪了。她走了两部，灯光依然在她脚前一公尺的地方，而在她未走之前，哪里并没有光。
她忽然回头。
秦朔右臂前伸，手中高举着一盏不知由何而来的灯笼，停在她身后。
秦朔身材高大，连高高盘起的发髻一起算上，商苏衡站在他身边也不过勉强到了肩膀而已。他落后颁布跟着商苏衡，手中再高高举着灯笼，难怪她会一无所觉。
只是这一会子，商苏衡突然回头，正看到他这堂堂靖北大将军伸直了右臂，举着一只与他绝不相称的灯笼给她照路的奇怪模样，想着他就这么一路走过来，还遇上过巡夜的士兵，不知怎的，觉得分外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灾引发的问题 一
“秦将军这胳膊酸不酸？”
她笑嘻嘻指着秦朔的右臂，突然间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秦朔垂下胳膊，微微摇头。
商苏衡笑意难止，一边笑一边转过身子往回走，“还是回去吧，再这般走下去，只怕大将军在军中的威严形象就都败坏光了。”
秦朔无言跟上，再一次抬起右臂，那一圈淡桔色的光圈又笼罩在商苏衡脚前一公尺见方的地面上。
“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呀！”
万籁俱寂，好梦正酣。可布置打哪而来的惊叫声突然打破了寂静的夜，不小片刻，人声犬吠马啼，嘈杂一片。
商苏衡亦被惊醒，披衣坐起，准备下床看看究竟。这时，外间传来细碎而匆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和露提着灯笼探进头来，看到她坐于塌上，忙走了进来。
“陛下，您醒了？”她点上蜡、
“外面出了什么事？”
“说是南街那边着火了。”
商苏衡点点头，“府里这边呢？”
“府里没事，南街那边孟将军已经派人去看了，陛下，您就安心歇着吧。”
商苏衡这才又重新睡下。
隔日，天方破晓，秦朔便来将军府与孟起一起想商苏衡请罪。
不过是被吵醒了而已，这件事商苏衡不可能会哪来论罪，毋论责罚了，于是她很干脆地直接切入主题。
“昨夜因何起火？”
秦朔道：“臣还在查。”
“可有伤亡？”
“死了三人，重伤五人，轻伤十五人。”
那就是还蛮严重的，商苏衡不由得拧眉。
“死伤的都是哪些人？”
“死者为屋主与家中妻小，伤者都是军中士兵。”
“死者好生安葬，伤者让医官好好治疗。”
“臣已经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