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莫里斯上将怎会看见你的报告？听说你今早刚去了莫里斯上将的办公室？” 维布伦浅浅一饮杯中的咖啡，笑看着派恩，话中有话道：“能住在ROEDLAS，有些机遇是我们无可比拟的……是吗？派恩？”
派恩为难地挤出笑容，喝着咖啡不好回答。
韩景眸光一沉，一字一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维布伦？”
维布伦笑呵呵道：“连说话都硬气起来？呵呵，果然是有能力的年轻人，甚至莫里斯上将都可以被说动？”
韩景紧握着咖啡杯，杯中的咖啡似他的心情一般激烈起伏。他可以忍受别人对自己的排挤，冷落，但一涉及莫里斯，胸中就犹如火炽，脸上倏地腾起一股怒气。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词，维布伦！你与我一样，都不够准将级，根本没有资格去评论四星上将的抉择！”
没想到向来处事中庸的韩景竟会突然变得强硬，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火气，维布伦抽了下唇角，压着怒火道：“我是没有资格，不过所有人都在看莫里斯上将的这次破格命令，等待着星际之门是否能够开启？莫里斯上将从未下错过命令，不过这次……呵呵，你若不想他难堪，希望你的理论能像你的声音一样硬气。”
维布伦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出了休息间。
望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派恩伸手拍住韩景的肩膀，用力握着：“他的脾气就是那样，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些研究数学的人越老越古怪。你别放在心上！既然莫里斯上将愿意破格提拔你，我相信你的理论一定有可行之处，虽然很疯狂，却成功地说服了最严厉的冰山莫里斯！”
‘莫里斯……’韩景低头注视着杯中的咖啡，双眸颤抖着，眼底一片汹涌起伏的情绪。他想得太简单，没考虑过莫里斯的为难。
“好啦！不用太有压力！走，我请你去Nereus！”派恩放下咖啡，拉着韩景要走。
韩景轻轻挣脱他的手，微笑道：“我突然有些灵感，你是知道的，灵感这东西一闪即逝，我就不陪你去Nereus，下次我请客！”
“你？”望着坚毅的脸，明亮的黑眸，派恩理解地拍拍韩景的肩膀，颔首笑道：“也行，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会从旁协助你。”
“谢谢你，派恩。”韩景回笑着，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浓咖啡，与派恩在办公室门前分别。
韩景只觉重任在肩，似有千斤，更背负着莫里斯的信任。他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开始手边的工作。星际之门的演算是一个庞大的繁琐过程，需要数人的协作，绝非一人可以独立完成。
虽然维布伦不认可莫里斯的命令，认为韩景年纪太轻，没有资历，理论太过疯狂，甚至在休息间与韩景冷言热讽。但真正交接工作时，他一禀往日的正直作风，十分严格地协助韩景，偶尔还会提出必要的建议。
等分配完工作，倒也顺利，可韩景能隐隐感觉到身旁同事的眼光，自己必须有所建树，才能让大家信服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因为莫里斯的命令不得不胁从自己。
韩景深吸一口气，对自己暗下决心，埋下头，彻底沉浸在艰难的数学推算中……
每一个数学家都有自己的演算习惯，韩景则习惯在原始的纸稿上推算。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他面前的算稿慢慢堆积有几尺……
忽然肩膀一紧，有人握住了自己：“灵感还在？呵呵，你这么入神！？连通讯器一直响都没察觉？”
韩景抬了抬疲倦的眉，发现身旁站着笑呵呵的派恩，这才看见自己左腕的通讯器蓝光闪烁不停。他刚点通连接，通讯器的另一端立刻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咆哮声：“你聋了是不是！？这么久才接通我的呼叫！？”
韩景忙站起身，朝派恩微微一礼，走出了办公室。
“请问你是不是拨错了呼叫？”韩景低着声音，礼貌问道。
另一头的男子依旧粗鲁道：“你是不是数学组的韩景！？”
“是我。”韩景被对方的声音震得耳鸣，忍不住蹙起了眉。
“那就好！你赶快过来，来LYRANS拿你的行李！”
“LYRANS！？”那不是罗杰尔居住的区域吗？
“是LYRANS！你被ROEDLAS驱逐啦！以后就与我成为室友！”
“被驱逐了……？”韩景一怔，血似乎一下子充到脑子里，手指一片冰凉。
“是！欢迎你来到最大众的LYRANS！”对方的男子有些大条地笑着：“你快点过来吧！东西都放在Square区域！”
“我还在工作……”韩景脑子空空茫茫，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男子笑道：“早就是下班时间！你们数学组的人比我们还疯狂啊！？”
“是吗？我知道了……”韩景几乎失礼地挂断了连接，心口一阵绞痛，刹那间无法思考。
‘这就是自己坚持的结果？莫里斯给我的最后回应吗？’过了半响，韩景方笑了一笑，却笑得极苦，清黑的双眸写满了痛楚。
‘竟然被驱逐出ROEDLAS，原来他已厌恶我到看都不想看的地步？’
‘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啊……’韩景一把抓起心口的衣服，捂着剜心的痛，手指慢慢蜷缩得紧紧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中。
他极力调整着疼痛的呼吸，整个人杵在那里不知多久，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重新回到办公室，翻动着手边堆积的算稿，韩景忽然感到一丝冷冷的讽意。
‘果然是公私分明，即使厌恶自己至极，他也能从容地处理自己的汇报，不带一丁点的私人情绪在里面，甚至破格提拔自己……’
‘外人还以为他对自己有私，连自己都一时迷失了……’想起中午时的心潮澎湃，韩景只觉讽刺得好笑！拿起一页算稿，定定注视着，眼神在刹那间晦暗下来，但转眼，又迸发出坚毅沉着的光芒。
他看了看通讯器，已快晚上的八点，办公室的同事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离去，只有派恩还在收拾东西。
此时，派恩抬起头，拿着两本韩景上次装订好的算稿，正换上风衣。
“你上次的算稿我还没看，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维布伦托我带去的。”派恩十分爽快地承认自己以前对韩景的轻视，他歉意地笑了笑，准备关闭磁欧石，“不过今天晚上，我和维布伦都得加班了。你走吗？这么晚了？”
“好，你等我一下。”韩景匆匆收拾着手边的算稿，将它们整理在文件夹内。
见韩景抱起厚厚的文件夹，派恩调节着磁欧石的光线，乐呵呵道：“今晚你也加班？最好别熬夜，否则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会后悔年轻时的玩命。凡事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急得出来的，更别说Stargate，星际之门。”
“对了，你会不会磁欧石的调节？我想你以后会经常是最后一个人离开？”
韩景笑了笑，走到派恩的身旁：“我还不太会，很复杂吗？”
“嗯，有点。这磁欧石是卡戎星的发现，不过亚特兰蒂斯也出现过它，我想，这说不定是一种普遍的宇宙矿石？呵呵，你将调节的数字记清楚就好，那些物理学家就是麻烦……”
派恩与韩景套着近乎，不停寻找着话题，直至磁欧石的光线彻底昏暗下来，两人才离开了办公室。
穿过深海长廊，韩景先送派恩走进传送电梯，然后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停滞在熟悉的ROEDLAS选项，可惜他已没有进入的权限……
含笑的黑眸再一次晦暗下来，韩景蹙着眉，胸膛处一阵闷痛，沉沉的，就好像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住心脏。
他探出手，想要触碰ROEDLAS选项，可手停在了半空，就那么僵持着，怎么也到达不了，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高墙，阻挡在他的面前。
最后，手指重重按住了Square区域，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传送电梯。
‘夜里的Square区域，自己还是第一次行走其间……’
‘以往每当下班，自己都会迫不及待地赶回ROEDLAS，想要把握住与他相处的每一分一秒。原来，自己是如此疯狂的迷恋他，连美丽的Square夜景，也仅仅是从ROEDLAS从上俯瞰……’
韩景站在传送电梯的门口，仰望着雄伟壮丽的弧形楼群，犹如置身在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古罗马斗角场。虽然无法在ROEDLAS一般，俯瞰整个9号基地的夜景，遥远处湛蓝明柔的深海。但处在微观去欣赏，另有一番无法言说的震撼。
“韩景！？”一个棕色短发，穿着十分随便的陌生男子，笑喊着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很年轻，穿着白色的运动Tshirt，膝盖有破洞的牛仔裤，以及一双邋遢的球鞋，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他笑得很直率，虽然声音有欠斯文，但不禁感染了情绪低落的韩景。
“请问你是……？”韩景推了下眼镜，注视着来人。
那人笑着伸出手：“克里夫，物理组工作人员。”
“你好！”韩景打量着这位很可能的新室友，只觉自己伸出的右手被紧紧一握，对方已很自然地勾住自己的肩膀。
“这么晚了，你还抱着这么多工作资料？那前面的行李怎么办？哎！倒霉啊！看来只有我帮你搬了，等会你得请我吃夜宵！”克里夫一阵自言自语，根本不容韩景插嘴。
韩景又笑又苦，自己的第一个室友冷漠冰山，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而这第二个室友倒像一团热火，话是说个不停。
他幽幽想着，忽然一呆，脸色露出极其复杂的情愫。
“怎么了？”克里夫仍勾着韩景的肩膀，顺着韩景的视线望去——远处闪过一袭笔直的背影，长长的如丝缎般的金发，似乎是莫里斯上将？
、第21章 愤怒
‘他怎么会出现在Square区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似乎只是冰冷的巧合？他好像没注意到自己，连一个冷漠的眼神都未曾投来？’
清黑的双眸一直追逐着那一个熟悉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却令韩景的心一阵悸动，也抑不住地有些黯然。
“怎么了？”克里夫又一次疑惑追问，忽然拍住自己的脑袋，大大捏捏道：“对了！听说你之前是与莫里斯上将住在ROEDLAS区域，想必你同莫里斯上将的关系不错！？不过，他怎么会突然要你离开？连行李都匆匆堆在Square？”
“要不要我帮你唤住他？”克里夫望着冷冽的背影。
“不用！”韩景终于出了声，蹙着眉，抽回了伤感的目光。他推着眼镜，遮挡住脸上的波动，微微笑道：“我只是暂时住在ROEDLAS，ROEDLAS住的可都是上将级人物，我一个小小的准尉，只适合最大众的LYRANS。”
“最大众的LYRANS？”听见韩景重复着自己的话，克里夫扰扰头，朗朗笑道：“ROEDLAS有什么好的？冷冷清清！哪比得上LYRANS？等你真正住在里面就会明白！”
“我想我已经开始明白。”看着热情直爽的克里夫，韩景忽然轻松的笑了，这是在ROEDLAS没有的感觉。
LYRANS在ROEDLAS的下方，离相对吵杂的Square区域很近。这里住着9号基地的普通员工，差不多都是校尉级别。因为人数众多，LYRANS没有专门的透明电梯，每一层都是磁欧石的扶梯，总共有十二层。
克里夫替韩景提着行李箱，排队站在扶梯的左边，前方站着数位说说笑笑的基地人员。
“我们住在第六层。”克里夫一直朗朗笑着，显得很朝气，褐色的双眸璀璨如星。
韩景回笑着点头，心情越来越放松，这里才是他熟悉的生活层次。
“LYRANS的每一层都有一家夜宵店，其中第三层是东方风味，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来，帮我提一把。”
“要不？你帮我抱着这些算稿，我来提行李箱？”
“不用，已经是第六层。我们的公寓就在右边的第二个走廊。”
LYRANS的走廊不似ROEDLAS的一廊一户，每一条走廊都是一面落地的磁欧石，能远看无尽的深海美景，另一面就像酒店的走廊，开着一间间独立的房门，走进去是五十平米的小户型。一室一厅，结构十分紧凑，没有开阔的观景露台。
“睡这张床怎么样？”克里夫推开卧室的门，指向右边的单人床。
“很好。”韩景打量着这间简洁的卧室，两张单人床的中间放着一个书柜，屋顶吊着暖黄的灯，对面居然是一个家里常见的挂壁电视，这是在ROEDLAS没有的温馨，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那好，你先收拾下行李，我买点酒庆祝一下。”
“不用！我今晚必须忙完手上的算稿。”韩景被克里夫的热情怔得有些发憷。
克里夫朗朗笑道：“你们数学组比我们物理组还忙？听说维布伦十分古怪？”
“还好，不过是人云亦云，外人还说你们物理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
“我只是一个例外。”克里夫唇角微微向上：“你先忙吧，我出去一下。”
“嗯……”韩景依旧有些客气，等克里夫关上房门后，他才停下手中的衣服，还未从今天的变故中彻底回过神来。
‘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身体是否还好……？’
‘不过是他的意思，看来应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严重……’
韩景收拾着消沉的心情，虽然情场一败涂地，但生活仍要继续，至少要在工作上努力，不能再让莫里斯对自己轻视。
他匆匆整理完衣裳，在洗漱间冲了一个热水澡，便穿着睡衣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映着温暖的灯光，不想再纠结已定的事实，将心神都投入在头疼的算法中。
克里夫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发现韩景正赤着脚，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脸贴着腿，专注着思考，眼镜低低滑下，露出一张十分俊秀的脸。
忽觉脚踝被温暖的裹住，韩景惊觉地抬起头，看见克里夫正站在自己面前微笑，脚上盖着羊毛的毯子。
“晚上很凉，别冻着了。喏，这个给你。”
“你去买夜宵了？”接过被硬塞进手里的热粥，暖暖的温度从指尖暖过全身。韩景不禁一阵感慨，自己一直照顾莫里斯，反而忘记被人照顾的感觉……
“顺路买的，你还要看多久？”
“不知道，或许会很晚。”
“经常会这么晚？”克里夫翘着腿，一边喝着自己的热粥，一边拿起沙发上的算稿：“可以看看吗？”
“可以。”韩景捧着热粥，见克里夫看得煞有其事：“你看得懂？”
“当然，数学是物理的基础，我可是物理专家。”克里夫抿抿唇：“但我需要研究一下……”
韩景笑了一笑：“行，你先休息吧。若有兴趣，以后可以来问我。”
“不打扰你了，不过我肯定会来请教你的。”克里夫笑着起身，韩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然而克里夫却似乎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