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博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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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博良-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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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商博良问。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她的声音很奇怪,我也见不着她,他们用一种泥封住了我的眼睛,很粘,怎么也揭不开,离开了紫血峒,他们才把那泥洗掉。”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女人摇头:“只知道那里很阴冷,几乎没有人,走路有隐隐约约的回声。”

“你离开紫血峒是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天前。”

商博良和彭黎对视一眼。

“到了紫血峒,我会以大燮使节的身份去交涉,诸位兄弟请不要出声。我会把救大家的命作为第一条件,只要蛇母答应,大燮皇帝大可以赐她身份货物,助她称霸云荒。”彭黎说。

“称霸云荒,”商博良微微摇头,“在这满是瘴气的贫瘠地方,也一样还是有人要称霸啊。”

人们沉默的吃着东西,无论有没有食欲,他们必须积蓄体力。

一小罐冰烧春很快见底了,酒液的温暖让人的身体热了起来,脑袋昏昏的,林子的阴气也被驱逐了。五个男女在这时候居然能够拍着彼此的肩膀笑笑,互相敬一杯酒,递一块烤好的肉,融融恰恰。

商博良咬着嘴里的风鸡肉,忽然觉得一切就像他最初遇见这支马帮的时候,几十条汉子一起融融恰恰,祁烈在唱歌,梁贵弹着云荒的调子,正烤干衣服的小伙子光着屁股从角落里蹦出来,去火堆上取一块肉,又在众人的嘲笑声里窜回岩石后面躲着。要是大家笑的猛了,小伙子没准还跳出来赤裸裸的站在石头上耀武扬威的嚷,都是男人,笑啥笑啥,谁没见过的,老子就让他看个够。

他望着头顶浓密的树叶出神,风来,树枝上的雨水洒落,淋得他一身。

彭黎摇了摇酒罐子,把最后一滴酒洒在火上。烈酒入火,“呲”的一声烧没了。

彭黎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最纯最烈的好酒。”

“喝完了就出发。”商博良起身。

其他四个人的笑容都消失了,跟着站了起来。

“商兄弟,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才能找对路?”苏青问。

“我不是卖关子,不过只有亲眼看看,才能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商博良从旁边拔了火把,带领彭黎和苏青走到分岔的石道边。

他把火把放低,照亮了石道。石道上是一层薄薄的青苔,青中泛紫。

“彭都尉,现在你弯腰贴近路面,侧对着火光看看。”

彭黎疑惑的俯身下去,凝视着路面的青苔。他脸上忽然浮起狂喜的神色:“是这里!是这边这条道!”

苏青紧跟过去看了一眼也明白了。此时火光照着,青苔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脚印,也有些是零散的,还有骡马的蹄印。商博良让苏青持着火把,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摇了摇头:“不是这边,这里的脚印是我们刚才留下的。”

三个人转到另外一条岔道,这次侧光看过去的时候,脚印也显露出来,却只有一行,比先前的脚印浅的多。那是一双女人的脚留下的,赤裸而娇小,从脚印里可以清楚的看出她的足弓,又有一些脚印只有前脚掌。

“是一个人掂着脚从这里经过,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她走得很轻快,很熟这里的路,她应该是去紫血峒。”商博良说。

彭黎和苏青对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这个法子其实是羽人用来找路的办法,宁州的森林里,满是地衣苔藓,往往很难分辨脚印,尤其是下过雨。可是有一种痕迹是抹不掉的,就是被踩过的地方,地衣苔藓总是长得比周围慢一些,虽然只慢那么一点点,可是在火光一照之下,也会显形。”商博良说。

“多亏商兄弟是见多识广的人。”彭黎低声赞叹。

“我原本也想不起来这一招,后来我忽然想起老祁,其实这跟他看蕨树被砍的痕迹找路,是一样的。”商博良说。

彭黎一怔:“你怨我杀了老祁么?他是蛊母的内奸啊。”

商博良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总有理由的。”

彭黎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挥手招呼苏青和他一起去整顿骡马。他们的背后,老磨悄悄的伸手去握了握女人的小手,两个人用力握紧,对视了一眼。商博良恰好回头,看着他们两手交握,老磨脸色骤变,呆呆的站着。

商博良只冲他们摇了摇头,默默的。

彭黎和苏青并肩而行,苏青低声说:“终于到了。”

“这个戏台是最后一个了吧,”彭黎目视前方,喃喃的说,“这场戏,唱到头了。我也很累了。”




第十七章


队伍在黑暗里前进,青苔上的脚印时有时无,他们很难判断自己走出了多远,从偶尔一见的树叶空隙里,他们可以看见圆月已经高升,星汉灿烂。

各种奇异的景象开始在他们周围出现,在这里阴冷的地方,各种树木和花草疯狂的盛开着,从未见过的高树上垂下巨大的红色的花,花如同喘息般缓慢的一开一合,花蕊中流淌出的汁液落在地上,似乎又强烈的酸性,立刻把青苔烧黑了一点,而浑身艳红色的鸟儿倒飞在树间,时而悬停在那里以红色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这些外来的人,足有半人长的蜈蚣却若无其事的在马蹄边绕过,尾巴上手指上的毒钩摇摆,而各种各样的蛇则在树枝和叶子后一闪而逝,有的手腕般粗,有的像是一根筷子。一匹马已经倒闭在半路,当他们路过一颗树下的时候,仰头看见无数青色的蛇缠在树枝上,一条挨着一条,怕是有数千条,整颗树便是这些青色细蛇的家。人们打起雨伞小心翼翼的经过,可还是有一条蛇从半空里罗了下来,它落在一匹马的背上,弹起来在马背上咬了一口,而后极快的滑走。那匹马又走了几步,便痉挛着倒下。

五个人没有停下,把那匹马背上的东西分装到其他骡马身上继续前进。

每个人都很累了,只希望尽快找到紫血峒,无论那里有什么。

商博良停下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

通路的尽头插着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再往前是阴虎山高大的山壁,山壁上的洞穴里面漆黑,让人觉得那山是活的,那洞穴是他张大了要噬人的嘴。

马帮最后的三个人、商博良、女人都站在那火把前,有人留下了这支火把,告诉他们这里便是路的尽头了。这里也是界限,过去了,便是紫血峒的领地。

“山洞。”彭黎低声说。

“她说紫血峒里走路有回声的时候,我已经猜到紫血峒是在山洞里,我们这些天的路线没有离开阴虎山,一直沿着这条山脉前行。”商博良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怎么办?”苏青问。

“主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留下火把是引我们进去,”商博良说,“真有意思,从鬼神头到紫血峒,从蛊母到蛇母,似乎每一个巫民主人都知道我们行踪。在他们看来我们不过是走在他们为我们设的笼子里吧?怎么办?”

“既然已经是走在笼子里,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彭黎舔了舔嘴唇。

“是。”商博良微笑,上前拔起了那根火把。


他们接近洞口,第一眼看见的是浓密的爬藤从洞里往外生长,和他们以前所见的洞窟都不同,这个洞窟深处仿佛是植物生命的源泉似的,灌木、花草、大蕨,乃至于几颗虬结的老树,仿佛疯了似的往外喷涌着生长,伸出洞口的枝叶像是一个巨大的花束插在漆黑的山壁上。无数蛇骨藤的枝蔓沿着山壁往四面八方爬去,它们的须根抠进岩壁的纹理中,往上方和左右各爬出几百尺的距离。它们的毒刺和巴掌大的叶片之间藏着小小的红色花苞,艳丽如血珠。

这是一片森然的碧墙,连山壁在黑中泛着黛青,像是浸透了几千年的绿。

“这该死的玩意儿也开花?”苏青低声说。

“跟传说的一样,紫血峒是个很阴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所以生的都是背阴的花草。可是就算是背阴的花草,也不能一点光不见,所以它们一股脑的从洞里往外疯长,来采一点光。”彭黎说,“骡马留下,老磨开路,我殿后,所有人一起下去。”

“从这里开出路来不容易。”老磨犹豫。

“就是外面这一点,离开了洞口,估计就没有那么密了。”商博良说。

老磨点点头,抽出后腰的砍山刀,对着洞窟口一根手臂粗的爬藤砍下。他两刀斩断了爬藤,往里面行了一步,人立刻隐没在无数的叶片里。

“跟上。”彭黎说。

商博良点了点头,按刀紧跟在后面,拍了拍老磨的肩膀。

一行人走在无数的绿叶里,商博良前面搭着老磨肩膀,后面拉着女人的手,女人拉着苏青,苏青拉着彭黎,彭黎的手里牵着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外面的一块大石上。老磨的砍山刀起落,硬是从叶子和枝蔓中凿出通路来,后面的人看不见洞窟的壁,只有无穷无尽的叶子从他们的脸上和头顶拂过。

老磨的背心已经湿透,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所握着的手里渗出细细的冷汗。

“我们进了多深?”商博良问。

“大概两百多丈,”彭黎看了一眼手里的绳子,绳子上有尺寸,“绳子快要放完了。”

“我们一直斜着往下,这洞越来越深。”商博良说。

最前面的老磨忽然惊叫了一声,砍山刀似乎脱手了,往很深的地方落下去,一路叮叮当当的作响。商博良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抓了回来。老磨一脸的冷汗,气喘吁吁。

“怎么了?”彭黎在后面问,他所见的周围都是疯长的树木,看不到前面。

商博良往前探了探,“前面开阔起来了,可有个岔路洞口,一直往下。”

五个人都从树墙里钻了出来,彭黎手中有一支燃着的火把,便把其余几人手里的火把都点燃了。五支火把照亮,前面赫然是个极大的空间,灌木爬藤到这里已经稀疏起来,洞口的几株老树到这里只剩下绵延的根系。它们的根虬结如龙,粗得像是成年汉子得大腿,贴着石壁延伸,最后长在了一起,根系爬到一处斜着向下得洞口,就直钻下去。

老磨得刀就是落进了这个洞口里,他最先穿出树墙,手里没有火把,眼前一摸黑,差点一脚滑下去。

“妈的,好深的洞,差点害死我。”老磨骂。

他一说话,周围便有无穷无尽的回音,很久才静了下来。商博良举起火把看向周围,可是火把能照亮的空间有限,他看不到周围和顶壁。

“接下来怎么走?”苏青问。

“从这里下去。”商博良指了指洞口,“所有东西的根都往里面爬,只能说明一件事,那里面是水源。如果有人住在这个洞里,肯定要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有道理。”彭黎点头。

苏青犹豫的靠近洞口,他火把照亮的地方,只是老树的盘根以及蛇骨藤细细的根须,洞口往下似乎很深。苏青试着摸了块碎石,他往下踩了一步,要把碎石扔进去听听回声。

他脚下忽然一滑,落进了洞里,他急忙翻身去抓那些老根,却只抓到一些蛇骨藤的细根。这些细根立刻被扯断,不过延缓了一下他的下落,他努力蹬踏岩石,还是向着漆黑一片的洞口里急速滑落。

“妈的!”彭黎急了起来。

商博良矮身摸了摸苏青刚才踏足的岩石,微微吃惊。他伸出手给其他人砍,手上冷冷粘粘的,不知是什么液体,透着一股阴冷的臭味,踩上去难免会滑倒。

“我看苏青刚才踩不住岩石,下面可能都是这样黏滑的。”商博良说,“总得下去看看苏青怎么样了,我下去,大家在这里等我。”

“不,”彭黎拦住他,“到了这里,一同进退,大家一去下去。”

商博良看了一眼女人:“你可以么?”

女人哆嗦了一下:“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彭黎砍下一截绳尾,让每个人都拴在腰间,把所有人串在一起,商博良打头,他在最后。四个人摸索着老根往下爬去,和商博良的猜测一样,这个洞的壁上无处不是冷湿黏滑的液体,脚下很难着力。不是那些老根,他们根本无法攀援。

“下面有火光!”商博良说,“苏青大概没事。”

这个消息让人们多了一点信心,再往下滑了一点,每个人都看见了火光。洞穴在这里弯曲,有了一块平坦的地面,苏青气喘吁吁的坐在火把旁,看着从上面落下来的同伴。

“苏青你没事便好。”商博良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黏液,上去拍了拍苏青的肩膀。

“多亏下面这些藤。”苏青拍了拍身下,“否则不死也得断腿。”

他身下是些已经枯萎的老藤,粗壮的藤枝勾结起来,略有弹性,在他落地的时候久了救了他的双腿。

“路对不对?”彭黎观察着周围问。

苏青指了指那支燃着的火把:“那不是我的火把,我的火把滑下来的时候灭了。”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那支火把荷他们在山壁前看见的火把是一样的。

“路是对的,至少有人想要我们这么走。”商博良上去拔起了第二根火把。

“还能走么?”彭黎按着苏青的肩膀。

苏青用力点了点头,牙一咬站了起来。

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风声。风迅速的接近他们。女人惊慌的退后,男人们液脸上失色。那风来得太快了,换作在平地上完全不可想象,他们所在的这条洞穴直径不到一人长,风在这里的迅速流动带起尖利的啸声,洞穴里的空气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似的。火把一瞬间全部熄灭,众人呼吸艰难,勉强的撑着洞壁坚持。空气源源不断的从洞穴上方而来,又被抽向洞穴的深处,在平地上,即便海啸来时的暴风也不过如此。

转瞬,风又变了方向,从洞穴深处而来,这次要缓和许多,只是带着微微的臭气,令人闻了烦躁不安。

“见鬼,可能是瘴气。”苏青捂住了鼻子。

“我们得避开一下。”彭黎再次擦着了火镰点亮了火把。

“往前走,”商博良说,“前面应该有路。”

“瘴气可不就是从前面来的?”老磨脸色难看。

“就是因为所有东西都从前面来,才更有趣,水、火把、风、瘴气,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商博良看着彭黎。

彭黎点点头:“老祁说的,进山不见虎,总要摸个虎崽子走。怕什么?哪里是死路,哪里是活路,撞出来!”

五个人摸着岩壁往洞穴深处行进,所幸那样诡异的风再没有袭来。他们再鱼肠般的洞穴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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