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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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外传-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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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一些影子交叠着闪过,恍如隔世一般。穿堂风拂过,年璟瑶下意识地抱了双臂,走了进去。里面却没有什么人,不单单未见和嫔的影子,便是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一个未见。心下略安,四处看了下,才知道这里是个佛堂,锦幔低垂,里面供着观音大士。那小宫女一手指了几上的一撂经书,道:“便是抄这些了。和主子说,佛堂抄经,最是诚心灵验。晚膳的时候我再送吃的过来。”

年璟瑶忙应了,见那小宫女转身欲走,不由道:“这位姐姐,娘娘可曾吩咐了,先抄哪一本?一会娘娘会过来?”

那小宫女侧着头,道:“这些主子并未提到。你问我也是无用的,好生抄了经书,有什么事情,主子自然会再差遣的。”她仿佛不愿久离,话一说完,便快步地走远了。

佛堂里便只留了她一人,年璟瑶坐了下来,看了那撂经书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几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年璟瑶舀了一小勺清水,慢慢地磨墨。缓缓地打着圈,墨是上好的徽墨,熟悉的墨香散发出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窒闷的午后。如今夏日的繁花已经落尽,秋天的寒霜在不知不觉中侵袭,与那花儿一同枯萎的,是一个少女绮丽的梦。眼瞧着差不多了,将墨锭打横放在砚台上,提笔蘸了墨汁,翻过了一本经书,却是下笔艰难。

昨夜年璟瑶将这件事情琢磨了个遍,便越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宫里肯定出了大事,否则,和嫔不会到撷芳殿走这一趟,更不会限制大家出入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导致皇宫震动?是否与他有关呢?这样的忧虑扰得她心神不宁,没得到准信儿前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然而,她早就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便是面对着碧荷,她也不能吐露一个字。沉甸甸的忧虑之下,却还要烦心自己眼下的处境。哀,莫过于心死,她并不介意自己在宫里惨淡生活,但眼下绝没有到可以自暴自弃的地步。在宫里,她并不是光人一个,她身后有碧荷,有不曾照面的梁总管,更有家人,这里面哪一个人,她都不忍心连累。背负着如许的责任,年璟瑶不敢大意,但她始终不知道和嫔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最好与最坏的结果,她都想过了。这一关轻易过不了,若是刑求逼问,她便打算抵死不认,能护得了一人便护一人。只是真到了那时,她真的能护着想护的人么?她却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派不上用场,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悬着,哪还有什么心思抄什么经书!但此刻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她实在不敢敷衍了事,勉强收了心思,一字一句地抄着。看岔了,写错了,是常有的事,纸篓里的纸渐渐地堆高了。和嫔并未指定抄哪一本经书,也不曾要求她每天需抄多少,她却不敢偷懒,几乎是笔不离手,到了申时,小宫女提了食盒过来,她几乎拿不住筷子了。那宫女看着她吃完,又将书案收拾了一番,才又带了她回去。

今早和嫔另差了一拨人到撷芳殿,除了带来时下最新的衣料,还有棋盘和各色的丝线。其间便有好事的宫女多了句嘴,说储秀宫的佟贵妃如何如何地喜欢绣品。这里的秀女俱是心思灵活,女红又是她们所长,便商量着,集众人之力绣一件绣品献给佟贵妃。这个提议自然是一呼百应。关于要挑什么图案,大家倒是众口一词,认为百鸟朝凤图寓意最好。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年璟瑶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人竟越发消瘦了。别的秀女初时羡慕得厉害,认为她得蒙和嫔娘娘青眼,不免比平常更亲近了几分。几天下来,若干细心的秀女却发现,年璟瑶的右手已然肿了起来,这才明白抄经不像是宠信,而像是一种惩罚。

不过三天的功夫,经书已经抄了一大半。这日年璟瑶依然在埋首抄经,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年璟瑶早已习惯佛堂的静寂无声,这温柔的语声竟让她哆嗦了一下。和嫔轻盈无声地进来,年璟瑶专注于抄经,是以未曾发现。此时和嫔已站在书案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年璟瑶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勉强定了定神,放下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她脚边跪下叩头。

“奴婢失礼,请和主子恕罪。”

年璟瑶的细微动作并没有逃过和嫔的眼睛,和嫔微微一笑,亲自搀了年璟瑶一把,道:“是我不想惊动你,你何罪之有呢?我不过是过来看看。哟,竟然抄了这么多了?”说着,便拿起一旁的手稿,端详了一会儿,叹道:“你研读过《笔阵图》?字清婉灵动,难得难得!只是可惜——”

年璟瑶心中一跳,低头看着瞥了自己的手稿一眼,若干字体的架构,有着微不可察的凌乱。

“心有旁鹜。”和嫔这样品评道。

年璟瑶再一次震惊于和嫔的精明,她微垂着头道:“奴婢少时读过几本书,向来是不求甚解。字体拙劣,还请和主子多多提点。”

和嫔摇摇头,道:“你太谦了。你住在宫里也有两三个月了,觉得这宫里好么?”

年璟瑶道:“承蒙各位主子眷顾,奴婢在宫里吃得好住得好。”

和嫔轻笑着,在年璟瑶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每日银耳燕窝,也算是不错吧。”

年璟瑶浑身震了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和嫔一直上下打量着她,一刻也不曾移开,年璟瑶只觉得额上已经微微沁出了汗。和嫔仍是微笑着,只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既然觉着宫里一切安好,那‘无可奈何花落去’,又是什么意思呢?”

宫里每个地方似乎都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年璟瑶惊骇莫名,勉强道:“——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时感慨。”

和嫔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方才在想什么?”

年璟瑶抄经时确实心有旁鹜,她不敢强辩,回话时便有了片刻的犹豫。

和嫔已然笑道:“回一句话便要想这么久,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抑或是你很怕我?”

年璟瑶忙跪了下去,道:“奴婢心思笨拙,但绝不敢有心欺瞒,娘娘询问,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嫔的话里便透出一丝玩味,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哦。那说说看。”

年璟瑶低垂着头,“奴婢从没有出过远门,所以有些想家。——奴婢已经知错了。”

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和嫔看了她一眼,便道:“你先起来吧。百行孝为先,惦记父母,也并不是什么错。”顿了一顿,又道,“你知道抄写经书,为的是什么?”不待年璟瑶答话,她已接着道,“抄经原是一番心意,并不是要一味求快求多。多了未必心诚,少了未必不虔诚。若能求得心静,却是最好不过了。”和嫔早已瞧见了她手上的异样,道:“这番话,你好好想想吧。”






第50章 祸起萧墙
这场风暴远比想象中来得猛烈。

真相也远比想象中的触目惊心。

原本只说是询问,胤祉平素是与胤礽走得最近,皇帝既然废了太子,党附太子之人,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最后胤祉却意外被拘执了。但凡知道一点内情的官员个个噤若寒禅,一下了朝,便闭门谢客,惟恐自己沾上一丁半点,累及自己多年打拼下来的仕途,更怕保不住自己项上大好的头颅。

风暴尚未席卷至京师,大家便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息。这样朝野震动的大事,胤禛自然关切,他日日等待着胤祥的书信,可惜,自从废太子之后,胤祥一直无只字片语传来。

今晚的月色分外的皎洁明亮,笼得万物似乎罩上了一层冷冽的光。月色再是美好,也注定要被辜负,皇城内外,只怕没有人有欣赏的闲情雅致。

已是深夜,原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此处却灯火通明,细语不断。

“真是没想到……他怎么看也不像——何至于被拘了起来。若细细追究起来,有哪一个可以全身而退。”

“哎,怎么扯到自己人身上来了。好好地别触霉头。”

“我们可什么也没——做。”

“现在不是大发感慨的时候。眼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兔死狐悲,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说不定哪天——”

“哎,你又来了。”

“眼下的情形不是好事么?你怎么反倒揣起一副菩萨心肠来了?此时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谁说我后悔来着。我说说而已,怎么,还不兴我说话了?”

“我几时不让你说话。他从来不曾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何至于去为他去担心?”

“就算如此,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歹是有一些情份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里还能顾得到这一点?若是这回出事的是我们,有谁肯为我们说上一句话?”

“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地这么咒自己。也不嫌不吉利。”

“好了,莫要吵了。放着这么多的大事不管,却为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

“如今已是草木皆兵,但凡沾上一点,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这话说得没错。其实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

“莫要忘了,梁九功身上,还大有文章可做。”

“梁九功是只老狐狸,他一心向着太子,绝不招惹别的麻烦。谁会和他有多大的瓜葛呢?”

“无中可以生有,小题可以大做。眼下在他身上,就有一着漂漂亮亮的好棋。只不过,这次难免伤及某人,我怕我们当中有人会不舍得。要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心软,前功尽弃是小,说不定连我们自己也被搭了进去。”

“……一切各有天命。我……我断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不舍,而耽误了大事。我一切都听大家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大家打起精神来,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当初旨意下达的时候,皇帝的心已是灰了一层。

为什么非要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胤祉是他心爱的儿子之一,温文尔雅,满腹经纶,他的为人,应该是纤尘不染,若说他卷进龌龊的阴谋里,皇帝实在不愿相信。但他又无法斩钉截铁地确认他的清白。毕竟,胤祉与胤礽之间的瓜葛甚为暧昧。

皇帝幼时承教于孝庄文皇后,他从小得到的教育,便是不可以感情用事。他素来是个听话而好学的孩子,这一点他一直铭记于心。他处理朝政多年,历经风浪,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绝非只是侥幸。防患于未然,一向是他处事的原则。更何况,拘执,也只是权宜之计。

皇帝不止一遍地安慰自己,清者自清,倘若胤祉无辜,往后的日子里,爵位、佐领、田庄,他自然会加倍地补偿他。若是——若是他真的参与了什么,此时查清楚,总比将来不可收拾来得好。

垂钓,是皇帝最爱的消遣之一。皇帝的耐心够,只要有精致的鱼饵,每次都收获颇丰。每钓上一条鱼,皇帝都在心中感叹鱼的肤浅与愚蠢。这回,皇帝再做一名垂钓者,而皇帝这次所用的鱼饵,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太子之位是最诱人的饵,多少人为了它伺机而动,如今这个位子已经空了出来,有心争而食之的绝不会无动于衷。皇帝冷眼瞧着,等着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先跳出来。

人,有时并不比鱼聪明多少。

尤其是利令智昏的人。

迫不及待来咬这个饵的是胤禔。

胤禔突然的殷勤是显而易见的,嘘寒问暖,跑前跑后,活脱脱就像戏台上的跑龙套。英勇,在战场上是极优秀的品质,但若是把它挪用到了其他地方,就有些变质了。曾经在战场上英勇作战的胤禔,此时也是不管不顾,义无反顾,眼神热切得像着了火似的,只差没在脑门印上“志在必得”四字。这个儿子的能耐,皇帝是再清楚不过的,眼瞧着他戏台上小丑般地上窜下跳,内心默默地修正对他的评价。早先还是“勇气有余,沉稳不足”,如今早换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从来不曾对他抱有过多的期望,现在连曾经的那点希望都收回来了。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心中有了执念,会做出这样的丑态。皇帝心里厌烦,渐渐地很是鄙薄他。这样的错觉是极危险的,想狠狠地掴醒他,却又担心他受不了太大的打击。——纵然不再期待,他毕竟还是自己的长子。

小的时候,儿子们温顺如猫,乖巧懂事。渐至成年,他们磨利了自己的爪牙,好胜的本性展露无遗。不甘人后,不免就会想入非非。皇帝无奈地想,自己辛辛苦苦地培养的这一群儿子,难道只是让他们用来算计自己的兄弟么?而自己,究竟要亲手毁了多少个儿子,这件事情才能罢休呢?

狂怒之后的皇帝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现在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遇事退缩,从来都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梁九功行宫的住处及京里的宅子早就已经查抄了,前些时候皇帝心烦意乱,并未处置,此刻便吩咐道:“ 梁九功那里怎么样了?”

魏珠并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却瞧见皇帝眼底透着一丝倦意,眸光又多了一层森冷之意,暗自胆战心惊。梁九功行宫的住处正是魏珠带人查抄的,此刻忙躬身道:“奴才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派了几个妥贴的人照顾梁总管,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一应物品,俱都封存,皇上可要过目?”
“那就瞧瞧吧。”

“是。”魏珠躬身退出。

不一会儿,便亲自端着一个盘子进来,却也只是一些珠宝古玩。珍珠、翡翠、古玩累次堆在一起,竟也让斗室生辉。

皇帝只是瞥了一眼,便问道:“书信呢?”

魏珠垂首道:“奴才曾经细细搜过,并不曾看到只言片语。想来藏在别处也说不定。或者,奴才派人去梁总管那问问?”

皇帝沉默了半晌,道:“不必了。想是烧掉了。”

梁九功嗜好珠宝古玩,皇帝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料不到私藏如此丰富。梁九功平日那么谨慎当差,图的也不过是荣华富贵吧。这么一想,盯着魏珠的目光便复杂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奴才查过,这些日子梁总管除了在宫里当差,便是出入赌坊。前些时候,似乎还去了四阿哥府几次。”

是夜,十三阿哥胤祥奉召入殿。皇帝摒退旁人,一夕长谈,内容无从知晓。

次日,飞骑从行宫出发,八百里加急奔赴京师。未几,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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