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童-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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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书生脸上胎记没有了！
这件事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洛阳城，许多爱看热闹的都跑来看疯书生，把他那件破宅子围得水泄不通，疯书生无奈，好一阵子不敢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人死死盯着瞧，只是跟以前不一样，以前他们看的是他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如今他们看的是自己这张干干净净的脸。
这人长得好看了，人们也就不怎么在乎疯书生那克父克母的凶煞命了，媒婆也来登门拜访了。
疯书生在正屋里招待媒婆，小仙童就气得在侧屋里拍桌子瞪眼，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揪着媒婆的衣领把她扔出去，恶狠狠地道：看你还敢再来！我告诉你，疯书生是我一个人的，不许别人跟我抢！
媒婆从地上爬起来喘了几口粗气，惊恐地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小祖宗，端着有些发福的身躯夺门而出：诶哟哟，这姑娘哪里来的啊，竟然说出这么造孽的话来，真是不得了了啊，败坏门风啊！这、这孤男寡女的竟然住在一处，这可怎么得了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仙童尚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惹了多大的祸，然而疯书生可知道。
很快，这件在人们看来难以开口可又大逆不道的事情悄悄地在整个洛阳城飞快地传了开来。
疯书生气冲冲地想要把小仙童赶出门去，可他根本开不了口。
多少年来根本没人肯搭理他，跟他说一句话，如今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肯来陪着自己，还治好了自己的胎记，不管她是人是鬼，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把她赶走？
疯书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闭紧了宅子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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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书生在家刻苦读书，钻研圣人之学，小心谨慎地避开小仙童不经意之间过于亲密的举动。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疯书生谨记于心，可惜的是疯书生这宅子里只有两间屋，一间朝南，一间朝东，每日小仙童修炼吐纳完毕之后便会跑到疯书生那儿，安安静静地看他写字读书。
疯书生写起字来全神贯注，偶尔抬起头来也会看见小仙童正低着头，站在桌旁为他磨墨。
疯书生从不对人笑，只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牵扯到脸上那块红胎记，显得更加可怖，人们就更不愿看他一眼了，如今胎记没了，他还是没改过自己的习惯来，整日面无表情。
小仙童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疯书生觉得她美极了，他觉得人间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他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对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小仙童微怔，手中的动作兀地停住了。
他是在对她笑么？
冷面神仙在对她笑？
小仙童心中激动不已，她睁大眼睛，却悄悄地把激动的心情按捺下来。
她忽然想到，反正如今美人儿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只要她天天对冷面神仙好，也许冷面神仙就会喜欢上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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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看到疯书生苦读的模样，心中一动，变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递给他：十年苦读总不能白白辜负，会试的日子快到了，疯书生，还不快收拾收拾东西赶紧上京？
疯书生看着眼前的金子不由得愣住了。
他自然十分开心，可是开心之余，却又收起情绪，把金子推还给她：不行。
小仙童疑惑：为什么？难道你不想金榜题名了？
疯书生摇摇头：道理不在于此，你、你不是人啊，这金子必定是你变出来的，我又怎么能拿着这假金子去骗别人呢！
小仙童看了看手里的金子，默不言语。若是靠疯书生自己卖字画挣来的铜钱，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攥够上京的银两。
她脑筋一转，将金子塞在疯书生手里，道：这金子可不是我凭空变出来的，这是我偷了坏人的不义之财，你只管用便好，那些坏人都那么有钱，也不会在乎这区区一锭金子的。
疯书生拗不过她，只好收下。整理行装，准备上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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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十分高兴，她替疯书生收拾好行李，又给他添置了几件新衣服，还帮他亲手缝补了几双鞋子。
疯书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就算她真的是一只鬼要吃他的话，他也毫无怨言。
可是祸从天降，就在临走的前几天，洛阳城里鼎鼎有名的李恶霸踢开了疯书生家紧闭的大门。
李恶霸双臂抱胸，身上净是雄壮的肌肉，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站在门口，恶狠狠地喊：疯书生！疯书生！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疯书生正喝着小仙童给他做的红枣粥，听见叫喊声便放下碗，走出房门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仙童亦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出来。
李恶霸本想破口大骂，没想眼见一名貌若天仙的姑娘竟站在疯书生的身旁，不禁垂涎欲滴：好啊疯书生！原来你真的像城里传的那样，暗地里藏了一个美娇娘啊！真是没想到啊！
疯书生一听，已经能想到李恶霸接下来的话。他挺身站在小仙童身前：我跟这位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不要胡说。
李恶霸“哼哼”两声，奸笑：既然不是——嘿嘿，那更好了！这美娇娘跟你并无关系的话，为什么要住在你这破宅里？还不如跟了我李霸天，以后也有好日子过啊！哈哈哈哈。
李恶霸一副凶狠狠的身躯，脸上却露出一副谄媚的笑：怎么样？小姑娘，跟我走吧？
小仙童怎容此等污言秽语：呸！
疯书生赶忙挡在小仙童身前：李霸天，你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还是不要来打扰别人家中清静的好！
李恶霸觑了疯书生一眼，勾起嘴角，伸出粗厚的手掌，狠狠地把疯书生甩在一旁：啧，一个臭书生！没了胎记倒颇有一副好皮相，本大爷没收了你作禁脔已经是好的了！赶紧滚开！
小仙童赶紧跑过去把疯书生扶起来，她抬起头，冷哼一声：果真是个不要脸的恶霸！看我今天如何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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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不动声色，身后手指微微一动，两指一勾再一弹，就见李恶霸凭空飞了起来，从屋这边狠狠砸到另一头。
李恶霸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趴在地上打滚，鼻青脸肿了。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爬起来，晕头转向：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小仙童拍拍手：哈哈哈，要不要再来一次？
李恶霸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小仙童：你、你不是人！怪不得，怪不得疯书生脸上的胎记平白无故的就没了！原来是你！
小仙童弯起唇角，“咯咯”笑起来：我就不是人，你能怎么着？！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李恶霸放下狠话：我告诉你，我我我是不会放过你们两个的！
说罢，他转身一溜烟儿跑走了，连掉下的钱袋也没顾得拾起来。
小仙童拍了拍疯书生身上的灰土：疯书生，你没事吧？
疯书生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没事。你刚刚怎么把他摔飞的？
小仙童抿嘴一笑：你不是说了么？我是鬼啊！要收拾个恶霸还不简单？我小指头一勾就揍得他满地找牙啦！
疯书生无奈一笑。
小仙童心思单纯，以为把李恶霸打跑了，事情也便解决了，谁想隔了两日，那李恶霸竟趁着疯书生独自一人出门卖画的时候，暗自找上了他。
小仙童一个人待在家里，高高兴兴地学人间女子给疯书生缝着旧衣裳。
可是这天直到深夜，疯书生都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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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缝好衣裳抬起头来看了看时辰，门口依然不见疯书生的踪影。
烛火明灭，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疯书生没有带伞，他怎么回来呢？
小仙童不由地担心起来，她扔下衣服跑出门。
小仙童不禁暗恨，如果她可以再跟着师父多学一点点仙术该有多好？如果是师父的话，只要掐指一算就会直到疯书生在哪里了吧！可是现在再懊悔也没用，小仙童冒着雨，在整个洛阳城里搜寻疯书生的影子，她整整找了一夜，喊了一夜，最后还是有一位好心人告诉她，他在城外看见李恶霸带着一群手下把疯书生围住了。
小仙童跺跺脚，立刻赶往城外，御风术第一次使得这么飞快。
她来到城外小竹林，终于看见了疯书生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不停地在流，混杂着雨水，流下脸庞，流淌进衣裳里。她只顾抱着疯书生，一声声的唤着：疯书生，疯书生！你听得见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醒醒啊！
疯书生气息微弱，他微微睁开眼，一片迷蒙中，只见一位长得很美的姑娘，正在为他哭得天昏地暗。
40
疯书生快要死了！小仙童情急之下把自己体内的大部分灵力都灌进了疯书生体内。
在小仙童的悉心照料下，疯书生终于醒了过来，可是也落下了病根，每日总是不停地咳血，咳啊咳，咳得小仙童心都疼了。
小仙童每日都花费很大的力气，做很好吃的饭给疯书生吃，可疯书生吃了多少便要吐出来多少。
疯书生不愿意叫她伤心，他总是努力忍了又忍，等她离开的时候再一个劲儿地捂着口鼻咳个不停，熟不知小仙童的耳朵好使得很，那些咳声一声不落地都震在小仙童的心上。
小仙童把熬好的药端到她面前，问他：苦不苦？
他摇摇头，道：不苦。
其实药很苦，可是疯书生心里很甜，因为是她熬他喝的，他要一口气不停地喝下去，不浪费一点一滴。
疯书生每天躺在床上看着小仙童为自己忙前忙后，煎药煮粥，有时候在他床边给他扇扇子，扇着扇着就睡着了。小仙童趴在他身边睡着的时候，疯书生就从被子里颤颤的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上，描绘着她疲惫的模样。他要把她记在心里。
他想，她不是鬼，是天上的仙女才对。他不禁苦笑，可是天上的仙女又怎么会下凡来到他身边呢？
小仙童从睡梦中惊醒，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师父发现了，他要把她抓回东皇山锁起来不叫她见疯书生，她不依，她听见师父在她梦中说，这是命数。她偏不信！小仙童心里明白，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她只不过是勉强吊着疯书生的一条命，再过不久，疯书生就要死的，可是她不要疯书生死，她要留在他身边，好不容易疯书生才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他会对她笑，他会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多休息一会儿。她宁愿再苦再累些，也要他多活一阵子，就算说她私心也好，她只想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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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趴在疯书生的床边睡着，半夜醒过来，她听见疯书生嘴唇发白，不停地在呢喃着：冷，冷……
她紧紧握住疯书生的手，那只手冰凉刺骨。她明白她留在疯书生身上的仙力已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她疯了一样把自己剩余的仙力又一次输进疯书生的身体里，可是那仙力实在太微弱了，疯书生的身上依旧冷得可怕，她慌了，她的心也跟着变得无比冰凉。疯书生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这个事实在她脑海里不停地来回萦绕着，叫她无法冷静下来。
她浑身无力，四肢麻木的站起来，来不及细想，她飞快地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掀开疯书生的被子钻了进去搂住他。
她不停地喊：不冷，不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疯书生，疯书生！你会好起来的，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疯书生浑身颤抖，感觉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他紧闭着眼睛，隐约间他还记得趴在自己床边熟睡着的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他要挣扎着起来对她再说句话，可无论他怎么使力，他都睁不开那千斤重的眼皮，也抬不动自己那不听话的手。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那么冰冷了，意识又渐渐地回到了自己的四肢上，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温暖柔滑的感觉包围着，不由自主地想要把那股温暖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眼泪一次一次为他落下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留恋他身体的温度，她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他。
疯书生终于勉力地睁开了他的眼。
小仙童一张脸早已经哭花，她抽咽着，对上疯书生疲惫的双眼，那双眼里饱含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情愫。
疯书生动了动手指，想要把胳膊抬起来，可终究是没有那些力气了。
他很想再摸摸她的脸，再安慰她几句话，可他终究是不能了。
他的咽喉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就算血不停地从他嘴角涌出来，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冲着小仙童淡淡笑了：我……
我……喜欢你啊……
可惜……你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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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童的眼泪流干了。
她抱着疯书生，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感觉着他的温度慢慢变冷。疯书生和冷面神仙不一样，他会耐心的跟她说话，他会对她笑，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原本便没想过要跟美人儿争他的，她只要他的一辈子就够了，下辈子她就把他还给他的美人儿，然后跟在他身后，悄悄地看着他跟美人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不愿意那么做了。
她搂着疯书生，抿起嘴唇，低下头飞快地在他唇上点了点。
小仙童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疯书生，我把金丹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43
多少年后，方寸山上美人儿和冷面神仙正说着话。
美人儿心有戚戚：当年幸得菩提真人提点，我才能够修成仙骨，如今可以坐在这里与你说会儿话，实属不易。
冷面神仙点点头，感慨道：是啊，若不是执法天尊执意要将那小仙童贬下凡去尝轮回之苦，东华帝君也不会低头向执法天尊说情。可见帝君虽然表面上谦谨，私下里也是十分疼爱小仙童的。
美人儿点点头：帝君不但叫执法天尊免了仙童的轮回之苦，也亲自替你挡了十世劫难，我心中也十分感激。
说到这里，美人儿又有些不忿：我看啊是那执法天尊不依不饶，非要东华帝君下凡去受一番苦。
冷面神仙不由感叹：只可惜了那小仙童，到最后连魂魄都散了。
想到这儿，美人儿莞尔一笑，又悄悄捏了捏冷面神仙的手心：我记得那小仙童不是很喜欢你么？怎么？被她感动了？
冷面神仙按住美人儿的手，摇头叹息：怎么会。她那时候拼死也要救的又不是我，是东华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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