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传说- 第15部分

还有，还有母后。多久没有看见她了？她是不是都在忙于泉眼的事情？很多来不及思考的问题，一一浮现在我脑袋里，越想越是理不清。

或许想的太入神，全然没有发觉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玄德无殇醒了，轻手轻脚的坐起。他看着灵羽，似乎想说点什么，喉咙动了动，噎了口唾沫，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一语不发的坐着。

我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榻上，清澈透亮的眼睛正好迎上玄德无殇深褐色的眸子，他似是惊了一下。

“都学完了？”他问道。

“嗯。”我点头。

“比我想象的要快。”他平淡的表述，不知道算不算表扬。

“那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会。”我小心轻声的问，发现他面庞的轮廓实在太美丽，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你刚刚不是休息过了么？学绘画！”说完，他拍了拍手，响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了两声。从外面游进来一位鲛人，仔细一看，不就是在鲛族学校里的老夫子么。

龙莲赶紧准备好笔墨纸砚，接过宫人们的彩色调盘，拿了张矮凳将彩色调盘放上去，请夫子入座，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时不时的侧目看看玄德无殇，他依旧半倚在榻上小憩，这次眼睛是半眯着，似乎真正开始督学了。

第二十二章　情愫暗生

丹青师傅向我微微躬身，我回礼，他抬起头来，头上戴了顶高高的黑色的鲛绡帽，脸上缓缓晕开一个笑容：“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我坐在丹青师傅旁边，顿了一会，方才问道：“今天学什么？画好学吗？”

“公主无须担心，什么东西都是由不会而会的。”丹青师傅示意龙莲添水磨墨，龙莲卷了袖子露出和她小脸一样雪白的皮肤，慢慢的磨着。

丹青师傅拿起毛笔介绍起来，不同的画用不同的笔，效果自然不同，随即铺开宣纸，拿起笔画起来，所到之处如行云流水，看得我入神。

忽然他在纸上笔锋一转，由浓转淡，停下笔来，幽幽道：“笔墨浓淡变化就是色的层次变化，公主殿下您看，山水多湿笔，首先要练习“水晕墨章”的效果。”

我拿起笔照葫芦画瓢，结果越想画的像越不像，手上力量稍稍不注意，墨点洒落在纸上，污了画。我把笔倒过来，抓在手里，撅起嘴巴，细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墨汁顺着笔杆倒流到手指上，渐渐流入手心，却全然不知。

“先生，看我画的如何？”我弱弱的问了一句。

“公主殿下，还需要多加练习呀！”丹青师傅提起袖子，轻轻将我手里的笔拿出来，递给龙莲。我这才发现手上都是墨汁，很不好看，有点懊恼抓起书案上的一块方帕擦起来。

“那好吧，我多加练习就是了。”我嘟哝道。

“那为师先告退，今日到此。”丹青师傅微微躬身，退了散步，转身出了大殿。

看着自己画的丹青，那山水和丹青师傅的山水，几乎拿来对比都是对丹青师傅的一种亵渎，不由摇头苦笑。

“怎么，看样子小公主也有自知之明呀！呵呵，多加练习吧。”玄德无殇冷眼旁观我的作画过程后，忙不跌的评论一番，似乎以刺激我为乐。

“哼！总有一天我会画的比夫子好！”我恍然回过神，不服气道，眼神里有倔强。

原以为我们的上仙大人会继续与我拉开口舌之战，谁知他只是付之一笑，站起身走了过来，捧起我的画卷起来，然后用清洁术将我手心的墨汁去除。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平日里的桀骜不驯，脸上挂着笑意，温柔的像一缕暖风。

“我倒真愿意看见有这么一天。”他放下我的手，他的眸子里有微微的情感，那从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光亮好像是在心疼什么似地，或许是我看错了，并不代表什么。

“你一定看得见！”我回答的干脆，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不能让人瞧扁了。

“好呀！拭目以待！呵呵，不过你休息会，就要学习书法了。”他弹了一下我头上长长的翎羽，戏谑的看着我。

我的脸涨红通通的，耳根热乎乎的，愤愤的瞪着他道：“不许再碰我的翎羽！上仙大人！这样很不礼貌！”

“呵呵，好。”他故作严肃，表情像极了一张纸老虎。望着他这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第一次有想惹他一下的想法，伸出手放出紫电，一小束电光瞬间电到他的胳膊上。

这一下子，电的玄德无殇猝不及防，胳膊麻了一下，愣愣的望着眼前“咯咯”直笑的灵羽，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笑得喘不过气了，我才断断续续的说：“上仙大人，怎么样？我的法术还行吧？”

玄德无殇站起身，整理了衣服，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龙莲，清清嗓子，道：“我要去泉眼看看，没有时间和你这个小鬼开玩笑。好好练习书法。”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大殿外走去。

我看见龙莲苍白的小脸上表情古怪，隐忍着，等玄德无殇出了大殿，我侧过身子对她说：“笑吧，不要憋坏了。”

这才听见身后有低低的笑声。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龙莲笑起来很好看，脸颊上有陌生的绯红，竟觉得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妩媚，怎么就总冷着一张脸，也许因为她练得的是寒攻术，至阴至冷的缘故吧。我忽然想，如果龙莲天天这样还是挺可爱的。

“公主刚刚好像还真是吓到上仙大人了。”龙莲拨了拨海炎灯，大殿里的光亮许多，镂空的架子上的兰珏晶泛着淡淡的光芒，照亮大殿，有种灯火通明的感觉。

兰珏晶亮了，我看来一眼日晷，已经快到未时了，该用膳了。

龙莲传来小人鱼宫女们，准备好膳食，装了碗甜汤递给我。我默默的吃着甜汤，眼睛扫过桌上的菜肴，发现凡是动过的菜龙莲都摆放在我近处，远处放的都是不曾碰过的，很用心思。

我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兰珏晶，觉着食欲好，也是墨雷哥哥帮我把兰珏晶发光的时间施法定在我饭点时候亮。

墨雷哥哥真是好呀，总是这样爱护着我，哪里像这个上仙大人这般严厉。我慢慢的嚼着烤肉，是鹿肉，怎么都没有在凡间烤的香，鲛族海底用的都是炎火，鹿骨上没有一点火的痕迹，肉却烤熟了，吃在嘴里像是工艺品，少了烟火味。

等我吃完，龙莲唤来小人鱼宫女们一并收拾好，餐桌也收了，动作很轻很快，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看着乏味，上了榻，想休息会。殿外，进来一名柔弱的鲛人夫子，一袭青衫，头上有黑色的鲛绡帽子，躬身后，慢言慢语的说道：“公主殿下，下官文左负责教您书法，现在到上课时间了。”

这个玄德无殇，真是把时间算的如此精确，我攥紧小拳头，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愤愤的回道：“本公主要休息，夫子请回吧！”想想不妥，又补充道：“等我睡醒了再来教。”

“上仙大人，吩咐下官一定要在规定时间为公主上课，下官不敢不从。请公主殿下体谅。”他躬身的样子很像我凡间街上看到的书生模样。

我顿了三秒，不依不饶道：“我要是不呢？我睡醒了不照样可以学习书法，说不定更有精神。”

他径直走进大殿，青衫下的尾鳍是青色的，像母亲的头发，很柔美，研磨提笔专注的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搁下笔，甩了袖子站在书案边上。

“请公主过目。”他躬身冲我笑道。

我示意龙莲把纸拿过来，那字是行书，写得端正平稳，跌扑纵跃，苍劲多姿，心中暗叹，“好字！”大声念道：“贵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无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

读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慌忙下榻，认真的躬身道：“夫子，学生失礼，请夫子责罚。”

“公主殿下言重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官能教公主殿下书法，是下官荣幸，请殿下入座。”他倒是显得格外豪爽，没有一点文弱之风，这位夫子看样子是外柔内刚型的。

我认真的听他讲古体字的来源，字的结构，然后看他写出好几种字体，分别给我介绍每种字体的不同点与变化。

我照着他的字帖，每日都练习书写，写完，他来点评，一时间，书法成了我最喜欢听课。还有一点，是文左夫子不知道的，我还很喜欢他的青衫下的青色尾鳍。

每次看到青色的尾鳍，不自觉的会联想到母亲，如果没有奴煞，我们现在应该会很好吧。我最终选定每天临摹的楷书和行书的帖子，日日勤加练习，已经能写一手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了。

文左夫子挺看好我写的字，他总是说我的字写得很灵动。可是，我却悄悄的让他不要声张，不要告诉玄德无殇这位上仙大人。

每日安排的都很满，很满，满的没有时间去想泉眼的事情。有的时候，偶尔听说玄德无殇和墨雷哥哥两人一起和勇士们下冷海采集深海水晶，那是南海之极，寒冷的彻骨。

还听说玄德无殇回来后就睡在寝宫里，一天一夜了，都没有醒。

听到玄德无殇一天一夜没有醒？我好奇，有些担心，捉了海蛇藏在袖子里，匆匆准备去他宫里看看。

龙莲跟着我，一路小跑，扭动着她的尾巴。

等进了宫殿，那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宫殿，不是很大，守门的小人鱼宫女们看见我慌忙躬身行礼。不等他们抬起头，我已经冲进他的寝殿，看见巨大的暖玉石床上，玄德无殇睡得像一尊玉佛。

我轻手轻脚的走近床的边缘，慢慢坐下来，看见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痕，悄悄松了口气。转念，想起什么了。从衣袖里拿出海蛇，黑色带着粉色斑点的海蛇吐着长长的芯子，缠绕在我的胳膊上。

玄德无殇心想，这个小东西，怕是又要弄出点什么来，才开心。睡了近两天，舒服多了，假意不动声色，莞尔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用一缕魂站在她身旁，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十三章　深海晶魄

我看着他似乎没有感应，这才放心，原来上仙大人也不是那么厉害嘛。心里暗暗庆幸，把海蛇绕在他脖子上，穿过他脖子是，他的皮肤很烫，烫的就像吃了一团火放在肚子里。

我下意识的迅速缩回来，吓了一跳，鲛族的体温一般比较低，这样的接触让我有些奇怪。

玄德无殇的那一缕魂，感受到了小灵羽的异样，心里暗笑，看着这个小东西，忽然想到这个小东西还没有到行笄礼的年龄呢。

如果她就这样小小的，永远只是个孩子多好呢。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轻轻摇头，魂魄归位，睁开眼，醒了过来。

看见他突然间睁开眼，褐色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深潭，仿佛一恍惚就掉下去了。那海蛇吐着芯子，游到他胸前，懒懒散散的昂起它的头对着玄德无殇，他倒显得一脸悠闲。

“你就这么点出息了？”他看着我。

“你不怕？”我有点始料未及，忙出手收了蛇，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让它发动攻击。

他浅笑，一把捏住那海蛇的七寸，那蛇顿时像根软了的面条，在他手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依旧眯着眼：“怕。”

我心头一阵暗喜，接下来的话又让我黑了脸。

“怕不够大，这蛇也太小了。比当日海冥洞的三头蛟小多了，呵呵。”他说的轻松，攸得坐起来。

“海冥洞？三头蛟？那是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知他所云，迅速操起手掌，蹦出一道紫电。

眼前却有光华闪现，他面前出现一道透明的屏障，水波柔柔的泛着圈圈涟漪，把他在屏障后的笑脸映照的夸张。

“忘记了，你该是不记得的。”他将对襟的长衫整理一番，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一晃神，我看见他张开的手心有细密的血窟窿，低下头，细想想他不太可能受伤，疑似看错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了，上仙大人？”

他莞尔，笑的漂亮，回答的甚是委屈：“受伤了呀。”

“上仙大人也会受伤么？不是说你们刀枪不入么？”我努嘴，有点不相信。

他见我有疑，把手摊开放在我面前，宽大厚实的手掌上面确实有血窟窿，细细小小的。继续委屈道：“喏，你看。”

“是的哦，受伤了呢。那我帮你修复吧。”我捧起他温热的手掌。

扬起头上的翎羽，散开罗裙，建立了一小小的椭圆形气场，透明的蛋壳包在他手上，低低的吟唱古老的修复符咒。

慢慢的看见，细细小小的血窟窿，一点点合拢、消失。整个过程，玄德无殇的眼神都是暖阳阳的，发现了宝贝似的。

我心想，难道上仙大人不知道鲛族擅长修复术与招魂术？

“看什么呀？小鬼头！本仙就算容貌动人也不用看傻了吧？”他两眼放光，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欠揍。

“你怎么老是给我起个什么‘小东西’、‘小鬼头’之类的称呼，多难听呀！上仙大人我叫灵羽，看我头上有翎羽。”说完我晃晃头上两根长长的翎羽。

“好吧，小公主。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日课业都修完了？”他话题转换的让人措手不及。

“大约，那个差不多都结束了。”我心里忐忐忑忑。

“那好，与我看看你哥哥墨雷吧，他估计受伤还没有好呢。”他淡淡的说着，拎起我，放在地上。

“墨雷哥哥受伤了？”我惊讶的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他的护卫可是海巫魅影，幻术和法术都是鲛族数一数二的。

“别把眼睛瞪那么圆，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抓住我瞬间转移到墨雷哥哥的殿门前，让小人鱼宫女去通报。

我抬头看看这个一向自以为是的上仙大人也很懂礼貌，知道要通报才进去，怎么到我殿里从来都不管这一套呢？莫非我没有墨雷哥哥人长的大？没有姐姐们长得高？估计都不是。

那小人鱼一会儿就风风火火的出来，立在宫殿门口，躬身低头努力柔声道：“公子尚未痊愈，身体不适，今天不见客，上仙大人请回吧。”

“哦？这样啊！那我们回去了，小公主。”玄德无殇有点捉摸不透的笑着，看起来阴险的很。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空间瞬间移动到了墨雷哥哥的寝殿，眼前的一切让我心痛不已。疗伤的海医将他的蓝玉石床贴满符咒，纱帐上方的海水凝固住了，充满了琥珀色的药汁不间断的流向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