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相思寸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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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尽相思寸寸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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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不怪我。

他好像从没有怪过我。这几年来我也错过,可是他永远都是淡淡的,不在意的样子,便是我惹了祸事,他也常常出言替我开脱。

就如今日,我亲手将他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也仍是微微笑着说不怪你。

可是我却不能不怪我自己。

连日来我总是徘徊在囚禁他的那扇门外,然而总也没有勇气跨进那一步。我想他也知道我在外面罢。

皇上驾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我便在门外陪着他经历,直到他被夺了皇籍贬为庶民。

那一日,那扇关了许久的门终于开了,他缓缓地踏出来,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却对着我笑了笑。我接过他手中的包袱,那包袱极轻,里面只有几件衣裳。他在我前面走着,拒绝了我找来的马车,一步一步出了宫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想这一次我真的懂了他的心思,既是输了这一切,那它如何辉煌又与他何干?若不能赢得彻底,那便输的干净才痛快。

后来我常去看望他,他总是喜欢坐在小院子里看着一旁架子上吊着的几条丝瓜。偶尔也与我说几句话,却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再也没提过那些事。

直到大皇子自尽的消息传来,那一日他终于开了口。

“还记得我从前与你讲的话吗?”他幽幽地开口,声音有些虚,“今后便不要再来了。”

我低低地应了,却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永祯廿三年九月廿一,原皇次子君非逸于家中旧病复发,耽于求医,不治而亡。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恰好在二皇子原先的寝宫,心中大恸,竟然呕出一口血。看着身边的桌椅摆设,一如我初来那日,只是今后再也没有那个苍白脸色上挂着一抹红的少年,淡淡地叫我常远。

他曾说将来有一日我死了,你不必哭。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无论他这一次是不是还会如从前那般原谅我。

第一次,我发现,皇宫中的夜晚,格外凄冷而漫长。

漫长的,像是过了一生……

卷二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一章

要说秋天,很多人都会想起秋风,落叶,还有庄稼地里无边的金黄和沉甸甸的果实。然而这一切对于秦筝来说都没有什么值得让她惦念的。

秋天对于她来说只是意味着自己又可以收到来自于他的礼物,还有就是渐渐转凉的天气会不会让他更难受。

咬断线头,她抖了抖手中那块紫色的物什,皱着眉头问身后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不是做针线的料啊?”

那人将东西接过来,试试里面凹凸不平的内芯,看看表面大小不一的针脚,刚要开口,瞥见她正对着红肿的手指呼气,又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咋不说话了?”秦筝将东西抢过来,举得高高地看着,“虽然丑是丑了点,也不至于吓着你吧?”

“嗯,你生来便是练武的料。”

“常大哥,你这话还不如别说呢。”秦筝对他做个鬼脸,又转过去将那东西拆了,重新缝第七遍。

常远只是笑笑,自顾自地饮着茶,看她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理着线,忙了半天终是烦躁地将手中的针线丢在一旁,鼓着腮生闷气。

他看不下去,走上前拾起被她丢下的那一堆,慢条斯理地梳理着乱作一团的线,笑着开口道:“既然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又何必非要执着于此?不如……”

“谢谢了。”秦筝知他要说些什么,伸手将已经整理好的针线自他手中拿过来,“这是我送他的,自然要我亲自动手。”

闻言,常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笑作罢。

三年的时间让秦筝褪去了从前的稚气,出落的愈发高挑秀丽,顾盼之间俨然一名娇俏少女。自当年那场变故之后,她便像是忽然长大,敛了从前的任性和柔弱。这些年在江湖上闯荡历练,更是让她有了不输男儿的胆色和见识。

只是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仍然是从前那副样子,明朗又洒脱,不经意间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和孩子般的调皮。

对于秦筝来说,隽王爷墨临渊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

“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她停了手上的针线,认真的想了想,“估摸着三天就能回去,慢的话四天时间也就够了,咱们不必太赶。”

“你就准备拿这个送给王爷?”常远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不确定地问。

“是啊,反正他说了,我送什么他都高兴。”

想起墨临渊的话,秦筝心里喜滋滋的。

每一年他都会为她准备一份生辰礼,那一次她追着问他的生辰是哪一天,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说,于是秦筝便按照老法子,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日算做他的生辰,然后傻呵呵地笑说他二人是同一生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允了。

那以后秦筝便每年拿着送给他的礼物来交换自己的,然后吵闹着非要他承认喜欢她送的东西。每一次,墨临渊也都是微笑着说:“丫头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想起秦筝曾经送给墨临渊的东西,常远不敢苟同地摇摇头,恐怕这世上也只有隽王爷会将那些东西视若珍宝。还记得叶曙见到秦筝送给王爷的那个她亲手缝制的钱袋的时候,皱着眉头说:“这个东西好,绝对保险,瞧这样就知道没人会打它的主意。”

秦筝将手中的东西上下检查了一遍,小心地折起又用锦盒装好,收在自己的床头。抬眼见常远正盯着她,颇有些不自在地道:“别看了别看了。”

顺从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常远替秦筝倒了杯水,等着她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方才开口:“冷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不是说他去了西边吗?我打算去找找看。”

“好,那我派人先去打探。”

“常大哥,谢谢你。”秦筝一本正经地道谢。

三年前的那一夜,君非宁问她想要什么东西做生辰礼,她想了半天也答不出。后来君非宁便下旨将常远的宫籍除了,恢复了他的自由身。而自那日起,常远便跟在她的身边护着她照顾着她。

起初秦筝不解,常常问他为何甘愿跟在自己身边,他总是笑而不答,后来秦筝便再也不问。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也隐约知道,常远之所以如此对待自己,大抵是为了报她爹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至于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有问,想必那段过往对于常远来说也算不得美好。

可是常远却执着地想尽办法要将秦筝那个断成两截的玉坠子复原,而秦筝也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暗门曾经的门主,究竟有怎样的故事,便也跟着常远一起去寻那以玉闻名的工匠,江湖人称冷玉的那个男子。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赶回京城。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锦盒,她的脑中已经开始想象着墨临渊收到它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脸上不自觉地染了笑意,没有觉察常远望了她许久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虽是入了秋,一早一晚的天气都转凉了,可是正午时分还是热的人微微冒汗。用秦筝的话说,这正是赶着尾巴可劲儿热的时候。墨临渊的书房里已经燃起了暖炉,门严严实实地关着,只将窗子开了点,正好能看到池塘对面的凉亭。

他正斜靠在榻上,对着眼前的残局静静思索着,左手两指微微弯曲着,指间那颗黑色的棋子晶莹透亮,被他颤巍巍地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响。似是对自己走的这一步颇为满意,他微微笑了笑,略侧了脸对着屏风的位置低低开口道:“还不累吗?”

那屏风后面有了簌簌的响动,然后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墨临渊看着秦筝被热气烘得红红的脸,将棋盘向一边推了推,对她招招手。

她乖巧地上前,侧身坐在一边,嘿嘿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你说呢?”

他向屏风一侧的地上瞟了一眼,秦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厚厚的白色垫子上有着几个浅浅的灰色脚印。

“哦,你早就知道我在,却等到现在才出声叫我!”她故作恼怒地抱怨着,“我连洗把脸都顾不上就来你这里,你倒好,憋着坏看我笑话呢!”

“我以为你就是成心不想让我知道你回来呢。”墨临渊低低笑着,伸手拭掉她额上薄薄地汗,“不然你干嘛嘱咐叶曙别告诉我?”

“我就知道叶曙那家伙靠不住!”

她原本想给墨临渊一个惊喜,谁知道还没到王府就碰上叶曙自外面回来,于是特意警告他不准将自己回来的事告诉任何人,谁知道那个大嘴巴,到底是守不住秘密的。

他笑着摇摇头,其实叶曙哪敢不听她的话,但是午饭时他那带着点兴奋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就出卖了秦筝。加上他乍一进书房便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中,除了他惯用的熏香之外,有了一丝尘土味。他瞧着秦筝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只是细细地看着她。

这两三年来,秦筝总是每隔几个月才回来一趟。每一趟回来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丫头的变化。还记得当年也是在这书房里,她怯怯地开口说想去寻那冷玉,将自己的玉坠子修补好。他自然是知道她想要探寻自己身世的心思,便没有阻止,只是提了一个要求。

要让他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可是自从秦筝红着眼眶离开的那天起,他便总也觉得心里不踏实。虽然知道有常远跟在身边照应着,秦筝自己也是个顶聪明的人,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每每到了暗门来人传信的那天便早早地等着,若是晚了一时半刻,便心浮气躁。

秦筝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就被暖炉熏得热腾腾的脸颊,像是被火烤着,连耳根也烧红了。

“我陪你下棋吧。”

她扯扯他的袖子,见墨临渊点头应允,便动手将黑白棋子分到不同的棋罐里。刚拾了两颗又想起什么,便故作不耐地将棋子一推:“你收吧,我不爱干这事儿。”

墨临渊明白她的心思,也没作声,只是用力抬起左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一颗颗棋子放到棋罐里。

望着他艰涩的动作,秦筝心里一阵难过。

这副棋是她送给他的,棋子都是特制的,与普通的棋子相比更沉也更滑,就是为了让他锻炼左手的灵活性。从最初墨临渊甚至是没有办法夹起一颗棋子,直到现在已经能够将它们分拣开,其中的艰辛不必说秦筝也自是知晓。可是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和额上薄薄的汗,她还是会觉得眼睛胀胀的难受。

“这屋子里真热。”她寻了个由头起身走到窗边站着,伸手将窗户全部推开,丝丝凉风迎面吹来让她冷静了许多。

自从他受伤以来,身子便大不如从前,虽然自小身子就不甚强壮,但也不及今日般弱不禁风。刚刚入了秋便觉得冷,早早地点了炉子。

“莫贪凉,刚出过汗当心受了风。”他将最后一颗棋子投入棋罐,执了帕子拭了汗,低声唤着秦筝。

她大口吸了吸气,敛了心绪转身回到榻旁,笑嘻嘻地执了黑子落在天元:“先说好,你得让我。”

他但笑不语,将指间的白子轻轻地落在盘上。

第二章

挡、并、顶、爬,墨临渊与秦筝二人你来我往,在这小小的棋盘上进行着无言地对抗,直到叶昭青父子敲门才中断了这场战争。

“哎呀叶伯伯,都怪你害我输了!”秦筝看着棋盘上被白子围剿的稀稀落落的黑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这丫头,一回来就让我替你背黑锅。”叶昭青笑骂道。

“得了吧,就你也跟王爷下棋。”叶曙瞥了她一眼,对墨临渊道:“王爷莫与她对弈,俗话怎么说来着?‘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墨临渊微笑着看秦筝撸起袖子作势要打叶曙,淡淡地道:“不多,只九子半。”他边说边试着活动一下有些麻痹的身体,后腰处传来的抽痛却令他忍不住紧紧皱了眉头。

见此状况叶昭青赶忙上前扶着他伸手按摩着,手下的肌肉果然已是一片冰冷僵硬,看看大开的窗户,遂不满道:“怎的将窗户开这样大,这叫王爷如何受得了?”

秦筝恍然大悟,急急上前将窗户关了,懊恼地看着叶昭青父子一站一蹲替墨临渊按摩着腿脚。

“不碍事,这房内总得透透气。”

叶昭青自是知道墨临渊替秦筝开脱,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责怪之意尽在其中。

她惭愧地低着头不吭声,忽又想起什么,转身跑到屏风后将一个包袱取出放在榻上解开,里面有几件衣裳,还有个雕琢颇为精致的锦盒。她将盒子放在墨临渊腿上,催促他打开:“原打算等你生辰之时再送你,不过现在给你也一样,快打开瞧瞧。”

他慢慢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护腕和一副护腰,都是紫色绢表,内芯里似是药材。

一旁的叶曙凑近,吸吸鼻子:“天南星、川芎、红花、延胡索,嗯,还有**。”他边说边拎起那护腰瞧着,又嫌恶地道:“秦筝你说的礼物就是这个?我觉得应该是这个盒子才对吧。”

秦筝当然知道自己的针线活的确是拿不出手,可是她辛辛苦苦地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缝起来的东西此时被叶曙一脸鄙夷地嫌弃,自是不乐意的,加之墨临渊并未开口,让她颇为尴尬,只得气恼地一脚踹在叶曙腿上:“要你多嘴。”

叶曙笑着跳开,她却红着脸自墨临渊膝上将盒子收了,却被他伸手按住:“东西送了人,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不送了不送了,那么丑。”她气呼呼地鼓着腮,一脸的委屈。

“傻丫头。”墨临渊笑着将盒子收了,对叶昭青道:“我瞧着叶曙最近颇悠闲,不如送他到锦华那做个军医可好?”

知道王爷这是替秦筝出气呢,叶昭青也跟着附和道:“这事我做不得主,须得回去与他娘商量一下。”

这一边叶曙已被王爷和他爹的一唱一和惊出一身冷汗,吓得连忙求饶:“使不得使不得,我学艺不精哪里能担当军医的重任,还是留在府里照看药田吧。”若说只是送他去随军他倒是不怕,但是若是被他娘知道他今日挤兑秦筝这事儿,那可定是比随军还要苦上十分的。

叶昭青瞧着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对墨临渊嘱咐了几句便提着领子将叶曙拎了出去。

“可是满意了?”他轻笑着看向秦筝,见她嘿嘿笑着点头,宠溺地道:“就会假装可怜,也只有叶曙这傻小子才每次都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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